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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赋:共和国前夜风云录-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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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之处觅路而行,越界奔入河内,报告孙文起义惨败情况,并说义军残部急待枪械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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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西风吹散马蹄疾(2)
孙文焦急万分,恨道:“郭人漳出尔反尔,当以何法治之?”
胡汉民说:“欲收服郭人漳,必得黄兴亲自出马,他俩有同牢之谊,交情比别人为深。”
孙文想了想,即命会党出身的会员王和顺再入钦州三那,收集那儿四散的抗捐乡民;又发电催促在日本购买枪械的萱野速速将枪械提出运往安南,同时致电黄兴,请其速来河内商议大计。
黄兴此刻与谭人凤正在新加坡的华侨中宣传革命,接孙文电,二人就一同赶往河内往见孙文。孙文将钦廉起义的情况、郭人漳、赵声领兵的情况以及胡汉民训练敢死队的情况一股脑儿告诉黄、谭两人,黄兴急道:“如此快让我俩去见郭人漳与赵声,若说得他们起义,便等于拿下了广西的一半。”
孙文点头允诺。黄兴即与谭人凤一起火速出发北上,赶往广西边界。
黄兴、谭人凤经边界潜入广西,一路急行奔郭人漳的兵营而来,欲待说服郭人漳领兵起义,割据广西。
黄兴、谭人凤前脚刚走,却传来了广东潮汕一带会党在黄冈起义的消息,孙文怒道:“此时钦廉之事还无头绪,许雪秋怎可擅自起义!”于是发电到香港分会,命冯自由查问情况。却不知此刻许雪秋正在香港探听钦廉方面的消息,黄冈为何突然起义他也不知。
三那刘思裕刚宣布起义便遭失败,许雪秋没敢妄动,只静待钦廉方面新的消息。哪知潮州黄冈镇上五月末商民演戏,防营兵勇却在戏台前调戏妇女引发骚乱,会党人物出面干涉,打跑了兵勇,清兵吃了亏,回营后向管带蔡河中诬告会党作乱,蔡河中即带兵抓人,一下子抓了几个会党头目。黄冈的会党领袖陈涌波大怒,即集众千余起义,黄冈镇只有清兵四十,义军奋勇大进,一举攻下镇子,然后陈涌波急派人到香港请许雪秋回黄冈主持。许雪秋这才得知起义的缘由,无奈下急如星火赶往黄冈。
粤督周馨得知黄冈事起,忙令潮州总兵黄金富带兵镇压,又令水师提督李准率兵继进。陈涌波令义军严阵以待。几天之后,清兵开了过来,挥军猛攻,义军的武器只是些土枪长矛之类,又寡不敌众,激战数天后伤亡惨重。陈涌波便宣布解散义军,自己带了几个骨干乘船逃往香港。此时许雪秋才刚刚赶到潮州。
潮州起义的消息传到惠州,邓子瑜急于响应,忙派部下余绍卿到港向冯自由领取起义经费,冯自由给了一千五百元,余绍卿见钱眼开,携款而逃,寻不见了。邓子瑜无奈,亲自到港再向冯自由要款,冯自由又批给他一千二百元。邓子瑜带款回到惠州,即召###党首领筹划起义,此时黄冈起义已经失败了,邓子瑜他们却不知道,便商量集众于惠州的七女湖地区。六月二日,百多名会党人物于七女湖揭竿而起,先袭击了驻扎七女湖的清军防营,缴获了一批枪械,然后进兵公庄、梁化,连克数处,声威大震。
七女湖离惠州城只有二十华里,惠州知府陈兆棠吓坏了,一面命城中的两营巡防兵往剿,一面电告总督周馥。周馥即令李准带黄冈得胜之兵助剿,义军几面受敌,又听说黄冈起义已败,立刻军无斗志。邓子瑜便下令将枪械就地掩埋,然后解散了人众,自己辗转脱困后,也逃往香港。
孙文得知黄冈、七女湖两处暴动都是旋起旋灭,不胜惋惜,连连叹气,不过这两处都是策应之兵,钦廉一带方是孙文的重点,如今钦廉之事的成败,有一多半压在郭人漳头上了,只要黄兴能说动郭人漳反正,钦廉起义一定轰轰烈烈,割据广西也不是什么难事。
黄兴、谭人凤星夜兼程赶到钦州。此时郭人漳已因击溃刘思裕的义军而升任钦州边防督办,仍兼巡防营统领之职。见老朋友黄兴亲来,郭人漳热情有加,笑脸迎接,对黄、谭两位好生相敬,领入密室,奉茶请教。
黄兴脸有怒色,瞪眼责问:“三那乡民暴动,乃同盟会所发动,郭兄既已知之,为何还要纵兵击杀?”
郭人漳面脸委屈,说:“黄兄,你有所不知,我奉命镇压,不能一枪不发,更不能公然下令不战,至少得做做样子,但乡民毫不为备,致令损失惨重。哎,我本想假战一场,然后申告上司悍匪难治,谁知竟酿下如此惨祸!”
黄兴说:“如今我亲临郭兄之营,郭兄作何打算,是否还要假战一场,然后捆送我去领赏?”
郭人漳忙说:“黄兄言重了!兄弟身在清营,心怀革命,决不做此不义之事。”
谭人凤说:“那么郭统领意欲何为,如今满清的江山摇摇欲坠,统领还要做他们的官,卖力给他们效命?”
郭人漳以目看黄兄,试探着问:“黄兄此来何意?但请明言,你我之间绝无不可商量之事。”
黄兴“唬”的站起来,沉脸横眉,一字一句说:“我要郭兄你带兵起义,光复我大汉的河山!”
郭人漳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大大的,问:“黄兄不是开玩笑吧?”
黄兴说:“黄某与人相交,生死相许、肝胆相照,决不打诳语。如今我同胞皆欲殄灭满清丑虏,颠覆专制皇权,郭兄若心存大义,便当于此时起兵,为光复河山出力。郭兄若忠心满虏,欲以同胞之血博取前程,便请就此擒了黄兴!”说着上前一步,昂头挺立,凛然不动。
郭人漳满脸惶恐,忙欲扶黄兴坐下,说:“黄兄是条汉子,兄弟我一直敬服,且请坐下来说话。”
四四 西风吹散马蹄疾(3)
黄兴却不坐,说:“我只等郭兄表态。”
郭人漳咬了咬牙,扬眉说道:“黄兄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兄弟我也不是只谋做官、不识大义的小人。造反之心、革命之念,我时刻没忘,你们说,该怎样起义?”
黄兴大喜,拱手说道:“我知郭兄有识见、有担当,那么,你同意兴兵反满了?”
郭人漳说:“这个自然。我想着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等候合适的机会,如今谁也知道满清难以长久,怀抱二心的也绝不是我一人。”
这时连谭人凤脸上也挂起了笑容,大赞郭人漳义气干云。郭人漳就吩咐备宴,给黄、谭两人接风。不一时菜肴端了上来,酒筹交错之际,郭人漳却是满脸忧虑,说道:“两位老兄,如今我手下有五千多人,加上几个相好朋友的兵力,约可凑足一万人马。两广之地,清兵总数有十万之众,若加上云贵、湘闽四周之兵,清军人数约在三十万上下。黄兄、谭兄,以一万兵力起事,胜算实在不大,你们另外还有什么安排呢?”
谭人凤说:“三那之地,我会又派出了人手组织乡民起义,三那一起,各地响应,我汉人同胞慷慨赴义者,又何止三十万,请郭统领勿忧。”
郭人漳连连摇头,说:“乡民乌合之众,毫无战阵经验,一触即溃,哪能和正规军伍相比。像刘思裕他们,不是兄弟小瞧,靠他们实在难以成事。”
黄兴忙说:“我会在潮汕、惠州一带有大批的会党集结,会党人物骁勇能战,三那义旗一举,那两处立刻响应,清军顾东顾不了西,那时郭兄率兵而起,天下震动,大事指日可成。”
郭人漳还是摇头,说:“会党虽然骁勇,但散漫不守纪律,千万不可凭恃他们。”
黄兴、谭人凤一齐大笑,说:“郭兄过虑了,同盟会便是专门和会党打交道的,深悉他们的脾气,这些人虽然是江湖作风,但对驱除鞑虏的宗旨决不马虎,只要我会传下号令,他们绝对听从。”
郭人漳却还是不相信。谭人凤心中不快,形之于色。黄兴忙于桌下轻触其脚,谭人凤遂隐忍不发。
宴会将阑,忽外面亲兵报称总督发来急电,郭人漳令将电报呈上,又挥手命亲兵退出。他手持电报匆匆看过一遍,叫了起来,说:“黄、谭两兄,会党既听命于贵会,待三那起事时响应,为何潮州的会党擅自就闹了起来?”
原来黄冈起义后,周馥急电命各带兵官、各地方官严密注意会党的动静。郭人漳说着将电报递了过来,黄兴、谭人凤一看之下气得跺脚,连声骂许雪秋糊涂。
郭人漳摇头叹息说:“会党靠不住呀,只会呈一时血气之勇。”
黄兴谭人凤自然不会就此罢休,仍设法欲说服郭人漳反正。但没过几天黄冈起义就失败了,接着七女湖起义旋起旋灭,郭人漳便对带兵反正一事越来越消极了,不过对黄、谭两人还是以礼相待。当黄、谭再次与其谈起反正之事时,郭人漳皱眉说:“赵声的新军,名义上归我节制,但此人刚愎自用,傲慢自大,与我不睦,不大听从调遣。你二人若能说得他与我一心,服从命令,我就去了后顾之忧,便可放心领兵起义。”
赵声曾是华兴会的骨干,后又经吴春阳介绍加入同盟会,革命之念坚如钢铁,与黄兴情谊也是极深。不过黄兴却不说破这些,只说:“郭兄既这样说,我二人就跑一趟廉州,以大义说服赵声,务要使他与郭兄一心,共谋大事。”
郭人漳说:“如此最好,只是太劳累二位了,兄弟心下不安。”
黄兴笑道:“自己兄弟不须见外,我二人这就出发。”于是和谭人凤相携出钦州城,乘风赶往廉州。
赵声在长沙起义失败后,去北方游历了一段时间,频频与北方的新军接触,但直隶东北的新军全为袁世凯所训练,新思想渗透慢,革命之说难以接受,赵声劳心费力却功效极微。这时任两江总督的周馥在南京创建新军,赵声得迅返身南下,经友人的推荐,当上了新军督练公所的参谋官。
赵声才干卓著,深谙练兵之道,大受周馥器重,不久升任江阴新军教练之职。此时郭人漳由江西新军统领之职卸任,未得新职,在江南一带游历,因而与赵声结识,极是欣赏赵声的统军之才。不久郭人漳被委做巡防营统领,就邀赵声同往,授以管带之职,赵声在军中宣传革命,他也听之任之。零六年初的时候,南京扩编新军,这儿的军中好友纷纷请赵声重回南京,赵声意动,请之于郭人漳。郭人漳说:“我不忍埋没人才,但你到南京若有不如意处,只管再来。”
赵声应诺,即回南京,进入新军第九镇任职。九镇的统制徐绍桢十分推重赵声之才,不久升他做了三十三标的标统。赵声治军精严,御下有方,徐绍桢提起他便赞不绝口,常对人夸耀说:“若打硬仗,除非是赵声的三十三标。”
赵声借着上司的推重,在士官之中大力宣传革命,又作《保国歌》命士兵传唱。《保国歌》通俗易懂,琅琅上口,由三十三标唱起,不长时间传遍了长江中下游的新军营房,士兵们提起赵声之名,无不肃然起敬。
零六年的冬天,周馥被南调任两广总督,而以满人端方为两江总督。恰于此时,三十三标的士兵因愤恨曾国藩为满人效命打太平天国,乃纵火焚烧曾国藩祠内的神像。端方闻知,怒道:“三十三标皆是革命党,可用大炮轰之!”
四四 西风吹散马蹄疾(4)
立刻就有人告标统赵声在军中宣传革命,鼓动反满之事,端方大怒,欲捕赵声严惩。统制徐绍桢忙赴督府为赵声求情,端方余怒不息,下令撤了赵声的标统之职,勒令退伍。赵声无奈离营,众兵士抹泪相送。
这时孙文派胡毅生往找赵声,说:“广东资力雄厚,人才众多,最宜作革命军兴之地。赵兄不如趁机到广东军中发展,日后可控军为起义之资。”赵声于是南下广东。
两广总督周馥刚从两江任上过来,深知赵声的治军之能,便命其先在新军中作管带,不久升他为新军一标的标统。这次钦廉事起,周馥担心郭人漳的巡防营战力不够,就特命赵声也带军助战。郭人漳却知赵声思想倾向革命,且敢作敢为,勇猛无畏,怕他与乱民勾结,阵前起义,故将他遣往廉州,好使自己可从容审度形势,左右逢源。赵声心中不满,隐忍不发,静待时机。郭人漳知赵声对己心怀怨恨,所以请黄兴、谭人凤前来说项,以消弭赵声的不满。
黄兴、谭人凤到了廉州,赵声接二人进入军营,开口便说:“如今廉州抗捐的乡民受刘思裕兵败的影响,气势已大不如前,若不联络各方,急谋起义,时日迁延下,民气将不可再用,黄、谭两兄请向总理速禀,不要错过了时机。”
黄兴谭人凤说明来意,赵声说:“兄弟和郭统领别无他事,只怨他捕杀刘思裕的义军。今次若郭人漳率兵反正,我自然一切听他调遣。”
黄兴谭人凤笑道:“如此则大事将妥,赵兄且稍待,我二人说服郭人漳已有小成,不日就会有好消息报你。”于是急返钦州。
郭人漳悄悄问二人:“赵声那儿怎么说?”黄兴说:“赵声绝无问题,称一切听从郭兄指挥。”
郭人漳大喜,便于黄、谭约定,待在三那组织乡民的王和顺起兵时,相机响应。
王和顺此时已被孙文委为“中华国民军南军都督”,手下收纳了百十名乡民。不久,三那人梁少廷带了百余人的乡民义军来投,王和顺心下高兴,收义军归于旗下,委梁少廷为副都督,接着,刘思裕的侄子刘显明又带了五六百人来投,王和顺大喜,一面派人运动防城的清军反正,一面等待黄兴、谭人凤策反郭人漳的消息。刘显明却嫌王和顺不马上起事,将自己的五六百人马又带走了。王和顺无奈,将手头仅有的二百多人马加以整顿,开到三那的板城墟一带,派人四出联络小股乡民队伍扩充军力,同时等待战机。
黄兴与谭人凤在郭人漳的营中等得心焦不已,这时,安徽安庆的徐锡麟霹雳一声,在巡警学堂内杀官造反了。当时传来消息,说徐锡麟连开数枪打死安徽巡抚恩铭,率领巡警学堂的师生占领了军械所。孙文、胡汉民等闻讯大为震动,继而兴奋不已。
四五 杜鹃声声里,眦目一何恨(1)
原来陈伯平、马宗汉从上海买枪回到安庆后,将秋瑾要求推迟起义的话讲了,徐锡麟凝眉摇头,意似不许。陈、马两人急道:“浙江的光复军因故暴露,按原定时间秋瑾肯定无法完成重新部署,我等单方面起事,胜算实在不多。”
徐锡麟喟然叹道:“即使失败,起事日期也绝不可改,否则你我就再无机会了。”
陈伯平、马宗汉惊问原因。徐锡麟拿出一张纸来,交给二人细看。纸上写着“光汉子”“光复子”、“宗汉子”等一溜十多个人名。“光汉子”是徐锡麟的别号,“光复子”是陈伯平的别号,“宗汉子”则是马宗汉的别号。看其它名字,也多是什么人的别号。陈、马两人愕然不解,遂问徐锡麟这些人名是怎么回事。
徐锡麟咬牙说:“出叛徒了,把我等出卖了。幸喜这张名单落入我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这份名单是新任两江总督的端方发电报给安徽巡抚恩铭,请他按单抓人的,向端方提供名单的则是刺客叶仰高。
叶仰高,浙江人,曾留学日本,反满思想激进,六月份在上海与人密商,筹谋刺杀两江总督端方,事泄被捕。端方以为他是革命党,便令严刑拷打,要他招供党人的活动。叶仰高经不起毒刑,遂招供说:“光复会的人已打入了安徽官场,当了大官,预备时机一到,立刻杀官造反。”
端方大惊失色,细问详情,叶仰高却说不明白。叶仰高曾和入了光复会的浙江会党头领吕熊祥交往过一段时间,听吕熊祥讲过光复会的一些事情,对徐锡麟等实行“捣穴覆巢”计划略有耳闻,但不知详情。端方大怒,令再拷打。叶仰高痛苦万状,就凭记忆说出了一些光复会人的别号,说他们都进了安徽官场,至于做什么官却一概不知。
端方心中害怕,急电安徽的恩铭,令他按名单于官员中密查革命党,又发电给浙江巡抚张曾杨,告他浙东会党头领吕熊祥参加了光复会,应予捕捉。
恩铭本是满人,对“革命”二字是深恶痛绝的,见了端方来电,知自己手下就有许多革命党,不禁又惊又怒,细想了一会,命招巡警处会办徐锡麟来密室见面。
徐锡麟恭谨入室,施礼后站于一旁。
恩铭忽圆睁双眼,以掌击案,厉声说:“有人告你是革命党,你给我说实话,是也不是?”
徐锡麟一惊,随即正色说:“大帅明鉴,我为大帅出力流汗非止一日,我是什么人大帅你最清楚。”
恩铭“啪”的一声将写有“光复子”“宗汉子”等别号的名单拍在桌上,凶狠狠说:“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徐锡麟近前细看,这一看心中大震,惊恐莫名,但此刻他那敢表露出丝毫慌乱之意,心中是惊涛骇浪,脸上却平静如常,装作看不懂的样子,说:“属下愚鲁,这上边的人名属下从未听说过,还请大帅明示。”
恩铭隔着桌案向徐锡麟伸长脖子,直愣愣盯着他问:“你真不是革命党?”
徐锡麟生气了,两手在胸前一扯,警服上衣的扣子就全都撕掉了。徐锡麟说:“大帅既有相疑之意,我便当脱衣走人,免得大帅左右为难、疑虑不消。”说着脱下上衣,就朝恩铭的案台上一摔。
恩铭忙绕过案台,亲手将衣服给徐锡麟披上,笑道:“徐会办莫怪,莫怪,我鲁莽了。唉,非常时期,革命党无孔不入,我也实在是头疼得要命啊!”
徐锡麟怒道:“该死的革命党,惹得大帅心烦,请大帅明示谁是革命党,我即刻带人去捕了他来,严刑拷打!”
恩铭跺脚恨道:“我要知道是谁,还不早早将他抓了碎尸万段!”接着将端方来电的事说了,将那张名单交给徐锡麟,说:“请会办给我彻查一众官员,越快越快,务必将这些党人全部揪了出来。”
徐锡麟双手接过名单,说:“大帅望安,我一定尽早查明。”
恩铭微笑着拍他的肩膀,说:“好,我知你干事快捷利索,办法多,能吃苦,这件事你就多辛苦些吧。”
徐锡麟将事情原委讲给陈伯平、马宗汉,陈、马心下大惊,知事态严重,无法再等,遂同意徐锡麟按原定日期发动起义。此时已是七月四日了,离原定起事之期——巡警学堂的毕业庆典七月八日,只剩下四天时间了。
毕业庆典的一切事宜都安排好了。
七月五日,徐锡麟往见恩铭,将庆典时间及安排禀上,请恩铭届时莅临。哪知一说七月八日这个时间,恩铭的眉头却皱了起来,说:“不行,八日次山给老母亲祝寿,要我去喝酒,我已经答应人家了。”
张次山是恩铭的幕僚,一向得恩铭信任看重,所以给母亲祝寿早早就给恩铭打了招呼,要巡抚前往捧场。
徐锡麟于城外的新军早将起事日期定在了八日,一听恩铭说不行,心中大急,忙道:“大帅,庆典事大,您无论如何也得莅临。”
恩铭笑了一笑,说:“明天是六日,我什么事也没有,你的典礼就放在明日好了。”
徐锡麟为难得要死,口中说:“大帅,明天时间太紧了,许多事来不及准备,众官齐集,未免太简慢了。”
恩铭笑呵呵摇手说:“好了,好了,就这样定了,越简单越好,不要搞得繁文缛节的,那样可太折磨人了。”说着挥手请徐锡麟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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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杜鹃声声里,眦目一何恨(2)
徐锡麟走出抚衙,脚步沉重,如今让新军改变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但如错过了典礼之上文武官员齐集、可杀可擒的良机,此后这样的机会不但极难碰上,况且叶仰高招供出的那些人名,恩铭已催问过他两次查勘的情况了,徐锡麟哪有时间再从容等待。走着走着,徐锡麟脑中翻来覆去设想各种可能,忽泛出些新奇想法,又感觉明日之事还是可行。当下约了陈伯平、马宗汉到自己的寓所,宣布了明日举行甲班毕业典礼,就典礼上起义的事。
陈伯平、马宗汉惊骇莫名,极力反对。陈伯平说:“时间这么紧张,什么布置也来不及了,新军方面也无法配合,我们孤掌难鸣,起事怎能成功!”
前一段落徐锡麟已和新军中的薛岳、吴介麟两个管带联络好了,约定七月八日由徐锡麟在毕业典礼上杀官发难,然后领着学生抢占离巡警学堂不远的军械所,此时住在城外的新军入城,到军械所与徐锡麟会合,补充弹药后即占据安庆全城,然后劝降旧军如巡防营等。当时恩铭为防范新军,对安庆的五营新军只发枪械不发子弹,所以新军无法发难,必须由徐锡麟首先起事并占领贮存弹药枪械的军械库,新军方可有所作为。
徐锡麟笑道:“我已筹思好了,只要我们发难成功,占领了军械所,新军方面只需入城领取子弹便是,不需要准备什么。”
马宗汉说:“可我们真正的力量就是三个人,学堂的师生虽有爱国之心、反满之意,但从未对他们明说过要暴动,明日事起,他们到底能给我等多大的协助,难以逆料,况且学生们也是有枪无弹,事发现场,他们也无能为力。”
徐锡麟听陈、马二人一齐反对,极言事不可行,他却不急不躁,做手势请二人坐下,胸有成竹说道:“你俩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因此心中担忧,且请我给你们分析事有可行的道理。”
陈伯平、马宗汉坐了下来。徐锡麟比划着说道:“典礼之前,我将恩铭等一众官员迎入花厅饮酒,今晚就在花厅内预埋炸药,众官入内之后,我借故出厅引爆炸药,霹雳一声,这些狗官将尽成肉泥,或有露网之官,你我手枪炸弹并用,他们怎能逃出学堂之外!这时候,我们带百多名学生们就近强占军械所,军械所区区不足十人,丧胆之下,安敢相抗,自然或降或走。此时新军入城领取子弹,先占电报局,切断安庆与外面的联系。城中的巡防营、水师营不足千人,无人指挥下,哪敢乱动,我们却与新军一起,将巡防、水师两营兵马围住相劝。两营旧兵见大势已去,况且营中官佐士兵都为汉人,以反满复汉大义相招,他们走投无路下,只有反正一条路可走。如此,安庆城就全部在你我的掌握之中了。”
徐锡麟说完,脸露微笑,看着两人,说:“二位以为如何?”
陈伯平想了想,一跃而起,说:“徐兄分析得果然有理有据,那我们就干了。”
马宗汉也满脸喜色,说:“我晚上再赶制几枚炸弹,这家伙比手枪威力大多了。”
三人计议已定,当即分了工,徐锡麟去请各官明日来学堂观礼,陈伯平通知新军配合,马宗汉则负责半夜时分给学堂的花厅埋设炸约。徐锡麟又将购来的六支手枪拿了出来,分给每人两枝,子弹若干,约定其余子弹存放在巡警学堂内自己的办公室里。
七月六日,天刚亮,徐锡麟即令人吹号,将学堂百多名师生集合于院中,列为方阵,徐锡麟卓立阵前,神态昂扬威严,致词说:“吾来安庆,非为做官以谋荣华富贵,实为救国而来,行止坐卧,不敢片刻忘记救国宗旨。诸君与我相处,情相投,义相合,然诸君可知我之救国之道,乃是救其根本,于平素众口相传的所谓救国,大不相同。
国家糜烂,人心思变,不有特别的办法,特别的方式,安能救助沉沦的国家人民脱离苦海?故我不敢顾惜自己的安全,当锐身以赴,为国效命,即使身死百次,其志不改。望诸君能体会我志,以力助我,共救国家!”
徐锡麟讲得慷慨激昂,师生们却听得莫名其妙,不明白徐锡麟意之所指,只感觉徐会办爱国情重,执着之心感人,哪能想到徐锡麟要在片刻之后,就动手起义,杀官造反。陈伯平、马宗汉两个作为老师,也站在方阵之前,此刻暗暗有些心急,他俩的旁边这时却有人满脸恨意、暗暗冷笑不已。
冷笑之人名叫顾松,三十多岁,时任巡警学堂的收支员。此人平日不大合群,性情阴冷恨切,一直怀疑徐锡麟为革命党,为求立功,曾私拆过徐锡麟的来往信件,被徐锡麟痛斥之后,心中更加怀恨,便暗中不动声色的观察徐锡麟,觉其行事风格迥异常人,愈加疑心徐为革命党无疑。今日听见徐锡麟一番讲话,别人感觉不到什么,顾松有心之人,却从中听出了铉外之音,所以暗暗冷笑,转而又想,到我立功的时候了,徐锡麟即便不是革命党,也绝非好人,今日显然将不利于莅临观礼的众位大人,我需冷静应付,破了他的计划。
徐锡麟致词完毕,见众人恭谨肃穆,颇似意许,因而心下喜悦激动,涌起万丈豪情。
这时门外有高声传来:“巡抚大人倒。”
徐锡麟忙率陈伯平、马宗汉及一众师生快步出门迎接。恩铭乘的八抬大轿刚刚落地,陈伯平便抢前掀起轿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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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杜鹃声声里,眦目一何恨(3)
恩铭出轿。
徐锡麟与众一齐拱手,说:“恭迎大帅。”
恩铭“呵呵”而笑,指着徐锡麟说:“徐会办今日好精神,雄姿英发,真有几分将军的威势呀。”
徐锡麟也笑道:“大帅过奖,今日是学堂的好日子,大帅又亲临观礼,卑职不打起精神那行。”于是肃让恩铭入内,先迎入徐锡麟的会办室奉茶。一盏茶还没喝完,布政使冯煦、按察使毓秀,以及州府县令各官俱到,都被迎进了会办室。众官见巡抚竟先他们而到,个个惊异。
布政使冯煦就对恩铭拱手笑道:“大帅去其他场合,老是慢腾腾来得最晚,累我们久等,今日却反在我等之先,何故?”
按察使毓秀说:“大帅偏爱徐会办,因此脚步儿就跑得快,怕来晚了,他的爱将心生怨气,对身体有碍。”
恩铭将茶杯重重朝几上一放,指着毓秀瞪眼说:“就你爱胡说八道。徐会办,将他的胡子扯了下来!”
徐锡麟做势朝毓秀逼过去,毓秀一手护着胡子,退向门外,说:“明知我就这几根胡子,宝贵无比,怎么老是打它们的注意。”
恩铭哈哈大笑。
徐锡麟就拱手说:“大帅,花厅内酒宴已经摆好,就请大人与众官移步哪儿,哪儿厅大畅风,比这房子凉快多了。”
恩铭点点头,站了起来。
毓秀此刻在门外,忽被一直俊巡于门口的顾松拉住袖子。毓秀不认识顾松,一愣之下,顾松探头过来,悄声说:“徐会办有歹意,千万不可去赴宴。”
毓秀吃了一惊,忙拉顾松到旁边,问他:“此话当真?”
顾松说:“我怀疑他是革命党,大人千万别去花厅。”
这时恩铭已跨步出了会办室,众官随在他身后,要去花厅。毓秀紧张之下,也顾不得多想,忙拦住恩铭说:“大帅,就不去赴宴了,还是先行典礼要紧。”说着连连眨眼示意。
恩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时布政使冯煦等官在徐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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