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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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诸位眼中士农工商士永远在第一位吗？”越江悠悠开口，“正阳教授的不外乎是士，文士，武士，难道天下之大竟再无入诸位法眼的前途了？”

　　“越江你有话直说。”韩遂催他，“我们都听着呢。”

　　青衣，眼神淡淡，却又坚定自信，由不得人不信，不听。

　　“大家应该看到监财的结果，农赋商赋几乎是三一分，农为本，商令其繁荣。重农为何一定抑商？这便是富民最后一步监策。一个国家，若要各行各业都发展起来，首先是认可它，不给它打上高低贵贱的烙印，人各凭本事吃饭，行业有何贵贱之分？这样教民目的也有依托，人生百样，各有天赋，读书要明理，但更重要是明确自己道路所在。若读书皆为求官，穷途失意之人岂不满街都是！秦国需要的是各个行当的人才，因此越江认为，提高工和商的地位，若有可能，可以开设专门教人匠业的府学！”

　　连江重都呆住，太疯狂的想法，良久，他才回过神来，“还是跟以前一样，写折子，若皇上与诸位大人无异议，即可实施。”

　　秦为也回过神，“想啊，都别愣着，若有什么问题，自当奏请父皇派得力老臣助阵。”

　　“府学是有点不现实，”越江忽然一笑，“只是听说很多高超的技艺现在都已经失传，不想今人悲古人，后人亦悲今人而已。可以让那些大师们多收几个徒弟。”

　　众人见他适才意气风发，忽又如小儿耍赖，不由一乐。这，不算太远。　。。

103　青阳逼岁除
景阳殿。

　　秦行默默看完折子，微微一笑，“湘儿，你这工和商的地位好说，也就是你们提的，给各部的匠人加俸，降低商赋，把一些针对匠人和商人的繁文缛节取缔。不过，你这府学，还有让老匠人不藏私多收徒弟就难办，自来师傅教徒弟都会留一手，不传之秘要是在府学教，还拿什么同人竞争？再说又有几人放得下架子去学？总不能强令那些读书人去上你的府学吧，还是朕下一道圣旨，哪个匠人都要带多少徒弟，把自己的拿手绝活都教出来，否则以抗旨罪关起来？”

　　秦湘笑笑，“我又没说一定可以，不过是鼓励一下，放点风出去，星星之火还可以燎原，总归有那么一天的！”她看看秦为，转转眼珠，“老爹，你说让这位去那些老匠人家里转转会不会让他们感激涕零，俯首听命？”

　　秦行思量一会，“有门。”见秦为不情不愿还无可奈何，不由哈哈一笑，“只是委屈为儿了。”

　　“那有什么？”秦湘抢着说道，“人无贵贱，大哥巴不得这么做呢，他这么做，好处大大的，没见古人士为知己者死，还有什么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还有什么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要非常赐颜色，人家才乐意为你辞家破残贼，还有什么看那白刃血纷纷，死都不带看名节勋位的……”

　　简直口若悬河。

　　“马上要过年了，湘儿，别说那么多死字，忌讳。”秦行含笑打断她，“等过了年再说吧。”

　　“过年？”秦湘闪过一丝迷茫，忽又雀跃起来，“我还从未正正经经过过年，老爹，大哥，怎么过？发给我银子吗？”

　　秦为不由一笑。

　　年。海朝，芜园。

　　隐隐有鞭炮声传来，却使这里显得更加安静。

　　“小豹子，我来看你了。”子景执酒，洒于塘前，“先生不许你喝酒，我偷偷给你。”

　　“你那先生这会不定多逍遥快活呢！”子齐叹道，“说不定连小豹子都给忘了。她可从来没问过我们小豹子后来怎么了，一点都不关心！”

　　“不是，”子景淡淡道，“先生这是信任，他知道我们会善待小豹子。再说，他问又何益，徒增伤感罢了。”

　　“哟，景弟长大了，都知道伤感了。”他玩笑一抓，却抓个空。再看子景仍是执酒，子齐稍稍一惊，景弟不再是任他欺负的那个小孩子了。

　　“你们果然在这，”子安眼中掠过一丝忧伤，“如果小豹子不死，山野也就不那么愤激，我们也就可以把酒言欢，言笑晏晏。”

　　“先生说只要心是自由的，在哪不是海阔天空，不过也是身在事中的无奈之语，”子景收拾起酒杯，“如果在这，也没什么不同，不过仍是殚精竭虑的为人谋划。先生一向不耐防人，在这是那样下场，不知道在秦京又会怎样。”

　　两人一时无语，这个景弟，不知不觉间变了很多。

　　年。秦宫。雪未及打扫，铺了一地。

　　秦湘欢快的跑来跑去，不时拉住人问这问那，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又捧了盘点心吃的津津有味。

　　秦为有些不解，每逢佳节倍思亲，她怎么也不想海朝那边的兄弟？“湘儿，你说人跟人之间的感情会很持久吗？还是在一起的时候就开心，等到分开，又为新的人新的事哈哈大笑，一年半载都不会想起以前的人，以前的事？你会这样吗？”

　　“当然会啊，要不还要怎样？”秦湘又扔进嘴里一块点心，“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要靠回忆生活！”她狡黠一笑，“你想谁了？我可以透漏给你蜜蜂腰带的秘密，算算年纪，你也不小了……你干嘛，打架你打不过我的！”

　　秦为忽然笑了，他迅即捏起一团雪，狠狠砸向她，转身就跑。

　　“你暗算我？从来只有我暗算别人的份！”秦湘捏起一团雪，飞快追上。

　　很快，秦彦秦开秦青也参与进来，几人闹成一团。

　　没人注意，昭妃脸上的阴晴不定。

　　似乎过了一个年，秦湘与秦为关系好了不少，不再一见面就吵。许是事务太多，监能监财顺利进行，安家也慢慢展开。走在秦京街上，人人脸上喜气洋洋。

　　日子虽不十分满意，但终有盼头。

　　时值夏末，热的厉害。

　　“湘儿，你别逛了，我们事情还没办完……”

　　“我又没让你跟着，那些商家大户匠器名家有你这个大太子登门拜访就够有面子了，我一个伴读跟着干嘛，看你们打太极？”秦湘仍是兴致勃勃，“我要去看嫣如姐姐他们的小孩，买点东西。”

　　“好，有一个条件，你回去得给我做饭。”秦为悠然开口。

　　“成交。”秦湘吐出两个字。

　　风云居。

　　秦湘逗着两个孩子，不时嘿嘿笑着。

　　“湘儿你最近忙的很，怎么有空过来了？”嫣如含笑问道。

　　“来看看小小的我，小清小越，”秦湘顺手从口袋中摸出几块碎银，“长这么丑，我都不知道买什么送给他们，只好拿银子配他们。”

　　“说什么呢？”嫣然一把把她推开，“说我们丑，”她轻轻抱起孩子，“再说，不让你看！把你的臭银子拿开！”

　　“唉，”秦湘叹口气，“怪不得说女子出嫁前是玲珑宝钗，出嫁后就变成巡海夜叉。”

　　“你还不一样？”嫣然毫不客气，“未嫁就是母夜叉，这要是嫁了，还不成鬼叉！”

　　“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嫣如笑着制止，心中忽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忙岔开，“湘儿，听说秦青要大婚，你送什么？”

　　“她？还早。”秦湘懒洋洋，“冷午说他要干出一番事业才娶，还要过几年吧。不过我送什么呢？送银子？”

　　“她会缺银子？”嫣然嘲笑，“我有个主意，湘儿，你不是会画画吗，你可以画一张钟馗像给她，辟邪，真的，你随手一画就是一个很管用的辟邪符。”

　　“你别嘲笑我，”秦湘来了劲，“我告诉你，我那副魂归何处可卖了千两黄金！”

　　“买你画的人反正不是眼睛有毛病就是脑子有毛病，被你几句话一忽悠，掏那么多金子？”嫣然嘻嘻笑道，“那傻瓜是谁啊？”

　　“这就是你不懂欣赏，”秦湘得意，“那可是蓝月的蓝之闲！”

　　“什么？”嫣然睁大眼睛，险些把小越扔到地上，“那个号称琴棋书画四绝的蓝之闲？湘妹你没对他下什么蛊吧，我可知道你的厉害，人家可是又帅又有才，我的偶像啊，你别毁了人家……”

　　“好了，”嫣如知道两人说下去不知会扯到哪，“湘儿，你不是厨艺第一嘛，可以教秦青做菜，就当送礼了。”

　　秦湘明显怔了一下，教人做菜，……

　　“小种子，你出去后要小心提防那些要跟你学你绝艺的人，你厨艺最好，若有人向你学，那人早晚会害你。”“为什么？师傅不是说师贵无私吗？”“若有人学你最好的，你又肯教，你们关系肯定密切。记住，越是密切，越是防不胜防，越会给你最后一刀！”

　　“防不胜防，那就不需防了，做菜有什么大不了的？若学了我的功夫，可能要一战，学了阵法，可能对敌，学了做菜，能怎么样？”

　　长叹，“也因做菜平平无奇，你才会小瞧，觉得没什么，无害。师傅只是做个比方，师傅也不愿你终日猜疑，只是叮嘱你留个心眼。”

　　她本不信，可跟她学做菜的子安射出了要命的一箭……

　　“湘儿？”嫣如叫她，“你怎么了？”

　　“没事，”秦湘回神，巧合而已，我不愿活在猜疑中不得安宁。“要不这样，我教青姐姐，清扬还有你们两个，怎么样？”秦湘笑语，“老匠师都开门收徒了，我也不能藏私啊。”

　　“我不去！”嫣然反对，“姐姐去就可以了，我要在家好好照顾小清小越。反正姐姐学会了，还能不做给我吃？”

　　“好吧。”嫣如点头，“等你以后走了，我还可以常常做给皇后吃，免得她想你。”

　　“那说定了。”秦湘转身抱起小清，“如姐姐，我娘老念叨你们和小孩，我过几天要离开几个月，你带着孩子多进宫陪陪她，免得她一个人孤单。”

　　嫣如自是含笑点头。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04　备战春秋
湘女园。

　　秦为放下碗筷，“湘儿，父皇说你这几天不用跟我出去了。”

　　“我正要跟他说，”秦湘应道，“我这几天要好好呆着，教青姐姐她们做菜，也算我给她的贺礼。”

　　“我还以为你要好好想想武民的事，”秦为有些失望，“青妹的事不是推迟了吗，你干嘛这么急？”

　　“那事不急，春秋为什么叫春秋，就是因为大事都是在春秋两季发生。等我教完，我就跟你们去军中，那会我们安家约得入秋之期也到了，我要看看结果如何，你总得把人家的父母妻儿照顾好，人家才愿意为你拼命吧。对了，正阳怎么样了？”

　　她的道理，总那么简单，充分，秦为总算习惯，“正阳主修文课的基本都派出去了，他们也都有不少经验，这个不须担心。主修武课的可看红了眼，他们又怕你挑战，练得十分刻苦。”他微微一笑，“父皇已经准许江先生增加正阳人数，只是嘱咐一定要宁缺毋滥。我们想着给正阳加一个训誓，拟了好多，没有特别满意的。湘儿，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秦湘来回踱步，忽展颜笑道，“有了！”

　　她神色郑重，下笔毫不犹豫，笔走龙蛇间，几个大字跃然纸上，飘逸又劲力十足。“为民请命　　舍身求法　做国之脊梁”，秦为动声念道，“好！湘儿你写了名字，明日拿去给江先生他们选用。”

　　“好啊，”秦湘小小振奋，这次写的十分中正，“越江”。

　　秦为一笑，“也罢，反正正阳也只认越江，不认秦湘。”

　　待墨迹干后，他才小心将纸卷好，“那，湘儿，你休息吧，我走了。”

　　“终于学乖，不用我赶了？”秦湘笑意盈盈，“不送！”

　　昭仪宫。

　　昭妃只觉窝了一肚子火发不出来，青儿跟秦湘越走越近，还竟然跟她学做什么菜！说什么都不听，她不禁恨得牙痒，小时候当面侮辱，现在非但不公开道歉，每次见她还冷冷淡淡，有时索性躲了走，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更可气的是，皇上一味宠着她，公然说什么只要不杀人放火就由着，任由她胡作非为，青儿几时有这样的待遇？可恨青儿还巴巴跟上去。她火气更大，见秦青又要出去，冷冷叫住，“青儿，你干什么去？”

　　“跟，跟湘妹学做菜。”秦青怯怯，“母后，等我学好了亲手做给你吃。”

　　“又是她！母后跟你说过多少次，这宫中，只有母后真心为你们好，她教你做菜，不定有什么阴谋！那个小丫头眼睛一转就不知多少个鬼主意！你哪里是她对手！”

　　“母后，您又来了，”秦青无奈，“湘妹是主意多，但她只是帮我，怎么会害我？我跟午哥哥的事……”她忽然住口。

　　“你跟冷午怎么了？”昭妃忽然想通什么，“你那一阵老往她那个园子里跑我就觉得不对劲，原来是她，什么老天祝福的一对，还有一向不出头的冷家怎么会拒婚，原来都是她设计的！”

　　“是，”秦青跪地，“母后，女儿喜欢冷午，愿意嫁给他，也请母后以后不要再针对湘妹。她答应过我，不会对您痛下狠手的。”

　　“啪”重重一记耳光！

　　秦青捂着脸，泪水涟涟，“母后，你，你打我？”她飞快爬起捂着脸跑出去。

　　昭妃亦是颓然，她怎么打了自己的女儿，都是秦湘害的，害她母女失和。秦湘，你等着！

　　湘女园。

　　“青姐姐，你怎么哭了？”秦湘见她满脸泪水，逗道，“冷午欺负你了？”

　　“母后知道了。”秦青擦泪，“她打了我，从小到大，母后哪里动过我一根手指头，……”

　　“唉，早知道有这么一天。”秦湘叹气，“你母后既这么疼你，她打你自己肯定也后悔，母女哪有过不去的坎？姐姐放心，你回去跟她认个错肯定就没事了。你跟冷午的事都已经定了，等你们哪天把小孩抱到她那里，她肯定也乐得不行，只是要生一个漂亮的小孩，不要像嫣如姐姐的小清那么丑，否则你母后又要说冷午怎么怎么难看，连带她的宝贝外孙都难看。”

　　秦青破涕为笑，“湘儿！”

　　“看，笑了，”秦湘故意叹口气，“嫣如姐姐抱了她的小清去给我娘看，清扬二哥还没把她送来，你丢脸，只有我看见，没关系的！”

　　秦青擦干泪，“湘妹，多谢你。”

　　“没什么，”秦湘转头，“咦，青姐姐，笑一笑！她们来了，如姐姐，你脸色不好，怎么了？”

　　“没事，”嫣如眼神躲闪，岔开话题，“湘儿，你不是要去军中吗，趁着没走赶紧接着教我们吧。”

　　“那倒是。”秦湘说着走进厨房，“今天我就教你们怎么用苦涩两味给菜增色，那可是我的绝技，轻易不传人的！”

　　“姐姐，你怎么想起来要加苦涩两味呢？”清扬好奇问道。

　　“我也不想加啊，”秦湘眉飞，“以前刚进谷中的时候我哪里知道做菜还要那么多调料，就记得有盐，师傅就只给弄来盐，我又馋，只是咸味哪能够？所以就试着加这样那样的草，一开始那叫一个难吃，后来加多了就知道怎么加了，而且很淡很淡的苦还能提神呢，还有啊，医道上苦可是养心呢！”

　　她要吃多少苦，才能调出这样一个好味道？嫣如神色复杂，“湘儿，你受苦了。”

　　“算了算了，不跟你们讲了，”秦湘叹口气，“你们就是娇养的花朵，受不了风吹雨打，哪比得上我，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小鬼见了都要绕着走！等你们学会调苦涩，就可以出师了！”

　　昭仪宫。

　　秦青忐忑不安进去，昭妃一把拉住她，“青儿，打疼没有？母后当时是气急了，想着冷午出息不大，怕委屈你，既然你喜欢，母后还能怎么样？青儿不怪母后吧？”

　　“青儿怎么敢怪母后？都是青儿不好，”秦青泪眼盈盈，“母后等青儿学好做菜，一定天天做给母后吃！”

　　昭妃亦有些伤感，女大不中留啊。青儿，你要知道，母后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你好，为你哥好。

105　独立
秋高气爽。正阳，校武场。

　　江重缓步走上郁孤台，沉声道：“喊出我们的训誓！”

　　“为民请命，舍身求法，做国之脊梁！”齐齐吼出，经久不散。“演武！”

　　一招一式，虎虎生风，凌厉无比，越江脸上微微变色，认真看下去。

　　“列阵！”

　　演武已毕，十六人跃上台，转眼已成四武冲阵，或攻或守，法度严谨。

　　“越江，你可有法子破？”秦为偏过头，轻声问道。

　　“没有。”越江眼睛仍望着台上，“基本无破绽。”

　　秦为讶异，“你不是挺厉害吗？”

　　“我厉害，别人就不能厉害吗？”越江淡淡一笑，“太子该为秦国有此良才高兴才是。”

　　“可你让我失望了。”秦为忽大声道，“越江，点评！”

　　列阵结束，越江深吸一口气，轻轻跃上高台。场中一时安静。

　　青衣少年静立，声音清朗，“越江对诸位的勇猛战阵无任何意见。”

　　众人哗声一片，当初这小子的狂妄哪去了？秦开不禁有些得意，这可是他们费了好大劲才练成的，若秦湘还能找到破绽，他真该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越江敢请诸位到军中，毕竟那才是我们的目的！”

　　众人不约而同望向秦为，摩拳擦掌，皇上同意了？

　　秦为长身挺立，“明日出发，我们要在军中呆上三月。三月后军中大检，高下立见分晓！”

　　军中。秋色渐深，角声漫天。面面秦字大旗猎猎飞扬，一座座营帐扎于枯草之间。

　　营帐中只有一床一桌一椅，十分简单。

　　“这是我们副将的营帐，还请诸位公子多多包涵。”守将看出诸人脸上的讶异和不悦，连忙解释道，“这已经是我们最好的营帐。”

　　“有劳张将军。”秦为微微点头，“张将军军务繁忙，就不劳烦了，让司务给安排就可以。”

　　“要不在下给换……”

　　“好啊，听说军中历练都是从小卒开始，张将军不妨给他们换成普通士兵的大铺吧。”越江接口，“不过太子还有别事，他住副将营帐好了。”

　　张铜吃惊的看向那一脸戏谑的青衣少年，拿不准该怎么办。

　　“如此也好，那烦劳张将军重新安排一下。将这二十人随意插入士卒当中。”秦为环视众人，“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众人暗暗咬牙，哪里敢有什么意见？看来，这次历练，跟以往的肥马轻裘很不一样。

　　也只有不一样，才能真正历练。

　　入夜。军营渐渐静默。

　　帐内，一灯如豆，映的两人面容模糊不清。

　　“明日是第一步，明动力。”越江开口，“但愿那些探亲回来的士兵们都碎碎嘴，把秦国的变化大肆宣扬，大家就都知道秦国在变，他们的父母妻儿会越过越好。这样他们守边心里才踏实。”

　　“这次你怎么了？这么没底气？”秦为奇怪道。

　　“兵雄方可雄天下，若军不强，秦国再富也不过是三岁小儿手中的金子，人人得而抢之。”

　　“放心，我们只会成功，不会失败！”秦为面色肃然，见他要出门，怪道，“这么晚了，你去哪？”

　　“转转。”越江丢下一句话，打帘出去。

　　校场。士卒执枪而立，面色凝重。

　　秦为一身红色战甲，勒马而立，运足力气，“兄弟们都知道秦为是太子，秦为是来劳军的。可太子劳军没带一车东西。兄弟们可能要问，这是劳的哪门子军？可秦为也要问了，兄弟们辞别家人，不远万里，跑到这荒凉的地方是干嘛来了？图个什么？你们会大声回答保家卫国，忠君护土，可家国又是什么，不是朝廷，不是达官，也不是秦皇室！”

　　士卒渐渐有些躁动，造反，太子在造自家的反？但见他神色凝重，又迅速静默下来，倾耳听。

　　“家国，就是兄弟们的亲人，秦国的每个人！若百姓流离，温饱难顾，这样的家国保它又有什么意义！兄弟们谁不指望自家父母妻儿平安富足，生活无忧！秦为在此保证，倾尽全力，必定让治下之民寒有衣，饥有食，有冤得平，能劳得利，让兄弟们无后顾之忧！”

　　慷慨激昂，直指人心，越江亦为之动容。

　　静默的士卒如潮水涌动起来，呼声不止。谁说过这样的话，他们听到的莫不是杀，冲，恩重，赏罚，谁还关心他们身后的父母兄弟？面前的人，不是他们的将军，不是他们的千夫长，而是这一国未来之主宰，太子。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身当恩遇，何以为报？

　　秦为双手威压，呼声渐渐止住。

　　“海朝有句话叫做军中无皇子，我秦国又怎能比下去？秦为带一众属下，愿向各位请教历练，还望各位不吝赐教！三月后军中大检，别让冷将军挑了我们的不是！”

　　士卒却没了先前的呼声，张铜也是一脸默然，他们这支军，每次大检都是灰头土脸，在三军中更是屡遭嘲笑，他偷偷看向太子，微微含笑，目光中的坚定自信更是无与伦比。他心下一动，单膝跪地，“末将愿听太子差遣，绝不给太子丢脸！”

　　秦为翻身下马，亲自将他扶起，“张将军言重了。秦为不过是来历练，大检之事，尚赖大家同心协力，且军中无皇子，谈何给太子丢脸！”他纵声长喝，“若我们一味疲弱，拿什么保护父母妻儿，又有何面目见家中父老？”

　　意气风发，却又似闲话家常。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不过如此。

　　如此简单，如此纯粹。

　　场中静默，人人握紧手中的枪。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06　扬新令
夜。

　　帐中。众人静静立着，凝神倾听。

　　“兵士的斗志给鼓起来，接下来是第二步，练兵！诸位战阵学的不少，不知有何良策？”越江神色郑重，一一看向众人。

　　“一万人要想布置得法，三个月，太短。”秦开苦着脸，“何况，这还是有名的弱旅！”

　　“弱在哪？”越江紧问，“军纪尚算严明，士卒尚算同心，缘何会弱？”

　　“这个，……”秦开支吾，答不上来。

　　“所以，我们要用一个月的时间发现它弱在何处，战场不止战阵，还有天文，地理，供给，装备，耳目，方士等等诸多项目，若有一支强军，哪样也不可少！我提醒大家不要只把目光放到战阵上，放到战场厮杀上，战场胜负，远在战阵之外！”

　　眼中光彩夺目，声音却清冷无比。

　　众人一时沉默，战阵之外？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孙子兵法他们各都烂熟于心，可只战场胜负也是么？

　　“那我们从何入手？”冷午淡淡问道。

　　“你们不是与士卒同住吗？他们远比我们要了解这支军队。”越江转而一笑，“昨夜大家睡的可好？我看入夜他们管得也不严，大家不妨多跟他们聊聊，探点消息。”

　　众人面上又苦又乐，“那硬板床，硌的一夜没睡好。”“还有不知道谁打呼噜，吵得睡不着！”“睡不着？今早你差点都起不来！”“不过他们讲的那些事可真新鲜，我都不知道军营还有那么多有趣的事！”

　　“辛苦大家了。”秦为朗声笑道，“大家还是快回，马上要宵禁，我们可都是普通士卒，逮到可是要打板子的！”

　　“越江你不公平，说什么军中无皇子，我们跟人挤，大哥却住这么豪华的地方！”秦开抗议。

　　“切！”越江不屑，“人家是将将之才，你们，只是大将军的料，将兵足矣。走！”

　　众人嬉笑着离开。秦为忽有些局促，“湘儿你昨晚去哪了？怎么一夜都没回来。”

　　“军中只有越江，没有秦湘。”越江神色有几分凝重，“我昨晚在营中转了几圈，跑了好几个地方都没被人发现，太差劲了。一点警惕性都没有！而且辎重营的装备都坏成那个样子。”

　　秦为不知说什么好，看他仍在皱眉思索，“这些事，明天再说。今晚你好好休息吧，你睡床，我打地铺。”

　　“不用。”越江随口答道，“我哪都能睡，今晚我还得出去，还有几个地方不熟……”

　　“你白天去不行啊！”秦为见他浑不在意，有些气恼，“难不成这三个月你天天晚上跑出去，你不要命了？”

　　“晚上看见的比白天要真实。若我回来，睡你旁边就行，反正床那么大。我走了！”越江撩开帐门，转眼不见了踪影。

　　秦为一阵苦笑，来去如风，谁能挡得住？军中那些值夜的，能发现才怪。

　　中军大帐。

　　张铜于主位端坐，心中却忐忑不安，十几天太子都没什么动静，不知今天找他有什么……

　　“张将军，”秦为含笑站起，“秦为有几个问题，请张将军赐教。”

　　“太子请说。”张铜回想自己所为，努力练兵，并无过失，坦然迎对。

　　“越江，问吧。”见他身后一青衣少年出列，他稍稍一惊，但看太子那温和目光，心下转安。

　　“一，我前几夜在营中转了几圈，为何巡夜这么少，能容我进出物资重地都不被觉察？”

　　“边关稳定多年，且我秦国与蓝月一向交好。巡夜确实放松了些，但巡夜颇耗精力，此时也无事，不如养足精神准备大检。”

　　“二，攻守器械，老旧破坏，为何不换，不修，放在辎重营中置之不顾？”

　　“这个，”张铜心下赧然，“我也想换，可每次向上征求分发新器械，总是……”

　　“那为何不修？”

　　“修？”张铜一阵头大，“军中一向以杀敌为先，士卒争相列入战阵，只有老弱编于补给伙食行列，故……”

　　“三，军中车士骑士步兵等以何选拔？”

　　“当然是考较士卒的勇力，身手而定。”

　　“上次考较什么时候？”

　　“五年前，士卒人数众多，考较费时，而且体力技艺都会越练越熟，所以……”

　　“四，士卒住的如何，吃的如何？”

　　“士卒自然艰苦，睡板床，吃得倒还好，供需一向不差。不过士卒都坚韧的很，任劳任怨。”张铜话语中有掩不住的骄傲。

　　“五，军中可有专设的医馆药库？可有专门处理士卒个人事务的职司？”

　　“军医有几个，士卒生病都在他们帐中取药，回自己营帐休息。料理个人事务的职司，请问越公子指的是？”

　　“六，军中布阵所用旌旗金鼓多少？可有人专门看管？”

　　张铜脸上渐渐有些挂不住，“旌旗不少，白日战阵指挥，金鼓不少，没有专人看管，可……”

　　“七，可有人解士卒对于战阵之惑，看他们怎么想的？”

　　“并无，不过……”

　　“八，军中粮食财用收支怎样，可有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