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千年情牵-第3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柳言行礼道,“好多了,大夫的药已经有人去熬了。”
杨广点点头道,“你多休息,不必动弹。”
我转身要走,就听背后杨广淡淡道,“我的药没那么多,还要留着救自己人,救了他以后再杀他,多此一举。”
我压着火,神色自如的离开,不发一言。
进了屋,啪的关上门,吓了连环一跳,她忧心道,“柳大人……”
我勉强一笑,道,“柳大人很好,恢复得差不多了。”
当此时,就听有人轻叩门,柳言叹道,“王妃……”
我起身,拉开门,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回去多多休息吧。”
柳言温文道,“有句话我本不想说,可实在不愿意您再误会晋王:昨日我祛毒,靠的皇上赐给晋王的珍贵药物,以及晋王全力的运功助我排毒,但是,”他眼睛清澈如湖底,坦荡的道,“药不能解全部,余毒不能除净,柳言最多再活二十年。”
他微笑着看着我,仿佛在说今天天气,风一吹过,白衣飘飘,好像海天之间的一抹云。

第四卷 江南 第六十八章 长安

那天清晨,柳言微笑的淡出我的视野。
我说身体疲倦,想睡个回笼觉,连环和唐谦默默的出去守在门口。
我拉下帐子,把被子蒙在头上,不可遏制的大哭。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么,只觉人于世间,承受着数不清的苦楚。生离的时候,我们都觉得生不如死,可真正死别的时候,才发现只要活着就有无限的希望。平时都好像洒脱,说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可是当真面对,却根本承受不住。开始是假装不去想,等到日子久了再回想,果然就能遗忘了很多细节,然后心里就不会太疼,便能够若无其事的说,生死由命,没什么了不起。
偏偏柳言强迫我去想到这些,不能逃避。
一整天,只有唐谦轻轻地把饭菜放在我的桌子上,然后再轻轻的退出去,我躺床上,哭,然后发呆,呆着呆着,就自己又掉下眼泪,身体蜷缩的像个虾米,哭到痛处,颤抖不已,但愿自己从此以后再不醒来。
我那样的状态不知到底持续了几天,昏昏沉沉的下船、上轿,从水路再到陆路。唐谦一直握着我手,我人靠在她怀里,时睡时醒。他们仿佛说过什么,可我听不到,大夫也来过,之后连环就喂我喝苦苦的汤药,她放到我嘴边我就喝,不知道什么是拒绝。
仿佛听到谁说,要停下找个地方让我休息,我一下坐直了身子,瞪着面前看不清面目的人大喊道,“我要回去,我要去找姐姐!”说完我抓起手边所有的东西,向面前的人掷过去,再然后,就有人拉住我,按住身体,不让我动弹。
忽然我只觉脸上剧痛,眼前一黑,一个趔趄,软软的就要倒下,面前的那个人却抓着我的头发,生生把我抓起来,怒道,“你到底有完没完?赶时间的是你,拖延时间的还是你,你为了一个沈南新,什么都不要了是不是!那你就死了跟他双宿双飞去,你怎么还不死?”说完,只听孩子一生尖锐的啼哭声,我只觉得眼前一亮,混沌如云翳散开,一身灰袍的杨广一只手抓着我,另一只手抱着子衿,仿佛就要往地上摔。
我尖叫着,不顾一切伸出双手要去抱我的孩子。
杨广厌恶的道,“这个孩子你还要他做什么,你不是准备死了吗?”他说完又把子衿举高了一些。
我喊道,“我没有,我没有!”我指尖碰到了杨广的袖子,却再也使不上丝毫力气,只能苦苦哀求道,“我求求你,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你要怎么样我都答应你,我求求你!”
杨广用力一甩,我就被他摔倒了地上,我连滚带爬的起身,看见杨广已经把孩子抱在怀里,低头看着我冷冷道,“你醒了?”
我贪婪的看着子衿,他还在哭着,因为憋气,脸通红通红的,我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道,“让我抱他,会哭坏的。”
杨广一言不发的把孩子给我。
我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抱着子衿,一边慢慢的走,一边轻轻的拍,哼唱着以前每天睡觉时给他唱的歌,子衿泪痕虽在,呼吸却均匀下来,一双黑黑的眼睛看着我,仿佛有话要同我说一样。子衿动了动,我以为他不舒服,正要换个姿势,却发现子衿的小手摸到了我脸上,我一怔,随即明白,他是在擦我脸上的眼泪。轻轻的,他仿佛在擦拭我的心,温柔而和煦,我忍不住微笑,亲他的脸颊,子衿头一偏,躲过去。
阳光透过窗子,打在子衿小脸儿上,能看出有一层细细密密的绒毛。
抬起头,发现杨广漠然的望着我们母子。
沈南新一事之后,我第一次这样平静的望着他,温和道,“对不起,这些天来给你添麻烦了。”
杨广淡淡道,“没什么。”
我道,“子衿我先抱回去,可以吗?你放心,我不会抱着孩子偷偷逃跑。”
杨广凝视着我,良久,道,“可以。”
我轻轻道,“多谢你了。”
杨广道,“不必客气,你是孩子亲娘。”
我抱着子衿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个问题,道,“是不是就要到长安了?”
杨广笑道,“你到还没全糊涂,不错,今晚在这里歇息一下,明天我们就进长安了。”
我淡淡一笑,没有作答,抱着子衿出了门,唐谦迎上来,看见我,微微一惊,随即欣喜道,“阿弥陀佛,王妃,您总算是好了。”
我掀开轿帘,心下唏嘘不已,两年多了,故地重游,长安,这座拥有三千多年历史,其中一千多年是都城的城,在黎明的微醺中巍峨耸立,庄严肃穆,同旧日没有分别。人若尘埃,浮生如梦,在历史面前不堪一提。
子衿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城,两只黑漆漆的眼睛充满好奇。我疼爱的望着他,若不是子衿的一声啼哭,我兀自陷在自己的自悲自苦里面不肯睁眼。一个人生命有限,可是生生不息,血脉传衍,沈南新即便真的不在了,可是他爱的一切还在,子衿也在,这一切的熟悉上面,那个人就不会消失。
暂且把死别也当是一种生离,总有相见那一日。
柳言的日子或者屈指可数,可是对于我们而言,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谁也不知道,所以何必悲观?就算是身体健康的我们,又有多少年?50年?70年?在时间的荒野上,三秒钟和三千年没有区别。
“王妃。”嗒嗒的马蹄轻轻的响起,柳言出现在我面前,温文道,“好多了?”
我微笑着点头,道,“多谢你。”
柳言轻轻低下头,抚了抚马鬓道,“柳言没做什么,是王妃自己玲珑剔透。”
我看着他,道,“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钻牛角尖儿,难为你们一直这么忍受着我。”不等他回答,又叹道,“我自己处事不当,导致今天这种局面,使得我身边的人各个不幸,罪孽深重,还找别人身上的原因,唉。”
柳言轻笑道,“王妃你这不是又开始钻另外的牛角尖?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选择,一切心甘情愿,怎么是你的错?世间种种,不过是各自的缘法,各自承受。”说完,他双腿略一用力,马小跑着到了前面杨广身边。
我看着他背影,放下轿帘,子衿蹙眉望着我,神情难过,我忍不住笑着刮他鼻子。就算为着孩子,我也要振作起来。扪心自问,我认为自己诚实坦率,可却狠狠的骗了杨广,我认为自己不愿做伪,可对沈南新又不够决绝,最终是让自己所爱以及爱自己的人都得不到幸福。
为了自己的安全感,为了自保这个我觉得正当的理由,伤害别人却理直气壮。
闲梦远,南国正清秋,万里江山色寒暮,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
若沈南新在天有灵,也是愿意我能够如他一样拿得起、放得下的吧。
我做错了那么多事,现如今,要去尽量弥补,对该再见的人,说好一声再见,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立场,我不能接受,但该去原谅,有一切,不应有恨。杨广杀沈南新从他角度说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那男人戏他妻,夺他子,争他天下。沈南新想戏弄谁便戏弄谁,他说他要放下,又有谁敢信?
杨广虽然利用我引诱沈南新,但是他对我的好是货真价实,为我的改变也是货真价实,平心而论,我不该一把把他的付出全部抹杀。只是他杀了沈南新,我闭上双眼,心里凄然,是死结。
城门大开,我们低调进城,直抵长安王府。
昨夜,我单独找到杨广求他一件事,求他不要带子衿进宫,也不要让外人知道他。
杨广冷淡道,“怎么,你还要隐瞒着什么?”
我摇头道,“不是这样的,只是现在解释起来有点难——你看,若我一直在南方养病,那么一旦子衿出生,就该立刻禀报给父皇母后,现如今,突然抱个一岁多的孩子回来,算是怎么回事。”
“那就一直瞒下去了?”杨广道,“还是你打算继续带着我的孩子走?”
我叹口气,道,“杨广,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只不过此刻有些心力交瘁,疲于应付,想不出个主意,就算是为了你好,你也不希望关于你有任何谣言的吧?这个孩子……此刻不会帮到你,只会害到你。”
杨广一言不发,久的我到了他不会再理我,他才缓缓道,“随便你吧。明天先回王府,我安排好,不会有人泄露任何事。”
“谢谢你。”我望着他轻轻道。
“客气了。”杨广端起茶杯,喝口茶,道,“还有事吗?”
我明白他意思,站起身道,“没,那我先走了。”
“王妃,”沈福道,“到了,请下轿。”
我抱着子衿,下了轿,忍不住打个冷颤,长安比江都来的冷上好多,已是冬天,空气干冷干冷,呼口气,都是白雾。
“回家了,”连环兴高采烈道,“老天爷,我还以为再也回不来了呢!没想到还能这么团团圆圆的回来。王妃,”她转头看着我笑道,“你看一晃就要过年了,今年我还会当大总管,你说好不好?”
“连环,”唐谦笑道,“我们只是回来几日,拜祭了太子妃,就要回江都去,你呀,是没机会在这里当连大总管了。”
连环皱皱鼻子,而后又笑道,“那也不一定,过年,晋王能不回来吗?到时候只要回来,我就还有机会。”
我不理她们两个,抱着子衿往后院走,那里曾经有我快乐的回忆。一草一木,亭台楼阁,原来都印在我心上。
“妹妹。”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猛然转身,看见一身素雅的萧怡站在旁边。我微笑着望着她,心里没有丝毫芥蒂,道,“姐姐。”
这么多年过去,我们重新以姐妹相称,望着萧怡平静的目光,我知道,这个聪敏的女子一定以她自己的方式成熟。

第四卷 江南 第六十九章 问情(上)

“回来了?”萧怡微笑着道。
我点点头。
萧怡缓步到我身边,道,“我听见外面乱哄哄的,就知道是你们今天到了。”
“是吗?”我笑笑,道,“说是要跟平常没两样,看来还是够吵闹的。”
“也不是,”萧怡想想道,“可能我是平时静惯了,一点儿点儿动静,别人不觉得,我都能发现——你的孩子?”
我心中一闪念,便肯定的道,“是。”
子衿要下地,我也就正好把他放下,他丝毫不为天气的严冷所影响,左顾右盼,新奇不已。
“这么大了,怪可爱的……这两年,你受了不少苦吧?”萧怡淡淡问道。
我看她一眼,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些什么,实打实的回答道,“没受过苦,生活简单点儿,可是不劳心,要说还是轻松了。你呢?这两年南北的奔波,辛苦的很吧?”从陈地,再跟随着杨广去并州,不知为什么这次没去江南。
萧怡一笑,却没回答,道,“前面是你院子了,我不跟你过去了,想来你也有不少事儿要做呢。”
“也好,”我不同她客气,爽快道,“有事派人来找我就成。”
萧怡点点头转身离开。我目送她走,总觉得她也变了很多,这两年,每个人都在从里往外的蜕变,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坚定,只有我,仿佛越来越糊涂,越来越纠缠。
院子正中的树稍显粗一点,岁月之于它,竟然好像没什么作用,树皮一如既往的苍老,光秃秃的树叉迎风晃动,吱吱嘎嘎。地面清扫的干干净净,只有砖缝儿里不知怎么留下的两三根稗草,风一吹,贴着地簇簇动,原先的花坛地上用黄色席子盖上,边上用石头压好,整整齐齐的,偶尔席子中涨起来一小下,好像有个小兽在里面左冲右突。
我走到门前,轻轻摸摸门把,抬起手,只有极淡的一点灰尘,想是黎明时分就有人擦拭过。心头说不出的百感交集,轻轻一推,门吱哑的开了,子衿迈过门槛儿,在我之前摇晃的跑进去,他指着屋子对我笑,我明白他意思,是说这里怎么和江都那里一个样子呢?子衿极聪明,过目不忘,江都王府他只去过一次,就全都记住了。
我蹲下去,望着他笑道,“子衿,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他皱皱眉,似乎有些困惑,垂下长长的睫毛似乎在思索,半晌漆黑的眼睛看着我,坚定的摇摇头。
“哦?那你刚刚不是还觉得这里熟悉吗?”我故意装作不解的问道。
子衿抿抿嘴,亮晶晶的望着我,摇摇头,不说话。
我握住他手,这个孩子不像别的孩子活泼可爱,爱跑爱说,但是却有双会说话的眼睛,心思细腻敏感,让人充满怜惜。
“家,石头。”子衿忽然清晰道,说完就挣脱我手,在屋子里面四处看。
他劲儿不大,可是挣脱的时候却让我虚弱无力,子衿在说他心中的家是沈南新的石头山庄,或者在我和唐谦的小院中他毕竟太小,而沈南新陪伴他那几个月,却让他印象最为深刻。他会找那个人吗?以后还会记得那个人吗?
“王妃。”唐谦站在我身后,道,“我扶您起来,老蹲着腿会麻的。”
我笑着撑住她手,站起身。
“王妃,”唐谦攥着我手道,“晋王说有事同您谈,我先带子衿离开一会吧?”
我一怔,问道,“他说什么事了吗?”
唐谦摇头道,“没有。”
我沉吟下点头道,“也好,你先带子衿出去随便走走,让连环沏壶热茶,我就在这儿等他。”
唐谦带着子衿出去,子衿不吵不闹,只是看着我,依依不舍。我不知道他是否是已经懂得了离别,只是从一个人身边到另一个人身边,从不由得他,无论多留恋,似乎也得走,心里一疼,这么大点儿的孩子,不去哭闹着争取,而默默接受,他也知道命运之力不可违背了吗?
茶上来,茶凉了,我没空去回忆什么,考虑着如何处理着后面的事情。我随杨广悄悄回来,除了江都王府跟随而来的那些心腹兵将,并没有外人知道,这总算给了我做任何决定的回旋余地。
毫无疑问我要去拜祭姐姐,但……我瑟缩一下,我极不情愿进宫拜见杨坚以及独孤后,不是说一点感情没有,只是想起来就觉得疲惫,如果相见变成如此喘不过来气的压抑和折磨,不见不是更好?况且从长安回去后,我看着地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一声叹息,这段时间以来,是有了盘算的。
刚刚见萧怡,虽然话不多,却意外和欣喜,抛开了旧时种种,抛开了杨广,或者我们可以谈得更多一些。
“玉儿。”
我从自己沉思中惊醒,看见杨广坐在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静静的注视着我。
我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说一声,吓我一跳。”
他淡淡一笑,道,“刚来,看你想事,就没打扰。”
我道,“我能有什么事——对了,你来找我是怎么了?”
杨广端起茶,轻轻喝了一口,皱下眉,我知他喜欢热茶,必然是嫌这个凉了,便要喊连环,想让她换壶新的,可才一张口,忽然觉的怪怪的,就又安静下来,坐在那儿等他说话。杨广放下茶,没再喝,道,“老喝凉茶对身体不好。”
我一怔,随即道,“不老喝,刚以为你立刻到,所以就让人上了茶,没想着你过了这么久才来,茶就冷了。”
“刚宫里面来人,总得交代清了才成,我脱不开身,所以才晚了。”杨广道。
“我没怪你晚,”我忙解释道,“反正我也没事,去拜祭姐姐也不差这一时,就是跟你说下不是故意要喝冷茶。”
杨广“嗯”了一声,没再说话,门关着,可窗开着,他望着外面苍白的天和干黑的树枝,半晌道,“冷不冷?我给你关上窗户?”
“没关系,”我勉强一笑,道,“正好给屋子换换气,清新爽利——你要是冷我就关上。”
杨广摇摇头,习惯性的拿起茶,到了嘴边一怔,又放下,道,“我一会儿就要去拜见父皇母后,你跟我去吗?”
我问道,“我也正在想这个,我有什么选择吗?”
杨广道,“你不愿意去就别去了,反正也没外人知道你回来——那些个沿途保卫的乃是柳言和我一直带着的死士,死也不会有人乱说。”
我低着头轻轻道,“那会不会有什么麻烦?会不会影响到你?”
杨广突然对我一笑,道,“你这话问的晚了点,该早两年问。”
我道,“当时哪还想得了那么多?一气之下,我做的比你想的还偏激。”那时候一贯主张旁观历史的我豁出去宁可下十八层地狱,让历史爱怎么样怎么样,都要离开杨广。
杨广问道,“我当时那么让你生气?”
很不可思议的,我们居然会这样心平气和的闲聊着彼此的过往,定亲、大婚、并州的日日夜夜,长安的风风雨雨,平陈的殚精竭虑,说到会心处,相视一笑,当时多尴尬多甜美多痛苦的往昔,不过如此而已。只是我们闭口不提在江南相遇以后的日子,仿佛定时炸弹一般碰不得、摸不得、甚至想不得。
“差不多了,”杨广起身淡淡道,“我得进宫了。你自己考虑考虑,如果愿意,明天跟唐谦一起,扮作丫头根我去拜祭太子妃,说到底不过是个心意,你心想神知,也用不着非上前去号啕大哭。如果不愿意……”他戛然而止,沉思着,又拿起茶杯。
我脱口道,“放下,冷的。”
说完两个人都是一愣。
他脸上微微抽动一下,咳一声,道,“我先走了。”
我低着头送到门口,道,“嗯,我会仔细想的。”
他站在树下,摸了摸粗糙的黑褐色树皮,又随手拍拍,道,“行,想怎么做派人告诉我一声。”
我道,“是……那你慢走。”
杨广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目送他走远,我抬脚回屋,关上了所有的窗,我怕冷,此刻已然手脚冰凉,哆哆嗦嗦。坐到床边,裹上被子,轻车熟路,好像从没有离开过。

第四卷 江南 第六十九章 问情(下)

没过一会儿,唐谦带着子衿回来,见我只露个头在被子外面,鼻尖儿通红,扑哧的笑出了声。我鼻子不通气,哼哼两声,把被子敞开个缝,让子衿过来,子衿蹒跚的笑着就冲进我的被窝中,撞到我肋骨上,我尖叫一声,随即跟着子衿一起滚倒在床上,任由他压在我身上,小手乱拍。
过了片刻,我才停住笑和喘息,对坐在床边的唐谦道,“对了,明天我和你一起,装成是晋王的丫头,跟着去拜祭太子妃。”
唐谦诧异的看我一眼。
我道,“如果不以这个身份去,我还好说,子衿怎么办?一时间我想不出对策。”
唐谦道,“晋王同意您这么做?不把子衿的身份说出来,岂不是……”
唐谦没明说,不过我明白她意思,是说杨广现在这么处置我们,某种程度上是给了我们离开的可能,而放我们离开——这举动不大像是杨广所为。
我道,“既然也想不出个什么办法,就干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也不想去琢磨他心思,咱们一心一意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万事,迈出第一步,就自然有了第二步第三步,之前考虑得再多不去走,也没用。”
唐谦问道,“那您第一步走什么?”
我望着房梁,叹口气道,“第一步就是去拜祭姐姐,来长安,不也就为了这个么?明天拜祭完了,估摸着晋王还要留在长安几天,既然回来一趟,他总有他的事情。让连环带着点子衿,你、沈福,咱们三个……在长安四处转转,这次走了,应该就不会再回来了。”
唐谦点点头,伸手把子衿抱过去,擦了擦他嘴角的涎水,随意道,“王妃,我只是个旁观者,有些话……我一说,您一听就是了。您真的仔细考虑下您跟晋王殿下的以后了吗?王妃,您是个挺奇怪的女人,哪个王爷不是三妻四妾,当了皇帝的更是后宫佳丽三千人,晋王妻妾别说在王爷里面,就算跟普通的豪门大户比,都少得很了,对您更谈得上是情深意重。您当初要走我能理解,柳大人也能,所以我们都站在您这边儿,那时候晋王确实毫不顾忌的伤害您,可现如今,晋王变了很多,柳大人私下里安排着你们重逢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我们还是觉得,您跟晋王在一起更幸福。”
我没想到唐谦会说这些,默默地听着。
“何况,”唐谦叹口气,继续道,“您就算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子衿,说到底——他乃是个真真正正的小殿下,小王爷,以后的尊贵身份……更是不可限量。您真的就忍心让他流落民间,一辈子庸庸碌碌吗?”
“那你说,我要怎么做?”我平躺着,心平气和道。
“王妃,”唐谦脱掉子衿的小鞋,刚刚在床上滚来滚去也没脱鞋,不晓得他踩脏了多少,“您也许暂时接受不了,要我说,您就跟着晋王好好过吧,想好了一套说辞,去拜见了皇上皇后,就说您在南方养病,现如今病好了,皇后一向喜欢您,哪会说什么?”
“那子衿呢?”我转头望着唐谦道。
“子衿……”唐谦道,“就这稍微麻烦一点,可也不妨碍,说是当初在南方生下来病殃殃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大,请高僧看过,高僧说要带到庙里寄养一年才能祈福长命。怕让皇上皇后挂念,就干脆等孩子健康了才带回来。”
我笑道,“唐谦你这个谎可太不高明了,漏洞百出,禁不住拷问。”
唐谦不以为意道,“谁拷问?拷问谁?您跟晋王咬死了不松口,任谁也没辙。满朝谁不知道您跟王爷两个人恩爱无比,谁能有什么风言风语?这孩子要是跟您没关系有人会给晋王造谣,可这孩子是您亲生的小殿下,难道有人能给您造谣?您别忘了,在晋阳那儿,有个跟咱们王府您这院落一模一样的小院落,那两年皇上去过那儿,使臣去过那儿,谁都把晋王对您的深情看在眼里,我问过柳大人,您离开王爷这两年多,晋王身边一个女人都没带过。”
“我明白,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顺水推舟,想跟晋王一起过下去,就轻而易举,天衣无缝,对不对?”子衿又扎进我怀里,咯咯笑着,拿被子蒙住头,在里面动来动去。我忙抓出来他,省得在被子里面闷到了。
“就是这样,只要您想,晋王殿下不会说个不字。”唐谦道,不等我插嘴,又道,“其实我也知道您心中的芥蒂……”
我打断她,淡淡道,“不是芥蒂,是死结,唐谦。”
“可是王妃,”唐谦道,“那一箭难道您就那么笃定是晋王所射吗?”
我犹豫一下,没说话。
唐谦道,“其实您心里也怀疑,对不对?开始我也觉得是晋王,稳、准、狠、毒、辣,这做派,一贯是晋王的,只求成功,不求什劳子仁义道德那些个东西。可是慢慢的又觉得不是,一来是柳大人极力的帮晋王澄清,唐谦和柳大人认识的时间久,难免就比王妃您多相信柳大人一些;二来是这些日子以来晋王的作为,也让我觉得事出蹊跷。”
“什么蹊跷?”我问道。
“这件事情从晋王角度讲没有什么不对,若是晋王所为,我不认为晋王会不敢承认,”唐谦蹙眉道,“晋王对您……实在不像会那么做。”
我道,“唐谦,我不想继续说这个。”
唐谦看我态度坚决,便摇摇头,像是甚为不赞同。
我侧个身,对着墙,不想让她看见我表情。她说的那些,我何尝不知道。对于杨广的了解谁还会比我更深?可是所谓人在局中且关心则乱,不好评判。到底是不是杨广射的那一箭——当所有人在我面前为杨广辩解的时候,杨广却一句话也不说,不承认、不否认,仿佛根本不想就那个问题跟我说什么,让我怎么做?我闭上眼睛,深呼吸,痛啊。
再者说,我就算可以为杨广开脱一切,可是沈南新的死他能脱的了责任吗?沈南新终究是为了救我而……他尸骨未寒,我却在短短时间内去跟自己的爱人双宿双飞……那样子简直太冷血也太没有人性了。
都劝我同杨广冰释前嫌,可是一条人命横在那里,怎么冰释,要我命也就罢了,偏偏是别人的,我凭什么在别人的尸体上享受幸福?我没有这个权力,也没有资格。
摇摇头,我睁开眼睛,侧过身,扭头看着唐谦,道,“唐谦,我明天还是跟你一起当晋王的丫头一起进宫一趟吧。”
“好,”唐谦答道,“那我就去通知下晋王,咱们尽早做安排。”说完,唐谦起身走出去。
事情就按照我们所计划地进行。让我意外的是,原本长安晋王府的下人在我们到之前就都遣散了——这下就更没有原本认识我的人在这里,来往府内那些个曾经认识的晋王旧臣也不会到后院来,我被隐藏得很好。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若有若无的拍着子矜,看杨广之前的做法,分明就已经打算此刻不让我“出现”,他了解我,能猜到我的做法不足为奇,可是我很难认为他这么做是因为考虑到我的心意。他到底为什么要隐藏我?
子矜呼吸均匀,小手半蜷着,偶尔动一动。我轻轻握住他小手,又软又暖,让人忍不住想在脸上蹭蹭。
明天进宫最后一次拜祭太子妃姐姐,她那般的温柔敦厚,聪慧恬淡,最后却得到这么一个结果,让人不胜唏嘘。人,看来单纯的道家的无为也是不成的,我无害人心,虎有伤人意,一个人,总要自保的。
姐姐这一去,杨坚对太子只怕会更加疑惧,太子前曾荐父废后,后又宠妾灭妻,身边至亲至厚之人他都心狠手辣下得去手,这样的人会如何对待父亲,如何对待百官,如何对待天下百姓,如何对待曾经对其有过威胁的兄弟手足,实在是未知数。纵然高大人等太子重臣不断的居中美言,这道裂痕和深深的阴影都会在杨坚以及独孤皇后的心中深存不散了。杨广已静制动,自己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太子自毁长城。
杨素曾言,只需要忍,就有机会。忽然想到,也有两年没见到杨素了,不知明天会不会能见到他,那个在我印象里,永远一身青衣,永远淡定出尘的男人,如果说柳言是杨广的左膀,他就是右臂。
现如今,机运都偏向着杨广,平南定北,威名赫赫,太子不堪,众人失心。想必杨广春风得意的很了。
子矜的腿忽然一踢,仿佛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皱着眉,微微张着嘴。我忙不迭的轻轻拍他,再也没有想什么,不一会儿,随着子矜一起进入梦乡。

第四卷 江南 第七十章 拜祭(上)

次日晨,我按照侍女装扮完毕,将子矜交给连环后,便带着唐谦、沈福到前院的书房去找杨广。
杨广上上下下打量我一遍,莞尔一笑。
我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他道,“你要真是个侍女就好了。”
我脸微微一红,有些尴尬,便岔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