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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魔-第3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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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为什么要杀死这边的众生?没人反对他另创世界啊。”慕行秋马上想到了原因,“偶然,昆沌害怕偶然,以法术创建的世界无法与真实世界完全隔绝,他需要……”
“他需要一个封闭者,能将新世界的入口从这一边完全堵住,这个人不是我就是左流英。”
“他为什么不将这个世界直接毁掉?”
“他毁不掉,昆沌的力量来自于真实世界,他没法毁掉自己,只有法术世界才会崩塌毁灭。”
“可他不希望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人类与妖族,只是封闭通道不会让他完全安心。”
“封闭者不会有好下场。昆沌还培养了诸多强者,即将到来的元婴大会就是一场毁灭之战,人人都以为胜利者能得到昆沌的赏识,其实互相毁灭才是他想要的,在这样的世界里,强者的兴起稍纵即逝,永远不会产生与他匹敌的人。”
慕行秋沉默了一会,“这都是道士之心推导出来的?”
“道士之心配上昆沌的实力,就会有这样的结果。战斗才刚刚开始,慕行秋,你不在昆沌的选择之内,或许你能做点什么,让他再意外一次。”
秦凌霜转身消失,夕照湖上的两面镜子合二为一,光芒冲破云霄。
慕行秋转身看去,发现杨清音在擦眼泪,她显然觉得自己的表现很愚蠢,可越是擦拭,泪水越多。
慕行秋握住她拭泪的手,说:“这是我第二次看到你流眼泪。”
杨清音不哭了,手中多了一团火球,盯着慕行秋,好一会才说:“这一回,我死也不让你独自去向昆沌挑战。”
第一千九十一章道统的刀法
冬去春来,介河解冻,重新向南方奔腾,不到一里以外的断流城却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冰层反而更厚了。
河水哗哗流淌的那一天,慕烈独自度过十九岁生日,礼物是比平日多砍了三根木桩,他坚持练刀,从来没有一天休息,最初带来的刀早就不堪使用,好在断流城附近不缺兵器,圣符军人没了,物资却都留下了,各种符箓刀剑任他取用。
黄昏时分,他走到桥边——连桥也是圣符军建成的,由于缺少符箓的维护,已经有些摇晃——向对岸望去,荒野中冒出丝丝绿意,一桥之隔,就像是两个季节、两个世界,这让他深深体会到法术的力量。
离桥不远,还有更强大的法术在展示力量,祖师塔耸立在河边,每当夕阳西下,阳光角度合适的时候,塔身上就会浮现大量流动的符箓图案,偶尔会有一束光或是一股烟冲天而起,往往伴随着几声震响,有时塔顶还有黑色的大鸟盘旋,如乌云遮日,整个断流城似乎都因此暗了下来。
慕烈看惯了这样的场景,还是觉得惊心动魄。
远方传来招呼声,慕烈扭头望去,原来是殷不沉和他的地猴子,摞成一长条,踩着一块尚未消融的冰块从上游飘来。
“春回大地,夕阳斜照,傻小子,你守着孤桥是在感怀伤春吗?”殷不沉纵身一跃,跳到岸上,身上的地猴子一只也没掉下来。
慕烈笑了几声,他很高兴见到这只妖,断流城太安静了,除了流水声、风吹声,几乎没有人说话,城西、城东老死不相往来,即使是同住祖师塔的慕行秋和杨清音,也极少发出声音。
只有殷不沉爱聊天,他不住在断流城,带着地猴子们经常一走就是四五天,回来之后绘声绘色地讲述外面的见闻,听他的意思,似乎到了几千里以外。
“你又从哪回来?”慕烈大声问。
“去了一趟南海,采了几颗掀海珍珠回来。”
慕烈笑而不语,他没去过大海,但是知道那里离断流城极远,殷不沉或许是在吹牛,也可能真有这种法术,他无从判断。
“你不相信吗?嘿,凡夫俗子,跟你解释不清楚。”殷不沉掐指算了一会,“今天是三月了吧?”
“三月初四。”慕烈每天都在计算日子。
“是你的生日吧?”
慕烈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这就叫无所不知——其实是你说梦话,地猴子听到了。”
慕烈半信半疑,“它们夜里会进城吗?我从来没听到过它们的声音。”
“你能听到什么?灵王到来那天晚上,断流城差点天崩地裂,你在呼呼大睡,可曾听到一点声音?”
慕烈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当时他真是毫无察觉,次日醒来,看到城墙多出两个很大的缺口,真是大吃一惊。
“嗯,我送你一件礼物吧。”
慕烈的脸一下子红了,连摆双手,“不用不用,一个生日罢了,而且……而且……”
“而且你是人类,我是妖族,你不想要我的东西。”
慕烈的脸更红了,严肃地说:“我自己很可能就有妖族血统,怎么会小瞧你?实在是……从来没人送我生日礼物。”
“你爹娘呢?”
慕烈挠挠头,“他们会给我做一顿好吃的,但是没有礼物。”
“我倒是会做几道菜,都是老君爱吃的东西,肯定不合你的口味……你喜欢金银珠宝吗?”
慕烈摇头,“真的不用。”
“现在这年头,金银珠宝不如刀枪剑戟。你想学法术吗?”
慕烈呆住了,他在断流城天天都能看到法术的奇迹,一点不动心是不可能的,寻思了一会,他再次摇头,“谢谢,可我听说法术想学到高深必须绝情弃欲,我做不到。”
殷不沉耸耸肩,甩掉身上的地猴子,走到慕烈身前,笑道:“老实说,以你的根骨,想学法术的确太难了些,当不成道士,做散修也只是二三流。你想学刀法吗?”
“你也会刀法?”慕烈有点意外,他以为会法术者永远也用不着刀剑。
“路都是一步步走过来的嘛。”殷不沉伸手夺过慕烈手中的刀,退后数步耍了几招,地猴子们围着他一边模仿一边乱叫,以助声势。
慕烈的眼睛越瞪越大,殷不沉的刀法实在比他强得太多,尤其是殷不沉没用法力,一招一式都是他能学会的。
慕烈再不犹豫,大声道:“我学,这个我学!”
殷不沉住手,哈哈笑道:“原来不是不要礼物,而是一定要顺心的礼物,跟我来。”
殷不沉向城北大步走去,慕烈再不客气,紧随其后。
城北三里之外的冰雪已经融化,在一座小山脚下,殷不沉再次舞刀,这回招式完整,慕烈看得心痒难耐,忽见一把刀出现在面前,原来几只地猴子找来不少刀剑,每猴各分一把,慕烈也有份。
“看清楚了。”殷不沉第二次演练,动作放慢,每到细微之处,还要讲解用力窍门与虚实之分。
慕烈学刀的悟性极佳,几乎不用殷不沉说第二遍。
四五遍下来,慕烈已经学得差不多,殷不沉坐在山下的一块石头上,将刀扔掉,“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是教完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勤练、多用,到了最后,等左流英杀你的时候,没准你还来得及眨下眼睛。”
慕烈不在乎讽刺,只觉得刀法精妙,颇合己意,抛下刀,向殷不沉跪下,“你教我刀法,我拜你为师吧。”
殷不沉一个跟头翻到慕烈身后,“我可不收你当徒弟,万一你真要向左流英挑战,我岂不是要受牵连?”
慕烈起身,“不是万一,我一定会向左流英挑战。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拜你为师,但是我会记得你的恩情。”
“记不了多久喽。”殷不沉向断流城走去,突然转身,望向山顶,“什么人?鬼鬼祟祟,好像是道士。”
山顶真的飞下来一名道士,须发皆白,相貌威严,落地之后围着慕烈转了一圈,然后冷冷地看着殷不沉,“你是半妖殷不沉。”
“你是庞山道士申继先。”
地猴子们围上来。
“庞山?我听说过庞山。”慕烈说。
“庞山已经没有了。”申继先厉声道,目光仍然盯着殷不沉,话却是说给慕烈:“不准你学这套刀法。”
“为什么?”慕烈诧异地问,对庞山的亲切感全没了。
申继先不再理睬慕烈,对殷不沉说:“这是道统的五行刀法,非道统弟子不传。是谁教给你的?慕行秋?杨清音?还是秦凌霜?”
殷不沉哈哈大笑,“庞山早就灭亡了,道统已经四分五裂,离死不远,你居然还关心一套刀法?这刀法只有没凝丹的弟子才学吧?”
“道统还在,道统的规矩就在。”申继先望向城东的祖师塔。
“好啊,你去执行道统的规矩吧,慕行秋、杨清音都在塔里。哦,对了,你打不过他们。”
申继先神情越来越冷,殷不沉突然想起一些事情,“当年守卫断流城,你也在吧?看到当初的小道士比你厉害一百倍,心里是什么感受?”
“规矩就是规矩,我执行不了,自然有别人来执行。”
“施含元吗?太弱了,不行。难道你们鸿山道士团投靠昆沌了?”
慕烈感到尴尬,插口道:“我不练刀法就是……”
“必须得练,现在就练。”殷不沉最近的脾气比较大,“道统连凡人的性命都保护不了,有什么资格指手划脚?昆沌是道统祖师吧,他毁灭世界,罪过得算在全体道士身上,你不谢罪也就算了,还想讲规矩,真是可笑。”
“道统犯的错,我们自己会纠正。”申继先的目光又望向城东的大光明镜,喃喃地说:“这里有一位道士。”
“哈哈,道士不就是你自己吗?”殷不沉瞪向慕烈,“为什么不练刀?这就开始偷懒了吗?”
慕烈马上舞刀,心却不踏实,目光总是望向白发道士。
“我现在只是道统弟子,算不上真正的道士。”申继先左右看了看,“你们两个不值得我出手,可道统的规矩终究会跟这个世界一块恢复——我劝你们还是小心些为好。”
“道统若是恢复了,会放过我们这些妖族吗?不会,你们还要斩妖除魔,所以我有什么可小心的?”殷不沉两手一摊,表示无所畏惧。
申继先对殷不沉有点印象,不禁纳闷,慕行秋和异史君身边的这只小妖,什么时候变得天不怕地不怕了?他自恃身份,不愿争论,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难道是秦凌霜?可她只是魂魄,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这怎么可能?”
“喂,老道,你在嘀咕什么?秦道士虽说只有真幻之躯,可她的修行比你深多了,要说天下有谁能称得上真正的道士,我只选她一个。”殷不沉还记得杨清音说过的话,对秦凌霜评价极高。
“真正的道士……”申继先寻思了一会,突然问:“她拥有道士之心了?”
“那还用问。”身为那次斗法的见证者,殷不沉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情劫已度,执念全无,秦道士拥有这世上唯一的道士之心。”
申继先不相信妖族,但他不得不相信自己的双眼,大光明镜散发出来的法术光芒,就是最明确的证据。
“第三十九代祖师难道真的应在她身上?”申继先既迷惑又振奋。
第一千九十二章城西城北
殷不沉慌慌张张地飞向祖师塔,突然遭遇一股极为强大的阻力,急忙落地,迈步走进塔内,地猴子们排成长队跟在后面,仿佛一条多足蜈蚣。
据说祖师塔内别有乾坤,能够显示历代注神以上的道士名录与图像,殷不沉进塔几次,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看到的只有斑驳古旧的石壁、石梯,但是非常干净,一尘不染,无论他的脚在外面踩过什么,只要迈进塔内,连脚印都不会留下。
第一层没人,时不时有符箓图案突然显现又慢慢消失,像是垂钓者在河面上看到的波纹,满心以为那会是一条大鱼,可十次倒有九次失望,待到水面恢复平静,那条大鱼连影子都没露出来。
塔内的符箓有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墙壁、台阶、地面,甚至空中也会突然出现符箓的某一部分,像是蒸腾的水汽,像是见首不见尾的神龙,摇摇摆摆地消失在空气中。
殷不沉怀着敬畏之心边走边看塔中的奇景,他原以为慕行秋找回记忆之后就会放弃符箓之术,没想到反而将符箓发扬光大,峥嵘微露就让他感到心惊胆战,每每想要放弃自己的誓言,再度拜倒在道尊的脚下。
地猴子们靠得更紧了,伸手抓住前面同伴的肩膀,最前方一只则用双手死死攥住殷不沉的衣襟。
殷不沉忍住了,一遍遍提醒自己:符箓是很厉害,却与自己没有关系,魔尊正法就是教训,自己千辛万苦学来,结果却便宜了异史君,所以不是自己的东西别强求,既然不用强求就无需羡慕,无需羡慕就能与任何强者平等。
第二层也没人,直到第三层,殷不沉看到了写符人。
慕行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双手按墙,十根手指隐约在发光,他的写符之法与别人不一样,没有挥毫运笔的动作,转念之间,一道符箓已经写完。在他身后,杨清音充当护持者,身边环绕着七八件法器,香炉喷烟、铜铃微响、铜印轻颤、宝剑嗡鸣……她有规律地往慕行秋后背上拍一掌。
殷不沉更生敬畏,真想就此放弃平等的想法,忍了又忍,深吸一口气,咳了两声,终于让两条腿保持直立,召出一只木盒,双手捧着,轻声道:“灵王,我将掀海珍珠带来了。”
地猴子们吱吱乱叫,手里全都捧着大大小小的盒子。
“其它东西也都全了。”殷不沉补充道。
慕行秋没动,杨清音转过身,微笑道:“谢谢你们了。”
殷不沉的腰不由自主地要弯下去,意识到之后急忙挺起身,故作洒脱地说:“不用客气。恭喜灵王,万子圣母已经找到了慕冬儿。”
杨清音点点头,表示已经通过其他豢兽师知晓此事。
她挥下手,身边出现一座小小的炼丹炉,殷不沉手中的掀海珍珠、地猴子们捧着的各种材料陆续飞进炉内。
“这是不熄炉吗?”殷不沉吃惊地说。
“嗯。”不熄炉千变万化,可以熔铁,也能炼丹。
殷不沉先是佩服灵王,随后觉得赠送至宝的秦道士更值得敬佩,最后他将敬意都给了慕行秋,“用不熄炉炼出的符墨,一定非常厉害,这回不用怕昆沌了吧?”
慕行秋一直以自己的血液为墨,效果不错,但是还有提升余地,殷不沉出门就是为他到处寻找配料,万子圣母军中的豢兽师、辛幼陶等人提供了大部分,还有一些则要去更远更偏僻的地方寻找。
“试试看再说。”杨清音围着不熄炉慢慢行走,她是洪炉科道士,从小学习监炉之法,只是难得有机会对不熄炉施法。
“我已将刀法传给慕烈,他学得挺快。”殷不沉看了一眼慕行秋的背影,“这么做有意义吗?慕烈只是一名凡人而已,当然,他是慕家的亲戚,可是隔了好几辈。”
杨清音微笑道:“老实说,我也不明白。”她也看了慕行秋一眼,“他说慕烈给了他很大的信心。”
“哦,慕烈向左流英挑战,慕行秋要与昆沌一比高低,他们两个都在知其不可而为之。”殷不沉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惜,相信慕行秋的没有几个,庞山的申继先来了,竟然要拜秦道士当第三十九代祖师,灵王说奇怪不奇怪。”
杨清音脚步不停,偶尔对着不熄炉施放法术,“没什么奇怪的,秦凌霜若肯接受祖师之位,是道士们的幸运。”
殷不沉吃了一惊,“秦道士真这么厉害?那……我先告辞了,灵王有什么事情,让黑凰叫我就行。”
殷不沉带着地猴子匆匆出塔,飞到一座城楼上,向城西的大光明镜望去,那里有禁制隔绝,他什么也看不到,“难不成秦道士比慕行秋和左流英还厉害?我要不要去打声招呼啊?不,不能去,她再厉害也是道统的人,说不定真会成为第三十九代祖师,我去凑什么热闹?”
地猴子又在吱吱地叫,殷不沉扭头说:“灵王心情为何这么好?这跟实力无关,跟咱们带回来的材料也没关,唉,有得必有失,怪不得道士修行要度劫、要绝情弃欲。可大家的追求从一开始就不相同,对不对?比如慕烈那个傻小子,对法术和金银珠宝都不热心,可是一见到刀法,就一点也不矜持了,这是愚蠢还是聪明?”
地猴子们或点头或摇头,全都露出沉思之色,殷不沉自觉层次似乎上升了。
层次上升,好奇心却不会减弱,接下来几天,殷不沉经常向城西观望,每天都有新的道士从四面八方赶来,直奔夕照湖。五天之后,大光明镜周围的禁制消失,湖面上出现了数十幢大大小小的建筑,进进出出的道士有百余名。
殷不沉真的惊讶了,转身再看祖师塔,它虽在符箓的加持下频频闪光,跟大光明镜相比的确寒酸了一点。
很快,殷不沉又得前往舍身国寻找几根魔骨,这是一趟费时颇长的任务,来回花了十多天,期间还与一位大妖打了一架,此妖遥领万子圣母之命,明明同意交出手中的一根魔骨,事到临头却又反悔,想留下自保。
殷不沉夺到了魔骨,心情颇佳,没有魔尊正法,没有强者相助,他凭自己的本事打败了一只大妖,当然,还有地猴子,这群看似很弱的丑陋家伙,对施法却大有助益,它们的吱吱叫声还能扰乱对方的心神。
相隔十几天,断流城外又变了模样,城西多出一大片房屋,大光明镜越显高耸,像是一座光芒闪烁的水晶山,赶来投奔新祖师的不只是道士,还有散修。
断流城以北也多了一片建筑,正中间是山似的一口钟,驻扎者成份比较复杂,道士、散修、妖术师皆有,目光总是望向城西的大光明镜,对城东的祖师塔不怎么在意。
殷不沉只好绕行南方去见慕杨二人,祖师塔里倒是没什么变化,慕行秋的符箓已经写到第四层,离全部完成还遥遥无期。
“城北耸立的是镇魔钟吗?”殷不沉交出魔骨之后问道。
“没错。”杨清音比从前更专注一些,将炼出的丹药抹在手心上,然后一掌掌拍击慕行秋的后背,既提升血墨的功效,更要保住他的性命。
“难道左流英已经到了?”
“还没有,据说快了。”
殷不沉带着地猴子们告辞,离七月初七还有三个多月,他开始感受到浓重的战斗气氛了。
慕烈正在城墙根处练习五行刀法,一刀刀挥出,就像是在与一个看不见的敌人拼命。
殷不沉飞过去,冷笑道:“小子,你怎么没去向左流英挑战啊?”
“去过了,他不在。”慕烈瓮声瓮气地说,没有住手。
“啊?那你是怎么活着回来的?”殷不沉吃惊地问,左流英的部下可从来不会网开一面。
“我去找左流英,他们说他过几天才会到,然后我就回来了,就这么简单。”慕烈终于停下,脸上红扑扑的。
肯定有人暗中保护他,殷不沉也不点破,扭头对地猴子们说:“瞧瞧人家这亲戚,隔着好几辈呢,父亲对我都没这么好过。”
“你说什么?”
“练你的刀法吧,说不定能在左流英面前眨两次眼睛呢。”
殷不沉飞到城楼上,看一会城北的镇魔钟,再望几眼城西的大光明镜,心中十分纳闷:“离得这么近,早该打起来了啊。”
“你看着近,他们却觉得很远呢。”一个声音说。
殷不沉先是抬头,然后低头,“咦,飞飞,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飞飞望向天空,一大团白云缓缓飘行,里面藏着他的玄武灭世。
“跟我说说这里的情况,你知道得肯定不少。”殷不沉有点恐慌,也有一点兴奋。
“道士们分成两派,一派支持左流英,一派奉秦凌霜为首,前者更占优势。”
“鸿山的道士不是要让秦道士当祖师吗?”
“她拒绝了,说是必须等第三十八代昆沌祖师死亡之后,才能选举新祖师。”
“太死板了吧。”
“一个月后,秦凌霜和左流英要在此决战。”
“啊,他们两个打什么?争夺元婴吗?”
“不止如此,更多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据说这一战势在必行。”
殷不沉转身看了一眼祖师塔,“时候终于要到了,我别无所求,只想看到结果,是死是生?或者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殷不沉叹了口气,“慕行秋和灵王何必忙着写符呢?就剩这点时间,完全可以用来做点别的事情,祖师塔……斗不过大光明镜和镇魔钟。”
殷不沉很难再对慕行秋保持信心了。
第一千九十三章拎耳朵
心很高,因为它在自己的胸膛里,耳朵很疼,因为它在别人手里,这就是慕冬儿此时此刻的感受。
“喂,别太过分,意思一下就可以了吧。”慕冬必须仰起头说话,揪他耳朵的这只妖实在太高了。
万子圣母摇摇摆摆地前行,声音温和却没有多少商量的余地,“意思一下能骗过你母亲吗?你想让她见到你的时候,心生同情而不是愤怒,就得受点苦。”
“那也不用这么早就动手吧,祖师塔连影儿还没见着呢,身后就是孩儿军,我这个样子以后怎么当孩儿王?”
“当然是凭实力了,你这么厉害,就算偶尔被我踩在脚下,大家也还是奉你为王,而不是我。”
慕冬儿寻思了一会,心里觉得万子圣母说得有理,可耳朵上的疼痛又告诉他自己可能上当了。
“那你也不必这么用劲吧,我可以装出疼痛的样子,母亲绝对看不出破绽。我说要带秃子一块来的,你非不让,他也能帮我说情。”
“还有你父亲呢,你的小把戏可瞒不过他。”万子圣母仍然没有松手的迹象,她的手指又细又长,指甲尖利得如同野兽的爪子,身材矮小的慕冬儿在她手里就像是不幸被猎到的小兔子。
“嘿。”慕冬儿冷笑一声,暂时忘记耳朵上的疼痛,双手抱在胸前,两腿盘在一起,一脸的严肃,“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儿,原来锦簇是假的,老爹才是真的,他可骗得我好苦。”
“他当时失忆了嘛。”
“不对,他是失忆了,可他知道自己是谁,起码知道自己不是锦簇,当着我的面居然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让我当傻瓜。哼。”
“可慕行秋还是将你当亲儿子对待,据说你受伤的时候,他拼了命救你。”
慕冬儿撇撇嘴,动作与母亲几乎一模一样,“那也不可原谅。呵呵,不过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你又想出什么鬼点子?”
“不能说啊不能说,谁知道你会不会替我保密呢?”慕冬儿笑着摇头。
万子圣母无所谓地嗯了一声,她走路看上去很慢,其实用上了妖术,一步相当于普通人的百步,而且不避障碍,无论前方是山石还是树木,几步就能迈过去。
她从东往西走,经过两座小山之后,望见了介河和对岸的祖师塔,相隔二三十里,她就感觉到了断流城阵阵涌来的寒意。
慕冬儿忍不住了,“告诉你也无妨,但你不准出卖我。”
“你什么时候听说过万子圣母乱嚼舌头?”
“也对,我相信你。我有一个计划,待会一见面,我先向母亲喊疼,母亲若是心疼我,那就算了,她若是不肯饶过我,那我就对父亲发怒,埋怨他这么久不去寻找我和母亲,我偷跑出来其实有一半原因是要找他,诸如此类吧,肯定能将母亲的怒火转走。哈哈。”
“你真是聪明啊。”
“聪明那是一定的,可聪明只能用来对付母亲,实力才是对付昆沌的。”慕冬儿举起拳头挥了两下,“据说秦凌霜阿姨要和左流英斗法,她若是赢了,一切好说,她若是输了,第二个向左流英挑战的就是我,不会再有第三个。”
“你真是狂妄啊。”
“狂妄?这叫自信,比如你说自己个子高,这算是狂妄吗?因为你个子就是高嘛。所以我说我能打败左流英,这根本不是狂妄,我就是有这个本事,你见识过的。”
“嗯,我见识过。可个子高是明摆着的事实,我从来不会说出来,也用不着说,你天天将自己的实力挂在嘴上,这就叫狂妄,不是说你实力不够,而是说你心事不正,没有专注于正确的事情上。”
慕冬儿又被说得哑口无言,寻思了好一会才说:“难道有实力还不能炫耀一下吗?你的个子天天都这么高,我的实力可不能每时每刻都显示出来,我现在不就被你拎在手里?不知情的人看见,还以为你比我更厉害呢。”
“等你真的打败左流英,你的实力就跟我的个子一样,时刻都在显示,用不着你自己说啦。”
“还有昆沌,打败左流英之后我立刻就要找出这个坏蛋。”
“你要是打败昆沌,实力就跟天上的日月一样,大家就算看不到也能感受得到它们的光辉。”
慕冬儿兴奋得直搓手,“我要当日月,到时候母亲不会再管着我,你也不会像这样揪我的耳朵了吧?”
“我是不会再揪你的耳朵了,个子再高也够不着啊,可日月还有天罩着呢,谁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想的?”
慕冬儿轻叹一声,突然眉头一皱,大声道:“异史君,你跟来做什么?想看我的笑话吗?”
一只乌鸦从附近的树上飞起,嘎嘎地叫了几声,向东飞走了。
“老滑头,跟在我身边撵都撵不走,不就是想控制魔体吗?别让我找到借口,否则的话先拿他练练手。”慕冬儿摩拳擦掌,可耳朵还是很疼,忍不住呲牙咧嘴,好在祖师塔就在眼前,这趟不光彩的旅程即将结束。
介河宽达四五里,一座摇摇晃晃的木桥直通西岸,万子圣母并不走桥,一步就迈了过去,正迎上殷不沉。
“你们来了。”殷不沉冷淡地打招呼。
万子圣母笑着点头,慕冬儿打量几眼,“殷不沉,你从哪找来的这些异兽,真丑啊。”
殷不沉立刻展开双臂,地猴子们听话地躲在他身后,个个弯腰低头,不让慕冬儿看见,“跟你无关,我也不会再打赌了。”
万子圣母绕行祖师塔的入口,慕冬儿扭身大声说:“给我一两只也行啊。”
“一只也不给!”
“小气鬼,哎呀。”慕冬儿觉得耳朵更疼了,急忙转过身。
飞飞站在祖师塔入口外面,向万子圣母躬身行礼,然后小声说:“灵王说不用进塔了,就在这里说话吧,不要太大声。”
“什么,我们万里迢迢赶来,连进塔的资格都没有吗?”慕冬儿瞪起双眼,突然又笑了,“不能大声说话,也就是说母亲不能训斥……”
“不能什么?”杨清音出现第三层塔的窗口处,与万子圣母差不多平齐,对儿子严厉地瞥了一眼,然后向万子圣母行礼,与这只女妖相处得越久,杨清音越是客气。
万子圣母点头回礼,将慕冬儿拎到窗口,“我把他带来了,随你处置吧。”
慕冬儿露出忍痛的神情,这不全是装的,一多半来自真实的感受,“母亲,你快看看,我的耳朵是不是流血了?万子圣母将我一路拎来,就没松过手啊。”
杨清音既心疼又恼怒,“你不听话,就得忍受这个,我今天没空收拾你……”
“我不急。”慕冬儿说,见母亲神色不对,急忙闭嘴。
“你留在这里,不准离开祖师塔百步以外,但是也不准进塔一步。你父亲正在写符,谁也不能打扰他,你要当外围护持者,明白吗?”
慕冬儿还想向父亲发怒以转移母亲的怒火呢,没想到连人都见不着,而且沦为护持者,“有飞飞和殷不沉就够了吧,我可是孩儿王,手下有一大批……”
“不管你是什么王,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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