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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魔-第3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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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缺的疼痛感渐渐消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青年道士仔细打量两人,目光停在慕行秋身上,“除非你是你,我才认得你。”
慕行秋一愣,将手中的宝珠越握越紧,似乎这样一来就能将里面的记忆收回,成为真正的自己。
一个愤慨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左流英,你已经毁了道统,还要毁掉整个世界吗?”
另一名服日芒道士施含元到了。
第九百八十四章我想起了火
离开野林镇之后,施含元没有立刻回到皇京,而是到处寻找散落的道士与修士,希望向他们说清真相,结果不太成功,众人已是惊弓之鸟,一听到他的名字就仓皇奔逃,根本不容他开口。
就是因为听说他要回皇京,大部分幸存者都往别的方向逃亡,反而躲过一场劫难。
皇京又一次毁于大火,这回不是妖火,而是五行之火,从地下冒出、从空中降落、从墙里喷射,甚至从某些人类和牲畜口中吐出来。
火势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逐渐盛大,大量居民本来还有机会逃出这座不幸的城池,可他们被莫名其妙出现的火焰弄得茫然不解,只有少数人逃往城外,大部分居民跑到街道上,遥望空中的道统塔。
道统塔曾经给皇京带来愉悦与希望,在最危险的一刻,它却慢慢倾倒。
施含元恰好看到这一幕,大吼一声,命令凡人立刻逃亡,然后冒着巨大的风险冲进道统塔。塔内的道士还都在存想,他们是最痴迷于修行的一批人,无辜道友被关进拔魔洞、已经结束的野林镇之战、即将开始的人类和妖族决战都没能影响到他们的心境,燃烧的皇京和倾斜的道统塔自然也不能。
施含元以法术打破塔内各间房屋的禁制,惊醒存想中的道士,然后直奔第八层,正好看见左流英以瞬移之术消失了。
经历服日芒境界的孤傲与喜悦、统率庞大道统军队的不可一世、遭遇惨败的震惊与愤怒、发现自己被残魂操控的羞愧与自责,施含元的道士之心早已被冲撞得残破不堪,在看到左流英消失的一刻,心境彻底破裂了。
他找到了左流英的瞬移痕迹,追踪而来,可是位置稍有偏差。施含元怀着一颗暴怒之心,在高空中巡行,终于在左流英施法的时候发现了他的踪迹。
“左流英,你已经毁了道统,还要毁掉整个世界吗?”暴怒的服日芒道士厉声发出质问,“祖师信任你,将道统和人类交到你手里,你的报答就是将一切都毁灭吗?”
施含元本该一开始就施法的,可他太愤怒了,必须说点什么,等他做好一切准备,却看到了地面上的另一个人,一个绝不应该出现的人。
“慕行秋!怎么会是你?不可能,你不可能出来……”施含元转向左流英,心中怒意更盛,“是你打破了拔魔洞?!”
左流英抬头看向空中的服日芒道士,嘴唇微动,似乎要说什么,可他接下来做的动作却是挥手发出一小片光。
光似流星,一小点,身后拖着一尺长的尾巴,极快地飞向目标,途中两次与飞过的火球相撞,火球炸裂,消散在空中,光却丝毫不变,连速度都没有减缓一点,继续前进。
施含元还招,终于明白为什么道士的心境必须与实力同步提升,那些最为高深的法术需要纷繁复杂的手法与存思过程,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怀着一颗暴怒之心,他的手法与存思出现了瑕疵。
瑕疵只是一点,却能大大影响法术效果,施含元发出的是一团光,拳头大小,比左流英发出的星光大了几倍,而且闪烁不定,即使是普通的修士也能看到些微痕迹。
左流英也失去了道士之心,却以冷酷无情弥补了漏洞。
不等两道法术相遇,施含元已经知道结果,于是接连发出第二招、第三招,光团一个比一个小,但是都比左流英的星光要大。
星光接连穿越三只光团,只是稍微明亮了一些,其余再无变化。
施含元发出的光团并未消散,而是继续冲向地面,可他知道自己输了,一败涂地,同样是服日芒境界,半个多月前他只比左流英差一点,现在却已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与两人的真实位置正好相反。
三只光团与空中的火球相撞,发出耀眼的光芒,即使是肉眼也能看到,然后它们与火球一块消失。
星光击中施含元,他从空中飘落,火球擦身而过,他也不做避让。
左流英的目光转回慕行秋身上,“你还在等什么?”
慕行秋已经使出全身的力气,体内流转不息的法力只是看热闹,根本不帮忙。
砰的一声,施含元掉在地上,慕行秋手里的宝珠也破裂了。
施含元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慕行秋站在那里也一动不动。
一直在跪在地上抱头颤抖的守缺慢慢站起,长发披散,遮住多半张脸孔,“你是谁?为什么如此残忍,毁掉我的魂魄?”
左流英侧行两步,“念心幻术果然有它的独到之处,竟然能够凝聚众多残魂,抵挡拔魔洞的强大攻击。可这些残魂并没有真正融合,它们只是被粘合在一起,相互间还有一点点裂隙。被我击毁的那片残魂对你并无好处,而且你丢失的残魂也不只它一片,之前已经损失了许多。”
守缺双手用力按住两边太阳穴,指甲深陷进去,过了一会她说:“怪不得我忘了许多事情,可你怎么会知道?”
“我看到了你剩余的记忆,再加上一点猜测。”
“我怎么才能找回……不,我怎么才能让剩下的魂魄真正融为一体?吞吃更多魂魄吗?我不喜欢这种事,或许有其它办法。”
“你给自己起名叫守缺?”
“是吧。”守缺记得这个名字,但是记不起来历了。
“有些人必须找回记忆,有些人还是忘掉从前的事情比较好。你叫守缺,就该接受残缺的魂魄。”
“可是还会有人打碎它、消灭它……”守缺又颤抖起来,残魂毁灭时带来的痛苦已经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中,比拔魔洞的折磨还要深。
左流英摆下手,表示待会再说她的事情,转身看向慢慢爬起来的施含元。
施含元像是喝醉了酒,脸色微红,身子摇摇晃晃,“皇京和道统塔不是你毁掉的,这些火焰跟你的法术不同。”
左流英摇摇头,他可以向魂魄不全的念心科传人做出解释,对另一名服日芒道士,却一句话多余的话也不想说。
“拔魔洞呢?也不是你,可是哪来的念心科弟子?哪来的慕行秋?”施含元沉默了一会,他在查看这两人的记忆,结果看到的却是一片狼藉,没有任何记忆能证明这两人真是从拔魔洞里逃出来的。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施含元抬头遥望空中飞行的火球,接着是周围燃烧的房屋,再后是远处冲天而起的一股股火焰和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承认,“祖师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终于得出唯一的结论,能在如此广大的区域内制造法术的人只有一个,绝非左流英,而是一直以来用法术滋补天下的道统祖师昆沌。
直到这时,左流英才肯对施含元开口说话,“何必猜测祖师的想法?既然没死,接招就是。”
施含元笑了两声,道士之心还处于破裂状态,理智却已恢复,“天下人都会认为这是你的错,你能说服他们看清真相吗?”
左流英摇头。
“可惜我帮不了你,在天下人眼里,我已经是入魔道士。”
“真相并不能帮助我击败敌人。”
“我在野林镇碰到一名奇怪的女道士,自称叫做秦凌霜,我记得她是庞山道士,曾在断流城碎丹而亡。”
左流英低下头,对此不置一词。
“她的法门极为奇特,与道统截然不同,或许是个希望,但是不够完善,她需要道统秘籍,我拿到了。”施含元伸出手,露出一只小小的香炉,他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在道统塔内停留的时候找到了秘籍的载体。
“送给她吧,在这种时候任何意外都不算坏事。”
“不,你送给她吧,我快要弹压不住申庚的残魂了。”施含元失去道士之心,最大的影响就是给予申庚的残魂以可趁之机。
“残魂?”守缺插了一句。
左流英冲她摆下手,表示这里的残魂与她无关,然后对施含元说:“秘籍自然有人交给秦凌霜,有件事倒是很适合由你来做。”
“我就要去除记忆,与残魂同归于尽了。”施含元还以为左流英能看透自己的所有想法。
“死亡太容易了,那不是服日芒道士该做的事情。”
“难道你有办法?”
“让守缺吸出申庚的残魂,由我将它消灭,你的境界会因此降低。”
“我本来就不配做一名服日芒道士。”
“可你达到了,哪怕只持续一天,你也要担负起服日芒道士的职责。未来的几个月里,会有一批奇特的婴儿在皇京附近降生,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们值得争取、值得培养,这是你的职责。”
施含元沉默了一会,点点头,“你不担心火焰会杀死这些婴儿吗?他们可能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不等左流英做出回答,施含元自己已经醒悟了,“机会从来就不属于所有人。”他将秘籍香炉在空中推给左流英,然后坐在地上闭目存想,准备接受去除残魂的法术,他已完全信任左流英。
左流英又将香炉推向慕行秋,“你想起了什么?”
“我想起了——火。”
左流英也沉默了一会,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我明白了,你很聪明。”
第九百八十五章从何开始
守缺遗忘了许多事情,但是仍牢牢记得念心幻术,一字不差,而且她很怕左流英,一接到指示就对施含元施法。
申庚的残魂与施含元缠绕在一起,极难分离,刚一察觉到幻术进攻,施含元就睁开双眼,满脸怒容,目光盯着的不是守缺与左流英,而是旁观者慕行秋。
左流英雷厉风行,立刻施法保护施含元的正常魂魄。
施含元一会睁眼一会闭眼,闭眼时清静无为,睁眼时愤怒残暴,完全是两副面孔,瞬间转换,毫无滞涩。
过了一会,守缺信心不足了,“残魂很强硬,我好像……好像……”
“施法。”左流英命令道。
守缺不敢停下,可是全身又开始颤抖。
慕行秋一直在旁观,他看出申庚残魂对自己的憎恨,希望从中找回一点记忆,可是一无所得,然后他开始观察另外两人施法,左流英的法术无形无迹,他看不出任何端倪,守缺的动作有些失衡,对法术效果影响不小,慕行秋却能看到清清楚楚,盯得久了,甚至能分辨出许多细节。
他觉得自己肯定学习过类似的法术,“你用的是什么法门?”
守缺愣了一下,“幻术,念心幻术,我想应该是。”
“念心幻术。”慕行秋更加确信自己曾学过了,“你太紧张,手法好像也不太准确。”
“那个残魂……太强横,我有点、有点害怕。”守缺相貌如老妇,语气却如受到惊吓的少女。
“我想应该是这样。”慕行秋抬起右手,他找回一部分记忆,里面没有关于他本人的往事,而是一种叫做“物用之道”的法门,非常简略,他用起来却得心应手,终于能够随便驱动体内的法力。
慕行秋发出一道自己叫不出名称的幻术,与守缺正在施展的几乎一样,只是更坚定、更直接。
申庚的残魂被拽出来了,即使是天目也看不到它,正在施法的三人只能感觉到飘忽不定的存在。残魂不喜欢离开肉身,瞬间分为两份,分别冲向守缺和慕行秋,与此同时,坐在地上的施含元一跃而起,向所有人发起进攻。
在最后一刻,他还是没能完全挡住残魂的影响。
慕行秋和守缺立刻收回法力自保,左流英却全力攻击申庚的残魂。
爆炸声震耳欲聋,除了左流英,其他三人都被迫后退数步。
左流英低头看了一眼肩上汩汩流血的伤口。
施含元很快恢复正常,急忙道歉:“对不起,我一时没控制住……我……不是服日芒道士了。”
施含元黯然神伤,左流英早就提醒过他,可他还是抱有一线希望。
“去找那些婴儿,再造一个道统吧。”左流英说,任肩上的鲜血自行停止。
施含元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却只是长叹一声,迈步向庄园外面走去,他欠左流英一个大人情,接受了一个艰巨的任务,在事成之前说什么都显得虚伪。
“残魂……不想被消灭。”守缺低声说,对刚刚化为乌有的申庚残魂十分同情。
左流英看向慕行秋,“你遭遇过一次进攻,为了保住最重要的记忆,你牺牲了大量普通记忆。但是你对自己施展了一道法术,将失去的记忆与某件东西联系在一起,见到这件东西,你就能找回记忆。”
“火。”慕行秋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起了火,可周围到处都是火,对他一点帮助也没有,“我应该去找哪种火?”
“这是我的法术,你居然学会了,我当初用这道法术只保留很少一点记忆,你却用它捆绑了自己的几乎所有记忆。”左流英顿了顿,“世上的火多种多样,即使我猜到是哪一种也不能告诉你,寻找火的过程就是恢复记忆的过程,我怕你太容易找到答案,反而恢复不了多少记忆。”
“你好像很了解我。”
“我了解从前的你。”
“从前的我。”慕行秋对从前的自己充满了好奇,“我想知道……”
左流英摇摇头,“你不应该知道,不要被别人的说法所迷惑,任何人讲述的你都不是真正的你,专心寻找你想要的火吧。”
“可我不知从何开始。”
“你已经开始了。”
慕行秋沉默了一会,“从前的我跟你的关系不算太好吧?因为现在的我有点厌恶你。”
“我是左流英,没人敢说曾经与我关系很好。”
左流英右手指向慕行秋,“找回记忆之前,你不可再用慕行秋这个名字,也不可再保持目前的容貌,并要尽可能躲避关于你的一切讲述。”
慕行秋察觉到有法术加身,想要反抗却不知从何着手,他能够模仿守缺的幻术,一旦自己施法的时候就不那么灵活了,不等他想明白施法流程,左流英已经收回法术。
“你对我做了什么?”慕行秋抬手摸脸,觉得自己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
“我修整了一下你的容貌,除了服日芒道士,应该没人能看破。新名字,你自己起一个吧。”
慕行秋更不喜欢这个道士了。
左流英转向守缺,“你的职责是保护慕行秋,直到他找回所有记忆,到那个时候,或许他能帮你融合剩余的残魂。”
“真的?”守缺的声音以另一种方式发颤。
“机会是真的,结果——没有真假之分。”
守缺琢磨了一会,没想明白这句回答的确切含义,“好吧,可他需要我的保护吗?”
“不需要。”慕行秋肯定地说,对这个一出现就指手划脚的年轻道士好感越来越少,“你给大家都安排了职责,你自己呢?”
“我早已放弃任何计划,慕行秋,我以另一种方式遗忘。”左流英给遇到的每个人都指明了道路,唯独不对自己做任何安排,“我对你只有一个提醒,当心你的敌人。”
“敌人?”
“敌人和记忆一样,都需要你慢慢寻找。”
“你明明知道许多事情,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呢?哪怕是一点也好啊。”
“你怎么知道我告诉你的事情就一定是真的呢?”
“你……没有必要骗我吧。”慕行秋对此不是特别有信心。
左流英神情没有变化,在慕行秋眼里却显出几分嘲讽与不屑。
“从现在开始,除了你所看到的事情,不要相信任何人的任何说法,你想找回从前的记忆,就先站稳现在的脚跟。”
左流英又转向守缺,“你拥有的是一具法身,可以随意变化。”
“是吗?我试试。”
守缺话音刚落,左流英已经消失了,好像已经厌倦了指派任务。
“等等!”慕行秋还有许多事情要问,可他留不住左流英,那是一个“没有计划”的道士,说走就走。
庄园里的火还在燃烧,天空中的火球却已经很少,地下也不再有突然蹿出来的火焰。
两个记忆受损的人面面相觑,好一会谁也不说话。
慕行秋觉得自己应该会飞,可是想不起具体方法,于是迈步向庄外走去,守缺呆了一会,紧紧跟上,“我好像真的可以随意改变容貌,你觉得我变成什么样子比较好?年轻些?年老些?”
慕行秋止步,“听着,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左流英是谁?为什么非要听从他的安排?我要去找回自己的记忆,你也应该去做自己的事情,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可我没有‘自己的事情’,不知道该做什么,左流英看上去很聪明,他说你或许能将我剩下的残魂融合在一起。”
“他说……谁知道咱们从前有过什么恩怨?没准我找回记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杀了。”
守缺微微一颤,她剩下的记忆比慕行秋要多一些,隐约记得自己的确曾经与这个人大打出手,可她的记忆太混乱,描述不清。
慕行秋大步走开,突然加速,穿过正在燃烧的断壁残垣。
守缺急忙追上去,穿过火焰之后,变了一副模样,穿着装扮完全效仿左流英,只是蓝色道袍上画着两团赤红色的火焰,前胸、后背各一,看样子是专为找“火”的慕行秋而准备,容貌年轻了许多,也跟左流英一样是十八九岁,但还维持女身。
与略显张扬的道袍相比,守缺的神情与走路姿势一点也不豪迈,低着头,脚步细碎,距离慕行秋十余步,像是一名刚被丈夫训斥过的小媳妇。
慕行秋大步行走,从不回头,他很想知道左流英将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可是有守缺跟着,他一直没有召出铜镜。
荒野中到处都有火焰燃烧,走出三四里之后,慕行秋看到四名公差的尸体,他们没能躲过坠地的火球。
附近的无名集镇也在燃烧,偶尔有惨叫声传来。
慕行秋站在大路上,左瞧右望,不知该往哪里去。
“这个世界一定很疼。”守缺低声说,抱着双臂,好像很冷似的,烧焦的土地勾起了她对残魂被毁时的痛苦回忆。
慕行秋又一次向集镇望去,发现一件奇怪的事,面对着毁灭的景象,他心中居然波澜不惊。
他肯定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所寻找的记忆也应该与这个世界息息相关,可他的心情却是冷漠的,整个世界带给他的最大影响就是左流英的指手划脚,镇里的人给他食物,他不感激,公差心怀鬼胎,他也不在意,至于死亡与毁灭,也像是与他无关的传说。
“先从这里开始吧。”慕行秋迈步向燃烧的集镇走去,希望先找回自己对这个世界该有的感情,哪怕是憎恶也好。
守缺哆哆嗦嗦地跟在后面,怎么看都像是刚被救上岸的溺水者,而不是保镖。
一件东西从后面飞来,慕行秋转身抓在手里,原来是施含元留下的小香炉,里面贮藏着大量道统秘籍,施含元交给左流英,左流英推给慕行秋,过后遭到遗忘,这时自己追了上来。
“秦凌霜。”慕行秋念叨这个名字,据说香炉应该交给她。
第九百八十六章逃难者的哀求
大火正在吞噬家园,幸存的居民们松散地站在附近,静静地看着自家的财物和亲人化为灰烬,脸上无悲无喜,而是一种茫然不解的神情,有些人手里明明拎着水桶也不上前救火,更多的人两手空空,好像这场火与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小镇的人口本来就不多,这时只剩下三四百人,像是孤岛上从来没见过猛兽的小动物,呆呆地看着它耍威风,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大难已经临头。
人类与妖族正在远方准备进行决战,镇里的官差一如既往地欺压百姓,可这都不是致命的问题,决战肯定会胜利,只是谁能有幸活着回来的问题,官差也好打理,该付出多少代价大家心里都有数。
灾祸怎么会莫名其妙地降临呢?百里之外的皇京和道统塔呢?道士们不是正在保护所有人类吗?近一年来,从那里传来的法术令凡人心旷神怡,更令他们相信所有的难题终将得到解决,结果突然蹦出来的却是灭亡。
道统塔的法术昨天夜里已经消失,修行者感受清晰,凡人却一无所觉。
火势渐弱,夜色重新露出冷冷的面容,像是在无声地嘲讽人类的无知。众人这才发现,灾难从发生到结束,只用了不到三个时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镇守大人呢?那些公差呢?他们应该知道点什么吧。”
“都死了,我亲眼看见衙署接连被两团火球击中,里面的人一个也没逃出来。”
“家里就我一个跑出镇子,当家的回来,我可怎么交待啊,呜呜……”
“罗老头儿,这不是你儿子吗?他不是……他不是几个月前已经死了吗?”
“一把火又给烧活了,瞧,不只我儿子一个活了。”
虽然没得到任何解释,幸存者们却终于摆脱茫然,显露出七情六欲,有人跺脚骂街,有人放声痛器,有人深感庆幸,有人冲进镇里的废墟,想找点可用的财物。人群中有几余名年青人特别引人注意,他们本应参军的,却都先后得病亡故,或者因为种种原因下落不明,如今却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官府的人都烧死了,百姓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远处飞来三道身影,一人落地,另外两人守在半空中。
“是符箓师!”人群呼地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情况。
落地的符箓师四十岁左右,头戴七重冠,在龙宾会里应该是一名重要人物,举起双手,威严地说:“听着,方圆五百里之内都受到了攻击,五百里以外的情况还不清楚,但是皇京还在,大家都去那里避难。”
众人的问题更多了,“这些火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妖族攻来了吗?”“慈皇、熏后知道这些事吗?”“道士们怎么不救火?”
七重冠符箓师一挥手,略带怒意地说:“我没工夫跟你们解释这些,还想活命的就往东边去。龙宾会征召劳力,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下的人都站出来,不分男女。”
“什么?连女人也要当劳力?十五岁还是孩子啊。”
七重冠勃然大怒,往地上扔下一张纸符,一股浓烟冲起十余丈高,百姓们全都闭嘴了,他们早已习惯服从官府的命令,若是有漏洞可钻,自然不会放过,但是当着官差的面,谁也不敢反抗。
符箓师不是官差,他们比官差的地位更高。
几名躲过征兵的青年人最先走到符箓师指定的地方,脸色苍白地频频回望父母,接着是二十余名青年女子。人群中还有一些少男少女,尽量曲膝显得矮些,却都被七重冠指出来。
“他才十四岁,符箓师大人,才十四岁,他有一个哥哥已经被圣符军征走,我家男人刚被烧死。”一名老妇哀求道。
“个子够高就行。”七重冠推开纠缠不休的老妇,祭符变出三根长长的圆木,命令被选中的劳力都坐上去,“这是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战,敌人来自四面八方,谁都躲不过,人人都要参加,今天是他们,明天就是你们。”
空中、地上的三名符箓师同时祭符,带着将近五十名青年男女升入空中,向西南方飞去,圆木上的凡人大都是平生第一次上天,吓得一动不敢动,甚至没法回头望一眼亲人。
这次征召为时甚至短,跟火焰攻击一样突然,而且不合规范,连人名都没记录,直到符箓师消失,百姓们才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追问了。
再度失去亲人的家庭放声痛哭。
“别哭了,去皇京吧,没准在那里能见到他们。”
“可是符箓师带着他们往西南飞,皇京不是在东南边吗?”
“大概是去别的村镇继续召人吧。”
剩下的人没有别的选择,只好带上仅剩的不多财物,稀稀拉拉地走上前往皇京的官道,一会伤心地痛哭,一会惶惑地唉声叹气,若不是前方还有地方可去,他们真的要崩溃了。
天亮的时候,一小队骑士从皇京的方向疾驰而来,百姓们让在路边,心中生出一股希望。
一共十名骑士,九名黄符军士兵和一名身穿铁甲的五重冠符箓师。
“尔等百姓,欲往何处?”五重冠符箓师文绉绉地问,他很年轻,大概二十三四岁,生着一张贵族的精致面容。
“去皇京避难。”有人怯怯地回答,虽然龙宾会地位更高,百姓还是比较惧怕穿盔甲的士兵,如果有配刀的公差,他们就更怕了。
五重冠眉头微皱,等百姓聚过来一些才大声道:“昨夜道统塔倾覆,皇京已毁于天火,我符氏皇族幸免于难,已在此地三十里外建立营地,尔等可去投奔。”
这个消息一下子让人群炸开了,将十名骑士团团围住,后面的百姓也都匆匆赶上来。
“你们不是说皇京没事吗?”“征走的人呢?”“还我儿子!”“还我女儿!”
五重冠没经历过这种事,脸色发红,说出的话根本没人听,最后是九名士兵拔出符箓长剑,百姓们才停止围攻,还是有不少人在哭。
五重冠稍稍松了口气,“尔等休要惊慌,且听我一言。皇京罹灾,生灵涂炭,符氏皇族力挽狂澜,拯万民于水火之中,唯龙宾会数十宵小,趁此国难欲自立门户,我乃皇族符临,奉命追捕逆贼。”
众百姓呆呆地看着年轻骑士,一句话也没听懂。
五重冠不得不改换说话方式,“龙宾会数十名高等符箓师背叛圣符皇朝,他们带走你们的亲人,绝无好意。”
人群安静了一会,忽然间哭声震天,最坏的事情发生了。
五重冠不停地摆手,示意百姓止住哭声,“符箓师逆贼逃往何方?待我率兵前去捉拿。”
大家听懂了这句话,纷纷指向西南方,有一名百姓不那么轻信,壮起胆子大声说:“那三个符箓师会飞,你们不会——打得过吗?”
“逆贼心虚,怎敢抗拒圣符军?”
百姓们沉默了,他们不懂法术,分不太清谁强谁弱,可是从这位皇族符临的话里,他们听不出胜利的可能。
符临察觉到百姓的不信任,心中微恼,挥下手,身后的九名士兵冲上来,驱散人群,符临策马前走,暗下决心,一定要将背叛者一举拿下。
逃难的百姓不是老人就是小孩,符临看到两个例外,一个衣裳破烂、相貌丑陋的中年男子和一名年轻貌美却穿着火焰道袍的女子,女子躲在男子身后,不像夫妻,也不像主仆,倒像是拐带人口。
若在平时,符临一定要管这件闲事,今天却有要务在身,心中稍做犹豫,还是加速离开了,对那名女子的遭遇深感同情。
逃难的百姓陷入慌乱,一些人继续前行,希望皇族营地真的存在,另一些人留在原地不知所措。
罗氏老两口没动,老太婆哭哭啼啼,老头子焦躁不安,好不容易留下儿子在家,没想到竟然被龙宾会的符箓师骗走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去当兵,起码能逃过这一劫。
危急时刻,有些人的脑筋转得更快,罗老汉也看见了站在路边的一男一女,他们在难民当中显得太年轻,而且脸生,没人记得他们是怎么混进队伍的。
罗老汉记得那身破破烂烂的衣裳。
他推开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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