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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伏诡话-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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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民揉揉眉心,起床下楼,楼下的电视开着,沙发上坐了一个女人,长相艳丽,留着波浪卷的长发,这张面孔很熟悉,李安民记得这女人叫苗晴,曾经一同出去旅游过,但是印象不深,她唤了声:“苗姐。”

苗晴冲她微笑,起身迎上前,热络地说:“你醒了?肚子饿不饿?”

李安民说还好,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儿?我记得我是在……”是在哪里?她拍了拍脑门,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苗晴把她拉到沙发前坐下,说:“你都回来三天了,还跟老叶吵了一架,怪他把你关在地窖里。”

李安民听到“老叶”这名字愣了下,随口就问:“老叶是谁?”

苗晴伸手摸上她的额头:“你没发烧吧,连你房东都不记得了?叶卫军啊!”

李安民的大脑很自然地对这个名字作出概念化的反应——叶卫军,身材高大,为人和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除此之外,还能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貌似他们相处融洽,关系比一般房东房客要亲近。

李安民看着苗晴,像看一个陌生来客,木然地问:“那他为什么要关我?”

苗晴笑笑:“还不是怕宋玉玲那女人卷土重来,好在张良已经把那女人给彻底摆平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李安民才想起在南顺发生的事情,还能记得大致经过,但是具体细节很模糊,她朝周围看了一圈,又问:“叶卫军人呢?”

苗晴道:“回老家去了。”她把一个黑色大皮包提到茶几上,对李安民说:“老叶交代过,这包里的东西都送给你,他短期内回不来。”

李安民心里隐隐一动,把包打开,里面装着罗盘、寻龙套尺、笔记本和十来个铁盒子,还有些零散杂物,都跟风水勘测有关,叶卫军的工作里有替人看风水的项目,她怎么一时给忘了……

叶卫军走了之后,炮筒过来接管福百顺房产中介店,苗晴住进楼下的房间里,留给李安民的,就只有一个黑皮包。那十来个铁盒里装着药粉和木粒,笔记里详细解说了各种药粉的成分和功效,多是用作驱邪避疫,还记载了一些阵势符咒的画法,其余都是堪舆学的基础理论和实践要点,李安民没有多看,看了也记不住。

她去了一趟地下隧道,到中介店里,看见炮筒站在柜台后玩电脑游戏,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环境,明明认识这人,见过这景,却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炮筒眉飞色舞地说了些什么,李安民没注意听,只看到这个平头小子嘴巴开合,唾沫横飞,她喝了杯水,没有多坐就离开了。

走在白伏镇的街道上,小百花巷、泰兴街、曲月桥,每一处都是曾经去过的地方,但每一处给她的感觉都很陌生,好像是经过修饰的数码照片,鲜明干净,阳光把角落里照得透亮,一眼就能见到底。

这是李安民住了一年多的城镇,她能记得每条街巷的名称,走到这个路口就知道下个路口该往哪里拐,但是,周围的景物却无法带给她任何亲切感,好似只是在梦里来游玩过,在梦里遇到了许多人,经历了许多事,醒来之后,这些人和这些事就烙印在她的心底,成为回忆的一部分。

但每每回顾时,总像是雾里看花,场景断断续续的,无法接连成一段完整的过去,有些影像记忆犹新,有些却只留下个浅薄的印记,更有些被忽视的,不刻意去想就想不起来。

有没有什么被遗忘的事情?

李安民不敢确定,但是很奇怪,她没有追根寻底的欲望,也没有产生任何疑惑,好像合该如此,觉得这个状态挺好的——天还是那片天,人还是那些人,生活一如既往,这样就够了。

跳跃轻快的乐声响起,李安民下意识地拍口袋,手机在口袋里,掏出来一看,蓝色翻盖的,拴着迷你乌贼娘的挂坠,是她的手机,跟印象里的一摸一样。

她翻开手机接听,从那头传来一个咋呼的声音:“安民啊,是我!我是高涵!好家伙,你终于接电话了,没看到我给你发的短信吗?话说你怎么回事?两个月没来上课,我发消息你也不回,打电话没人接,吓人不能这么吓啊!我以为你病入膏肓了我!”

李安民一愣,随即想起来高涵是她的好友,连忙说:“不好意思,你发短信的?我没看到,最近发生了一些事……”

高涵打断她:“你回来了没?现在在哪儿?”

李安民说:“我在白伏镇,曲月桥这边。”

那头传来拍手的响声:“太好了,我跟小薇在鲜来居茶餐厅,你赶快过来,我们见面谈。”

李安民本能地翻口袋,有些为难:“我身上没带钱。”

另一个柔细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今天我请客,你快来吧,我们很担心你。”

李安民听过这个声音,是赵小薇,她的校友,高涵的同班同学,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张略显苍白的清秀面孔,她回道:“那好,我马上来。”

挂了手机后,李安民朝街心广场走去,路过地下林园时不经意朝台阶下扫了一眼,看见一对对情侣散布在林丛中,你侬我侬,做着过分亲密的举动,她撇撇嘴,移开视线,加快了脚步。

茶餐厅就在广场斜对面,高涵站在门口朝李安民猛挥手,李安民小跑过去,高涵先把她从上到下、从前到后都看了一遍,张开手臂来了个熊抱,说:“白了瘦了头发长了。”

李安民出神地看了她一会儿,高涵三八兮兮的样子给人感觉很亲切,李安民心情转好,笑着调侃:“你脸上的青春痘少了。”

高涵在她背后拍了一巴掌,两人你挤我我推你的往里走,靠窗的沙发椅上坐着一个娇小纤细的短发女孩,是赵小薇,李安民刚刚还记起了她的长相,见到真人时,脑袋却还是空白了两秒才把人和名字对上号。

一落座,高涵就缠着李安民问东问西,李安民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哀嚎,赵小薇很体贴地说:“快中午了,先吃饭。”招手唤来服务员,三人各自点了份套餐。

高涵用筷子敲着茶杯边缘,拿出审犯人的架势:“快交代,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生了什么病呀?你被你爸接走以后就没回来过了,我去叶老板店里和你们住的地方找过,都没人。”

李安民认真回想在南顺经历的事,考虑半天,把责任全推到宋玉玲头上,就说那女人有黑道背景,炮筒去调查,结果被抓起来了,由于她爸跟宋玉玲在生意上有来往,受到要挟,被迫掺上一脚,把她也给卷了进去。

高涵咋呼着说:“这情节就跟电视剧一样嘛,后来呢?”

李安民说:“后来?后来叶卫军带着另一个朋友来解围,那人叫……张良吧,好像背后也有势力,就把这事给搞定了。”

高涵一听名字就乐了,撑着桌子说:“张良?不是刘太爷的谋士吗?专职替人解围的。”她还想深入问细节,李安民却讲不清楚,记忆模糊,对很多事只留存个大概映像,她推说自己一直被关在房里,没能参与核心活动,所知有限。

服务小哥端来套餐,李安民闻香流涎,低头扒肉,高涵说:“如果不知道你个性的人,肯定觉得你是在编故事,我就知道叶老板不简单,这下听来,他的人际关系也挺复杂,你最好跟他保持距离,另外找间房子住,别为了省那点房租,哪天连小命也给赔进去。”

李安民说:“我跟他也没多亲近。”

高涵瞥她:“少来,我看你俩黏黏糊糊的,不是早有一腿了?”

李安民喷笑:“我你个螃蟹腿!怎么可能?我跟他就是房东房客的关系。”

赵小薇细声细气地说:“我倒觉得叶老板为人实在,对你也很好,我能看得出来。”

李安民有些诧异:“你们怎么搞得跟他很熟似的?”

高涵酸溜溜地说:“不熟也能看出来,哪次事情不是因为你他才肯帮忙的,你要是没感觉那真没救了。”

李安民“喂喂”了两声,笑问:“你不是要我跟他保持距离吗?我对他没感觉你怎么还不满了?”

高涵叹气说:“我是恨铁不成钢啊,照你这迟钝法,哪天才能交上男朋友?”

李安民斜眼瞟她:“你有?”

高涵实诚地摇头,叹了口气,两人半斤对八两,大哥别说二哥。李安民提起叶卫军回老家时,赵小薇插了句嘴:“周老师有好一阵子没来开讲座,据说也是回老家去了。”

李安民没反应过来,随嘴问:“哪个周老师?”

高涵勾手给她一肘子,说:“周坤啊,你傻啦,退役警察,以前是刑侦队的,去竹山县写生时不就是她带的队?”

李安民“噢”了一声,眼前浮现出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形轮廓,周坤?是有这么个人,系里的客座讲师,他们去竹山县写生,在浣溪镇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案,李安民记得,第一具尸体是她发现的,当时,从死者的肚子里蹦出一尊红手观音象,但是大脑无法勾勒出对应记忆的画面,心底涌出一阵没来由的恐慌,李安民不愿多想,既然是杀人事件,能忘掉最好。

三人聚到晚上散会,临走前,高涵问:“那假期后正常上课吧?”

李安民点头,跟她击了个掌,说:“节后见。”

第二天,苗晴去中介店帮忙,李安民独自在家休息,楼下卧室的门没锁,她鬼使神差地走进去,房内摆设没变,多了女性化的装饰品,李安民跪在地上往床肚下窥视,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她站起来,怅然若失,房间里弥漫着玫瑰花的幽香,是苗晴头发上的气味,很好闻,却跟这个家格格不入。

李安民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冰箱里也散发出一股香精味,苗晴把面膜和护肤用品放在最下层的盒子里,上层有土司和沙拉酱,李安民不喜欢冰冷的西餐,早饭通常都吃热的——酱油面、水饺、稀饭,热腾腾的豆浆。

突然之间,李安民觉得有个人站在身后,高大挺拔的身姿,围着不合身的花边围裙,就站在灶台前,她募然回头,自来水从过滤网上渗下来,滴在不锈钢水池里,发出“啪啪”的声响,灶台上干干净净,厨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李安民喉头抽紧,热气涌上眼眶,她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发呆,大房子里空旷寂静,有些冷,李安民看向衣架,上面挂着三个女式皮包,似乎少了什么,她抓住衣领,摸到布料下的凸起,有些急切地拉出挂绳,绳子上拴了一个挂坠——招财龙龟。

李安民用力握住龙龟,握到掌心发疼,握到拳头剧烈颤抖,就在这时,门铃声响起,李安民猛然一惊,翻腾的思潮一下子就散了,她把龙龟塞回去,起身走到门前,从猫眼孔朝外看,站在门前的是名穿白衬衣的中年男子,他正偏头朝楼梯下望,五官深刻,侧脸轮廓突出,这长相很眼熟。

李安民大脑又当机了,半天才认出来——这男人竟然是她父亲严怀德。

李安民不敢置信地打开门确认,不是幻影,是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英俊大叔,她呆呆地叫了声:“爸?”

严怀德颔首,绷紧了面孔,盯着她看了会儿,沉声问:“你……最近还好吧?”

李安民张口结舌地点点头,严怀德朝里面看了一眼,“方不方便进去坐?”

李安民这才发现自己把门堵得严实,连忙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放地上,退到一边,等严怀德坐上沙发,她又去厨房倒了杯茶端过来,说:“没找到茶叶,只有茶包。”

严怀德说不忙,叫她坐下,视线扫了一圈,又转回李安民身上,问:“就你一人在?”

李安民“嗯”了声,老实交代:“房东回家了,现在跟一个朋友合住,女的,我住阁楼。”

严怀德喝了口茶,眼神落在杯子上,沉默很久,说道:“安民,我已经替你办了转学。”

李安民愣了下,轻声问:“你说什么?”

严怀德望向她,拇指轻擦杯口,换上严厉的口吻说:“我已经帮你把关系转好了,今天是来接你走的。”

李安民以为自己会生气,会不能接受,但是没有,心情出乎意料的平稳——平稳到麻木的地步,但是她不解:“为什么?”

严怀德揉着眉心说:“换个环境,新学校离你爷爷奶奶家近,什么时候想回家都方便,爸妈年纪大了,你没事多去陪陪他们。”

李安民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问你为什么不提前先通知我一声。”

严怀德说:“我告诉过你,在南顺。”

李安民漠然地说:“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你讲过……我不是你的种。”

严怀德看着她,眼神复杂,隔了很久才道:“不管是谁的种,你现在都是我的女儿,我会负起当父亲的责任,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要提。”

严怀德对她的态度从来就没变过,真要细究,现在反倒还贴心些,至少会说感性话了,以前都爱理不理的,李安民感触不深,她回了声“好”就上楼收拾东西,没带被褥这些大件,只整理出一箱行李,然后把叶卫军留下的黑皮包挎上,对严怀德说:“我想去店里跟苗姐和炮筒打个招呼。”

严怀德说:“我不太方便跟他们见面。”

李安民想起,在南顺时,宋玉玲囚禁谢晓花,严怀德也算半个帮凶,于是她留了张纸条压在塑料台布下,把钥匙搁在纸条上,换鞋走出房间,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房门合上的那一刹那,她仿佛看到一个人影坐在沙发上,对着阁楼的方向招手——来,小妹,吃饭了。

李安民鼻子发酸,闭上眼睛用力带紧房门,“砰”的一声,把她又拉回现实,热气还没涌出眼眶就消褪了。

车子从泰兴街驶出,经由北京路拐进地下隧道,李安民坐在后座上,一排排熟悉的店面掠过车窗,福百顺房产中介店的玻璃门敞开着,里面似乎站着两名客人,防空洞的入口依旧被木板封死,门闩上的缝隙像一张破损开裂的巨口,嘴角阴森森斜扬着,仿佛在嘲笑每一个从它面前经过的路人,小百花巷热闹如昔,城隍庙巍峨耸立在道旁。

这些景渐渐远去,李安民摸着手腕,回头趴在后车窗上观望,对这座城镇的眷念并不强烈,就像从一场环环相套的梦境中走出来,又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当车子驶上高速公路,李安民拿出手机,点开名片夹,在名片夹里只有两个需要告别的朋友——高涵和赵小薇。

找不到叶卫军的号码,也找不到中介店和职工公寓的电话。叶卫军离开了,所有与他相关的存在痕迹也随之消失,从李安民的身边,从她的脑海里被抹消掉,留下一个名字与一段不完整的回忆,成了李安民心里最难忘的符号……

担儿鬼01

离开白伏镇后,李安民进了艺东美院的分校,这所学校就建在小岗山下,校党委刘书记跟李安民的爷爷是大生产时期的旧识,那时候,严老还是刘书记的领导,如今是风水轮流转。高中毕业那会儿,李安民在选填志愿时曾想过上艺东,可惜分数线没达到,要托关系交钱,爷爷拉不下面子求人,才退而求其次,选了工大艺校。

艺东的校园环境比工大好,相对的,各方面费用也高。新班级只有十三个学生,跟李安民一样,全是从各地学校转来的关系户,课程安排也和系里其他班级不同,相当轻松,据说这是艺东的一个特色教学方案,实际上就是给愿意花钱买文凭的人开后门,做个表面形式。

这个班的学生从来就没聚齐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说是有十三个人,课堂上能到七八个就算多的了,主任、老师态度冷漠,教课就像做任务,师生之间很少有感情交流,通常都是铃响来上课,下课抬腿走人。

艺东的校舍离教学楼不远,坐落在一片绿树银花中,周围环境布置得清幽宜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私家花园。李安民住在新建成不久的四号舍区,简称四舍,宿舍楼是栋六层组合式建筑,尖顶灰瓦,类似于法式洋房格局,远远望去就像个小教堂。李安民跟一名叫刘菲的女孩住一起,同住不同系,这姑娘两个月前才从三舍被转过来,据说是刘书记的侄女儿。

三楼有八间房,跟工大校舍一样,是四人间,李安民住的304宿舍却只有她跟刘菲两个人住,下铺睡觉,上铺则用来当杂物架。

李安民把行李箱放在上铺,叶卫军留下的黑色皮包塞床肚底下,这包成了她的随身物,走到哪儿带到哪儿,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包就有种安心的感觉,但是那本笔记,她只大略翻了下,始终没有再看第二遍,看了,胸口会发闷,跟内容无关,是因为那一排排苍劲有力的钢笔字。

把东西整理好之后,李安民坐在床边休息,刘菲体贴地递上一杯水,李安民向她道谢,随口问:“这宿舍没满员吗?以后还会有其他人过来住吧。”

刘菲摇头:“早住满了,要还有其他床位,肯定不会让你住这间。”

李安民听出些玄妙来,问:“怎么回事?”

刘菲坐在对面的床上,搓着手背说:“你才来的不知道,这宿舍经常发生怪事,一到晚上,水龙头就哗啦啦响,睡觉时感觉有人紧贴在背后,卫生间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地上爬来爬去,听说这宿舍里死过人,不是死一个,是死了一宿舍,这么晦气的地方,谁还敢住?”

李安民伸手指她:“你不就住下来了?”说着喝了口水,嘴里发苦,还带点咸味,她随手把杯子搁桌上。

刘菲摆摆手说:“我没听到啊,没听到当然无所谓,可大家都挺怕的,晚上不敢出门,好在每个宿舍里有配卫生间,不然连上厕所都成问题。”

每个大学宿舍好像都有些这样那样的传言,晚上结伴上厕所也是常事,李安民不以为意,见刘菲眼神发亮,似乎挺有八卦欲望的,也就顺着她的话问:“这么玄乎?人是死在这间宿舍里的吗?”

刘菲点头,神秘兮兮地说:“你不知道,死得太蹊跷了,同一个死法,都是断头,一刀割。”她边说还边抬手在脖子上比划。

李安民收起玩笑心,正色道:“这是杀人案啊,凶手抓到了没?”

刘菲说:“头都没找到,更别说凶手了,刀口整整齐齐,连滴血沫子都没溅出来,你说这是人干的吗?肯定有鬼。”口气很笃定,好像她说了有鬼,这房里就必然有。

看她一副确有其事的模样,李安民只觉得好玩,如果这姑娘真相信那些鬼话,还敢一个人睡在死过人又闹鬼的房间里,倒确实有几分胆色,不过李安民认为刘菲是在故意夸大事实,把吓人当乐趣,所以完全没把她的话当真。

当晚,两人各自安睡,半夜时分,风吹窗响,李安民面朝里侧卧,睡得正香,忽然从卫生间里传出哗啦啦的水流声,水龙头开得很大,激流冲刷瓷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嘈杂。

李安民翻了个身,以为是刘菲在洗手,正想继续睡,却听见“啪”、“啪”的声音传出来,像是有人光着脚在地砖上踩来踩去,还能听见忽高忽低的吟声,幽幽的,飘忽不定。李安民一下子清醒过来,背上汗毛倒竖,她握住胸前的龙龟挂坠,循着声音望过去,就见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紧贴着卫生间的门框,像是有人趴在卫生间的地下,上半身从门缝中挤出来,双手朝前平伸,扒住地,指甲用力刮擦地砖,发出“唧唧”的尖锐响声。

李安民盯着那团黑影看了很长时间,又翻身朝里,没睡,闭上眼睛,把耳朵竖起来仔细分辨。水流声响了很长时间才停止,像是有人把水龙头给关上了,地下传来一阵“沙沙”的摩挲声,声音越来越近,像是有个人全身贴地,正以很缓慢的速度往这边蠕动爬行。李安民屏住呼吸,听到对面床铺发出细微的声响,那鬼玩意儿上了刘菲的床。李安民笑笑,拉高被子继续睡,一觉香甜到天亮,早上醒来神清气爽。

刘菲比李安民先起床,坐在床前拍保湿水,见她起来,“嗨”了一声,关心地问:“昨天睡得怎么样?”

李安民想了想,拍拍心口说:“你什么都没听到?”

刘菲眨巴着眼睛问:“听到什么?”

李安民把夜里的见闻描述了一遍,刘菲惊讶地说:“没有啊,我一点儿也没听见,可能是睡得太熟了。”

李安民不着痕迹地观察她的表情变化,默然不语,刘菲大概觉得她在害怕,皱眉说:“我看你也受不了,要不去跟管理员说说,反正房间宽敞得很,看哪间宿舍还能再挤个人。”

李安民说再看吧,刘菲“噢”了声,说那随便你,拍着脸走进卫生间,似乎还有些不开心。李安民心里有数,昨夜在地上爬的那团黑影跑不了就是刘菲,接下来的每个晚上,这姑娘都要弄出点动静来,李安民不晓得她是故弄玄虚还是无意识行为,所以特别留了个心眼,没当面戳破。

住在四舍的学生大多是有钱人家的子女,以暴发户居多,而舍监是个朴实严厉的大婶,性格耿直,不知通变,经常会因为用电不当、夜不归宿等管理上的问题得罪学生,学生之间成群抱团的风气很重,一个与她不对盘,那所有人都会跟着站在敌对面。学生们经常在背后嘲讽管理员大婶是乡下老土妈。

李安民心想谁不是从乡下过来的?你爱逛的商业街以前还是养猪场呢!于是她一有空就会去找管理员大婶套近乎,一回生两回熟,三四回这人际关系就牵上了,李安民看时机成熟,便向她探问关于宿舍闹鬼的事情。

大婶关上门,扬着肉手连连摆动,低声说:“别听那丫头瞎扯,我看她是想一个人霸间房才故意装神弄鬼,我跟你讲,以前她在三舍的时候也捉弄过同宿舍的舍友,被抓到小辫子就强辩说自己有梦游症,三舍管事的碍着刘书记的面子没怎么管,弄得那头很不愉快,正好这边有空房,才把她转过来,你也别宣扬,甭理她就成了。”

李安民点点头,小声问道:“我听她说什么四个女学生头被割了,没找到,有这回事?”

大婶拍腿大笑:“怎么可能?你想啊,这栋楼才建了多久?真要在宿舍里死了四个人,还是没头的,那情况可就严重了,还不传得沸沸扬扬,这年头啥事能遮得住?你家人还敢给你住进来?这楼没封就不错了,依我看哪,小丫头铁定是听了这地头上的一个传说故事,拿来变着花样胡诌,真是话经三张嘴,长虫也长腿。”

李安民最喜欢听故事,兴致勃勃地问:“那不长虫也不长腿的传说是什么样?阿姨,你讲来给我听听。”

担儿鬼02

大婶咂巴口茶,打开腮帮子,就说这小岗山的后山里有个鬼门洞,那不是正统的鬼门关,而是阴间在阳间的缺口,属于三不管地带,据说类似的缺口遍布全国各地,每逢七月半,鬼门大开,那些无法通过鬼门关的恶鬼厉鬼就悄悄从鬼门洞里偷跑到人世间为非作歹,从小岗山缺口溜出来的鬼被称作“担儿鬼”,它出来后就挑着担子挨家挨户索要人头,但凡有人死了或者得了重病的,都会被它割下脑袋装进担子下的箩筐里,等到箩筐装满了它才会离开。

有的人想出用纸人代替真人的应对措施,可这担儿鬼也聪明,它割下人头后还会在颅骨中央开道口,要是发现没血便知道被欺骗了,一怒之下,就会把那家人的脑袋全砍下来。恰巧七月半是西瓜上市的时节,卖西瓜的小贩挑着担子游走在大街小巷高声吆喝叫卖,众人就想到用西瓜来充当人头,担儿鬼看到瓜瓤鲜红,以为是人的血肉,也就心满意足地挑着满箩筐的西瓜走了。

也有些不走运的人在走夜路时撞上担儿鬼,如果担儿鬼的箩筐还没装满,就会把那个人的头给割下来,装进筐里带走,这就是无头尸的由来。

管理员大婶说:“这故事流传了几十年,老一辈的人里啊,到现在还有七月半扎西瓜人避邪的习惯,想当年,小岗山农场就在那鬼门洞附近,我丈夫到公社插队,说队里遇到不少怪事,可当时在破四旧,没人敢声张,后来从上面调下来个干部,叫叶什么来着?叶兵!是懂这方面的行家,暗地里教给大伙不少应对的法子,这才算稳下民心。”

李安民乍听到叶兵的名字,像被雷劈了一样,当场就给劈呆了,她竟然把叶兵的存在给忘得一干二净,这个人可是叶卫军的父亲,好像还有什么更重要的、被她忽略的事情,李安民用劲甩头,把闪现出来的念头给甩散掉。

大婶关切地问她怎么了,李安民愣了会儿,说:“没什么,就是想起我爷爷也在小岗山公社,他姓严,阿姨,你认得吗?”

大婶两手一拍,“哎呀”了一声,握住李安民的手,热络道:“弄了二年半,你就是严队长的孙女儿呀!唉?你不是姓李吗?”

李安民笑着说:“爷爷奶奶开明,我妈去世得早,他们就让我跟我妈姓。”

大婶啧啧有声,用一双看透世情的深邃眼瞳上下打量李安民,在她肩上拍了一巴掌,赞道:“不错,顶好,我看过严队长的照片,满身正气,你有他的范儿,还比他多了份机灵劲儿。”

听了管理员大婶的描述,李安民猜测所谓的闹鬼不过是刘菲在恶作剧,那姑娘也挺有坚持力,不间断地持续折腾,要换个人,没准这会儿早吵翻了,李安民懒得计较,随她玩儿去,该睡照睡,态度始终不变。刘菲早先对她还算礼貌,住久了那小脾气就显露出来了,生活上一点都不能将就,经常在一些小事上找茬。

李安民这人比较随性,对吃穿不讲究,花钱省,用东西更省,也不爱打扮,T恤牛仔裤一年穿到头,再加上平时跟管理员大婶走得近,宿舍姑娘们把她俩并称为“四舍双土”,见面打招呼,背后说小话,带点排挤性质。李安民从小到大都是好人缘,虽然真正交心的知己就一两个,但走到哪里都能吃得开,被这么集体抗拒还是头一回经历,觉得挺有意思的。

刘菲有时会到隔壁宿舍窜门子,对其他同学抱怨说自己的洗发精少了、肥皂被人用了、水果给人吃了等等,开着门聊天,刻意扯高嗓子讲给李安民听,这些都是小事,随她说破嘴皮子,李安民也不在意,想想觉得好笑,以刘菲这性子,估计全宿舍楼也就她能受得住,但是别的姑娘宁可跟刘菲交好也不愿亲近她李安民,看来这就是所谓的品牌效应,刘菲是官二代,钱总是会跟着权转,李安民的外包装是乡土国货,全身上下贴满穷人标签,还没脾气,跟她这种人走在一起可能会觉得降低格调。

李安民以往上过的学校都是爷爷奶奶商量着决定的,从来没有这种风气,难得严怀德主动一次,嘿,这地方选得可真妙,还额外附送社会实践课,能提前接触到人性的现实面,李安民估计严怀德根本没想那么多,只图交了钱能一劳永逸,也许他老人家连毕业后的出路都一并替她铺设好了。

李安民向来不在乎无关人士的眼光,她的生活重心就两个——家人、朋友,其余皆浮云。可她不在乎,不代表别人就愿意让她舒服。

有天下午没课,李安民在食堂打了饭菜带回宿舍吃,才进门就看到两姑娘在房间里翻箱倒柜,一个是刘菲,另一个很面生,好像不是这个舍区的学生。李安民打了声招呼,坐在床边,把方凳拖过来当桌子,正准备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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