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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妇本善-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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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霊露

【,】

正文 第1章 楔子(内附人物关系介绍)

“小姐,您慢些。”阿萝跟在桑梓身后,呼哧呼哧喘个不停,一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提也提不起来。

叶桑梓边跑边嚷嚷,“阿萝,可是你一心想看烟花的。”

阿萝没得法,只能紧紧跟着。

她前面那欢快的像一朵蝴蝶一样的姑娘,是五年前叶老夫人在小村子里找到的。据说是已故公主殿下的女儿,公主殿下嫁进叶家,两年后怀有身孕,却不曾想生桑梓时,难产大出血薨逝。

当时稳婆告诉叶老夫人,说小姐刚出生时已没了呼吸,是个死胎。叶老夫人虽然伤心,但还是命人封了赏给稳婆。

稳婆揣了银子,很是贴心的说,死胎不详,她和一同村的义庄主很熟识,可带走超度埋葬,不然合家不得安宁。

在夏朝有一种说法,说是出生即为死胎的孩子,她的阴灵带有怨气,若留在祖坟中,会损害家中风水,族人轻则永无光宗耀祖之日,重则灭亡全族。

这等传言不知是谁,也不知是何时传出来的。但是夏朝的上到贵族世家,下到普通百姓,全都尽信不已。一般大族人家生下死胎,多是交由义庄的人处理。

于是,叶老夫人含泪告别了她刚出生没一个时辰的曾孙女。临别时,她瞥了一眼,那孩子若是活着,待满月后长开,会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阿萝从自己得到的消息中回过味来,心里有些愤愤的,凭什么有些人这么好命,该死的时候没死成,还活了下来。活下来也就罢了,还偏偏被找了回来。过上了好日子。

可为什么她们这样的人,却永无出头之日呢?!

越想越气的她故意买了个很烫的点心,也不等它冷了,便递给桑梓,道:“小姐,您尝尝看这个。”

阿萝是桑梓进了叶府后,一次陪叶老夫人去家庙上香时,在叶家祖坟那里见到的丫鬟。那时候她还不懂,为什么要让一个那么漂亮的丫鬟守坟,又见她跪求自己,哭的那样可怜,就向叶老夫人讨了人。叶老夫人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要说阿萝待桑梓还算尽心,至少桑梓是这么认为的,一直把她当心腹看。

阿萝捏着纸袋一个角,桑梓一向大喇喇,一把抓住点心,当即痛的缩手,“啊,好烫。”

阿萝赶紧跪下道:“小姐,是婢子的错,小姐有没有烫到?”

桑梓本想发作,一见她这般卑微的叩头,又是在大街上,便软了心肠,“你快起来吧,不妨事的。”

难得这样好的上元灯节,大家小姐们可以出门游玩,她不想因此扫了兴。早知道入了叶家便会失去自由,桑梓真得好好考虑一番是不是要认祖归宗。

阿萝抹着泪起身,眼角闪过一丝阴鹜。

桑梓心大,转眼就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吃着点心笑眯眯的拉着阿萝看这看那,不时在首饰摊前晃悠,拿起一个两个就往头上比划。

“阿萝,你瞧这个好是不好?”桑梓摩挲着那柄玉簪,簪头是一朵小小的芙蓉花。

阿萝看着那朵芙蓉,她是最喜欢芙蓉的,这柄簪子也是她喜欢的。可她只是个婢子,没有闲钱买这些在大家小姐眼中根本看不上的东西。

桑梓见她愣愣的不说话,当即有了成算。阿萝肯定是喜欢这个的,正好不几日便是她的生辰,就打赏给她好了。

心里这么想着,一挥手让阿萝掏二两银子给摊贩,摊贩喜不自胜的收下不提。

阿萝收起玉簪,心头什么滋味都有。她买不起的东西,小姐一伸手毫不犹豫的买了下来。然后日日戴着刺她的心,大夫人说的没错,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姐,就是个坏心的人。

离放花灯的那条河越来越近,阿萝手心里全都是汗,她紧张的对自己说,这个小姐坏心,她不把下人当人看,经常骂她,是坏心。

桑梓大半年没出门了,又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儿,这一趟出门,可乐坏了她。叶老夫人临走前,叫了一帮子人看着小姐。

阿萝凭她三寸不烂之舌,成功蛊惑了桑梓,打发了这帮人。

那边花灯卖的很好,阿萝抬眼看了看,笑道:“小姐要不要放个花灯许许愿?”

桑梓眼睛一亮,白皙妩媚的容貌在明亮的灯光下,当真是眉眼如画般美。叶老夫人每年都拿钱给她的养父母家,只是不准她回家探望。桑梓想着妹妹可能也长起来了,养父母的身子不知可好了。

这样想着,她不自觉朝花灯摊走去,阿萝赶紧递上铜钱,让摊贩挑了个最美的花灯。

桑梓小心的捧着花灯蹲在河边,河面上飘着很多花灯,那些花灯摇摇晃晃的不知要去往何处。

阿萝蹲在桑梓边上,笑道:“小姐想什么呢?怎么还不放下去呢?”

桑梓神色黯淡,她已经很久没有想家,也没有回忆幼年了。今天在花灯隐隐错错的河面中,她真的觉得自己该回去探望一下了。

“阿萝,你说……”她转过头,想和阿萝说她想回村子看看,却只觉胸口一阵剧痛,继而身体一空,整个人往水中下落。

空中那一霎那,她好像看见阿萝恶毒的眼神,那样怨念,似乎在看一个杀父弑母的仇人。

她想开口喊她,冰凉的河水却灌满了嘴巴和胸腹。

周围人失声尖叫,印着月光下的河面上,殷红的鲜血随着水流的涟漪慢慢扩散开来……

正文 第1章 到处是坟墓(伪更捉虫)

好像睡了个沉沉的觉。恍若不见天日般的睡着,天还没亮吗?阿萝为什么没有叫醒自己?

桑梓迷迷糊糊的在木板床上滚来滚去,头痛的厉害,却总是醒不过来,浑身燥热,汗津津的湿了贴身小衣。

放花灯……阿萝……

嘶,桑梓轻吟出声,头好疼。

蓦地一双大掌在她侧着的腰身处游离着,摩挲着,轻轻柔柔的,粗糙的老茧和衣料发出微微的沙沙声。

桑梓皱起眉,很是不耐烦的翻了个身。

大掌的主人砸吧了下嘴,接着进攻桑梓的身体,桑梓闭着眼睛,厌恶感越来越强烈。终于在大掌覆上她的柔软处时,低头抓手,吭哧在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嗷。”庄主想缩回手。无奈小丫头咬的死死的,恨不能咬下一块肉来。

这是桑梓从小的拿手好戏,小时候有人欺负她,她就吭哧一口咬到别人直求饶。

庄主痛到不行,使出好大力气才摆脱桑梓的虎口,这一来也没了欢爱的心思,愤愤的唾了口,开门出去。

桑梓倦倦的睡去。

这一烧,烧了一天一夜。

把她从木板床上捞起来的是个满脸、满身横肉的妇人,桑梓半眯着眼,眼皮就被一大口唾沫盖住,面前的人登时就模糊了。

“死丫头!装什么柔弱,还不给老娘起来干活!”

桑梓艰难的抹掉眼皮上的恶心物,很是义愤填膺道:“你是哪个院子的奴才,竟敢支使小姐干活?!”

妇人小眼瞪的溜圆,伸手拧住桑梓的耳朵,带她到院子里转了一圈,边道:“你是小姐?我还是老太君呢!阿萝你个小妮子,白日梦做的太多了吧!”

桑梓很是艰难的,也没搞清目前是什么状况。她还想说什么,脑子里却是嗡嗡一片,刚退了烧的身体虚弱不堪,嘴唇因缺水泛白起皮,很是难受。

“那个,倒杯水给我。”她用自认为很客气很委婉的语气使唤下人。

妇人惊异的望着她,“你竟敢使唤我?!”

桑梓不解道:“我一个小姐,难道请不动你?”

妇人直接个大耳刮子。打的桑梓满眼冒星星,头脑更不灵光了。

“死丫头,一天不打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还小姐,你该怪自己没摊上好运气。”

桑梓晕晕乎乎的看着妇人不说话,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没甚么肉,脸蛋处有点凹陷,下巴更是一摸全是骨头。嗯?她甚么时候这样清瘦了?包子脸都不见了,那可是她养了好几个月的包子脸。

蓦地,桑梓突然想起那妇人叫她……阿萝。

“你刚才唤我阿……萝?”桑梓眨巴眼看她。

妇人呆呆的看着她,有点害怕。都说坟圈子这边容易闹鬼,这丫头前几天巡坟回来就发了高热,一醒来便怪怪的。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妇人尖叫:“当……当家的!”飞奔而逃。

桑梓无辜的放下伸出的胳膊,跑太快,没抓住。深呼吸,胸口这里有点疼,不知是不是撞到哪里。

走回破旧的小屋,屋内简易的窗户透出一丝黯淡的光,照的小屋像黄昏时分。屋内摆着三张木板床,一张只有个板子,另一张整整齐齐放着叠好的褥子、枕头,应该是有人住的。

桑梓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屋内真的没有铜镜,才悻悻离去。

这里的庄子不大,几个屋子连成一片,仆役也不多。桑梓摸索着想找能看见容貌的地方,她到底要看看,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最重要的是,看看包子脸发生了什么变故。

没曾想,刚出门,便被个壮实的汉子堵住,那汉子黝黑的皮肤,国字脸,眼睛炯炯有神,一副打家劫舍的模样。

桑梓歪头看他,心里毛毛的。

“阿萝!”

那大汉一开口,沉闷的声音像打鼓一样。桑梓一个哆嗦,抱头就要蹲地。

大汉黑脸一红,背后的手伸出,递过一束野花。“这个给你。”

桑梓默默接过去,正想说什么,却见大汉紫涨着脸,目光中透露不可思议。

桑梓牵动嘴角笑了笑,“有、有什么问题吗?”

大汉眼中蓄满泪水,转身走了,临走前说:“阿萝,你从不肯接受我的花,每次都骂我。今天你居然没骂我,而且还收下了……”

看大汉那欢欣鼓舞的背影。桑梓一直想的是,为什么所有人都唤她阿萝。阿萝不是她那小婢女的名字吗?

“你等下。”桑梓唤他。

大汉满含泪水回眸。

桑梓被他小鸟依人的模样震惊了,木然问道:“哪里能打水?”

大汉二话不说,手脚麻溜的为桑梓打了一大盆水,水量之多,足可以泡澡。又很体贴的端来一杯水。

“阿萝,你瞧你嘴唇干的,快喝些润润。”

桑梓感激的接过,刚喝一口便吐了出来。“没有茶水吗?”

大汉震惊的看着桑梓,“下人们哪里有茶喝的?”

桑梓只得勉强喝了口,悻悻放下杯子。

大汉把盆端来,桑梓就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望去。水面上倒映出一张瘦削的面庞,显得一双本就很大的眼睛更加大的怕人。那双眸子黑白分明,熠熠生辉,睫毛长而卷翘,衬着眼睛恍若会说话一般。小巧高挺的鼻子,苍白龟裂的嘴唇,还有那个若影若现的、唇间淡褐色的痣。

阿萝……原来真的是阿萝……应该说……这个身体是阿萝。

桑梓备受打击的抬起头,呆呆的举目凝望。她听过说书、看过戏文,只道有那等借尸还魂的事,却料不到自己一个大活人,第二天醒来成了别人。

难怪所有人都唤她阿萝,难怪她会在这么个奇怪的地方。桑梓犹记得初识阿萝,她就在这里当差。

那么说,今夕是何年呢?是了,当初入府一年后来此处祭奠母亲,应该是隆武十二年,竟然回到了四年前。

桑梓摇摇晃晃欲走,大汉瞧着不对劲,赶紧把她拉进屋坐下,“阿萝,我端饭给你。为着你身子不舒服,特意熬得粥。”

桑梓默默喝粥,不发一言。

大汉初时还觉得从没这么和阿萝相处过,心里美不胜收。直到过了老半天,发现桑梓在一味的发呆,不说不言。你给她东西,她也接,喝水也喝,粥吃了一碗又一碗,只要你给,她就吃。就像个没有意识的傻子一样。

大汉吓到了,后退几步,转身跑出求救。

庄主捧着一堆衣服来寻桑梓,差点被大汉撞个满怀。“福顺,你忙什么?!”

叫福顺的大汉拉着庄主道:“庄主,阿萝有些不对劲,您瞧瞧吧!”

庄主今儿个便宜没占到,正想着好好治治这个丫头,闻言便答允福顺,又找借口打发了他。妇人和他说,阿萝那丫头不对劲,他也没往心里去,哑着嗓子踢开门,嚷道:“你倒是会躲懒,拿去洗了去!”

哗啦,一堆衣服把桑梓埋了。

桑梓默默的拨拉衣服,收拾收拾放进盆中,端到井边、打水、洗衣。

庄主倒没发现什么不正常,就是觉得这阿萝好像比平日里听话了,听话了好,听话了早晚能上手。

呲啦……

庄主:“……”

桑梓木愣愣的拎起破个长长裂口的衣裳。

这可是庄主最欢喜的、也是最值钱的绸衫。

“阿萝!”他刚想让桑梓上点心,结果……

呲啦……

桑梓呆呆的对着阳光看另一件翠绿色衣衫的破洞。

那是妇人最欢喜、最值钱的衣裳。

庄主几乎要哭了出来,不会洗、洗不好,那能不能洗烂那些不值钱的!偏生就两件值钱衣裳,偏生洗坏这两件。

桑梓毫无所觉的把破衣裳放回去,接着洗。

庄主蹬蹬蹬几步上前阻止,再洗衣裳彻底成抹布了,“你给我上点心!”说罢,一把拽起她,啪啪给了两个大耳刮子。

桑梓被打的晕头转向,空洞的眼神看了看他,转身就走,走的时候带翻了装衣裳的盆,正好砸在庄主脚上。

“啊!”庄主痛呼出声,背后窜起一股凉气,难不成这丫头真的被鬼上身了?

最终,庄主也被吓走了。

桑梓独个走到庄子外边,天色已近黄昏,她看看这个不熟悉的地方,心中的疑惑丝毫未减。

胸口为何疼痛,她已经记起。那日的上元灯节,明明一切都很正常,明明没有任何不对。可是为什么阿萝要杀她,她自认为没有做什么能引得阿萝痛下杀手的事。

死亡的恐惧基本上消失殆尽,其实那感受,或许随着水流一并溜走。桑梓只是很纳闷,很奇怪。她是叶府的小姐,素日任性妄为惯了,待下人骂归骂,是从不会打的。

阿萝到底为什么非杀她不可?

桑梓无论怎样想都想不通。晚间妇人和平常一样拿了灯笼给她,让她去巡坟。

巡坟其实一般不会让女孩子去,但原本的阿萝最喜欢勾搭庄主,就是妇人的官人。妇人又不能说她官人什么,只得派些重活、粗活,甚至这样的阴森的活给她。

桑梓不是阿萝,她不像阿萝聪明,每次巡坟都会拉着那壮硕大汉福顺陪她,夜黑风高时,大不了自己跑了。

阴森森的坟堆衬着漆黑的夜色,桑梓提着一盏小小的灯笼,木然的在坟堆中穿梭。呜咽的动物嘶吼声隐隐约约传入耳中,她不自觉的一抖。

“公主……要报仇可千万莫找我,不关我的事啊!”

一个近乎鬼魅的声音从中心处传来,桑梓混乱的三魂七魄齐齐聚拢,卯足劲高喊一声:“啊!”

正文 第2章 这边风景不错(捉虫)

桑梓猛地收了口,静悄悄的坟地无一人,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刚才那个鬼魅的声音呢?难道是错觉?

脚底抹油,提着灯笼跑的飞快。这个活计,真不是人干的!

一连数天清清静静、默默的过。经过那日的惊讶,她倒是回过神来,空闲时会想起未进叶府,她和养父母过的日子,舒心自在,后来被叶老太太接回,锦衣玉食固然吸引人,可时不时的心里某个地方总是空空荡荡的……

桑梓看了看那在水中泡的发红的手,就算她重活了一次,到底原先那个身子当了五年的小姐,现在几件衣裳一洗,就这样娇气了。

哎……

微微叹气,默默低头洗衣裳。这几天妇人和她男人也没再多啰嗦,不过是吩咐洗衣、劈柴、巡坟,这样的活计。巡坟也巡习惯了,主要是那个声音再也不曾出现过。

午后吃了饭,桑梓扛着扫把去坟前扫落叶。叶府的祖坟都葬在一处,先祖们的遗体,能找到的也都迁了坟。府里头世代伺候的老人儿、尤其以伺候老太太、老爷、太太的下人更为尊贵。往往死后,会格外恩赐葬在坟地边缘。不过,这种情况很少会有。

未出嫁的小姐、未娶亲的少爷不幸亡故,也要葬在边缘,说是怕亡者心有怨念,损了福祉。若是出生后不久夭折的婴儿,祖坟是不得入的,得专门做场法事,封入小棺中葬乱葬岗,逢年过年也不许烧纸钱的。

叶府是世家,贵不可言,特意将两处相连很近的庄子合在一处,找人看了地势,将祖坟安在这里,建了祠堂,供每年清明前后府中诸人上香悼念。

桑梓拿扫把扫掉灰尘,坐在石碑前凝望上面的字。

妻昌平公主之墓。

桑梓伸手去摸那刻的苍劲有力的大字,这里熟睡着她从未见过面的母亲。

石碑的后面是很多小字,记述昌平公主短暂的一生。桑梓绕到背后去看,她的母亲是那样英勇,随皇帝出过征、杀过敌,提过不同寻常的见解。帝赞曰:朕最钟爱之女。

桑梓歪着脑袋想象母亲的样子,她应该是个颇有傲气的、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母亲,您应该是那样的女子吧。

桑梓诺诺的说。

心里头没来由的自豪与哀伤混合,桑梓抹抹眼睛,一声不吭的拿抹布擦拭石冢,擦的干干净净的,母亲会很高兴的。

吸吸鼻子,一滴泪打在地上,攸得就不见了。

她提起篮子,掏出里面攒了好几天的黑硬窝头摆着,“娘,女儿没甚好的予您,您且将就着罢。”

悉悉索索……

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树叶的沙沙声。

桑梓心头别的一跳,这里到底是坟地,该不会是有怨灵?

这样一想,仿佛那边就是怨灵一般,她战战兢兢走到坟地边上的林子前,响声愈大,桑梓转身想跑,脚底下不听使唤,扑通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

“啊……”桑梓痛的眼泪哗哗,挣扎着起身。那边声音愈高,叶片被某物带动、剧烈的响着,忽的跃出一匹棕色马,马头高高扬起,长长一声嘶吼。

桑梓瞪大眼睛看着马上艳丽暗红色衣袍的人,从迷离到模糊,慢慢的一片漆黑。

那青年拉紧缰绳,勉强没有马踏桑梓,惊出一身冷汗。他万万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还会有人在。

那边马车车轮叽扭叽扭的飞奔而来,一中年男子坐在车辕上,束着的发髻散乱,满面通红,抱怨道:“公子,您可慢着些,我这驾的是马车,很容易散架的!”

那青年生就一双汪着水、会说话的深褐色眸子,这轻轻一瞥,只叫人呼吸困难。他抿了抿薄厚适中双唇,不满道:“尘光,我不是命你带着秦老爷子随便逛逛么?你跟着我做甚么?”

被叫做尘光的中年男子姓沈,他一听那青年的话,隐忍的怒气嚷嚷的发泄而出。“公子!您是真心让我和秦叔逛林子的么?您那是想让我们引开那伙人吧?!”

马车里颠的七晕八素的老者探出脑袋,道:“尘光,不得无……呕……”

那青年啧啧两声,指着老者向中年男子道:“瞧你把秦老爷子给气的,快扶了坐坐好。”

沈尘光气的跳脚,到底是看秦老爹面如菜色,很是不忍心的伺候他擦嘴、喝水。

老者虚弱的捻捻须,“有劳。”

沈尘光负气的掏将出**的大饼,掰开了一点点喂老者。

那青年坐在马上举目四望,手中白玉为骨的扇子晃了两晃,悠悠然道:“此处风景甚好。”

沈尘光跟着看了两眼,忍不住道:“前边就是坟地了,哪里好风光?”

那青年轻笑一声,手中玉扇一指地上躺着的桑梓,“此女不是好风光么?”

沈尘光大惊,“公子!你撞死人了?!”

那青年从马上一跃而下,没好气道:“我撞的是活人,她还没死呢!你家公子我骑术那样精湛,自己体会去!”

沈尘光这才松了口气,扶老者靠着,自己走到姑娘身边蹲下。那青年翻了个白眼给他,“让她靠在你身上,我给她瞧瞧脉象。”

沈尘光如今近四十,家中尚未娶妻,又见桑梓生的美貌,耳根一红道:“公子,男女授受不亲,会不会……不太好?”

那青年鄙夷的看他一眼,“人心龌龊,做什么都是龌龊的……”沈尘光脸色一黑,他话锋一转,“尘光光明磊落,自是无碍的。”

沈尘光扶起桑梓,一身正气。

那青年笑的灿若桃花,认真的把起脉。这一身医术,还是当年他父亲手把手教的。沈尘光极其信任已故的老主子,故而见青年面色凝重,陡然生出不安感。

难不成这姑娘活不成了?

又是一炷香时间过去。

沈尘光脑瓜上的汗浸出薄薄一层,秉着呼吸,实在撑不住了才换一口气。从没见公子诊脉如此久,这姑娘该不会……

沈尘光将目光慢慢移到桑梓的手腕处,嘴角一抽,无奈道:“公子,尘光不才。把脉难道不是手腕处吗?为何公子的手在人家姑娘的小臂处摩挲?”

那青年完全没有被揭露实情的尴尬之相,而是不紧不慢道:“尘光,不瞒你说。我的医术又精进了,不需要按在手腕处。”

沈尘光闭上眼睛,沉声道:“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青年嘴角微扬,一副阴谋得逞的窃喜:“放心,我没亲她。说起来,看她的穿着不过是个婢女,难得这肌肤滑腻轻柔,像锦缎一样……呃……”

一阵剧痛袭来,他低下头,紧闭双目的丫头正死死咬住他的手。

不动声色的推……痛……

再次使了点劲推……啊……好痛!

青年怨念的拿白玉扇戳戳闭目养神的沈尘光,“尘光,快把她弄走。”

沈尘光睁眼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让你没事占人家姑娘便宜。

青年很是不满的叨咕,“尘光,我知道你正在幸灾乐祸,能不能把她挪走再乐?”他痛的一吸牙,这丫头牙口真是不错。

沈尘光慢悠悠的帮忙,忽感指尖有黏黏糊糊的水流感,仔细一看,原是被咬处已沁出血来。

他当即不敢怠慢,在不伤害桑梓的情况下,费了好大功夫才使青年的手逃脱而出。

青年自顾自的包扎伤口,沈尘光赶紧凑上前去,“公子要不要紧?”

青年白了他一眼,“你当我面团捏的?我把她抱到旁边草地上,你去取凝神露。她好像受到极大的刺激,导致气血亏虚而晕厥。”

沈尘光咕咕叨叨,“被公子这么一吓,不受到惊吓才怪。”

青年此刻已抱起桑梓往边上去,闻言反驳道:“什么被我吓的,明明是被云雾吓的!”

棕色的云雾马委屈的动动大鼻孔,喷了口气。

沈尘光安慰的拍拍马背。

青年喂桑梓几口凝露,又给她灌了水。过了会子,桑梓幽幽转醒,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的看着青年,半天吐出几个字。

“苏公子?”

“是裴公子。”青年认真的纠正。

裴公子?

桑梓瞪大眼睛,面前这眉眼如画、温文如玉的人,不是昆朝五王子却又是谁。

想来在她还是叶府小姐的时候,皇帝曾安排这位尊贵的王子住在叶府,故此她绝对不会看错。

“你……”桑梓指着他,“你不是苏昱珩、苏公子吗?”

青年很是诧异,不过还是很好脾气的回答道:“在下裴清、裴公子。”

裴清?

原先的裴清,桑梓也识得。是夏朝权势最大的裴镇国公的二公子,皇后的亲弟弟。这是怎么回事?裴清生的是苏昱珩的面孔,那日后遇见苏昱珩,他是不是生的裴清的面孔呢?

桑梓忽然心头跳的厉害,差点又闭过气去。

阿萝暗害了她一条命,没曾想导致她回到四年前坟庄成了阿萝。如今遇见苏昱珩,可他却说自己是裴清。桑梓凌乱的不知所措。

到底她的重活改变了什么?为什么和她记忆中的人和事无法重合?难道之前在叶府的一切都只是梦境,她其实叫叶阿萝,不是叶桑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日坟地里的那句:“公主要报仇可不要找我。”公主?是指她的母亲么?

正文 第3章 混乱的现在(捉虫)

桑梓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至少她认为自己很多事都不懂,也不想练就七巧玲珑心。

可是眼前的一切已经颠覆了她对过去的所有回忆,为什么苏公子说他自己是裴公子?或许是她认错了?

“裴公子打哪儿来?”

暗红色袍一直喜笑颜开的裴清晃晃扇子,道:“从昆朝来此做生意的。”

沈尘光很无语的看看除了一匹马、一辆马车之外,没有任何货物的商队。

公子这谎敢撒的更假一些么?他默默腹诽。

桑梓心里却明镜似得,即是说从昆朝来,那他必然是昆朝五王子。样貌是对的、身份是对的……然后……不对。

她猛然发现,除了样貌和身份之外,面前这个人和印象里的裴清一模一样。玩世不恭的性格、喜笑颜开的表情以及……喜欢抓小姑娘胳膊、手的毛病。

桑梓无声的抽回自己的手,狠狠的瞪他一眼。

裴清很是无辜的眨巴眼睛。

思来想去,桑梓决定不揭穿裴清的身份,毕竟人家在隐瞒自己,这样揭穿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印象里的苏昱珩对桑梓很好、很贴心。桑梓看着那张苏昱珩的脸,强忍着对印象里裴清的恶心,赔笑道:“裴公子是否要入城?那么便快些吧,再耽搁下去,城门就要关上了。”

“关上就关上吧。”裴清无所谓的耸耸肩,“请姑娘带路,裴某打算借住一晚。”

……

借住一晚?

桑梓无语的看他,纵使她不是女子,这里也不是甚么鸟语花香的地方。裴清做事出人意表,她早已知晓,只是还是有些无奈。

“我刚才救了你的。”裴清咧嘴一笑,做出请的姿势。

桑梓:“……”

沈尘光道:“公子,这、这可是坟圈。会不会不大吉利?”

裴清自顾自的跟上桑梓逃也似的脚步,回头道:“尘光,再不快些跟着,你和秦老爹便要与鬼为伴了。”

沈尘光脸色一白,赶紧驾车。车中刚刚好转的秦老爹,猛地被马车一震,呕一声……一股酸味弥漫车厢。

沈尘光无奈的想,明儿这车该好好刷洗一番了。

裴清骑马大摇大摆的跟着桑梓来到庄子上,他骑的不快不慢,刚刚好能看见桑梓墨绿色的影子。

庄子上妇人一见来了个俊逸不凡的青年,一颗尘封的心立刻心思活络了。

裴清下了马,笑着行了个礼,道:“这位娘子,可有空房借宿一宿?”

桑梓本想替他说些好话,令妇人留下他,但见裴清那副老少通吃的英俊面庞,加上油嘴滑舌的本事。她只叹自己瞎操心,给妇人行了个礼便回了房。

裴清的目光落在桑梓身上,妇人浑然不觉哪里不对,热情的拧着手帕,道:“公子这厢打哪儿来?”

裴清收回目光,温文尔雅的望着妇人,“在下昆朝而来此处探亲,孰料林子密而迷了眼,不小心失了方向。天色渐晚,城门许也关了。所以,只得有劳娘子收容在下。”临了还眨了眨眼睛。

妇人瞬间一江春水向东流了,音色放的极低极轻柔。“这里是叶府看祖坟的庄子,若公子不避讳,奴家自是可以留下公子的。有道是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呐。”

裴清拱手抱拳,笑道:“多谢。”

……

一连几天,裴清绝口不提离开的事。桑梓还像原先一样该干嘛干嘛,也不搭理他。倒是他没事喜欢乱逛溜达,遇见桑梓摇着扇子搭讪。

妇人看在眼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回屋对镜自照,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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