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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伏诡话-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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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慧远禅师所言,普灵寺在以前有替人接办丧事和停灵的业务,起初只是允许在佛寺中安置骨灰,前任住持却私下里接受供养婴尸的委托,并暗中与偏远的山区小村做购尸交易,以死婴来炼制神油,就是后来曝出的万灵油事件,前任住持为了敛财犯下不少违法勾当,这也是普灵寺被要求整改的原因,只不过官方怕这件事会影响地方名声,对外封锁了消息,虽然有风声传出去,但知道真相的人并不多。
“你现在见到的就是当年被送到寺里的婴尸,自从迁居之后,我们一直在努力联系家属,希望这些婴尸能被亲人领回去下葬,在此之前,敝寺仍会担负起供养的责任,每日为其诵经。”
叶卫军好像对他打算如何处理婴尸不感兴趣,伸手指向盛着黄油的玻璃箱:“这就是残存的万灵油?当年没卖完的都在里面了吧……”
慧远禅师点点头,有些急迫地解释说之所以把这些留下来不是为了卖钱,他认为其中还残存着枉死的婴灵,仍需要供养超度。
叶卫军没再多问,只向他索取了一罐万灵油,出了寺院大门后,李安民的脑袋才恢复正常的运转,百思不得其解地问:“这老和尚是糊涂了不成?怎什么事都托了出来,嘴上说是供养,你要一罐他就给一罐,这不太奇怪了吗?”
“没什么好奇怪,黄半仙跟前住持是师兄弟,还俗后才干起问卜看相的行当,对普灵寺知根知底,有他的亲笔信,慧远禅师不敢拒绝。”
李安民好奇地问:“听你这么说,那黄半仙还算是个人物了?你怎么认识他的?”
叶卫军笑笑:“他教过我风水术,在行内的确是个名声响亮的人物,不过……借他的名头,还不足以让慧远禅师说实话。”
李安民心说那老和尚一脸虔诚,讲出来的话听着感慨良深,原来都是在骗人的吗?叶卫军说不尽然,只是隐瞒了部分事实。
“黄半仙这人很有职业操守,我就此事找他打听,也只得到些面上的提示,普灵寺的旧庙堂被拆毁后,那块地被化工厂承包下来建宿舍,挖掘机在挖地基时,一铲下去刨出了许多人的尸骨,施工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又继续往深处掘,倒是没找到其他骨骸,却挖出了一片地下水洼。”
“普灵寺的旧址附近地形方圆,南北有山,东面沙丘盘踞,西面环水,本是吉宅,宅地渗出的阴水却打破了这个格局,土带水有漫溢之相,地气上涌是凶兆,易遭灭门灾祸,由于普灵寺多年积聚的佛气加之魏老头长年播放佛经吟颂才镇住了地气。”
他用词比较通俗易懂,李安民还算听得明白,往脑子里面一琢磨,心想说不准魏老头能当上舍监也不是偶然的,不过这个只是猜测,连叶卫军也不大清楚,要查应该不难,但他觉得这是琐碎到没必要计较的小事。
黄半仙还提点了一环——中国不少地区自古就有请巫医的习俗,有些所谓的巫医其实就是算命或者卖假药的骗子,那些骗子虽然喜赚黑心钱,却是见多识广的,了解各地民俗怪闻,听来不少奇特的偏方,其中有一种制药方法,就是将刚出生或还没出生的胎儿放进特质的小瓶子里,以其母亲尸体烧熬出来的尸油浸泡半年,再把尸油滤出来加薄荷草、藿香等中药制成头油,据说这种头油能治百病,早年在一些偏僻的山区很受欢迎。
请神容易送神难09
听到这里,李安民浑身冒冷汗,指着叶卫军的百宝皮包:“等等……你刚才拿的那罐油难道就是这么做出来的?”
“大致上……差不多。”
“不会子孝村里热卖的桂花头油也是!?”
叶卫军笑:“哪有那么多尸体给你炼油,不过……子孝村多出百岁长寿婆的秘密或许就在这里。”说到这儿,他敛起笑容,脸色阴沉下来,“普灵寺在三十多年前就开始贩售万灵油,也就是说,他们在那时候就有取得孕妇尸体的途径,如果从普灵寺地下挖出的人骨是孕妇的尸骨,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李安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张着嘴巴看向他,叶卫军淡淡的笑了下,仰头看向正前方,眼神朝远处飘移,“那年头人贫地荒,山沟里经常闹瘟疫,穷人遇上个大病灾就只有等死,胎死腹中的例子也不少见,有些寺庙为了得利,通常会与巫医或是提供尸体的个人、组织窜连勾结,主要负责提供场地和善后,据我所知,魏老头的大老婆是带孕去世,死的时候他母亲正重病卧床。”
李安民眨了眨眼,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怎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叶卫军丢给她一个无语的眼神:“你认为我到子孝村是专门去找魏老头闲磕牙的?”
李安民回想了下,还真点了点头,“你当时不是一直在跟他拉家常?就是太没营养了我才睡着的。”说起来也诡异,那天的景象就真的跟走街坊窜门子没啥两样,那活灵活现的人物景象,不捅破,谁会料到是在跟一群鬼在打交道,她颇有感慨地发言:“其实鬼跟人也没多大差别嘛,不就是一个样?”
叶卫军糗她:“你别看到几棵树就以为自己领略到了整座原始森林,再有知觉的死灵,行为模式也不可能跟正常人一样,通常会在生前执着的事上流连忘返,性格上属阴的部分尤为明显,为了套那老头子的话,我可是搅尽了脑汁,你倒好,睡得呼呼响。”
李安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原来他是费了一番苦心思在干坐着磨嘴皮子,回头想想,魏老头家里的老母亲和她二媳妇儿从头到尾都维持着一个动作——梳头,如果是人那才古怪,再一回顾,老太太发际油光发亮的,应该是上了头油,照叶卫军所说,那她生前执着的事就是用头油梳发吗?
募然!对镜梳妆的背影和在地窖里用尸油顺理头发中年妇女重叠起来,李安民汗毛倒竖,那种感觉太像了……
叶卫军就着刚才的话题顺着往下讲:“子孝村最重孝道,在没钱请大夫的情况下,为了救治母亲,魏老头也只能把主意打到怀孕的媳妇身上,不管他妻子是真的病故还是被杀,总之尸体送进了普灵寺,照流程被炼制成万灵油也好还是头油也罢,最后用在了老母亲身上,媳妇虽死了,母亲的重病却奇迹般的好转,邻里见了会不会效仿?或许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治病,久而久之,性质就变了。”
为了母亲杀妻坑子,李安民是怎么也无法理解,况且那种用死人炼出来的尸油究竟有没有用还不知道?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偏方有必要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吗?
叶卫军的回答是:“有用,这种制药方法其实是降头术的一种,又叫双灵术,以生取活胎最为有效,以前有些卖假药的也会用尸体熬油,他们经常干挖坟刨尸的勾当,如果侥幸挖到还没腐烂的孕妇尸体,熬出来的油有很大几率能成为灵丹妙药。”
李安民对此表示极大的愤慨:“这些人该遭天打雷劈,尽做损阴德的事,要换了是我被刨出来,变鬼也缠死他!”刚说完她就猛地打了个激灵。
叶卫军泛着寒气地声音从头顶上飘来:“鬼和人的区别就是,它没有清醒的神智,怨气比感情积累得更快,在阳间逗留的越久就越记不清生前的事,感情记忆逐渐丢失,怨气不断膨胀,直到变成难以超度的厉鬼,你还指望它们有认人和分辨是非的能力吗?”
这跟无差别杀人是一个道理,李安民有点想不透,既然是无差别,为什么会先找上她们宿舍?叶卫军说原因很简单,工大宿舍是坐南向北,乾上开门,位在金宫,玩笔仙那天,正好是九星当中的凶星五鬼星进入金之宫,整栋宿舍就相当于是个凶宅,阴气极盛,本该有所防范,不懂事的外行人却选在那时胡乱招灵,录音机放的佛经也抵不住这么瞎折腾。
谁招出来的当然谁最先倒霉,就算没直接参与招灵的高涵和李安民,当时也处于凶位中心,身上染了煞气,被找上实属正常,这证明找上她们的“好朋友”还残存那么一丁点辨识力,否则王佳之后的受害者便不会是黄丽娟,而是王佳的家人或者医院里的护士、医生。
叶卫军说话的内容虽然带着点冷幽默,语气却很严厉,外行人在没有进行任何预防措施的情况下使用招灵术在他看来就是找死。李安民没心情叫委屈,也没心思自我反省,事情发生了再后悔也无补于事,王佳和黄丽娟已经为此付出了死亡的代价,她不愿意再看到有人因为这无心的过失丧命。
有时候,李安民不太能理解叶卫军的想法,总觉得到处奔走去寻根问底的做法过于迂回,如果确定是鬼魂作祟,为什么不能直接驱除?
叶卫军认为杀鬼是灭灵魂,比杀人毁肉体更加折寿损阴德,真有本事的法师道士,只要有法子想就绝不会走极端。
李安民看了他一会儿,感触良深地叹道:“头回见面时,我觉得你像人民英雄,处了一段日子后觉得你是世上少见的大好人,现在……像只神棍,乐于助人的神棍。”
叶卫军笑着回了一句:“我要是神棍的话,你不就成了神婆?”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神棍神婆分开来都不是好称谓,李安民倒没想成贬义词,但也绝对不是称赞的话,可从他嘴里连着吐出来就特别和谐,听着也顺耳,让人忍不住会觉得神棍神婆似乎也是个很棒的组合。
隔天,李安民照着叶卫军的吩咐,把高涵带到福百顺房屋中介服务部,服务部的大门开在巽位,属木宫,按照九星断位法来算,今日正好是土星入木宫,主凶,隧道里长年不见天日,本就阴气极重,是招灵引灵的最佳地段。
进了店里之后,高涵紧张得不像话,双手死死捂住胸口的鸡血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叶卫军冲了杯奶茶让她先稳定情绪,高涵喝了奶茶后没多久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原来叶卫军在奶茶里放了安眠药,李安民很羡慕地也想吃颗安定睡死算了。
叶卫军告诉她:“我们这个引灵术的关键处就在于要让怨鬼认为所缠的对象已死,这才会转移到你身上。”
李安民咽了咽口水问:“你说那家伙会不会认错人,改缠上你?”
叶卫军丢给她一个免操烦的眼神:“放心,我会把自己保护好,不会像你们那么大意。”所以说懂行的人就是不一样。
引灵术所需要的物品和阵位都已经准备妥当,地点在最靠后的空房里,窗外是片荒废的田地,隔店如隔山,一面是隧道接着大马路,一面是荒田连着小土坡,叶卫军还说土坡后面原来有块野坟地,每到晚上就能听见各种鸡猫子鬼叫,日落后基本上没人会走这条路。李安民心想这环境虽然是险恶,至少不会祸及其他人。
叶卫军在地上用白粉笔画了一个阵,有点像八卦罗盘,阵中铺了块草席,在席上洒一层生糯米,李安民照着叶卫军的指示用盖死人的白布把高涵从脖子到脚裹了个严实,两人合力把这布棍子抬到草席上,又手抓糯米饭一团一团糊在她脸上身上,只露出两个鼻孔,目的是遮蔽她的阳气,糊完之后又盖上缎面的被子,再用黄纸蒙面,整得跟停放在灵堂里的遗体似的,幸好高涵睡着了,不然光这么折腾下来她不吓死也必然会疯掉。
从寺庙里索取的尸油掺和在蜡油里充当冥烛,只有用人的尸油烧出来的阴火能盖过高涵的鼻息,冥烛从高涵的脚边分两排向外延伸,形成一条引路的窄道,李安民就坐在这条道路的尽头。
叶卫军在房间四角各烧三炷香,把准备好的贡品摆在地上,又在高涵的头前洒上一圈硫磺粉,硫磺粉接到冥烛两边。
刚开始替高涵忙活的时候还好,等真正坐下来看叶卫军布置场地的时候,心就悬了起来,李安民想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于是她问:“这硫磺是做什么用的?”
叶卫军照实说:“是为了封死其他出路,让它能顺利上你的身。”
这句话差点没让李安民跳起来落荒而逃,这房间里阴冷异常,在叶卫军拉下黑布帘遮挡光线之后更显得死气沉沉,比殡仪馆的气氛还沉重,李安民有点喘不上气的感觉了。
叶卫军递给她一块黑布:“把眼睛蒙上,看不见就不会害怕了。”
李安民在拿黑布之前先抓住他的手,“会看见什么?”连声音都打起颤来,她估计自己这时的脸色比鬼也好不到哪里去。
叶卫军屈指反握,用力捏了捏,轻声说:“你看见的也许跟我看见不同,就算能给你参考意见,也不一定有用,别怕,不管听见什么声音你都别动,引灵术很快,顺利的话一下就过去了。”
李安民木然地点着头,在叶卫军点燃蜡烛之后用黑布蒙上了双眼,系得紧紧的,在脑后打了个死结。
过了会儿,听到啪嗒一声,应该是叶卫军把灯给关掉了,由于什么也看不见,李安民的精神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心跳持续加速,身体绷得僵直,连根手指头也不敢动。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时间慢的难熬,叶卫军不知道是在房里还是出去了,清浅的呼吸声在一片寂静中变得特别刺耳。
请神容易送神难10
有股冷风扑面拂过,寒气从脚底心一丝丝爬上来,油腻的桂花香气飘进鼻腔里,带着股泥土腥臭,浓重得呛人脑门,突然,脚踝处一紧,像是被什么人用手抓住,李安民的心猛然一跳,险些叫出声来,就是因为看不见,感觉才特别灵敏,抓着她的手冰冷坚硬,与其说是手,不如说是爪子。
耳边又响起了凄厉的嘶叫声,跟在宿舍里听到的一样,像是野猫叫,从耳朵里直刺入心底,随着鬼嚎声越来越高亢,下面的手也开始动了,顺着双腿缓慢地往上爬,李安民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恨不得就此晕过去。
那双手攀上了肩头,猛地掐住她的脖子,感觉上没有太用劲,但尖利的指甲刺进了肉里,一股污浊的气息吹在脸上,像是有什么人面对着她在张大嘴喷气。
李安民忍着没动弹,颈子上的压力越来越大,这鬼不会是想要立时勒死她吧!念头一闪,她心里就发慌了,越是慌就越觉得透不过气来,肺里面像被抽干了似的,张大了嘴巴也没用,再这么下去会窒息死的。
就在快撑到极点的时候又听到啪嗒一声,蒙眼布被扯了下来,叶卫军把她的手抓离脖子,大声下令:“吸气!”
李安民在本能反应之下照着他的话深吸了口气,一下子吸得太猛了,当即剧烈的呛咳起来,又连着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总算缓过气来,她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开口就问:“刚才有人掐住我的脖子,你看到了吗?”
叶卫军拍着她的背说:“是你自己在掐自己的脖子。”
李安民愣住了,她自己掐的,怎么完全没感觉,低头看向双手,发现腕上浮现出鲜红的五指印,手背上也出现了淡淡的红斑。
叶卫军有些自责地说:“是我大意,没考虑到五感失一可能会发生的感应失调,你……”
没等话说完,李安民就握住他的手上下摇晃:“成功了对吧?有红斑了!是不是成功了?”
叶卫军大概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怔了一怔,紧绷的面孔逐渐舒展开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应该没问题……还要看你朋友的症状有没有消失。”
被他一提醒,李安民才想起来高涵还在阵里挺尸呢,赶紧替她除掉满身行头,剥掉脸上的糯米饭用水擦洗干净,叶卫军就在后面的荒地上把不要的废品一把火烧成灰烬。
高涵睡足了两个小时,醒来后顿觉神清气爽,身上的红斑也消失了,驱除了怨气,她自然看不见李安民手上的红痕,只当是驱鬼成功,像重获新生似的,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简直没跪下给叶卫军三叩九拜。
自从王佳去世后,高涵每天都提心吊胆,黄丽娟的死更加剧了内心的恐惧,让她在短短两周内瘦的皮包骨头,李安民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活泼八卦的高涵有多久没笑过了?今天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虽然她的脸色仍是很难看,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闪亮,那种获得生机的庆幸和充实感让李安民觉得做什么都值了。
引灵术成功并不是真正的结束,叶卫军说任何事情有因才有果,只有把因果结合起来才能找到真正的源头。
他们背着行当又去了趟子孝村,赶到那片废墟的时候正值中午,叶卫军这用酒将草木灰调成糊状,像画地线般沿着废墟边缘涂了两圈,圈外每隔段距离埋下一颗桃核,按五行插上柳枝,圈外燃喜蜡烛,圈内依旧用抹了尸油的冥烛开道。
由于村子占地面积广,光是布阵就耗费了半天工夫,忙完之后,叶卫军对李安民交代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必须送到位,如果中途发生变故就会前功尽弃,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得跟着我走,明白吗?”
李安民艰涩地挤出笑容:“我……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必须!嗯?”叶卫军用劲扳住她的肩膀摇了摇,神情不似往常轻松。
李安民顺着他的话呆呆点头,又问:“不要裹糯米吗?就这么空着手?”
“糯米是为了遮蔽阳气,你体内阴火很重,在这种地方不需要刻意掩饰。”
李安民苦笑:“你指我体内有鬼火吗?”
“不是那个意思,按中医的说法,阴火就是与元气相制衡的物质,不能跟阴气鬼气混为一谈。”可能叶卫军还想再解释详细点,用手指揉了揉鼻根,像在思考该怎么用词,最后还是放弃了,只简单带过:“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就与这阴火盛衰有很大关系。”
“你也是?”
叶卫军似乎有些疑虑,眼神微闪了下,回答说:“比你稳定,不过,你能看到的我未必全都能看得见。”
李安民糊涂了,“看到什么还会有差别吗?”
“这是等会儿最需要注意的地方,你能看见这村子过去的附影,前次进村的时候,你觉得这地方跟普通村子没什么两样对吧?在旁人看来,你只是在废墟上漫无目的地打转,你看到的村民都是以生前的形象出现,在我眼里并不是这样……”叶卫军的眼神变得更加深沉,没把话说到底。
就这些已足够让李安民回味无穷了,说实话,挺惊悚的,“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我不正常似的,我想想……想想……我家祖上有干过跳大神的吗?”
“只是跟个人体质有关,大多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类似的体验,有的人见的不多,会以为是幻视,有些人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多想,如果玩笔仙的那日你不在宿舍里,事后也未必会像现在这样,往好的方面想,也算是帮你挖掘出了自身的潜力。”
李安民哭笑不得,心说好端端遇上这么多狗屁倒灶的事,敢情还有助于她的进化发展?谢谢了,当神婆的潜力放在她这个普通人身上不是一般的浪费。
到时辰之前,李安民就跟叶卫军坐在废墟外的大石头上聊天,同住这么久,两人早到了互不见外的亲密度,说是朋友也不尽然,更像老大哥和小妹的那种亲人关系,叶卫军从见面就喊小妹小妹的喊她,换了个其他什么人这么称呼只会觉得腻味,叶卫军喊得自然坦荡,虽然这年头喊小妹略显淳朴,但只要被喊的人听的舒服就成。
对于李安民来说,叶卫军这个天天见面的房东大人仍然很具有神秘气息,“卫军哥,你是本地人吗?怎么没见有亲戚往来?”也没什么固定的朋友,当然,认识的人很多就是。
叶卫军直说:“亲戚都在外地,我老家在北京,离这儿远得很,来回一趟不容易。”
这倒让李安民小意外了,“唉?多少外地人往首都赶,你咋跑这小镇里来了?”
叶卫军回得嘎嘣脆,“房价便宜啊,从部队下来后我就过来了,五年打拼,有车有房有公司,搁大城市里,五年血汗钱连根墙柱子都买不起。”
李安民远目,看不出来他是这么现实的人,说的倒是实在话,这年头是全家人攒钱买一套房子,付出回报完全不成正比,虽然他大哥的车是摩托车,房子是职工公寓楼,公司只有一个员工,咳,好歹也算是家公司了,话说房屋中介服务部双休日不营业真的没关系吗,最近也因为忙她的事挂了休业牌。
“卫军哥,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了,你的店……会有损失吗?”
叶卫军不说客套话,实打实地说:“损失肯定有,不多,过意不去的话,以后有空就到我店里帮个手,怎样?”
李安民拍着胸脯打包票:“这还不是一句话!就是叫我掏马桶也没问题啊!”
……
叶卫军默了会儿,托着下巴笑望她:“别尽说我,你呢?独自到外地上学,家里人不担心?”
“都成年人了,当然要学会自立,我从小学就住校,习惯得很。”
叶卫军的眼神微闪了下,又问:“你父母很忙?”
李安民说:“我爸是很忙,在外地做生意,每年能回来一次就不错了,我妈死得早,没什么印象,我从小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换了别人她不会说这么直白,李安民觉得她爸对她冷淡的不像亲人,从来没正眼瞧过她,奶奶说这是因为她长得跟母亲很像,她爸会触景伤情才表现的很漠然,其实很关心女儿。
小时候常会为此难受,久而久之也就释怀了,这不正说明了她爸对她妈感情很深吗?做女儿的该高兴才对。
叶卫军搓了搓她的头发,适时换了个话题,“你的名字像个男孩,安民?呵呵,像是老一辈革命家的名字。”
提到这个名字还真有来历,“我婆婆也叫李安民!听说这是我妈要求的,在我出生前外婆就去世了,我妈总希望能留个纪念,因为我是女孩子么,不用担当延续香火的重任,爷爷奶奶很开明,都觉得不是大事,我爸听父母的话,也就同意了,说起来,卫军哥,你的名字比我更保家卫国,一听就是冲锋陷阵的。”
叶卫军露出一脸自豪的表情,“那自然,我爸妈都是部队的,咱大院子女叫红兵、国强的太多了。”
这时他又从神棍变回了那个初见的人民英雄,浑身上下散发出抛头颅洒热血的熊熊正气,李安民哈的笑了起来:“卫军哥,你这人太好玩了,解放军也搞封建迷信那套?”
叶卫军板起面孔,一本正经地调侃:“可不是,唉……跟你说实话吧,我是因为在大院里散播不良言论,被我爸以危害社会安定和妖言惑众为由一脚踹出家门。”
请神容易送神难11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调笑逗乐,先前凝重的气氛逐渐得到缓和,李安民挺感激他的,叶卫军不擅长耍贫嘴,从沉稳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故意装得油嘴滑舌无非是想让她放松心情,真是难为他了。
面对可能危及生命的悬乎事,惴惴不安是难免,有了他的调剂,情绪上倒真没之前那么紧绷,李安民不由心生感动,危难时刻见真情,这就是值得依靠的好同志。
峡谷里的天色黑的早,由于劫龙峡两山夹一线的地理环境,还没到黄昏,阳光就被斜倾的山壁遮挡住,谷底瞬时被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之中。
李安民的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眼前又出现了飞蚊影,照叶卫军的说法,人体内的阴阳属性会随时辰推移而转变,此刻也差不多到了阴阳交接的关键时分。
叶卫军拿出一根浸过米浆的红绳,一端系在自己的左手上,另一端系在李安民的右手腕上,又递给她一个灯油盏,仔细叮嘱:“你要端好油盏,这是引路的冥火,绝对不能熄灭,呆会儿我会用铃声招出鬼魂,你跟着我慢慢走,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能回头,也不要说话。”
李安民背脊发凉,眼前的废墟在眨眼间就变成了完好无损的村落,她眼巴巴地看向叶卫军:“除了端油灯,我还要做什么?”
叶卫军握住她的手:“相信我就行了。”
他的手也是冰凉的,掌心还有些微微湿润,看来紧张的人不止她李安民一个。叶卫军点燃蜡烛和油灯,轻轻吸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铜铃,小声说,“走吧,注意别踩到草木灰”,说着牵起她进了村口。
叶卫军的脚步放得非常缓慢,走一步摇一声铃,李安民紧跟着他的步伐挪动,吸进鼻子里的浓烈的桂花油香,吐出来的是冰冷的气息,阴湿感从脚底升起,寒气从头顶灌入,整个人像被冻进冰箱里似的,从里到外没有一丝热气。
村子里的人跟前几天不同,个个像游魂似的在街道上来回游荡,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显得冷漠麻木,弥漫着一股死气,说难听点,就像是一具具会走动的尸体。
天色黑得很快,没多久,整个村落都被夜色吞没,村民们像接到指令似的陆续回家,黑暗中只有一盏油灯忽明忽暗,闪动着幽光,灯火的颜色不是寻常的外赤内青,而是蓝绿色的,显得格外阴冷,油盏上也感觉不出丝毫温暖。
忽然,肩上一重,有什么人趴在她的背上,李安民的托灯盏的手一抖,灯火陡然变弱,她连忙扶稳,腐臭的气味从侧方传来,压在肩上的像是双爪子,就跟引灵术时抓住她脚踝的感觉一样。
李安民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有个人直挺挺地贴在背后,被她拖着往前走,每多走一步,肩上就越沉重一分,头上的压感就像是被人用下巴顶住,两颗头颅在肩头摇来晃去,晃动的幅度像随时会掉下来似的,到油腻的长发从额前和两肩垂落下来。
怨鬼竟然不止一个?正在惊悚的时候,李安民突然觉得手肘一沉,油盏差点没端住,朝下往去,就见有只枯瘦的爪子正在拼命拉扯她的手臂,一个头颅从腰侧探到前面,这头是面朝下,长发披散在背后,散乱发丝中隐约可见后颈部位,两截颈椎骨竟然扎破了皮肉戳在外面。
李安民胸口擂鼓,拼尽全身的力气才托住油盏,指尖被冰冷的盏底压得生疼。那个头颅毫无预示地猛然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发出咔哒咔哒的骨裂声,颈部的皮肤被拉扯得撕裂变形,堆叠出一条条紧密的斜纹。
丛密黏腻的长发朝两边散开,露出一张惨白发青的面孔,这张脸干瘪起皱,没有下巴,双眼几乎占了整张脸一半的大小,没有眼皮覆盖,只有布满血丝的眼球凸在脸外不停转动。
李安民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喉咙口,脚步一个踉跄,幸好有叶卫军在旁边拉着,否则这一跌下去就完了。她下意识回握住叶卫军的手,却觉得触感不太对劲,怎么黏答答的?她斜眼一瞟,不由惊恐地瞪大双眼。
叶卫军的脸皮竟然成片的剥落,破损的外皮下是清晰可见的鲜红色肉束,上面还附着脓黄的粘液,这是怎么回事?手上像抓着一滩肉泥,不行……要吐了!
李安民忍住反胃感,赶紧掉开视线,谁知道眼珠一转,正好对上一张青白的大脸,底下的鬼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眼前来了,隔着大约三步的距离面对着她,女鬼只有上半截身子,腰以下的部位全都没有了,断口血肉模糊,肠子从肚里垂下来,直拖到地上。她穿着旧式的花衬衫,下半截扣子没扣,露出被剖开的肚皮,一个婴儿的大头从剖口中伸出来,双眼和鼻子都糊成一片,只有一张裂到耳后的嘴巴大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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