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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魔-第3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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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临紧追几步,大声喊道:“请恩公留下姓名!”

“我姓慕。”声音远远传来,“我叫慕飞电。”

慕行秋还是按照左流英的指示起了一个新名字,至于为什么要叫“飞电”,他也不明白。

“木飞电?恩公是说他叫木飞电吗?”符临转身问九名士兵。

“好像是木飞田。”“没准是木肥田。”“他说明晚土生金是什么意思?”

士兵们丢盔弃甲,只剩一身单衣。

符临不好意思地说:“请诸位原谅我的鲁莽……”

九名士兵恭恭敬敬地向符临躬身行礼,脸上带伤的老兵说:“我们几个的性命是临将军救的,从今以后,我们愿意跟随您赴汤蹈火。”

“我把你们带入险地,救大家的是那位恩公。”

老兵转身指向来时的道路,“要不是临将军坚持,我们也不会遇到这位木肥田,只怕此刻已经死在路上了。”

远处轰隆声不绝,这一轮土攻尚未结束,相比之下,老君堡这一带的确算是比较安全的地方。

符临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没错,我的确救了你们一命。”

“临将军,咱们接下来要去哪?”

符临指向恩公飞去的方向,“去卓州城救人。”

“就咱们几个?”

“救人是次要的,关键是一定要找到恩公。”符临看了看四周残破的景象,“这一回,死也要抱住恩公的大腿,明白吗?”

九名士兵立刻醒悟,在这样一个朝不保夕的时候,还有什么人比一个法力强大的恩公更值得投奔呢?于是大家齐声叫好,跟着符临向卓州城走去。

他们很快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老军堡离卓州城三十余里,道路已毁,到处都是坑洼与石块,他们没有坐骑、没有符箓,只怕走到明天早晨也到不了目的地。

符临后悔了,他应该留下几张辅助符箓,反正恩公也用不上。

没有别的办法,十人只能依靠双脚尽量走得快些。

走出没多远,他们遇到一处岔路口,一条路通往卓州城,一条南行,明亮的月亮下,一名白衣女子正站在路口左瞧右望,不知该往哪里去。

深更半夜,土攻刚刚过去,一个女人孤身站在荒无人烟的野外,怎么看都是诡异的场面,符临先是心中一惊,随后眼睛一亮,加快脚步跑过去,九名士兵只能跟上,都觉得这位青年将军太风流了些。

符临想的却不是男女之事,他认得这名女子的火焰道袍,她曾站在恩公身后,好像是被掳去的,现在想来其实是在寻求保护。

“仙子在上,请受符临一拜。”符临远远就抱拳行礼。

“你认识我?”守缺吃惊地说,半夜里突然出现的一群人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白天的时候我见过仙子与恩公站在路边。”

“恩公?”

“恩公刚刚从这里经过,自称叫木飞电。”

符临话音未落,守缺人影一闪,到了他面前,满面喜色,轻轻嗅了一下,马上连退几步,神情变得紧张,“停停停,你们不要靠近我,太危险。”

“请仙子放心,我们不是坏人。”符临止步,以为对方害怕他们。

“我是怕自己忍不住吃掉你们的魂魄,别叫我仙子,我叫守缺,抱残守缺的那个守缺。”

“守缺……姑娘的名字……跟恩公一样特别。”

“慕飞电?啊,我明白了,他去哪了?”守缺马上就想到这是慕行秋的新名字,也不说破,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怪。

符临刚要伸手指明方向,很快改了主意,手指在脸上挠了两下,“恩公去的地方不好找,守缺姑娘不如带上我们,我给你指路。”

守缺一句话没说,纵身飞到空中,符临等人正失望,突然间身不由己地升空。

“告诉我方向!”守缺大声说。

“西、西边。”符临惊讶极了,不明白这个法力一点也不弱的守缺姑娘为什么非要跟在恩公身边。

第九百九十章顶天立地

卓州城临江而建,经历火攻、土攻的破坏之后,已经变成一片废墟,江水倒灌,淹没大部分区域,只在东北角还剩下一片相对安全的区域,包括两段城墙、一座城楼和十几处院落。

一片安静,连猫狗的叫声都没有。

八九里外的一座山峰上,慕行秋在静静观望,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第一次接近卓州城,他察觉到城外布置了大量的复杂法术,他空有一身法力,却不记得使用技巧,没法躲开符箓师们设下的重重禁制,所以原路返回,从符临那里要来一些符箓,现学了祭符之术。

两次到来的间隔不到一个时辰,卓州城内外发生了不小的变化,道路、房屋都被土攻破坏得不成样子,就连慕行秋脚下的山峰,也矮下一截,唯有城池东北角保持原样。

慕行秋不想硬闯,他的承诺是来救人,不是杀人。

他祭出一张纸符,三只飞蛾扑扇着翅膀向卓州城飞去,速度虽然慢些,但是非常隐蔽。重新飞来的路上,慕行秋已经检查过所有符箓,大致猜出每张符箓的用途,他有一种感觉,这些符箓似乎浪费了许多法力,颇有改进余地,但他现在只能祭出符箓原有的法术。

三只飞蛾互相警戒,绕过符箓制造的无形禁制,在安全的地方它们会加快速度,以正常昆虫所不具有的速度飞行。

慕行秋背靠一棵树站立,祭出另一张配用纸符,闭上眼睛,脑海中轮流浮现三只飞蛾传来的场景,还能指挥它们转变方向。场景不是很清晰,仿佛蒙着一层纱,加上夜色的影响,景物更加朦胧,这让拥有天目的慕行秋很不习惯。

他决定有机会一定要改进一下符箓,让它们能够发挥出全部力量。

隔着门窗缝隙望去,卓州城内完好的房屋里关着数百名凡人,每间房少则三人,多则十余人,他们显然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怎样的对待,个个都显很惊慌,有的握着神像祈祷,有的抱在一起哭泣,有的呆坐不动。

飞蛾没找到看守,所有房门都没有锁,只在外面贴了一张纸符,被关押者却没有一个试图逃跑。

慕行秋操控飞蛾转向城墙,仍没找到看守的下落,佟为宾声称的几十名符箓师一个也不在。

一只飞蛾升到城楼上,终于看到了符箓师的身影,那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头上戴着八重冠,站在一只四足方鼎面前,正用一支朱笔在鼎身上涂写。

鼎高一丈左右,四足直接浇铸在城楼的铜制地板上,表面刻着符箓图案,笔法遒劲,显出几分狰狞,周围摆放着高矮不一的凳子,放便符箓师上下。

八重冠以朱笔涂写新的符箓图案,或大开大阖,写出的符有如斗大,如精雕细琢,好像在写蝇头小楷。

慕行秋对符箓认识不多,飞蛾传来的景象也不清楚,因此不知道符箓师具体在做什么,只是大致猜出他在加持四足鼎,那些朱红色的符箓写完之后逐渐渗入鼎身,不留丝毫痕迹。

符箓师写完一面鼎身,将笔墨放在附近的一张桌子上,接连祭出三张效果不明的纸符,稍事休息,重新拿起朱笔,托着墨盘,走到鼎身的另一面继续写符。

另一名年纪稍长些的七重冠符箓师走上来,问道:“皇甫先生,怎么样了?”

八重冠放下刚刚举起的朱笔,不悦地说:“还能怎么样,这不是正写着的吗?顶天立地符需要时间,刚才又是山崩地裂,又是天降飞石,根本没法写嘛。”

“嘿,我不是来催你的,只是告诉你一声,老军堡的佟为宾很长时间没有传回信息,前方怕是有变。”

“我的任务就是写符,有事也是你们先挡着,跟我说有什么用?”这位皇甫符师写符的时候岿然不动,平时的脾气可不好。

七重冠嘴角抽搐两下,不敢当面发作,说了一句“随你”,转身要走,突然伸手抓住一只飞蛾,慢慢松开手掌,看着飞蛾化成灰烬,冷冷地说:“速度挺快,原来已经到了。”

皇甫符师对这件事却不在意,提笔道:“血墨快要不够了,明日天亮之前必须补充到位,还有,别把这些人吓得半死,我要的是‘顶天立地’的气概,不是贪生怕死,墨源的情绪会直接影响符箓的效果。”

“血墨会有的。”七重冠冷淡地回道,手中已经接连祭出三张符箓,通知其他同伴,并寻找敌人的下落。

砰的一声巨响,显然有人撞破了城外的禁制,皇甫符师握笔的手微微一颤,险些在鼎身上写出无用的一笔,脸上露出怒容,“郑天源,该你出力的时候别偷懒,拉你进来不是为了看热闹。”

七重冠符箓师郑天源神情更加阴沉,但是不敢造次,皇甫符师地位比他高,而且正在书写至关重要的符箓,就算是九重冠的大符箓师也不敢得罪此人,他只能隐忍,祭符飞起,前去迎战闯入者。

一只飞蛾被毁,慕行秋正通过另外两只飞蛾观察情况,听到砰的一声,用飞蛾看不清,于是从树后转出,以天目向城池望去,只见守缺和十名圣符军已经飞到城边,看样子是要硬闯。

慕行秋所在的位置远离官道,守缺等人根本没看到他。

守缺飞得太快,闯破禁制之后又飞出一段距离才停下,自己先吓了一跳,立刻落在地面的废墟上,翻身跳在十人身后,“你们去问问慕……飞电在不在城里,说话客气一点,跟他们说咱们不是来找麻烦的。”

符临又吃一惊,还以为这位守缺姑娘有多厉害,没想到胆子比自己还小,行事却不谨慎,面对禁制也不知道避让。

事已至此,符临也没有选择,他是符皇后裔,虽然这个身份在外人眼里没什么价值,他本人却很当回事,他还是朝廷任命的将军,率兵九名,更不能露怯,于是站在最前方,等着城内的人出来。

九名士兵的武器和盔甲都已丢弃,只有符临的兵甲还在,于是拔出腰间的符箓长剑,算是给自己壮壮胆。

七重冠符箓师郑天源飞出卓州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小群人,只有带头者手里握着兵器,其他人连套盔甲都没有,至于守缺,他根本没看到。

郑天源落在一座房子只剩一半的屋顶上,距离对方百余步,背负双手,短促地嗤笑一声,“临皇孙大驾光临,卓州城有失远迎,请见谅。天下这么乱,符氏皇孙可不多了,你不应该跑出来。”

“郑天源,我不跟你废话,你们从附近村镇抓来的劳力在哪?把他们放出来。”符临没看到战斗的痕迹,因此猜测恩公可能还没到,或者躲在暗处没出现,因此暂时不提他的名字。

守缺在后面也不吱声,屏住呼吸,抵御生魂的香味。

“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符临,让我猜猜……你觉得自己接连逃过火攻、土攻,算是大难不死,似有神灵护佑,从此能够继承皇脉了,是吧?”

“人类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大危机,皇脉不重要,龙宾会也不重要,百姓才是最重要的。你们忠于谁都可以,希望不要残害百姓。”符临说得很诚恳,但他预料到符箓师们征召青年男女绝对没安好心。

郑天源将符临上下瞧了几眼,“皇族的血与普通百姓有什么不同吗?”

“什么?”

“我们在写顶天立地符,需要一点鲜血。”

“什么!”一股寒意从符临脚底升到头顶,长久不散,沉默了一会才说:“皇甫养浩在这里?”

“当然,只有他能写出顶天立地符。”郑天源略带讥讽地说。

“皇甫先生乃是天下写符第一人,在龙宾会郁郁多年不得志,还是在前任辛首席的坚持下,才勉强受封八重冠,没想到……唉,他会落到你们手里。”

“你可高看我们了,皇甫养浩自愿加入、自愿写符,可没人强迫他,倒是他总逼着我们到处收集新鲜血墨。你来得正好,皇族之血未必有什么特别,但是值得一试,你能一路走到这里,闯过佟为宾的关卡,说明你有些本事,而且胆子不小——正是我们最需要的人。”

符临摇摇头,担心的并非自己的安危,“我不相信皇甫先生会自愿做这种事,一定是你们强迫他。”

“笨蛋,皇甫养浩心里只有‘写符’两个字,他这辈子写过几乎所有的符箓,唯有顶天立地符是个例外,如今终于有了机会,怎肯错过?”

“顶天立地符一成,伏尸千里,难道你们也不想活了吗?”

郑天源露出不屑的微笑,“我们自有办法,至于你,举起剑,让我看看符皇子孙是否还剩下一点‘顶天立地’的气概?”

符临心里的确有那么一点气概,不多,却足以让他双手举起长剑,准备迎战对方的符箓。

郑天源挥手祭出第一张纸符,他见符临闯过了佟为宾的关卡,心中倒也不敢轻敌,祭出的是一道三截神兵符,法术简单,只是一柄飞刀,力量却极大,他想激起符临更强的斗志然后再采血,因此稍稍放慢速度。

符临咬牙硬接,身后的老兵突然伸手按在他背上,一股陌生的力量输入经脉之内,不等他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已不由自主挥起长剑,正中射来的飞刀,不仅挡住了攻击,而且还将它以更快的速度反弹回去。

郑天源大吃一惊,来不及祭符反击,只得翻身跳下房顶,颇显狼狈。

飞刀不受控制,击中城墙,砸下一大块砖石。

郑天源大怒,正要痛下杀手,空中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更好的血在后面,你跟他计较什么?”

郑天源以极恭敬的声音回道:“多谢宗师指点。”

符临心中一颤,终于明白这些符箓师为何如此自信:他们背后有一位道统宗师。

第九百九十一章血墨

天边露出灰蒙蒙的晨曦,十几名符箓师从不同方向飞来,三两人一组,分别护送着数根圆木,圆木坐着紧张不安的青年男女。

皇甫养浩站在城楼上向外望了一眼,手里挥舞着朱笔,大声道:“这就是你们带回来的血墨?多少人?三十,还是五十?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血液早就败坏了。唉,真拿你们没办法,动作快一点,墨就要没了!”

符箓师们都不回声,操纵圆木飞入城内,那些被征召来的青年男女听不懂城楼里的人在说什么,可是听到“血”字,心里更害怕了,一个个脸色发青,体内的血液怕是更不符合要求了。

符临认得所有这些符箓师,他们都是龙宾会真正的精英,绝无名不副实的高等符箓师。龙宾会是一个庞大的组织,多年积弊,养了不少闲人,九重冠符箓师位高权重,以符箓之术衡量,大都却不合格,就连辛幼陶,虽然备受尊敬,只看实力的话,也有点配不上头项的九重冠。

而卓州城里的这些符箓师,从郑天源到皇甫养浩,都是靠实力得到的七重冠、八重冠,在符箓的某一领域内皆为顶尖人物。

皇甫养浩擅长写符,是极少数能随时写出圆满符的人,脾气极为不好,经常得罪上司,因此受压制多年,几年前才升为八重冠。

符临冲着城楼大声喊道:“皇甫先生,难道你忘了顶天立地符的后果了吗?”

皇甫养浩眯着眼睛向城下望了一会,“是符临皇孙吗?”

“是我!”符临握着长剑,目光上下移动,郑天源却没有趁机发起进攻。

“你来得正好,你有皇族之血,没准对写符会有好处,快献一点出来。”

郑天源冷笑一声,符临惊讶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你还是皇甫先生吗?”

符临在皇室当中也不受待见,与皇甫养浩同病相怜,因此常有来往,交情不错,怎么也想不到对方要用自己的血写符。

皇甫养浩伸出手中的笔指向残破不堪的房屋与山川,“世界就要毁灭了,符临,从前束缚咱们的规矩,现在都已不存在,人人都会死,你不例外,我也不例外。在死前我一定要写成顶天立地符,这道符至少五万年没人写成,我不能让它就这么湮没。”

郑天源曾经暗示说还有办法自救,皇甫养浩对此却根本不在乎,他以破釜沉舟的心情写符,置生死于度外,一心只想完成毕生最伟大的杰作。

他就像一个充满叛逆心的少年,在一幢即将拆除的房子里,尽情宣泄自己的破坏欲,将一切能砸烂的东西都砸烂,反正这都是早晚的事。

皇甫养浩想说的话说完了,转向郑天源,用命令的语气说:“一刻钟之内,我要新血墨,这几个人看上去比城里的那些人要好。”

皇甫养浩走回去继续写符。

郑天源双手夹符,对符临说:“希望皇孙保留现在的斗志,这对血墨很有好处,现在,请你让开,让我看看你带来的靠山。”

符临站在原处不动,九名士兵从地上拣起石头,也都不动,他们在进入险地之前非常谨慎,可是真到面对敌人的时候,他们绝不会胆怯退缩。

守缺仍不肯露面,而是躲在最后面开口:“我不是靠山,我是来找人的,慕飞电,把他叫出来,我们马上就走。”

郑天源眉头微皱,没想到符临的“靠山”竟然是个女人,但宗师的眼光不会错,他不敢轻敌,“慕飞电?没听说过。”

话未说完,他已经祭出两道符箓,一道直奔符临等人,一道从众人头顶掠过,砸向最后面的说话者。

飞刀状的法术尚未到来,符临等人从身后感到一股力量,不由自主地让开,一前一上两柄寒光闪烁的飞刀同时射向守缺

守缺轻舒双臂,伸手抓住两刀,刀身剧烈摇晃,寒光忽强忽弱,却再也前进不得。

“还是请那位宗师出来吧,你打不过我,我也不想打你。”守缺诚恳地劝道。

郑天源哼了一声,接连祭出五张符箓,都是在加持那两柄飞刀,寒光迅速变得赤红,像是刚从火炉中取出来。

守缺反而笑了,“这又不是冬天,你送我两把火刀干嘛?”

郑天源的眉头越皱越紧,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名女子,双手不停挥动,在极短的时间内祭出十一道符箓,稍停之后,又连祭十四道符箓,与某些符箓师手忙脚乱的祭符不同,郑天源使用的是极为复杂的手法,能将诸多符箓的力量融为一体,大幅增强效果。

这些符箓也都是用来加持两柄飞刀的,守缺敢于手抓法术,正合郑天源的心意。

守缺哎呦一声,后退三步,双臂轻舞,以拳术化解符箓的攻势,这样还不够,她的身体也逐渐发生变化,白里透红、越来越红,颜色与符箓飞刀相差无几,整个人像是烧着了。

见到此景,郑天源暗暗松了口气,从右袖里取出三只小小的漆制墨盒,手指一拨,盒子飘在他身边,又从左袖里拿出一根无头笔管,管长一尺左右,上面刻着成串的细密符箓图案。

“试试你们的血墨。”郑天源手握无头笔管在空中书写符箓,时快时慢,他不只擅长祭符,写符的本事在龙宾会也是名列前茅,对皇甫养浩一直不太服气。

符临知道大事不妙,奇怪的是,他在龙宾会学习多年,从来没见这样的写符手法,来不及细想,双手举剑,大叫一声,冲向百步之外的郑天源,九名士兵紧随其后。刚跑出几步,十人就感到气血翻涌,眼前猛地一红,眼睛里居然射出细股血液,仿佛蜘蛛吐出的丝,自动飞向郑天源,最后分别进入两只不同的墨盘。

还剩下一只墨盘是给守缺准备的。

十人脚底一软,险些摔倒,心中各自震骇,谁也不知道这是哪来的符箓之术。

事已至此,退也无用,符临咬紧牙关,跑得更快,九名士兵也明白这一战有进无退,冲得比他更快,只是跑几步眼里就有鲜血射出,体力大受影响。

第三次射血之后,一名士兵摔倒了,接着是其他人,第五次射血,符临也摔倒了,他既学符箓也学兵法,唯独体力一般,跟上过战场的老兵没法比。

第七次射血之后,最后一名老兵也摔倒了,倒地之前扔出手中的石块,可惜手上无力,石块飞出十几步就掉在地上,根本没碰着目标。

郑天源对这十人不屑一顾,一直在空中虚写符箓,目光紧盯在那名女子身上。

守缺的身体比手中的飞刀还要红,全身的血似乎都浮在体表,却一滴也没有离身。

郑天源不信邪,左手一晃,食指与中指之间多出一枚淡黄色的小珠子,又晃了几下,将珠子塞进笔管,片刻之后,笔管另一头冒出淡黄色的光,长三寸左右,形成笔毫。

“你哪来的内丹?”符临虚弱地坐在地上,看清了那枚小小的珠子乃是凝固的实化内丹,符箓师不修丹,内丹只能来自别人,而这个人必然已经死了。

“符氏皇族即将消亡,道士也不再是唯一的强者,龙宾会即将迎来兴盛!符临,睁大眼睛吧,你现在看到的每一种符箓都是前所未有的!”郑天源意气勃发,举起内丹笔,继续虚写符箓,他现在只关注那名女子,不再吸取符临等人的血液。

符临回头望去,只见守缺仍在握着飞刀不紧不慢地打拳,全身赤红,看样子已是强弩之末,可是脸上神情却不慌乱,只是红通通的有些吓人。

郑天源的神情开始变得狰狞了,他已将符箓笔力发挥到极致,预感到胜利就在眼前。

城楼之上,皇甫养浩又探身看了一眼,祭出一张纸符,将盛血的两只墨盘招过去,里面的血都不多,尤其是皇族之血只有一点点,但这是取血墨的极限,再多的话献血者会死,血的质量也会大幅下降。

“什么都得我一个人来。”皇甫养浩喃喃道,将两盘血放在桌子上,与其他符箓师送来的血浆并排,然后从怀里陆续取出一个个小纸包,打开之后,以长指甲拨一点粉末放入血盘里,现场制作血墨。

需要加入的材料多达五十种,顺序、分量都不能偏差,皇甫养浩全心投入工作,对外面的战斗再不关心。

郑天源感到面前的那层窗户纸就要捅破,心中兴奋,笔法越发挥洒自如,接连写出三道圆满符。

噗,一股血射入仅剩的墨盘里,可来源不是百步之外的女子,也不是符临等人,更不是郑天源,这股血凭空而来,好像有个隐形人停在离郑天源头顶不远的空中。

的确有一个隐形人,射血之后他显形了。

一名高大威严的道士站在空中,右眼正常,左眼还残留着一滴血迹。

“宗师?”郑天源握笔的手停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道士,不明白自己会将他的血吸出来。

“没用的家伙。”道士低声斥责,一挥袖,郑天源倒飞出数十步,掉在乱石之中,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不知死活。

道士缓缓落地,看了一眼墨盘中自己的血,对赤红的女子说:“你是谁?”

“我叫守缺。”她吐出一口气,扔掉飞刀,刀身落地而化,她的身体慢慢复原。

“我是星山宗师赵处野。”道士顿了顿,发现自己的名字对女子毫无触动,“很久没见过像你这么擅长念心幻术的人了,从前有个慕行秋,他的法术太杂,幻术不如你,可我不记得道统有你这样一名弟子。”

“这没什么,我自己都不记得。”守缺笑道,“快把慕飞电还给我吧,我们马上就走。”

“慕飞电。”赵处野伸手指向守缺的身后,“你是说他吗?”

守缺和符临等人都转身向后看去,只见一人正向他们慢慢飞来,身上缠绕着三圈逍遥索,正是他们来找的慕飞电。

他竟然被活捉了。

第九百九十二章法术之道

慕行秋放出的飞蛾能躲过符箓师们设下的重重禁制,却避不开星山宗师的探查,事实上,连他本人也早在赵处野的监视之下,当三条逍遥索从脚边和树上突然蹿出来的时候,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慕行秋一身法力,结果运转得越快,逍遥索勒得越紧,最后他只能放弃抵抗,乖乖地从七八里以外的山峰上被牵引到卓州城下。

这一路上他没有闲着,仔细体察绳子里的法术,总觉得它也浪费了一些法力,比符箓的效率要高一些,但是仍有改进余地。他还试图吸入绳子里的法术,结果失败了,制作这条绳子的道士似乎早料到会有这样的危险,因此以巧妙的手段将绳内的法力封住了。

直到落在地面上,慕行秋脑子里琢磨的都是如何改进符箓和身上的法绳,两者颇有共通之处,他隐约看到了一点希望,可是记忆不够用,令他无处着手,就像是明明知道有这样一个字存在,搜肠刮肚就是想不起来,字典不在手边,也没法查找。

慕行秋脸上的茫然若失,在别人看来就像是对被俘感到羞愧,守缺安慰道:“别担心,有我呢,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你,你别再偷偷逃跑啦,找人很麻烦的。”

“嗯。”慕行秋没注意守缺在说什么,他被法术牵引,两脚不由自主地迈动,走向对面的赵处野,“这是你的绳子吗?”

赵处野施展的第一道法术就是闯进慕行秋的泥丸宫,准备夺取此人的记忆,他用的是五行之水幻术,不像念心幻术那么精妙复杂,用来击败一名实力低微的修行者却是绰绰有余。

慕行秋轻易就被三条逍遥索捆住,又要“依靠”守缺的保护,这让赵处野相信此人的实力不会很强,结果法术一进入泥丸宫他就大吃一惊,对方的泥丸宫竟然产生了强大的抗拒之力,汹涌澎湃,蕴含的法力似乎不比他这个服月芒的道士差多少。

五行之水幻术与念心幻术相比有一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对强者施法的时候极易遭到反噬,当初注神境界的左流英也轻易不敢对星落道士施法。赵处野犯了一个错误,但他反应极快,立刻中止进攻,却不敢停止施法,害怕对方会趁虚而入反噬自己的泥丸宫。

慕行秋停下脚步,察觉到脑子里有法术盘踞,还以为是三条绳子附带的法术,不由得点点头,表示敬佩,“这是什么绳子?很厉害啊。”

赵处野此时的状态如在走钢丝,进退不得,还必须维持自己细若游丝的法术,气息不敢稍动,以为对方是在嘲讽,也不开口回答。

守缺走到慕行秋身边,“这绳子很普通嘛,好像是叫逍遥索,用什么马的尾毛编成的。”守缺伸手拽了两下,绳子一下子勒下去一寸,“有点不同,比我记忆中的逍遥索要复杂一点儿。”

赵处野仍不开口,站在那里也不动,好像已经魂游身外。

符临等人完全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抱大腿的计划没有改变,看到慕行秋似乎没有大碍,他们体内生出一股力气,由符临带头,十人陆续站起,跌跌撞撞地走到慕行秋面前。

“恩公,我们来帮你了,需要我们做什么,请您下令吧。”符临并非谄媚之徒,真心想为恩公效力,可是在九名士兵听来,都觉得自己跟对了人,将军很会说话,想抱大腿,的确需要这么一位领头人。

“对对,请您下令吧。”一群丢盔弃甲、摇摇晃晃、连站都站不稳的士兵齐声道,他们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如果慕行秋下令,他们真会照做不误。

可慕行秋没什么命令,他已经不认得赵处野,也不记得道统宗师的身份有多高,只是觉得此人的法术很强,不好对付。

“凭你的本事,很容易躲过接下来金攻、水攻和木攻,何必再写什么顶天立天符呢?让我将城内的百姓带走吧。”慕行秋说。

赵处野仍不开口,符临等人守在恩公身后,守缺总想动手将逍遥索解下来,可慕行秋不配合,她只能在一边伸手跃跃欲试。

城下陷入一场诡异的沉默,赵处野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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