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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魔-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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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牵之术与控心术异曲同工,都是对弱者效果最佳,拥有内丹的小秋,抵抗力增强数倍,身体晃了一下,继续打出梅心拳,幼魔没有出现。
只需一招,申准就能杀死眼前的凝丹弟子,可他要的是“魔种”,他曾经用法术切切实实握在手里的“魔种”,眼见魂牵之术无效,心中越发恼怒,增加大量法力,第三次发出命令:“出来!”
小秋脑子里突地一跳,有什么东西即将跳跃而出,小秋还没有学会护持法术,只能集中意志。纯以内丹的力量防卫三处丹田,不管那东西是什么,它又回到上丹田泥丸宫。
这场实力极不对称的斗法愈演愈烈,终于惊动了屋外的守护者。
关神跃豁通三田,目力、听力在六人当中皆属上佳,因此最先发现异常,“不太对劲儿啊,那边好像在斗法,难道小秋哥和老娘打起来了?”
“是不是小秋哥练逆天之术过头,得罪了老娘?”周平惴惴地问。一想到自己刚才还说老娘喜欢小秋,心脏突突剧跳,后悔自己的多嘴多舌了。
几名少年静静观望,对小秋房间里跳跃的闪电感到不可思议。
“慕行秋就算得罪老娘也跟逆天之术无关。”辛幼陶以为小秋今晚的凝丹是假装的,所以一点也不着急,仰天望天,忽然指着西北方的天空,讶声道:“快瞧,流星。”
“流星有什么可看的?”小青桃个子矮。为了看清小秋的屋子,不得不又蹦又跳。
“不是,你们快瞧,流星很古怪。一个……两个……许多流星一块飞过来……往咱们这里飞来啦!”
辛幼陶的声音变得惊慌,其他五名弟子这才转身望去,全都跟王子一样目瞪口呆:一片流星而不是一颗正在极速飞来,就在他们的注视下从头顶掠过。直奔小秋的房屋砸去。
“那是老祖峰道士!”关神跃最先认出来,“至少十个人!”
关神跃带头,几名弟子向房屋跑去。只有小青桃一个人留在后面,她对道士怀着深深的恐惧,不敢靠得太近,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得以看到这个晚上的又一个异象。
西北方老祖峰的位置亮起一颗明星,远远望去,几乎有拳头大,远超满天繁星,亮度则超过了半轮清月。
屋子里,申准还在千方百计地想要再度逼出魔种,法力却在一点点减弱,他对正在吸血的妖头毫无抗拒,将法力不济全归咎于心情不佳,他正变得前所未有地烦躁,即使当他只是一名尚未凝丹的孩子时,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想杀人,他想一招杀死那个跳来跳去、不停发射闪电的慕行秋,这名少年就像是夜晚的蝇蚊、夏日的鸣蝉、后背的酸痒,明明力量弱小得可怜,却能带来数不尽的烦恼,足以令星落境界的道士也失去耐心。
“魔种,魔种。”申准嘴里喃喃自语,努力与杀人的冲动抗衡,他还记得自己最初的目的是找出魔种,向整个庞山道统证明自己的正确,可这个念头越来越弱了。
“申准。”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大执法师转过头,露出微笑,全然不知自己的形象是多么的诡异与恐怖:肩上多了一颗头颅,秃子一边吸血一边流血,将他左半边身子染成鲜红,环绕着他的身体,大量黑烟在快速游走,像是一条条相互纠缠正在交配的毒蛇。
“你们来得正好。”申准心中的烦躁稍微减弱一些,“快来看,我就要将魔种逼出来了,我成功过一次,可惜让它溜走了,这次我会将它牢牢抓住。”
一共十五名道士站在屋子外面,他们的目光能够轻易穿透墙壁,看着黑烟笼罩的大执法师,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申准入魔了,慕松玄头颅里的魔种正急迫地想要离开旧主,与更强大更舒适的新主结合,它还没有成功,但是已经对申准产生再明显不过的影响:庞山最具风度的道士面目全非,感受不到疼痛,对身体的伤害无动于衷,被妖头咬过的地方血流不止,他也不肯施法止住,甚至感到非常舒服,在他眼里自己丝毫未变。
杨宝贞取出绿玉如意,目光瞥过地上的杨清音和林飒,入魔者是她的丈夫,可她比任何人都要镇定,淡淡地说:“出来,事情还有的挽回。”
申准露出欣喜的笑容,“你最了解我,咱们的想法总是一样,对魔种不可有丁点疏忽,它们无孔不入,只要道统有半分松懈,魔种就会趁虚而入。禁秘科研究魔种,五行科斩杀魔种,他们都有休息的时候,可戒律科要防范魔种,永远没有休息的时候。宝贞,我有点累了。你是来帮我的?”
“我来帮你,我们都是来帮你的。”杨宝贞向前缓缓迈步,“到我这来,申准,让我来对付魔种,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屋内的角落里,小秋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他有自知之明,没有继续进攻,申准的入魔败露了。他的幼魔呢?是否也被道士们发现?
申准似乎被说服了,看到妻子之后,疲惫越来越强烈,甚至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这是他几百年来从未有过的现象,“你来对付魔种……你来……千万别让它跑掉,它就在这里,野林镇的每一个人体内都有,沈昊、慕行秋……慕行秋!”
申准走到门口突然止步。声音也变得高昂起来,“不行,我是大执法师,得由我来分离魔种。这是我的职责,慕行秋是我的,所有携带魔种的人只要进入庞山范围,全都归我所有!”
他转过身。面对角落里的少年,手中的油灯再次点燃,这回放出的是一小团黑光。跟环绕周身的黑烟颜色一致。
他最后一丝防御也已消除,彻底入魔。
小秋全神戒备,明知自己不堪一击,也不想坐以待毙,更不想单纯依赖屋外那些道士的保护,杨宝贞等人显然心存忌惮,轻易不会出招。
百步之外,几名致用所弟子止住脚步,他们看不到屋子里的情况,只知道十余名五行科和戒律科道士将屋子包围,全都亮出了法器,如临大敌。
十余名道士动了一下,杨宝贞的声音却更加轻柔,“申准,你瞧,杨熙首座到了,分离魔种也是他的职责,你可以休息了。”
又是一道流星闪过,一名矮小的中年男子站在杨宝贞身边,屋里屋外打量了几眼,没有开口说话。
申准扭头恶狠狠地看着首座杨熙,“啊,庞山道统最软弱最无能的首座到了,就是因为你,庞山才会漏洞百出,居然让一群身怀魔种的人混进来,宁七卫要负责,杨熙更要负责。待会我要将魔种放在你的眼皮底下,让你好好认一认什么是魔种。”
杨宝贞微叹一声,后退一步。
面对大执法师的贬斥,首座杨熙没有反驳,只说了一句话,“申准,你入魔了。”
“哈哈。”申准大笑,周身的黑烟随之群蛇乱舞,“我会入魔?九大道统所有人入魔,我也不会入魔,杨熙,擦一擦你那昏花的老眼,你早已不配当戒律科首座,你应该献出内丹,自绝谢罪!”
杨熙仍不反驳,转身西北方,伸指向空中弹出一道弱光,升到十几丈的高空消失。
百里之外的老祖峰明星一闪,一束拇指粗细的强光快速射来,掠过牧马谷上空时,马群耸动,小青桃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从心底产生本能的恐惧,她不知道光是谁发出的,有着多强的力量,她只是单纯的恐惧,像是习惯于黑夜的动物突然被放置于阳光之下。
关神跃等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这束光,张大了嘴巴,满怀敬畏,虽然形迹明显的法术通常都很低级,但是那些跨越时空的最高深法术,也会向凡人展露出一丝痕迹。
杨宝贞等人,包括戒律科首座杨熙,全都向两边让开,像是臣子迎接王者一般,向这束光行以道统之礼。
申准仍然大笑,他已经不知恐惧为何物,愤怒像一团火,烧瞎了他的双眼,“左流英!左流英!有眼无珠的左流英!连你也被蒙蔽了吗?魔种就在庞山,你却要对我下手?来,让我见识一下禁秘科的拔魔之术!”
申准周身的所有黑烟凝成一股,化成巨龙之形,迎向那束光。
离房屋数十丈的地方,光与烟相遇,光的速度大幅减慢,却没有停止,一尺一尺地前进,黑龙不停地被劈散,旋即重新成形。
有资格在祖师塔上留名的注神道士,从百里之外发出的法术,仍然令星落境界的申准难以抵抗。
片刻之后,申准放弃了,张开双臂,“我问心无愧,你无魔可拔……”
那束光点在申准额头,稍做停顿,整个消失了。
申准微笑,入魔没有让他恐慌,反而令他更加自信。
突然间,环绕周身的黑烟惊慌失措地向主人体内钻去,像是嗅到天敌气味的小兽。
随后,申准的额头上渗出一滴黑色的血,轻轻摇晃,向地面坠去。
秃子欢叫一声,松开申准的脖子,冲向黑血,小秋跳起,将头颅紧紧抱在怀里。
大执法师的笑容僵住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池塘边的了结
夕阳之下,小秋盘腿坐在牧马谷的池塘边,他没在存想修行,只是呆呆地望着水面,昨天夜里的场景片段时不时在眼前浮现,挥之不去。
坐镇老祖峰的左流英,只用一招就拔除了大执法师的魔念,申准一刹那间恢复了神智,眼看自己浑身血迹,妻子和同门道友就站在门外,他自行吐出内丹,没用其他人强迫,伸手递给杨宝贞。
他的这一举动让接下来的事情变得简单多了,想硬夺一名星落道士的内丹可不容易,比直接杀死他更困难。
杨宝贞走过去,挡路的墙壁轰然倒塌。
魔念已除,申准的神智也只能维持一小会,妻子拿走内丹的那一刻,他的脸上再次露出怒容,像是被夺走食物的野兽,“魔种,我抓到了魔种。”
杨宝贞不愿丈夫在众人面前继续出丑,将内丹交给戒律科首座杨熙,带着申准飞回老祖峰——那里是道门子弟的归宿,即使失去内丹变得痴呆,申准仍可以在那里生活。
落在地上的黑色魔念,仿佛热锅上的水滴,不停地跳跃,秃子的头颅拼命挣扎,想要冲过去一品垂涎已久的美味,小秋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等待道士们的下一步行动。
两名道士分别带走了杨清音和林飒,一名道士用铜葫芦吸走了魔念,秃子发出惨烈的尖叫,魔种虽然无法与主人分离,但是它的欲念太强烈了,完全控制住了秃子的思维。
道士们一个接一个地飞走,一人带领关神跃等弟子离开牧马谷,他们对身边发生的事情全然不明所以,却不敢发问,甚至没机会与小秋见一面。
戒律科首座杨熙走到小秋面前,说:“我得把头颅带走。”
小秋没有交出去,“他叫慕松玄。”
“嗯。我要将慕松玄带走,申准显然对他做过一些手脚,戒律科要查明真相。”
直到首座说出“慕松玄”的名字,小秋才肯将头颅递过去。
“接下来呢?”小秋问,事情闹得这么大,老祖峰对幼魔不会一无所知,他不可能再保守秘密了。
“等,你要留在这里等待。”杨熙给出一道命令,却没有回答小秋真正想问的事情,寻思片刻。他补充道:“不管怎么说,从我个人角度看,你没有入魔,体内也没有魔种,这是好事。”
在一名入魔者面前,小秋仍能保持理智,而不是像秃子那样变得疯狂,这是他体内没有魔种的最佳证明,比法器的检查结果还要可信。
申准的魔念被收走。秃子渐渐冷静下来,“小秋哥……”没等他说出更多的话,杨熙托着他飞上天空。
只是等待,从夜晚到清晨。从清晨到黄昏,牧马谷没来过人,小秋也没有试图离开。
是不是芳芳通知了老祖峰上的道士?受申准欺骗以错误方法凝丹的沈昊是否安全无恙?都教林飒能否醒来?秃子二次被带走是否还有活路?幼魔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偏偏在昨晚能与小秋感同身受,甚至帮助他凝气成丹?老祖峰打算如何处置这名与众不同的弟子?小秋都不知道。
还有他的内丹。刚刚凝成就在外界的压力下濒临碎裂,是否还能保住?
诸多的疑惑大大冲淡了凝丹的喜悦,小秋这一整天骑着枣红马在山谷中游荡。若干次来到西北方的山顶,遥望老祖峰,直到夕阳西下,才回到池塘边枯坐等待。
来者映照在水面上,小秋起立转身。
没想到老祖峰会将杨宝贞派来,他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好像又一次面对申准本人。
杨宝贞的神情跟平时一样冷漠,透着道门子弟根深蒂固的高傲,他们的寿命几倍于凡人,这种高傲日积月累,变得更深厚也更难以捉摸。
“我来教你护持法术。”杨宝贞突然开口,目光却投向池塘对面,好像在对另一个人说话。
“什么?”
“根本隐遁之法,每一位凝丹弟子都要学,免得一不小心碎丹。”
“为什么是你?”小秋没办法装糊涂,杨宝贞的一个儿子思过五年,丈夫被拔除魔念与内丹,两件事都与他有关,小秋不觉得自己有错,对这个女人却不能不防。
“我自愿的。”杨宝贞扭头看着他,神情虽然冷漠而高傲,却没有一丝仇恨,“我想由我向你解疑释惑最合适不过。”
小秋慢慢松开拳头,说到底所谓戒备只是一种姿态而已,他根本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大家都没事?”
“林飒都教受了重伤,需要养几年伤,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修行会受到影响;杨清音没事;秦凌霜受了一点小伤,她很聪明,听到香炉里传出的声音不对,立刻用一本经书竖在身前,挡住了可能致命的法术,然后跑去通知首座左流英。”
杨宝贞说话很简短,小秋想知道知道更多细节,但他还有更关心的问题,“戒律科的沈昊呢?”
“他的凝丹被及时阻止了,他已经半入魔,恐怕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重新尝试,他的三位护持道士非常惭愧,愿意向他提供最好的帮助,所以他没什么问题。”
“还有慕松玄。”
“他的状况有一点复杂。”杨宝贞拿出自己的绿玉如意,另一只手在上面轻轻抚过,“主法器是道士最为重要的工具,甚至跟内丹一样重要,最好的主法器内部通常会禁锢一丝魔种。”
“我知道。”小秋在养神峰听洪炉科都教介绍过,昨晚还听申准重复了一遍,可他不明白这跟秃子有什么关系。
“慕松玄的头颅被炼成了法器。”
小秋一愣,“活人……也能成为法器?”
“一般的活人不能,可慕松玄不能算是真正的活人,他有魂魄有记忆,却永远也不会长大,更不会变得成熟,他的所谓活着完全是魔种的功劳。申准利用这一点,将他炼成了法器。”
“这意味着什么?秃子……慕松玄还能活下去吗?”
“慕松玄是申准炼化的法器。里面留下了他的印记,其他道士无法使用,或者能用但是效果很差。随着时间推移,法器会渐渐失去活力,无法吸取灵气,慕松玄仅剩的那点生命也就结束了,将成为一件纯粹的头颅法器。”
“法器印记不是可以……洗掉吗?”小秋记得都教们讲过,洗掉旧法器上面的印记是件麻烦事,但并非不可能。
“申准设置的印记非常强大,一旦洗去。很可能会将魔种分离出来,慕松玄死得会更快。”
先是二良,现在是秃子,小秋心里对申准仅有的一点同情也消失了,“申准是不是早就入魔了?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杨宝贞沉默了一会,对丈夫的入魔她不能无动于衷,但绝不会在一名普通弟子面前显示,“他大概是在六年前入魔的,戒律科极少有人入魔。他又是大执法师,每三个月一次的消魔大会也由他主持,所以一直没人发现他入魔的迹象。”
小秋看着杨宝贞,猜不透她心里的真实想法。“连你也没有发现?”
“道门夫妻和凡人不一样,我们只在需要生育孩子的时候才在一起生活,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杨宝贞对儿子申庚很满意,没有再次的生育的想法。小秋谨慎地没有追问下去。
“连申准自己也没有发现。”杨宝贞继续说下去,“你也看到了,入魔者对那些显而易见的迹象视若无物。总之申准入魔了。这是一件意外,从前曾经发生过,今后大概也还会发生。”
小秋感到一阵愤怒,杨宝贞的意思好像是说一切都很正常,“所以我应该感到庆幸,因为我居然逃过一劫。”
“你无需庆幸,也无需自怜。”杨宝贞语气稍显严厉,好像正在养神峰向弟子们授课,“你能在受到干扰的情况下凝丹成功,说明你非常适合修行,可你若是因为这一点事就心绪不宁,那你走不出多远。仇恨是入魔之道,绝非修行之路。”
小秋低下头,承认杨宝贞的说法是正确的,“慕松玄还能坚持多久?”
“难说,一年到十年都有可能,你们很快就能见面。”
别人的事情说得差不多了,该轮到小秋自己了,“我还是庞山弟子吗?”
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杨宝贞却沉默得最久,然后她说:“我们对申准使用了控心术,发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幼魔的秘密到此结束,小秋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心里反而坦然,“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慕行秋如此镇定,杨宝贞显然有些意外,打量了他一会,“我不知道。但你仍然是庞山弟子,我要传你根本隐遁之法,从此你再没有碎丹之忧,然后我要对你使用控心术,将你的记忆带回老祖峰。如果你能配合的话,将是最好不过,整个过程也会非常简单。”
“我配合,我也想知道真相。”小秋说,提心吊担这么久,他非常高兴能有一个了结。
根本隐遁之法是一道简短的法门,非常容易学会,能防止内丹碎裂,还能促使内丹生出一股力量保护三处丹田,小秋和五行科弟子田阡陌打斗时,猛击中丹田绛宫,打得拳头出血,对方却没有感觉,就是这个法术的作用。
小秋站在原处进入存想状态,以杨宝贞传授的方法吐纳天地灵气,呼吸时长时短,杨宝贞亲自充当护持者,不到一刻钟,小秋的三处丹田拥有了护持之力,再想碎丹已是不可能。
当他睁开双眼,正好看到杨宝贞手中的葫芦消失,连控心术都已经结束了。
“如果一切正常,你现在有资格进老祖峰台院了。”
“五行科还愿意收我为徒吗?”
“不是五行科,也不是禁秘科。”杨宝贞的目光里有一些小秋无法理解的变化,“你要去念心科。”
第五卷念心之科
第一百一十六章五彩马尾
二月末的庞山积雪消融大半,牧马谷仍是一片青绿,丝毫未变。
几十匹锦尾马四散奔逃,长着普通尾巴的枣红马不明所以,也跟在一匹白色母马后面寸步不离,往偏僻的地方跑去,很快它改变主意,冲母马嘶叫,示意对方跟自己走。
两匹马一先一后跑向山谷入口,向牧马少年求助。
小秋从池塘边迎向枣红马,抱着它的脖子低声安慰:“别怕,只是剪几根毛而已,很快就能长回来,而且——你根本不用担心啊,他们不要你的尾毛。”
枣红马用头将小秋推向白色母马,表示这才是它来求助的原因。
小秋围着白马转了半圈,惊讶地笑了,“它怀小马了,是你的?”
枣红马仰头嘶鸣,在小秋的印象中,它至少二十岁了,算是十足的老马,可是在庞山待了几年,居然变得身强力壮,年轻了不少,似乎连个头也高了几寸。
两名蓝衣道士从远处走来,母马越发慌乱,转身欲跑,小秋将它拦住,轻轻抚摸它的鬃毛,劝道:“很简单的事,一会就能结束,不用害羞,所有的马都要剪去尾毛,你们在这里白吃青草和豆子,也该付出点代价。”
道士走近,与小秋互行道统之礼,他们昨天就派人打过招呼,小秋已经知道两人的任务,上前说:“两位师兄,能将枣红马的尾马也剪去吗?让它做个榜样。”
两名道士笑着答应。
枣红马很温顺,没有做出半点反抗,两名道士一人取出布袋,另一人双手合围,轻轻捋过马尾,长毛纷纷落入布袋,最后只剩下一条细细的尾巴。
枣红马甩动尾巴,回头看了一眼。惊愕地睁大眼睛,但是没有发怒,而是转向母马,示意这不算什么。
白马垂着头闷闷不乐,它的尾毛色彩缤纷,与全身的白色形成鲜明对比,是它最得意最喜爱的地方,绝非枣红马的平凡尾巴所能比拟,可它没有再跑,五年一次。每次终归免不了这一劫。
剪毕白马的尾毛,一名道士满意地说:“第一次见锦尾马这么老实,省下不少麻烦——咦?它这是怀孕了吗?”
“是枣红马的。”小秋高兴地说,为枣红马感到得意。
“锦尾马怀上普通马的后代,这种事可不多见,希望生下来的还是一匹锦尾马。”
两名道士将装有枣红马尾毛的布袋留下,这东西他们留着没用,然后向小秋告辞,腾空飞起。去找山谷里的其它锦尾马。
枣红马很快适应了没毛的尾巴,山谷里蚊虫稀少,也不用时常奔跑躲避天敌,尾毛的作用其实没有多少。
白马却高兴不起来。无精打采地原地转圈,偶尔仰头悲鸣一声,连鼻子低下的青草都不肯吃了。
枣红马在白马身前身后奔跑,总不能哄它开心。只得又向小秋求助,伸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小秋挠头,锦尾马的尾毛是制作法器的重要材料。非常珍贵,庞山养着它们的目的就在于此,他不可能也没有资格阻止,更没办法替它们变出一条尾巴来。
“你可难住我了……”小秋脑子里灵光一闪,“跟我来,没准真有办法。”
两匹马跟着小秋一块来到他的卧房,乖乖地等在外面,小秋进去没一会,抱着一匹五彩斑斓的绸缎出来。
这是一个月前周平等人送来的,他们还记得小秋之前提出的要求,凑钱买回了五彩缎、千雪瓷和浮海凝脂,这些东西对小秋来说已经没用,他也放弃了惩罚他们的想法,可周平还是将东西留下,用彼此了解的语气说:“送给老娘啊,她肯定喜欢。”
小秋觉得没必要再送老娘礼物,所以塞在藤箱里一直没动,没想到今天会派上用场。
他没问过五彩缎的具体价值,只知道很贵,但他一点也不在意,随手扯下一大块,将整匹布料放在地上,走到白马身后,将五彩缎在它光秃秃的尾巴上绕了几圈,尽可能牢固地系住。
白马甩起尾巴,五彩缎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出绚丽的光芒,它一下子兴奋起来,像小狗一样追着尾巴绕了好几圈。
枣红马立刻将自己厚实宽大的臀部凑到小秋面前,它也想要一条这样的尾巴,甚至不满地叫了两声,小秋若是早想到这个主意,它能更早地融入锦尾马的圈子了。
两匹马互相比较各自的五彩缎尾,高高兴兴地离去,走出好远还回身向小秋发出感谢的嘶鸣。
“总算有点用。”小秋将剩下的五彩缎收起来,正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练功,远处传来秃子声嘶力竭的声音,“小秋哥,快来看,锦尾马成秃尾马啦!哈哈,它们才应该叫秃子。”
小秋站在门口,秃子的头颅像一只没有翅膀的怪鸟快速飞来。
秃子第二次被带上老祖峰,三天之后回到小秋身边,他对那晚的事情记忆极少,只是觉得好像吃过一顿美味佳肴,令他每每回味无穷,他不知道自己被炼成了法器,小秋也没有说。
二月中旬,杨清音送给秃子一件有意思的礼物——洪炉科一位掌炉师亲手制作的铜制箍盘,经由数位高等道士加持法术,成为一件会飞的法器,当然它仍然需要道士施法。
凝丹成功的小秋遵守之前向秃子许下的诺言,主动学习的第一道法术就是飞盘术,杨清音亲自传授,他花了三天才学会,一开始只能让铜盘托着秃子飞出十余丈,高不过数尺,十几天过去,秃子已经能在牧马谷里飞行至少半个时辰,与锦尾马互相追逐嬉闹了。
“哈哈,太可笑了。”秃子飞到小秋面前,笑得过于猛烈,向后仰倒,翻了一圈,轻轻晃头,问:“老娘他们怎么没来?”
“小青桃今天要度劫。他们都留在村子里保护她。”
“哦。”秃子有点失望,“我这些天跟着你们存想,好像也有点感觉,虽说我没有身子,可是七窍还在,泥丸宫也不缺,没准也能开个窍、通个田什么的。”
“那你就努力。”小秋笑着说,秃子不可能修行,但是他喜欢跟大家做一样的事情,小秋自然不会打击他的热情。
秃子只能再活一到十年。然后就会变成冷冰冰的头颅法器,一想到这件事情,小秋心里就会生起一股怒意。
申准已经失去魔念与内丹,变成痴呆的普通人,小秋甚至无仇可报,在绝大多数人看来,申准付出的代价远远高于他造成的危害,毕竟一名星落道士的价值,是一颗头颅和几名普通弟子所无法比拟的。
小秋与秃子一块存想。后者只是做个样子,飘在小秋脑袋几尺之外,高度相当,一会闭眼一会睁眼。偶尔会满脸严肃地四处飞行,以防有东西靠近干扰。
山谷幽静,那两名道士剪完所有锦尾马的尾毛,自顾离去。秃子飞来飞去,纯粹是在玩一个人的游戏。
临近午时,小秋正在屋子里做饭。秃子飞进来,“大事不好,秃尾马不高兴,找你打架来啦。”
小秋走到门口,不禁哑然失笑。
三十几匹尾巴光秃秃的锦尾马站在门前十几步的地方,一律用臀部对着他,稍远一些,枣红马和白马正并肩走来走去,向同伴们炫耀闪闪发亮的假尾巴。
年纪最小的杂色马驹跟小秋已经很熟了,它的尾毛还没有长成,因此没被剪掉,这时也步步后退,屁股对着小秋扭来扭去,转头发出讨好的欢快叫声,希望也能拥有一条新尾巴。
小秋整个中午都用来应对这些马,五彩缎只有一匹,他得平均分配,保证每匹马都能遮丑。秃子只会添乱,他更喜欢光秃秃的尾巴,所以飞到每匹马的后面,试图将小秋系上去的五彩缎咬下来。
他成功了几次,小秋不得不做重复的工作,没多久这个问题得以解决,黑色头马一蹄子将秃子踢出数十步,他急忙飞回屋子里,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生怕脖子下面的盘箍有一点损坏。
“应该让老祖峰的道士做这件事。”小秋喃喃道。
道士们只在剪毛的时候才来一次,对锦尾马过后的颓丧不怎么在意,小秋之前的牧马人更愿意躲着它们,而不是主动帮忙,因此无数年来,这是锦尾马第一次在剪毛之后没有特别伤心,甚至还有点兴奋。
在这股兴奋的驱动下,马群做出一件前所未有的举动,当天傍晚,它们排着队来到小秋门前,每匹马的嘴里都咬着数根长长的尾毛,当作礼物献给牧马人。
小秋惊喜交加地收下礼物,“原来你们还会藏好东西,连老祖峰的道士都给瞒过了。”
枣红马和杂色马驹无礼可送,分别在小秋身上多蹭了几下。
一小捧五颜六色的长长尾毛,价值是一匹五彩缎的几十倍,小秋握在手里,却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次日清晨,杨清音第一个来到牧马谷,带来消息说小青桃度劫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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