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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情牵-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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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他道,“你要真是个侍女就好了。”
我脸微微一红,有些尴尬,便岔开话题道,“我不懂那些个礼数,有什么要做的你最好提点我一下,省得我犯错。”
他点点头,道,“走吧。”
为将就我,他没骑马,而是同我一起乘一顶大轿,他左我右。虽然因为是去拜祭姐姐,可是算来,这竟然是沈南新一事之后我们第一次两人相处,我眼观鼻、鼻观心,心绪复杂。杨广一身白衣,没有任何修饰,以示庄重,乌发简单的一束,随意披散在肩。空间狭窄,两个人呼吸声可闻,嗅到的是熟悉的味道,我干咽了一下,把头微微侧向右边,不去看他。
“玉儿?”杨广突然道。
“嗯?”我吓一跳,忙转过头,勉强笑了笑,道,“怎么了?”
“没什么,”他迟疑下,道,“一会儿你跟我进去,但是你是侍女,不能随我全程,你心想神知,大嫂在天上也看得见,不进去她也不会怪你。”
我轻声道,“我知道,姐姐对人向来宽厚。其实我也不怕她怪我,”说着说着眼圈不由自主地就红了,哽咽道,“我还盼着她能出来骂我,倒好让我再见见她,我想知道她在那个世界里过得好不好,我能再给她做点什么。”越想越是黯然,其实我最知心的就是这么个姐姐,在我心中,最喜欢跟她说些心里话,偏偏在没有机会,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抛在世间的孤零零的小兽,彻天彻地的荒凉。
我一个人离开了两年,虽然也见不到,可是心里知道那个人在那儿,感觉是不同的。
杨广皱眉道,“什么样子,你不能引人注目的,懂不懂?”
我深吸口气,道,“我知道。”说完靠在边上,紧闭双眼,让眼泪倒流到心里,又热又烫,又悔又恨,生生死死这段时间折磨的我憔悴不堪,一颗心好像在严冬腊月被冻的硬邦邦的时候扔进滚烫的水里,一下虚软溃烂,血肉抛离,片片碎掉。
突然,只觉得一股大力猛的把我拉过去,头一晕,天旋地转,反应过来,已然在杨广胸前,我挣扎着要抬头,他右手箍住我腰,左手按着我头,硬生生把我压在他胸口不许动。
“哭吧,下了轿就不许哭了。”杨广沉沉道,“小点声,我可不想别人认为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双肩原本耸着支撑着自己,听他那么说,再也忍不住,一下脱力,头扎在他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了起来。
“走慢一点。”杨广提高声音对外面抬轿子的人道。
他手渐渐的不再用力,只是覆盖在我头上,然后轻叹一声,从头滑落到肩,轻轻拍着我。
“我想她,”我用极小的声音怯怯的道,“很想很想。”
“我知道。”杨广手不停的缓慢拍着我。
我继续小声道,“这些日子来,虽然你们都说姐姐没了,可是我假装是假的,反正,我两年没见过她,我可以当她就在长安城里活的好好的。可是……杨广,我不想去了。”我抓着他前襟,抬起头,恳切的道,“我不去了。”
“胡闹。”杨广把我头又一把按下,道,“死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我早晚也都有那么一天,只要活着没有遗憾,死也就死了。”
“可是……姐姐没有遗憾吗?”我哀哀泣道,“她这辈子没有享过一天福,王八蛋的太子从没对她好过,皇上皇后不过拿她死来教训太子,可曾真为姐姐没了哀伤?她遗憾太多太多了……我想,我以前还想,”我抽噎着道,“想有一天若是你登基,一定想方设法让姐姐离开东宫,她又没多大岁数,离开了,还能有好多好日子过,找一个疼她的人,就算隐名埋姓,也是快活的。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一个人不负责任的走。”说着说着,我又用力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抓着杨广衣领子道,“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个相当卑劣的女人,我老觉得自己考虑的周全,老觉得自己对别人好,其实我,其实我,”我不知道如何措辞,急道,“总之我到处躲,到处扔烂摊子,不闻不问的任由别人难过。我……”
我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唇上一疼,钻心的痛苦,杨广竟然咬我,我急忙偏过头,他一把扳过来,猛的吻上,我此刻本就虚弱恍惚,竟然反应不过来,只觉得甜腥甜腥的,好像唇碾压下,血流到嘴里,头越来越沉,眼前阵阵发黑。
杨广怒道,“你不会喘气吗?”
于是我大口大口的呼吸,怔忡的望着他,眼前人越来越清晰,黑黝黝的眸子,咬牙切齿的看着我。
我舔舔嘴唇,果然腥腥的,咳了一下,道,“对不起。”说完轻轻别过身子,尽量跟他在狭小的空间内也保持一点距离,可是显然,在刚才那样的状况下,我这样温和的做法是多么的欠缺力度。
“没什么,我的错。”杨广也别过身子,正视着前方道——前方也不过是深蓝色的布幔。
我想笑一笑,可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扯不出一个笑,道,“我眼睛看起来还正常吗,不红吧?”
他仓促的看了我一眼,转头道,“嗯。”
一路上,再也无话,我呆呆的想着曾经和姐姐一起经过的一幕幕,不再难以遏制的激动,更多的是一种淡淡的无奈,人何其脆弱,同万物比,充斥着一种无力感,我们能做的貌似很多,可不过转瞬即逝,如同漫天绚烂的烟花,归为黑暗。从姐姐,到沈南新,两个人面容不断变化,都带着浅浅的笑,反而似乎是我,不肯放手让他们走,我闭上眼,深深低下头,无声的叹息,我想啊,太想了,就是想再见一面,就是想知道他们过的很好,就是……悲痛过后,深入骨髓的想念。
“杨广,”我突然低声道,“你有过很想一个人的感觉吗?可是又知道怎么也见不到了的感觉。”不等他回答,我又继续道,“想,特别特别的想,你就想: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总觉得我们不是孩子了,能够懂得很多道理,可是面对死亡,什么年龄其实都一样,不过是懵懂的孩子,我……”我细细的道,“我好想啊……”
“我……”罕见,杨广说话居然迟疑的道,“有过。”
“我不信,”我呆呆的道。
杨广似乎干咽了一口,克制着自己。
我道,“你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你视所有人如草芥,一棵草死了你怎么会想念,反正离离原上草,到处都是,有什么新鲜。”
杨广怒道,“我看你脑子里面是长草了。”
我瞥他一眼,叹口气,心里忽然有一丝笑意,很久没有见到他冲我发怒了,现在反而觉得亲切,仿佛……仿佛中间的变故都没有发生过,还是重逢之后,那个喜欢对我发怒的他,那个喜欢偷偷挑衅他的我,慢慢的,笑成了苦笑,因为一切究竟不是没有发生过。
“杨广,”我扭头望着他,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在这样的时刻问这个问题,“告诉我,那一箭是你射的吗?”
“有区别吗?”杨广沉默片刻反问道。
“有,”我道,“你明知道是有的。”
“那你为什么早不问我?”他又问道。
我继续问道,“你为什么从来不主动跟我解释?”
他道,“因为我很生气。”
我道,“你气什么?”
他道,“没你的事——如果是我派人射的那一箭呢?”
我心里抽搐一下,说不出话。
我们各自侧头,都不看着对方,默默的出神。
良久,还是我先开口道,“我不喜欢对这样的事情做假设,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他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骗你?”
我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似乎感觉到我的注视,他也缓缓转过头,四目相对时刻,我心里有一抹难以言明的忧伤,静静道,“我不适合你的节奏,真的不适合,太累了,杨广,我追不上,每句话都看不到真心,提心吊胆的,两个人算计着度日,我受不了。”
杨广抬着我下巴,声音沙哑,道,“你说受不了,那你为什么还不要命救我?”
我摇摇头,道,“你不必挂在心上,我不能跟你过日子,不是说我不……你,而是我能力有限,没办法……”
“我给你得不够多?”杨广声音中居然有似困惑道。
“够多了,”我忙道,“说真的……我不配你给这么多,这么多……你能得到世界上最好、最完美、最出色的女人……”我努力的想表达,却怎么也表达不清,“我们性格不合适……”
杨广道,“我觉得合适。”
“可是……”我刚想辩解,却一下被他打断,喝道,“你烦不烦?”
我张了张嘴,又闭上,片刻之后刚要说话,就听杨广道,“你闭嘴。快到了,一会儿该干什么干什么,沈福根唐谦跟着你,有什么事情他们两个反应都比你快,也比你懂规矩,你全听他们两个的就没错。”
沉默的,轿子就停下了,杨广下去之后,我小心翼翼的下轿,听见他淡淡的一声,“不是我。“
我猛的抬头,却看见他已经跟柳言远远的走在了前面,只留下两道白色的背影。

第四卷 江南 第七十章 拜祭(下)

唐谦和一身侍卫装扮的沈福到了我身边,唐谦低声道,“怎么了?”
我浑身颤抖,说不出的大悲大喜,左冲右突,头晕目眩,道,“没事,我们跟上吧。”
和杨、柳二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唐谦目不斜视径直望着前面,但是低声对我道,“王妃,一会儿您千万要克制自己,现如今不比在外面,什么状况有晋王殿下照着,您尽可以随心所欲,这里面,就算是晋王也未必能够保护的了您。一旦有任何万一,您就装晕过去,我们总可以帮您抵挡住,您千万别自己逞强,那才会出大麻烦。”
我点点头,道,“我都听你们的。”
一路上,白幔飘飘,仿佛朗朗天地间的皑皑白雪,诵经声入耳,听不真切,呢呢喃喃,我脚下一绊,心里一空,幸的唐谦不动声色的一只手扶住了。她用力攥攥我手,让我切不可再这样的心不在焉。
前面越来越近的,就是殡宫,从里到外站满了人,一个个白衣胜雪,烟火袅袅,直达云际,才慢慢浅淡,继而消散。
杨广在门口不知是和什么人说了几句话,走了进去,我跟着要往前走,被唐谦轻轻拉下,道,“再往前您不能去了。”
我顿时明白,那就是姐姐了。
远远的,能看到刻有“福”字的女棺,我战栗着,不受控制的哆嗦,立刻深呼吸一口气,笔直的站在唐谦边上,我不能有任何意外,泪水虽然模糊了视线,可我努力的克制。眼中再无其它,只有那口女棺,姐姐,那里面躺着的,就是那个我来到这个年代之后对我最和善的女子,姐姐,姐姐,我竟然是连最后一面也不能见你。
乱哄哄,吊唁的人来人往,我这样的侍女都随立在外。
脸上一凉,还是有泪水滑落面颊。我胡乱一抹,怕被人发现。
“没事吧?”唐谦担心我,轻声道。
我微微摇头,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假设着自己同这一切无关,假设着在考虑别的事情,我闭上眼睛,默默祷告,姐姐,但愿你在那个世界里面,再无苦难、无伤痛、无悲哀、无嗔怒、无怨恨、无酸楚,有快乐、有幸福、有甜蜜、有宁静、有安逸、有恬淡、有关怀……
当我无助,就去见姐姐,她鼓励我,去争取、去努力,去敢爱。
那时姐姐恬静的看着我,说后宫女人不过是团扇一般的命运,没有任何可争可夺的,她安分守己,只想与世无争的过日子。
脑海中是秋游的那天,姐姐和我兴高采烈,仿佛没有任何不快,然后……我们遇见了飞扬跋扈的沈南新,至此为定格,那两个人在秋天瓦蓝瓦蓝的天空下都在笑着。
那一天……我哽着,喉咙像有东西横在那一样的疼,那一天的那两个人,全都不在了。
那一天曾经是我最甜蜜的回忆,那一天杨广别扭的送给我一条项链,别扭的第一次对我表达似是而非的情意,那一天……
直到唐谦大力摇我手,我才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她道,“我们要走了。”说完,拉拉我袖角,我跟上她,后面是沈福,向另一个方向走。
我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唐谦道,“柳大人刚才说,晋王突然有急事,所以让我们先行回府。”
我问道,“这样没关系吗?”
唐谦道,“没关系,我们绕那边走,曾经是太子妃在宫中小住过的地方,现在还没有收拾出来,半废着,一般不会有人去,真遇见人尽管实话实说好了。”
我胡乱点点头,跟在她边上低着头一起快速走着。
“等一等!”唐谦拉住我,在我耳边道,“王妃,远处,你看那个人可是皇后?”
我一怔,随口道,“不会吧?皇后出行,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况且他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也是思念姐姐……
唐谦拽着我就往另一条路上撤,道,“宁可躲错,千万别见面,您跟皇后以前见过那么多次,万一她认出您来,就彻底完了。”
我被她说的慌张,三个人快步绕过了一条回廊,眼见四下无人,才稍稍放心。再回头,却看见果真是独孤后,正走过我们刚才的路,心里暗道一声好险,后背上冷汗涔涔。不想,她却也一转弯,似乎要往我们的方向来,我望着前方,道,“我们藏到那边的假山后面吧,要不乱躲也不是办法,万一再装上别的人,或者走到不该走的地方,提着我们去见宫里管事的人,就麻烦了,躲过了皇后这一茬,我们速速出去就是。”心里不由得恨杨广,他最该知道我们现在的状况,居然一个人先走了。
唐谦点头道,“不错,您跟沈先生先过去,我在这里看着点儿,若有事,我先吸引别人注意,沈先生,到时候全靠你了,不管如何一定要护的王妃周全!”
沈福低声道,“唐姑娘尽管放心,王妃乃是我家主公要保护之人,沈福当然誓死也会保卫好。”
两下里不再多说,我在前沈福在后,两人成行往假山那边走,摸着石头,我才稍微放心一点,只见两块巨石头之间,凑巧形成了一个山洞样的东西,便蹑手蹑脚的想躲进去,进去之后才发现,居然往左拐还能有路,索性,我沉吟一下,便往左拐,没想不小心,居然踢动了一块地上的小石子,我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儿,凝神静气,动也不敢动,半晌才暗骂自己,这里怎么会有人发现,就算偶尔有石头动,也只当是自然掉落,只是……我皱眉,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细细簌簌的。我打个冷颤,宫中鬼故事,历来是最多的,可是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我一咬牙,撞鬼都比撞见独孤后好。
忽然似有人说话,我停下脚步,听见一个不熟的女声道:“……因为我知道你今天会来……”
而那个男人的声音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他轻笑道,“你啊,鬼精灵鬼精灵的,真是不能瞒着你一点,难怪谁也逃不脱你……”往后的声音越来越低,只听女人也笑一声,然后就是几不可辨的喘息之声,我呆在那儿,手脚冰凉,不知如何是好。
“下次不许这样,太危险了,”男人低声道,“这里并不隐秘,你若要见我,只需要派人跟我说一声儿,我立刻就安排,咱们踏踏实实的见面,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好吗?”
他说的暧昧,女人柔媚道,“那你为什么还来?”
男人叹道,“你这个女人,你叫我,我怎么能不来?”
女人笑道,“我叫你,你怎么就不能不来?”
“明知故问。”男人沙哑着嗓音道,“你知道不知道我这两年在外有多想念你,只恨他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想啊,天天想你,不知道你到底过的怎么样,就是想见你一面,知道你好就能放心点。”
女人似有些感动,道,“我只盼你说的是真心话。”
男人道,“两年多了……你难道就一点不懂我?”
女人沉默一会儿,才道,“你这个人,我是有些怕的,你太聪明也太狡猾,跟你在一块儿,不能掉以轻心。”
男人道,“第一次见面,你预见到了现在吗?”
半晌,女人幽幽道,“第一次见面,你践踏我的祖国,掠走我的兄长,残害我的子民,让我从高高在上的公主沦为女奴,可是第一次见面,我居然就爱上了你,自此万劫不复,可命运弄人……”
男人叹道,“我征服了你的祖国,可是……你却征服了我,我掠夺你祖国,你掠夺我心……你这个女人啊……”
往后的声音越来越小,继而是更激烈的喘息与呻吟声,我发现自己居然是那么的冷静和清醒,不动声色的转过身,用极轻极轻的步子往外走。
唐谦见我出来,点点头,招手示意。
我小跑着过去,沈福在我后面一声不吭,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多少。
唐谦道,“皇后走远了,我们回府去吧?”
我点头道,“好。”
说完,我们便加快步伐走,这一次,没有撞见任何相熟之人。
到了府内我的院里,我勉强一笑道,“我想回去一个人歇歇。”
“好吧,王妃,”唐谦握住我手低声道,“别太伤心了,生死的事,本来就难说。”
我知她并不明一切,也不想解释,感激道,“我知道,多谢你,你现在去连环那儿,帮我把子矜带过来好吗?”
“自然。”她说完便走了。
沈福站在我身边,一言不发。
我望着唐谦背影,疲惫道,“沈福,别对任何人说起今天的事。”
沈福没答话。
我望着他,怒道,“怎么你要对别人说吗?那你就去找杨坚,找大隋皇帝说,说他最懂事的二儿子上了他最宠爱小老婆,借杨坚刀杀人给你家主公复仇去。”
沈福如受打击,低声道,“王妃您……您怎么可以这么说……”
我一抖,猛的抓住沈福的手,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我怎么说得出来这么混帐的话,”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道,“你看我今天是受刺激了,对不对?最疼我的姐姐去了,你知道吗?我跟姐姐就出去玩儿过一次,就是那次,我……我认识了你家主公……如今,除了我居然都没了,你能明白我心情吧?”我语无伦次的解释。
沈福挣脱我手,低声道,“王妃,您是主公让我保护的人,您就算杀了沈福都没关系,何况说几句话。”
我望着沈福,他仿佛苍老了十年,黯然落魄,心里更是说不出的内疚,一声长叹,道,“罢了罢了,我除了说错话什么也不会说,除了伤害真正关怀自己的人什么也不会做。”
沈福欲言又止,半晌道,“王妃您尽管放心,今日之事,沈福死也不会说出半个字。”说完,转个身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我双腿酸软,贴着树干直直的滑落,跌倒在地,真就想干脆这么一辈子倒在这里不起来了,可是不行,我挣扎着摇摇晃晃的又站起来,子矜根唐谦就要来了,子矜的娘坚强勇敢,唐谦根连环的王妃也不能一直那么废物。
待她们两个抱着子衿过来,我笑道,“子矜,这么大了还让人抱,羞羞,羞羞。”
子矜小手拍打着,咯咯笑着从唐谦怀中挣脱,一下扑到我腿上,仿佛耍赖似的抬头对我笑。

第四卷 江南 第七十一章 抉择(上)

那一夜,杨广没有回来,大概是安排着合适的地方会见合适的人去了。
外面北风呼啸着,窗子被震得时不时响,我逗弄着子矜玩,不要紧,就算没有全世界,孩子是我的,永远不会变。
刚刚洗过澡,脱衣服的时候发现,居然全身都被汗湿透了,想一想不可思议,这一天,我到底是怎么过的都没有印象,只觉得我好像在玩蹦极,一下到顶,一下又失重的跌下去。
“子矜,”我轻轻道,“你会一直陪着娘,对不对?”
子矜望着我,眼睛眨也不眨,我笑着盖上去,这么睁着眼睛,一会儿还不干涩的掉眼泪。我抱起他,幸好幸好,我有子矜。
今生今世,乃与君绝,不复相思。
次日晨,颇为意外的,杨素来访。
他一身洗的褪色的长衫,鬓角斑白,眼睛依然清澈见底,好像扔进一颗石子会渐起清波。
我笑道,“这可是著名的富甲天下的越国公?看起来倒像个村里的教书先生。”
杨素道,“可惜杨素没那个福气——王妃,别来无恙?”
我道,“是晋王告诉您我在这里的?”
杨素点头道,“正是。不瞒您说,晋王让杨素来,就是让我劝劝您,好让您安心的留在他身边。”
“哦?”我淡淡道,“您到是直接。”
杨素晒然一笑,道,“我不说王妃也猜的到。晋王这是病急乱投医,杨素不忍心拒绝,可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我不作声,他说的若无其事,不过是想让我卸下防备,论口才我远不如他,但至少可以不开口。
杨素望着我,久久道,“真的这么坚决?”
我点点头,道,“是。”
杨素道,“王妃,咱们认识,也好多年了吧?”
我道,“杨大人,您今天找我来若是叙旧,我同您把酒言欢。但若是——就恕不奉陪了。”
杨素叹道,“那今日就叙旧,王妃若真不肯留,自此以后,青山绿水,恐怕也相见无期。”
我点点头,道,“相忘于江湖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杨素突然道,“要下雪了。”
我诧异的看看外面,虽然有些阴,可也看不出要下雪。
杨素道,“我几十年行军打仗,别的不成,看天气能跟地里的农民比,闻一闻就知道下面会是什么天。这雪看样子会下上一段时间——太子妃出殡下葬正赶上这么个时候,满天满地的白,够清冷的。”
我抖了一下,觉得似乎有些冷意,叹口气道,“死了的人,人没了,不过那么一具皮囊,冷热又什么相干,姐姐此刻当在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幸福生活着;活着的人,既然没有哀悼的心,看见了也没人觉得凄凉落魄。”
“死去何所寄,托体同山阿。”杨素缓缓道,“王妃想得开总是幸事。”
我淡淡一笑,端坐在那儿,像他一样凝视着外面,也不知道到底几个时辰过去了,只是发现外面零星的似乎有雪粒落下,飘飘洒洒,轻盈灵动。又过了片刻,地上薄薄的一层白,空气越来越湿,但并不冷,甚至有丝暖意。
连环进来,换了壶茶,热气腾腾的薰到脸上,让人想睡。
杨素打破沉默,道,“王妃,我略知一二——”
我打断道,“杨大人,我们说了——”
“我知道,”杨素沉声道,却不容置疑,“但是这些话是我个人要说的。”
我冷冷道,“一样,您若坚持,我也只有逐客。”
杨素不理会我,道,“晋王乃是几百年才得一见的雄君圣主,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自秦皇汉武以来,天下无人可同晋王匹敌,王妃,此乃杨素肺腑之言。可若说晋王也有瑕疵,”杨素眼中寒光闪烁,道,“那就是情之一字。要当个雄主,用情过深,困囿于儿女私情,不啻于自掘陷阱。王妃,我曾认为您进退有度,淡定清静,是晋王良伴,如今看来,杨素看错,您乃是晋王的劫,是晋王的孽。”
我又惊又怒,腾的站起来。
杨素口若悬河,厉色道,“杨素后悔,当初曾于暗中撮合您与晋王。如今看来,任何一人是晋王妃,都好过于您!”
我喝道,“你走!”
杨素站起身,指着我道,“你耽误的是一代英主,你是历史的罪人!”
我冷笑道,“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杨素道,“你认为你走不打紧,可留下的烂摊子谁收拾?当初你走,基本无人知,我们所有人都能帮着晋王善后。可现在呢?你们一路而来,知道的人有多少?晋王怕你担心,忧虑的事情从不跟你说,你可知道?区区江南沈南新之死就让你魂不附体,你认为晋王是拿你当诱饵诱惑于他,可你怎么就没认为晋王乃是为了保护你才暗中派人日夜看管?晋王妃,你知道不知道晋王如今在朝中的情况?难道是杨素和晋王一手遮天吗?不是!外有高大人,柳大人等一系列太子近臣把持朝政,内有皇上最心爱的兰陵公主暗中协助太子,晋王现今是如履薄冰举步维艰。杨素何曾想富甲天下?可不富不成,你越是污烂混浊臭不可闻,才越让人放心,才越能韬光养晦。你还要给晋王找麻烦,不错,晋王对你情意无人不知,皇后因此对晋王青睐有加,可是多少人又想利用你伤害晋王?你是他的弱点,大大的弱点。你逃,能让人做多少关于晋王的文章?你死,又能让人做多少关于晋王的文章?满天下,除了在晋王身边是安全的,到哪你都不安全,晋王也不安全,你懂不懂?规规矩矩的,就不成吗?到底你想要什么想怎么样?”
我手脚越来越冰凉,听到后面,眼前一阵阵黑,扶住桌子道,“杨素,你意思是说我这辈子就算是个晋王的附庸了,对吗?”
杨素见我摇摇欲坠,语气渐缓,道,“我只是想劝您留在晋王身边,现在的形势,于情于理您都不该再闹。”
我道,“你知道我打算怎么做?”
杨素道,“猜的出一二,无非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别打断我,王妃,你上吊不是为了自己死,是拿自己死要挟晋王让你走,对不对?”
我被杨素这般奚落,不由的怔怔道,“杨大人,您有鸿鹄之志,可总也得容许天下有燕雀吧?我也不知道您所谓的略知一二是知道多少,不过按您逻辑,您知道不知道也都一样,总之晋王是天将降大任的斯人,我是苦其心志劳其体肤的祸害。我应该做的,就是他说一我不二对吗?我……我……”我发现自己说话找不着北,心中更加气苦,想着昨日种种,当着杨素却不想露出——露出也不过是被他继续斥责。
“王妃……”杨素长叹一声,神色温柔道,“刚才杨素是故意,否则您怎么可能听我说话?臣与您相交也算多年,对您怎么会真的一点不解,您对晋王……”他摇摇头,继续道,“可我刚才所说,也是事实,晋王现在也很累,他在朝中的‘外忧内患’真的是不对您说而已,您体谅、迁就一点,当非难事,可是对晋王而言,就是莫大的鼓舞。”
我百口莫辩,这一天一夜五内俱疲,肝肠寸断,在人眼中就是一个不分轻重的蠢女人。
“杨大人,”我轻轻走到门口,依在门框上,望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雪道,“我想问您,是不是我的感受都可以忽略?我希望您如实的回答我。”
杨素站起身,在屋子里面踱步,道,“也非如此,王妃,可是您为什么不肯从另一个角度出发,您去想晋王所做,是为天下、为历史。他的胸怀、抱负,杨素虽虚长几岁可甘拜下风,为能在世之年遇见如此明主而兴奋,他作为‘普通男人’的那颗心,全给了您——您到底还有什么不能忽略的?难道您要的比一颗心还多?”
我灰头土脸,早早就知道不能跟杨素说话的,跟他说,最后的结果一定就是无言以对。连我自己都觉得都是我的错,不明事理贪得无厌。
可是,我抬头望着杨素,幽幽道,“杨大人,如果我就是做不到呢?”
见他不答,我叹道,“您出了一道特别难的题,顺着这个思路下来这个题只有一个解,就是我要留在晋王身边,其余的统统都是错误的答案。可是这逻辑从最初就有一个悖论,您的命题中为什么一定让我作为一个变量,去进行变化呢?杨大人,您偷换概念,现在的问题根本不是我去怎么做,而是我根本不想再在你这个逻辑中扮演任何角色任何变量,我说明白了吗?”
杨素凝视着我,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
我苦笑着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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