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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伏诡话-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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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下午没课,李安民在食堂打了饭菜带回宿舍吃,才进门就看到两姑娘在房间里翻箱倒柜,一个是刘菲,另一个很面生,好像不是这个舍区的学生。李安民打了声招呼,坐在床边,把方凳拖过来当桌子,正准备开吃,《小说下载|wRsHu。CoM》刘菲走上前问她:“喂,你有没有看到我的香水?”口气很冲。

李安民说没看到,还纳闷地多问了一句:“你有用香水?”

刘菲没好气地说:“不用不能送人啊?我特意买给我妈的生日礼物,迪奥的,八百多块!”

李安民看这架势,心里明白个七八分,这姑娘在怀疑舍友手脚不干净呢,于是她说:“真没看见,你摆哪儿的?”

刘菲说放行李箱里的,箱子没锁,李安民笑着望她:“贵重物品你怎么不锁好?”

刘菲看了旁边那女生一眼,那姑娘低声说:“箱子没锁,门锁了。”声音很细,跟赵小薇有点像,李安民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外表形象也很相似,都是娇小柔弱型的,李安民问:“你是?”

那女孩垂头盯着脚下,轻声说:“我、我叫李倩,跟……小菲同班,三舍时住一块儿……”

李安民发现她讲话有点大舌头,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客气地说:“咱俩还是同姓本家,我也姓李,李安民。”

李倩抬头看向她,眼光微微闪烁,很快又移开了,李安民觉得她有些欲言又止,刘菲把她拉到身后,理直气壮地提无理要求:“我想察察你的柜子和包!”

李安民本来想说:给你看是可以,找不到该怎说?

可是刘菲的眼神不怀好意,李倩下意识地朝床底下看,李安民留意到这些,当下脸色一沉,什么话也不说,弯腰把黑皮包拽出来拎到桌上,当着两人的面拉开拉链,一个印花精美的香水包装盒就横在笔记本上面。

刘菲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李安民捞过桌上的抹布包住手,提起香水盒放到刘菲的床上,对刘菲说:“如果真是对我包里的物件感兴趣,劳烦你跟我打声招呼,不要擅自开包,里面有些药粉,沾上了对皮肤不好。”

她发现刘菲的行为幼稚得不像个大学生,这么明显的栽赃陷害有谁会信?李安民犯嘀咕了,难道自己看起来真像穷到要去偷香水的货吗?虽然八百是挺贵的。

刘菲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瞪着她叫道:“我的东西在你包里,你怎么解释?”

李安民反问她:“不是你把香水塞我包里的吗?我还没向你要解释。”

刘菲恶狠狠地说:“你这个小偷,偷了别人东西还不承认。”

李安民心说给你点颜色你还开染坊了,平常小事就算了,这原则性上的问题她不会让步,于是把皮包里的寻龙套尺、罗盘和八卦镜等风水套装一样样摆在桌上,对刘菲说:“这东定寻龙尺的市价上千,罗盘是台北集易堂的八宅玉关盘,售价一千贰佰八,八卦镜经过古董鉴定。”当然,这都是李安民根据脑内常识和资料诌出来的,等诌完后突然想到,没准这些货真的就值这个价,她脸色当场就绿了,本来打算做场戏,这会儿倒真起了防备心。

她轻咳两声,接着道:“这些七七八八加起来,八百?呵呵,你跟我开玩笑呢,想栽也要选对人,下次麻烦你别再随便翻我的东西,这次呢,我也有责任,私人物品没好好保管,就算了。”

李安民边说边手脚麻利地把“可能很贵”的风水套件装回包里,捧起包小心翼翼地放进衣橱,拿钥匙,锁橱门。

李倩看得很仔细,怯怯地问:“你懂……这个?”

李安民说略通,李倩眼神微闪,看起来还想问些什么,刘菲瞪过去一眼,她就不吱声了,李安民觉得这两人不像朋友,像上下级。

刘菲瞪了李安民很久,咬牙切齿地说:“拽什么拽,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吗?有什么好显摆的!”

李安民心说显摆的不是你吗?觉得这姑娘真够呛的,不想跟她多啰嗦,就说:“你要觉得抹不直,可以跟管理员阿姨要求换宿舍,反正房间够宽敞,再挤两个你都不算多。”然后坐回床边继续吃饭。

(与正文无关,请慎买)新年特别篇—平行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要说的是,这完全是个平行世界的故事,只不过是白伏诡话这故事的灵感来源,人物个性,背景形成等等,都是从这断章上来的,剧情上完全没有关系。想想舍不得扔,放上来给感兴趣的朋友当个娱乐【。52dzs。】,里面能看到很多同名同姓的角色……流氓斗殴情节较多= =||如果怕影响看文的可以直接掠过,正文照常更,最近过年,事忙,也会卡卡卡,多谢大家还继续支持。 李安民给自己取了个外号,叫“尖子”,不是因为她的学习成绩总在班里年列前茅,而是由于油子哥的外号叫“油子”,为了对仗,她灵机一闪,诨名就这么定了下来。

初见油子哥是在局长家楼下,那时候安民还是幼儿园的小朋友,油子已经上了初中,一般大小孩都不愿意带小小孩玩,油子哥却是个孩子王,每天一放学就带着大院里的小鬼爬树上墙,像捅了猢狲窝。

李安民跟在他屁股后面学了很多调皮捣蛋的玩法,比如链条火药枪、穿水泥管子、灌空心炮等等,以至于后来对女孩子爱玩的跳皮筋、踢毽子完全提不起兴致。

安民认为生活经历能决定一个人的未来走向,“油子哥”陪她渡过了最寂寞的那段日子,是她生活经历上的重要组成部分,命运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人的性格,而成就她性格的无疑是她的父母。

李爸在政府机关任职,李妈是文工团的团花,两人结婚时上了报纸,办得沸沸扬扬,还曾被引为一段佳话,表面上如此,私底下却不见得有多风光。

文革后恢复高考,李妈积极响应国家号召,想要报考大学,由于家里条件不够,李爸对李妈有意,表示愿意帮忙,但必须有个能使得上力的身份。这么一说李妈就明白啦,他是在拐弯抹角地求婚呢!

李家有家底,李爸也是出了名的帅小伙,李妈家当然没意见,事情敲定后,李爸说到做到,托关系硬是挤掉了某高干子弟的名额,让李妈跨进医科大学的门槛,为此还得罪了单位领导。

若是结婚以后安安稳稳过日子也就罢了,事实证明靠利益换来的婚姻长久不了,李爸这人特别大男子主义,俗称家里霸,在外面十全十美,对老婆却很苛刻,经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火找茬,而且他找茬的方式还跟一般人不同。

有天李妈在医院加晚班,到家后发现门打不开,原来是被李爸从里面插了起来,李妈拍了半天的门没人反应,只能隔门喊:“志同啊,这天寒地冻的,你不让我进去不是存心要把我冻死吗?”

绝的来了,窗户被推开,李爸从铁栏缝里面塞了床棉被出来,不说话也就是不肯开门,李妈这个人也特别好面子,其实她只要放低姿态软下来求几句,李爸大概也就算了,但是夫妻俩一个比一个倔,那天晚上,李妈还就真裹着被子在外面坐了整夜,第二天照去上班,晚上干脆就睡在值班房里不回来了,这可把李爸气得半死,小夫妻俩赌气赌了半个多月,后来还是老婆婆出面调解才总算把这件事平息下来。

李安民觉得,她爸妈的内部矛盾是文化人之间的冷斗,不吵不闹,拼的是骨气和尊严,这也是后来为什么李妈坚决要和丈夫离婚的根本原因,当一个有事业有思想的女性在家里无法得到该有的尊重时,对这个女人来说,家庭就没有再继续经营下去的价值。

李爸却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妻子,在李妈把离婚协议书摆在他面前的时候,李爸毫不犹豫地签上自己的大名,他认为李妈只是怄气,不相信她敢真离,在那个年代,离婚不仅仅是两个人之间的私事,还牵扯到个人作风问题,更会影响工作和人际关系。

李爸千料万料都没料到李妈不仅敢于跟他离婚,还在一年之内火速再婚,再婚对象是个从农村回归的知青,全家靠晒鹅毛维持生计,条件跟李家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但李妈在医院工作,工资拿得高呀,有了物质基础之后,她更需要精神层面的伴侣,在旁人听来或许有点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意思,至少李妈从没为她的选择后悔过。

由于这场婚变,让曾经被李爸得罪过的人找到了报复的机会,导致他被开除党籍,连降几级,还牵扯到其他同事和领导,李爸迫不得已,只好放弃公职,下海去干个体户。

父母离婚时,李安民还不到五岁,李爸生意繁忙,李妈有了新的家庭,她只能跟外婆相依为命,成了别人口中“有娘养没娘教”的野种,邻居亲戚都在背后嚼舌根,小孩子更是口无遮拦,把从大人嘴里听到的难听话当着她的面复述出来。

记得拆迁过渡时期,外婆带着安民寄宿在大儿子家里,有天大人都不在家,中午吃饭时,安民刚坐上桌就被表哥哄下去,当时说的话她一辈子也忘不了——“野种没资格在我家桌上吃饭。”

这句话在安民幼小的心灵里划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痕,在此之前,她每晚睡觉都抱着枕头想妈妈,在此之后,思念的心情逐渐被怨恨所取代,人生观和价值取向也都随之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后来想想,也许只是李妈那种破釜沉舟的极端个性在她身上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

若说李妈是脾气倔强,那李爸就是属于冲动派,动手能力极强,脑袋发热时从不考虑后果,朋友开玩笑时经常用一句话来戏谑李爸——“静如处子动如野马”,踩到底线之前,他都能笑脸迎人甚至逢迎拍马,一旦触到逆鳞就会发疯,天王老子也挡不住。

这一生最让李爸抹不下面子的是什么事?不消说,肯定就是离婚,在他面前最不能提的也就是这事儿。李爸管拆迁那会儿曾被钉子户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不管人家怎么骂他都笑呵呵地耐心讲道理。

结果那人不识相,从国家政府一路骂到私人生活方面,据目击者称,当时那人是这么叫嚣的:“你妈/逼老婆偷汉子,还偷个下放到农村的黑户,你的J/巴/蛋真他妈管用……”

没等骂完,李爸就搬起烧煤机的炉子往他头上扣,扣一下不解气,他索性提着炉子把手抡过去,带着火星的煤屑四处乱溅,把同行的人都给吓呆了,李安民相信,如果当时手边有菜刀,她爸一定会直接拿菜刀砍,根据后来多起事件表明,李爸爆起来的特点就是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诸如热水瓶、炉管、椅子、办公桌,都被他随手捞来行过凶。

在这方面,李安民完完全全继承了李爸的特色,连引爆点都一般无二。

李安民在上初中时曾遭人围堵,拦路的五个男生是经常堵截低年级学生要钱的渣滓,带头那个人长得还算人模狗样,同伙称他为高能,李安民最瞧不起这种人,自动把他的名字从“高能”转换成“低能”。

把人带到偏僻的地方后,低能贼笑着要李安民陪他们玩“抓小美人”,这游戏在当年很是流行,玩法很简单,就是一群人玩躲猫猫,女孩当鬼,男孩来捉,哪个先抓到,就能摸摸亲亲,这种游戏小学生也在玩,但是小孩也就只能有样学样,换做初中生那就没数了,很多女孩子都在大院的车棚里被小色狼们占过便宜。

李安民一口回绝,她不去,低能就不放她走,还把书包抢走,其他几个男生上来拉她,李安民一边打开他们的手一边往后犟。

拉拉扯扯的过程中,低能讲了一句话:“我大姑说你妈是个婊/子,这个男人睡过那个男人睡,你是婊/子的女儿,将来就跟她一样。”

他说这个话时李安民正好背对公厕外墙,墙根下堆着红砖,她顺手抄起来就往低能头上盖,还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躲。

要说李爸涵养高,只打不骂人,那李安民就是属于歇斯底里型的,骂人不带脏字,但是骂的很难听,父母离婚让她产生自卑心理,平时都很隐忍,对于别人的指指戳戳也当作没看到,越是这样就越憋得慌,一旦找到发泄口,那就是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用板砖盖低能的时候就是这样,她一边砸一边大吼,就像疯子似的,低能那几个兄弟哪见过这么凶悍的女生,都被吓傻了,反应过来要去拉,李安民却砸红了眼,死活就不松手,砸得还不解气,还像换用砖头角死磕,要不是被路过的大叔强行拉开,低能性命堪忧。

这件事过后,李安民的名声好坏对半开,有同学说她残暴,有同学说她为民除害,安民还美滋滋的,觉得自己挺英雄,结果没多久李爸就在生意场上被人戳了小刀子,进局子里呆了半年之久,被捕入狱的罪名是行贿,这影响实在是太差,遭到国家组织以及社会人士的严厉批斗。

妈再嫁,爸又坐过牢,亲戚邻里嚼出来的话更是不堪入耳,连班上的同学也开始排挤李安民,随着年纪增长,安民对这些事也就越敏感。

在闲言碎语与有色眼光的注视之下,李安民几乎长成为一棵病态扭曲的树苗,人情贫瘠的土壤无法为她再提供更多养分,只有得到灌溉才能继续开枝散叶。

李爸暗暗做下决定,在女儿读完初中以后就让她去外地念高中。

毕业那年的初夏,李安民独自乘上去N市的列车,行李就两样,一个超大双肩背包,一个挎包,这个时段的乘客很少,车厢里空空荡荡,她按票找到座位,卸下背包往行李架上托,由于太矮,不管她怎么垫脚,大包都搭不上去。

这时后面有人帮忙,李安民只看到一双大手撑住包底往上轻轻一掀,背包就稳当地横躺在铁架子上。

李安民回头道谢,帮她的人是个高个子青年,穿着背心和军裤,肩上背把吉他,脸长得挺正,有块很明显的伤疤从左边眉角一直延伸到耳后,不难看,反倒更添了几分气势,此人正好跟李安民坐一排,李安民靠窗,他坐在外面,除了一把吉他就再没有别的行李,他也没把吉他放在行李架上,而是小心翼翼地靠在腿边。

李安民发现他的坐姿很端正,腰板挺得特直,忍不住搭话:“你当过兵?”

“恩。”那人笑得很和善,还有点腼腆,偏头看了她一会儿,又问,“就你一个人?”

“就我一个人,你打算到哪里?”李安民呼吸着车窗外的新鲜空气,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愉快,跟退伍兵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我?刚复员没多久,打算去跟战友会合,你呢?”

“我叫李安民,到外地读书,你怎么称呼?”

退伍兵愣了一下,又盯着她瞧半天才开口,“我叫叶卫军。”

李安民总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退伍兵的脸也有点眼熟,但耳熟脸熟的人太多了,当时也没多往心里去,李安民对当兵的很有好感,叶卫军身上有种稳健宽和的气质,让人倍觉亲切可靠,两人聊了半天就熟络起来。

就李安民所知,叶卫军初中没毕业就应征入伍,第一年就被选去当侦察兵,出来被分配在机关当勤务员,据说是跟领导关系不和才主动辞职,这是当时的说法,在很久之后,李安民才晓得那个所谓的“不和”其实是程度极其严重的暴力事件,他是迫不得已才离乡背井,跟李安民雏鸟离巢的欢快新奇完全是两种心情。

叶卫军不单是得罪了领导,还得罪了盼子成龙的父亲,由于他是带伤复员,脚趾在执行任务时被砸碎两根,在单位里又因为不懂交际而受了很多窝囊气,本来指望家人多少能体谅些,结果他老爸在气头上说要赶他出门,叶卫军嘴上不顶撞,等他老爸骂完以后,拎起吉他带齐证件掉头就走,而且是毫不迟疑地直奔火车站。

这不叫跟长辈怄气,而是为了维护一个成年男人的尊严/面子,叶卫军决定要自力更生,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下,当兵的,连命都能豁出去不要,在这个社会上连自己都养不活不是白吃了国家那么多米粮?

不过在那趟火车上,梦想还没实现的叶卫军依然落魄到要靠别人来周全温饱,因为他身上带的钱大部分都花费在车票上了,为了应付突发状况,剩下的那点他不敢用,于是从早到晚,正常人吃了三顿,他却连一顿饭的钱都没舍得花。

李安民留意到这点,坐长途火车不带行李就一个解释——他是出来流浪的,于是在中途停站时,安民跑下车买了汽水和面包递给他,叶卫军有点不好意思,估计是饿狠了,也没多客气,接过来就吃,狼吞虎咽,没半分钟就把面包啃得干干净净。

“多少钱?我以后还你。”一个大男人要小姑娘买吃的也实在够丢人。

“忘了,等下次问到了再告诉你。”李安民笑嘻嘻地说话,头往外探,伸手摸上吉他,“你会弹吉他?”

“恩。”叶卫军点头。

经历动荡后的年代充满了焦虑和迷惘,也就在那时,摇滚这个概念从欧美传到中国,随着一支支老牌乐队的撅起,吉他这样乐器越来越受年轻人的喜爱,在部队里也不例外,叶卫军的吉他是在营区跟老兵学的,难得清闲时就拿起来,对着远处城市的万家灯火轻轻吟唱,聊以慰藉思乡之情。

“能不能弹给我听听?”李安民半是无聊半是新奇。

叶卫军看天还没黑透,为了回报她的慷慨接济,横抱起吉他弹了首崔健的《流浪的歌手》:

' 我是一个漂泊流浪的歌手

依在大树旁唱出忧郁的乡愁

想找回往日我的梦

找回童年的歌谣和我的小时侯

可人们告诉过我这时光一去不回头 不回头

我是一个浪迹天涯的歌手歌手

无名的痛苦收紧了我的眉头 我的眉头

我不懂生活为什么

为什么充满了相聚和离愁

可人们告诉过我你莫要犹豫向前走向前走'

吉他弦声婉转,叶卫军的嗓音透出一股粗实纯朴的土味,整个车厢都静了下来,每个乘客都认真专注地聆听。

未来会怎么样,那时的叶卫军不清楚,那时的李安民更是没有考虑过,他们只能跟着脚下延展的路,跟着看不到尽头的这条路,不停朝前迈进。

炮筒和张良

火车站是人群混杂的地方,N市素有“流民避难所”的招牌头衔,其火车站更是前所未见的混乱不堪,甚至有人把车站所在的那条马路戏称为“抢劫一条街”。李安民肩背行李,挎着手提包,刚出车站还没走几步路就遭遇了抢包事件。

一个长毛小子迎面跨过来,毫无预兆地拽掉她的挎包,随后往人群里疯狂逃窜,李安民还特意把带子系在肘弯上,也不知道是那家伙劲大,还是包的质量太差,被他一扯竟然把包带给扯断了。

李安民当时的反应是——撒下沉重的行李全力追赶,她长跑相当了得,还有股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韧劲,追人的路上逮到什么就抓起什么朝前面砸,硬是赶着抢包的小子狂奔过三条长巷,一直追到死胡同里。

长毛背靠墙壁无路可退,李安民弯腰喘气,两眼死死瞪过去,她当时想的是:终于逮到你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根本是处于劣势——在暗巷中,一个抢包恶贼,一个初中刚毕业的花季少女,就算是单打独斗,她也必然是吃亏的一方,更何况车站抢劫通常都是团体作案。

没等她把气喘完,后面又走进来三个同伙,个个都是社会青年,此时李安民的处境可说是前有狼后有虎,把生路堵得死死的。

该怎么办?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抢包!趁黄毛松懈的时候,她一把拽过挎包,两手攥紧包带,抡起来就往黄毛头上砸,长毛没躲开,如果他知道包里装了些什么,他一定不敢不躲,就是这么一大意,脑袋中标,竟然被砸倒下来了。李安民全然不管后面的同伙,从包里拿出一块大红砖头就往黄毛头上猛盖,自从低能事件发生后,她走到哪里都要带块砖头,大有成为“板砖专业户”的意向。

除了盖砖,李安民还喜欢用脚踩,而且不踩别的地方,专踩人命根子,长毛被她踩的直嚎,战斗力彻底报废,就在她踩第三脚的时候,后面的同伙赶上来拽住她的头发,李安民是逮到哪边就咬哪边,手上板砖乱挥,两脚更是往鸡窝子里猛踹。

说到底,女人天生在力气上就比不上男人,更别提李安民还只是个小丫头,她算是可以的了,又踹中一个人才被面朝下按在地上,即便是被按住了她还能死命挣扎。

“操/你/妈!毛没长齐就敢跟老子发邪?”有个人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李安民被打歪过脸,低着头,眼睛从下往上翻着白眼看人,她就是那种事后会害怕,但是被人惹到的时候就只会想着怎么收拾对方的类型。

她要是服软,可能被打过也就算了,但她就是不服,眼神还特别挑衅,把那帮人惹火了,扇她巴掌的人对后面的人叫:“棍子!去巷口看着,老子要干死她!”

被喊作棍子的瘦竹竿有点抖豁:“柱哥,这……不太好吧?”

“叫你去你就去!这小/逼欠操!”

粪刚喷完,叶卫军就拖着被李安民扔掉的行李包从巷口窜进来,二话不说,冲上前揪住棍子的头发,一膝盖就把他顶翻过去,再一脚踢在二虎的后颈上,李安民反应奇快,爬起来捞过砖头就往二虎脸上拍,一边拍一边骂:“我叫你操!我叫你操!!”

二虎吃了一重脚,顿时晕头转向,连站起来都困难,被李安民几砖下去,砸得鼻血狂飙。叶卫军被吓得不轻,连忙拉住她的手。

“行了行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疯的丫头,简直像头发狂的小狮子。

李安民大喘了几口气,捡起包把砖头又放回去,抢包四人帮全都趴在地上,二虎虽然被打得满脸是血,但作为四人帮的大哥,他还不能求爷爷告奶奶,只能端着胆子继续发狠:“你们两个!有种报上名,老子见一次干你一次!”

李安民没打算报名字,但是打算再上去狠踩他一顿,如果把李安民的性格放在叶卫军身上,那二虎肯定要吃不完兜着走,不过那时的叶卫军相对比较纯良,或者说他不屑与二混子动手,所以他做的是把李安民这头小疯狮子拖出巷子,一步没停,直跑到大马路上才敢松手。

“你不要命啦!”人家是有本事才敢打,叶卫军看不出李安民哪里有本事,虽然她拍板砖的技术是真不错。

“是他们先抢我的包。”李安民也有正当理由。

“是包重要还是安全重要?”能把行李丢掉去追强盗的人,叶卫军估计他这辈子不会再见到第二个,要不是他一直跟在后面,就算她侥幸拿回包,行李也别想找回来了。

对于叶卫军的问题,李安民认真思考,回想起刚才的情景,那真是惊险万分,如果这位大哥没赶过来,后果不堪设想,她不仅会失财很可能还会失身,于是她老实回答:“安全重要。”

“我再问你,你把砖头放进包里要干什么?”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有个准备。”

言下之意就是说,她在明知道安全重要的情况下还是决定要动用极端的暴力方式来解决问题。

“老实跟你讲,遇到这种事,一块板砖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惹更多麻烦。”

“那你说遇到这种事我要怎么办!任他们抢?就让自己白吃亏?”

“在无论怎么做都会吃亏的前提下,吃小亏总比吃大亏好!你一个人能打得过他们四个?”

“我只想着要怎么拍死他们,能拍一个是一个。”李安民是说真话,虽然她现在是后悔前面的莽撞行为,但在脾气上来的当口根本控制不住,这是个坏毛病,而且随着年龄增长,这毛病也越来越严重,大概是到了叛逆期。

叶卫军觉得她当女孩儿太可惜了,她适合当前线兵绑光荣弹,不计生死,只求多杀一个敌人,战场上就需要这种献身精神,但献身也要有献身的资本,她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还是脑子不正常,面对四个高壮的男人还敢上去盖板砖?

他当然不知道,对李安民来说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完全是条件反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你在哪个学校读书?我送你过去。”叶卫军实在放心不下。

“工大附属高中,但是我现在不打算到学校,还要找房子住。”

“你不住宿?”

“费用太高,想找间便宜的房子,我打听过,泰兴街的房租低,离学校就两站路,我打算省钱下来买辆自行车,来去都方便。”

除了省钱,李安民也考虑到宿舍门禁可能会影响她半工半读,虽然存折里的钱绰绰有余,但出来打拼,不就是为了自谋出路吗?她不单纯是为了读书才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实际上她出来后就没打算再回去,既然决定要落地生根,就必须尽快熟悉N市的生存环境。

泰兴街是条老街,人流量极旺,窄道两旁全是面铺,门面后的住民区暗巷纵横,带院子的小二楼和平房棋布星罗,街北紧邻市区最乱的207地道,一到夜晚流民四窜,什么偷抢扒拿的都来了。

叶卫军的两名战友就在泰兴街南段开修车铺子,一人叫谢晓花,当炮兵的,人称炮筒,个头比叶卫军略矮些,有张爱笑的娃娃脸,嘴巴特能说,另一个叫张良,跟叶卫军是一个连队的铁哥们儿,看起来斯文白净,普通话讲的很标准。

炮筒是本地人士,张良也跟叶卫军一样,从部队下来后没服从分配,独自跑出来闯荡。叶卫军带着李安民找到两人的时候,他们正坐在谢记车行门口的台阶上抽烟闲侃,一见到熟人来了,立马蹦起来迎上前。

炮筒叫叶卫军“卫军哥”,张良则亲热地叫“油子”,李安民听到这称呼时愣住了,心想怎么跟油子哥的外号一样?诚然,她对油子哥的映像还停留在托儿所时期,但是孩子王的地位在小朋友心中不亚于领袖之于人民大众。

对于李安民而言,油子哥就是精神领袖,为什么不记得他的长相?那是因为每次回想起来的时候,油子哥总是以身披彩霞、光芒万丈的形象出现在脑海中,光太闪了,哪能看得清楚?

如果李安民把自己定义为凡夫俗子,那油子哥就是绝对的神人,经过升华的形象跟穷困潦倒的退伍兵自然是划不上等号。

但是叶卫军一早就认出了李安民,当炮筒问起她的时候,直接介绍说:“是邻居家的小妹,到这儿来上学。”

李安民这才勃然醒悟,原来自己有眼不识油子哥,又从下到上来回打量几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觉得有些……平凡?回想前不久在巷子里的打斗,安民认定他是在平凡的外表下裹了一颗不平凡的心,至于怎么才叫不平凡,未成年的安民还没琢磨透,这时候她想的只是早点熬完三年出来工作赚钱。

当晚,炮筒在大排档开了一桌,围桌吃饭的共有六个人,除了张良、叶卫军和李安民,还有两个在车行打工的小弟,一名王武一名王勇,兄弟俩是这一带的惯偷,谢记车行刚开没多久,这两人就趁夜作案,撬开铁皮门,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守在车行里的炮筒逮了个现行,一顿痛殴之后,两人被打服了,从此留在车行里当小弟,炮筒每月付给他们工钱,吃喝样样都不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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