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王之黄金航道(一个海盗的传奇故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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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田凤娘失踪了。就在处理田七一家大小三口尸体时，当时场面乱哄哄的，龙头大爷径自离去，众弟兄们议论纷纷。感到惋惜的时候，也感觉沉甸甸的晦气，都说要好好地喝一顿，冲冲煞气。明日即将出海远游，在海边长大的，都知道船上的规矩，不能带着煞气出海，否则会惹怒了海龙王。

　　铺摆宴席，人群嘈杂，三哥此时好像老了十岁，倒背双手，心事重重。想到田氏一门，心里一阵绞痛，这案子他总是觉得怪怪的，看似证据凿凿，人赃并获，可有那么点太过明显的味道，好像人为设计一般。田七、田嫂两人和自己私交不错，脚底这鞋还是田嫂熬夜缝制的。三哥长叹一声，这才想起田凤娘来，要把这闺女送到家里。可再一找，是踪迹不见。

　　心急火燎之下，派人搜索，整座山巅都找遍了，依旧没了踪影。红旗老五拍着他的肩膀劝道：“老三，算了，这孩子身有戾气。我看了她的眉宇气质，这女伢子不吉利，你看看把她爹妈哥哥都克死了。找不着就找不着吧。好好准备一下，明天你我就要带兄弟们出海了，不要分心。”

　　人各有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命运。

　　宴席之后，三哥在后山的一处危崖上看到了龙头大爷。危崖处横生一块怪石，一半搭在崖上，一半悬空，龙头大爷倒背双手站在悬空的石上，看着月光下波潮涌动的海水。三哥轻轻跳上石头，朝前走去，龙头大爷未回头说道：“是老三吧。”

　　“是。”三哥走到他的旁边，巨石仿佛承受不住两人之重，如跷跷板一样，重心转移，另一头微微翘起，不停地上下晃动，随时都能倾覆翻转而落。这要有个外人在这儿，肯定吓得不清，觉得这两人胆子大到天上了。

　　三哥看到龙头大爷脸上有着淡淡的忧伤，眼神似乎苍老了很多。“老三，帮规你怎么看？”

　　三哥踌躇一下：“还请大爷指教。”

　　或许，帮里的海底并不是那么好。”龙头大爷说道。“老三，自从大海走了之后，我一直心神不宁。尤其是今天处决田家三口，我看到了田凤娘的眼睛，那双眼睛我永远也忘不了。从道场出来，感觉愈发强烈，老三，可能我的大限到了。”

　　三哥闻言大惊。“大爷。。。。”

　　龙头大爷一摆手：“人各有命。该死当死，咱们爷们也不怕这个。只是，一天没有大海的消息，我怕是一天也闭不上眼啊。”说着，双足点地，身子如轻燕一般弹起，直窜空中，还没落下，便清啸一声，声音似龙吟似熊咆，响岳山谷，让人不禁精神为之一震。

　　龙头大爷落了下来，佝偻着腰，倒背双手走下山石。三哥刚要跟过去，只见大爷背对他摆摆手，渐行渐远。正在三哥怅然若失时，龙头大爷的声音从远处山林中传来：“风流一生咯梦一场，太阳还是那。。。红太阳。”

　　冯二伢子忍着痛站起来，后背已是鲜血淋漓。红旗老五领着郎中来到近前：“给二伢子好好看看伤。”老郎中取出最好的金疮药，给他敷上。红旗老五叹口气：“二伢子，你不会记恨五哥吧？”

　　“五哥，你这是哪里话来？”冯二伢子看着眼前挺拔的汉子，疑惑道。

　　红旗老五说：“这也是帮规。任何人触犯帮规，都要一视同仁。田七的两个孩子该不该死？说实话，不该死。我看了心里都痛，但没办法，海帮十几代一百多年的规矩就这么传的。你好好养伤吧，明日还得出海。”

　　这一夜是把酒尽欢。虽然有些不痛快的事，但大家都没怎么放在心上，一个个举杯换盏，喝的是酩酊大罪。睡了一个天，眼看日头往西偏了，众人洗漱已毕，换上了最好的衣服，个个都是紧沉利落，傲骨迎风。

　　众人在三哥和红旗老五的带领下，从后山顺着绳索而下，来到一处黑漆漆的山洞，点上灯油火把，在洞中蜿蜒而行，行不多远，就听见澎湃的海浪声，一股股潮湿的海水味道袭来，所有人都不禁精神为之一震。

　　山洞并不是天然的，而是海帮经历代加工，生生给凿出来的。行出山洞，眼前是一个巨大的人造港口，一排排大船秘密地飘在这里。新加盟的兄弟眼睛都不够用了，被眼前的场景完全震撼住了。

　　三哥带着即将出海的兄弟踩着木板上船，这条船的首部尖，尾部宽，两头上翘。它的两舷向外拱，船体上有宽平的甲板，连续的舱口，船首两侧有一对船眼。此船所选材质混合了一部分海木，受潮受热都不怎么变形，而且耐得住腐蚀，历久如新，非常坚固，禁得住大风大浪。

　　众人齐聚甲板，三哥说道：“本次出海，为的是寻找海帮合州镇分堂的堂主龙大海，我们走的目的地是‘死海’。有害怕的，有为难的，现在站出来，可以下船了。”

　　众人鸦雀无声。三哥和红旗老五对视一眼：“好！请香。”

　　自有“心腹大爷”取来燃香，一人一根，三哥在前，红旗老五次之，后面是出海的众兄弟，一起跪拜在船首的关公像前：“关公老爷在上，海帮众兄弟本次出海，求个平安，保佑诸事顺利。借你老之刀，横扫天灾，荡平海怪。有仁有义刀下过，无仁无义刀下亡。”说着，三哥第一个站起身来，走向关公像。

　　船首的关公，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刀刃向下，好像在怒劈敌人。三哥走在刀下，毫不胆怯，直来到像前，把香插在香炉里。第二个是红旗老五，众人尾随其后，挨个穿刀下敬香。

　　香炉白烟滚滚，渺渺而上。众人一人一个海碗，大口饮酒，然后“啪”的一声摔在甲板上。

　　三哥点点头：“众位兄弟，第一次出海的，听听我说说这船。我们所乘的船名为福船。”

　　所谓福船，是明代在福建、浙江一带沿海通用的海船。福船作为一种船型，共有大小不同六号。一到三号为大福船，吃水深，起止沉重，机动性能不好；四到六号为小福船，又名苍船或是草撇船，船底尖、吃水非常深、长宽比例非常适合人数有限的小范围内远航。船分四层，最底下为装压舱石。三层放置淡水桶和各类粮果。二层住人。用材主要为福建的松、杉、樟、楠木。

　　“这次出海，我为捕盗（注：船长），老五为副捕盗。好了，各位。。。”三哥刚要说各就各位，突然一眼瞄见香炉，不禁脸色一变。

第九章
红旗老五发现异常，顺着三哥的眼神去看，不禁也是一愣。这一变故发生极快，转瞬就失，两人又恢复平常。三哥拍拍手：“好了好了，各就各位吧，刚才我肚子有些不爽，昨晚没喝好，是要拉线屎啊。”众人哈哈大笑。三哥笑着拍拍手：“各就各位，都散了吧。”

　　这艘船的编制十分完善，有掌舵的舵工、管帆樯绳索、主持调戗（注：方向）的缭手、负责观察通信的扳招、负责在望斗了望的上斗，这些都是极具经验的老船油子才能担得起的，新上来的水手，都要从底层做起，负责甲板船舱的卫生和安全。

　　冯二伢子由老水手陈明领着来到舱底，打开舱门让他看，里面空间极大，堆满了水桶粮食。由于舱内高度太低，两个人弓着身子钻进内门，陈明举着油灯说：“二伢子，这次出海粮仓就由你来保管，务必仔细，这可是咱哥们的性命。”

　　冯二伢子深吸一口气，说道：“陈大哥，放心吧，我就是豁出命来，也不能让这些粮食受损失。”

　　陈明点点头：“好小子。”两个人，一前一后，在舱里巡视一圈。这里气味很大，直冲鼻子。陈明摆摆手：“行了，就到这吧，出去。这里的口粮也就够我们全船人维持十天的。”冯二伢子问道：“十天就能到死海了吧。”陈明道：“差不多吧。可有一个茬子，我们这次不是单程，还要回来的。这一去一回可就是二十天，粮食不够怎么办？”

　　冯二伢子看着陈明，心下恍然，哈哈笑道：“陈大哥，你考我呢。我想我们在死海附近一定有补给的地方。”

　　陈明点点头，笑笑说：“不错。”

　　冯二伢子又问道：“陈大哥，我有一事不明。”

　　“有什么就说，咱哥们没什么隔肚皮的话。”

　　“陈大哥，刚才在甲板上，我看到三哥的脸色变了。他说是跑肚拉稀，我觉得不像，一定是那香炉有问题。”

　　陈明点点头：“罢了。你小子还真是眼尖，上心。”随即他压低声音：“此话，咱俩在这说说也就罢了，切不可往外透出一个字！”

　　冯二伢子说：“那是自然。”

　　“问题还真是出在香炉上。我们每次出海，必要请香炉看吉祥。今天这香炉里的香烧得不好，其余皆灭，唯剩三根，又是二短一长啊。”

　　“那又怎么样？”

　　“人最忌三长两短，香最忌二短一长。出了这种香，怕是我们这趟海出的凶多吉少喽。”

　　冯二伢子听得仔细：“那陈大哥，为什么三哥还要执意出海？”

　　“这你就不懂了。这次出海是为了龙头大爷的儿子，也是我们的堂主龙大海。大海哥仗义，跟我们都是兄弟，尤其和三哥那是过命的交情。他现在失踪了，我们都不安啊。就算死了，也得见着尸首吧。马上汛期将至，再不出海，恐怕就得再过几月，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就不好说了。”

　　刚说到这，就只觉得脚下一阵乱晃，好像地震了一般。陈明一个没留神，油灯落在地上，霎时着了起来。船身摇晃，上下摆动得厉害，只听得上面有人喊：“有兵船，快扯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章
陈明和冯二伢子脱下外衣，拼命地扑打着地上的火。粮食袋子是见火就着，火势迅速蔓延。陈明急中生智，一脚踢倒一个水桶，里面的淡水奔涌而出，交灭了大部分火势。只多出一条火龙，蜿蜒前行，直奔内舱。冯二伢子几步跑了过去，解下裤带，“嗤嗤”地撒下一泡好尿。终于最后一点火苗浇灭。陈明哈哈大笑：“好你个二伢子。”

　　舱里舱外浓烟弥漫，两人拼命咳嗽着，从舱里退出来。这时，只见一个汉子飞奔下来：“老陈，赶紧上甲板，准备作战。妈的，这官府耳朵太灵，我们被跟上了。”

　　陈明抹了一把脸：“他姥姥的。二伢子，你在这守着。这仗势不能落下我。”说着，转身跑远了。

　　冯二伢子蹲在舱外，嗅到新鲜空气，这才逐渐平复下来。咳嗽了一阵，刚要长舒一口气，突然听见舱内有声音。他俯下身仔细去听，似乎在舱尾的隐秘之处有什么东西细细碎碎而响。

　　周围寂静无声，其他人都跑到甲板上了。舱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他以为听错了，这时里面又传来声音，好像是一种什么动物咀嚼食物的声音。他捡起地上的衣服，撕出一个布条，沾上水，蒙在面上，顺手抄起一根棒子，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里面浓烟很大，他用棒子捅开舷上的窗户，一股新鲜的海风吹了进来，浓烟滚滚而去。在烟雾中，隐约看见箱子后面有一物晃动。冯二伢子捏紧木棒，大吼一声，一个饿虎扑食就跃了过去，棒子高举头顶，瞄准了就要打。

　　木棒悬在空中不动了，冯二伢子完全愣在那，他看见的是一双眼睛，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不是旁人，正是失踪的田凤娘。

　　两个人全傻在那了。田凤娘蜷缩在一角，双手抱膝，眼睛里浸满泪水，小脸都黑了，不停地咳嗽着。冯二伢子心里酸酸地，可又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半晌才放下棒子：“你。。。你怎么会在这？”

　　田凤娘紧紧抱着膝盖，低下头，不说话，一副怕人的样子。

　　冯二伢子颓然扔下木棒，看着凤娘担惊受怕的样子，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他蹲在女孩旁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抚摸头发：“你别害怕。这样吧，我去禀告三哥。他听你在，一定会很高兴的。”说着，站起来，转身就走。

　　田凤娘一下拉住他的袖子，细声细气地说：“哥哥。。。”

　　哥哥。

　　冯二伢子停下来，看她。田凤娘哭着说：“哥哥，别说出去。凤娘害怕。那个人是坏人，要害凤娘。"；

　　“你说三哥？三哥是好人。他是我们的头儿。”

　　“不是，不是。”凤娘哭得越来越厉害：“他是坏人，他害了我们一家。现在还要害你们。”

　　冯二伢子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田凤娘脸上忽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坚定，眼里闪出一丝让冯二伢子感到十分不舒服的阴霾。这小女孩咬牙切齿：“就是他害得。我要为爸爸妈妈和哥哥报仇。”

　　冯二伢子举棋不定，感觉整件事谜团很多，有许多解释不清的地方。还是不轻举妄动地好。他拿定主意：“好，我就把你留在这里。不过，哥哥不能总陪着你，自己不害怕吗？”

　　“不怕！”

　　“成。”忽然整个船舱猛然一震，两人全都摔倒在地。冯二伢子透过窗户看见外面激起一片水浪，顷刻，如倾盆大雨般落下，飞溅到舱里，两个人都浇透了。他勉强站起，挨个关窗。只听舱外一声大吼：“干你姥姥，为什么抓我娘？”

　　声若洪钟，一听便是三哥的声音。

　　冯二伢子嘶哑着说：“你且不要出声，我出去看看。”田凤娘很懂事地点点头。他转身跑出舱门，踩着楼梯，一直奔到甲板。刚一露头不禁大吃一惊，只见海面上四面八方围满了兵船。

　　甲板上众汉子，各个赤着膊。船头站定一个大汉，面沉似水，正是三哥。在船对面不远的海面上，是一艘巨大的兵船，只见船上旗列五方，兵分九队，是杀气逼人。甲板上一员重盔重甲的官儿，手提宝剑，正压在手里一老妇人的脖子上。老太太一身布衣，跪在地上，满头白发散乱。

　　当官儿的，怒骂道：“好你个老三。我平时待你不薄，我开始还真想不到你就是海贼。看见没有，你娘就在我们手呢。要她活，你就领着那条船乖乖收服，然后带我们剿了还帮老巢。不但你一家团聚，我还可以保你荣华富贵；如果你想要你娘死，看见没有，我歪歪嘴，一剑就能要了她的命。”

　　三哥的嘴都白了，浑身颤抖，挺立在风中，许久没有说话。众人都默默不语，心情复杂。谁都知道三哥从小没爹，老娘一个人守寡把家里哥几个拉扯大。几个兄弟都命短，死得早，三哥就是老娘一生唯一的念想。他经常出海，老娘每次都在家念佛烧香，一次三哥随在海上遭遇风暴，生死未卜，邻人带话捎给老太太，老太太就成天在家哭，时间久了，眼泪流干，眼睛也就瞎了。后来三哥转危为安，兴匆匆往家赶，一进门就傻了，娘双目流血，坐在床上，捻着佛珠，嘴里念：“儿啊…儿啊…。”

　　此刻老太太命犯在他人之手，三哥是心如刀绞，良久，看着甲板上的众人，叹息一声：“我错了。”

　　众人都吃了一惊：“三哥。。。”

　　三哥叹着气说道：“错杀了田七，我现在才知道错了。”他沉沉地说：“这就算老天爷的报应吧，该着我们一家也横死海上。娘，儿不孝，先走一步。”“苍啷啷”拔下剑就要抹脖子。红旗老五手疾眼快，一把摁住手：“老三，冷静。无事不惹事，事来了就不能怕事。你是一家之主，就这么死了，叫兄弟们怎么办？这样，我有个计策。你先跟这些人口舌交锋，来个缓兵之计。我们秘派几个水功好的，暗度陈仓，游到对面杀个冷不防。好处有二，一是老夫人还在他之手，我们一定要先解救下来；二是现在四面被围，必须找到一个缺口，所谓擒贼先擒王，就从这狗官下手。”

　　众人点头：“此计大妙。”

　　兵船上当官儿的还在那喊着：“老三，我再给你一炷香时间。看见没有，四面八方都是我们的炮船，我一挥旗子就让你们喂王八。不过在你死以前，我先干掉这老东西，我活活疼死你。”

　　老太太像痴傻了一般，就是低着头，一动不动。

　　红旗老五秘密指派了十个人，从舱底秘密下水，其中就有冯二伢子。红旗老五把随身匕首递给他，说道：“小心。”冯二伢子接过匕首，是双手滚烫。怕其他兵船看出来，他们一个一个偷着溜进后舱，踩着楼梯直奔舱底。为首的叫王石，是王玉的哥哥，他推开舷窗，低声呼道：“快下。”

　　众好汉赤膊裸体，嘴叼尖刀，挨个入水。

　　乍一入水，冰冷侵骨。众人都是水性极好，猛一换气，扎入深水。冯二伢子排在最后，紧紧跟随，海水呈深绿色，紧紧包裹在皮肤上，如绸缎般荡漾开来。耳边尽是咕嘟嘟的水响，眼前能看到的就是前边人的两个脚丫子。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一章
龙头大爷推开窗户，外面是朝霞染红的天，目光所及全是磷峋崎岖的怪石，江湾相当平坦，全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在石缝中，长着一簇又一簇的野草，比人还高，有的疏落，有的十分茂密，被夜晚的海风一吹，瑟瑟摇摆，冷得十分孤寞。

　　桌子上摆着金匕首，刀身看不见，柄露在外面，在白铜的刀柄上，盘着一条金光灿然，一看就知道是足金打就，再精上镶嵌上去的五爪金龙。

　　这柄匕首，象征着权力和地位，那是龙头才拥有的荣耀，有了它，就等于有了主宰几万人生死的权力。

　　门轻轻推开，新入山的王玉端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是茶壶茶碗。“大爷，这是山里新打下来的毛尖。你老尝尝，据说在前朝那是进贡到宫里的。”

　　龙头大爷从沉思中恍然，端起茶杯，掀开茶盖，一股异香扑鼻。“好！”龙头大爷夸赞一声，用嘴轻轻吹开沫子，抿了一口，一股热气从舌头到咽喉，再下到肚子里，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坦。

　　他一口一口喝着，一抬头看见王玉，这小子正痴痴地看着桌子上的金匕首发呆。龙头大爷一笑，把茶碗放到桌上：“小兄弟，小心看见就拔不出来啊。”

　　王玉嘿嘿傻笑，搔着头皮说：“大爷，你一定出生入死历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吧。”

　　龙头笑：“你以为我这刀怎么来的。小孩子只看到我这样的老头儿威风十足，却想不到我们背后是如何的心酸。”说到这，轻轻摇摇头，又喝了一口茶。颓然放下茶杯：“我总感觉到心事不宁，恐怕老三那里会出事。”说着站起身来，缓缓推门而出。

　　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忽的王玉从怀里拽出一把牛耳尖刀，只见精光一闪，一道白虹直直捅向大爷的腰眼。出招之快，似乎王玉都没有经过思考。那一定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千万次锻练而成的功夫。变故会发生如此之快，两人距离又如此之短，龙头大爷竟浑然不知。

　　但王玉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龙头大爷的能力。一个人，能够当龙头，不消说，他的一生之中，不知道曾经过多少大风大浪，而在大风大浪之中能够活下来，保持着他如今至高的地位，自然一定也有他过人的本领——求生。

　　放在其他任何一人，这一刀是躲不过的。而龙头大爷久在刀尖混饭吃，养成了一个习惯，最不喜欢背后有人——不管是他的什么人。王玉在后面一落单，龙头大爷就感觉不爽，不自觉地就绷紧了神经。刀一捅出，顿觉身后恶风不善，他就知道不好，右脚迅速点地，左脚小腿踢出，脚底向上，直取对手之手腕，整个动作浑然一体，潇洒利落精致，到了极点。

　　这招集合了中国武术的精妙所在。右脚是支撑腿，点地之后，整个身子犹如鼓风的风筝，立即弹射了出去。而左脚去击那刀，使刀不能第一时间捅到。分寸、时间，拿捏恰到好处。

　　这一招数乃龙头下意识所为，通常情况下，完全可以自保。但他今天遇到的是王玉。王玉脸上精光四射，再不是那装傻充愣，嘿嘿憨笑的小兄弟了。他叫了声好，右手一抖，尖刀立即脱手，激射而去。

　　“啪”一声，刀追着龙头大爷飞去，硬生生插进腰眼。大爷呻吟一声，就地翻滚，王玉跑过去，一脚蹬住，顺势把尖刀拔出，鲜血狂喷而出。

　　龙头大爷面色惨白：“你是什么人？”

　　王玉一笑，蹲在他旁边：“朝廷的人。这次省里派我来，就是为了彻底剿除海帮。”

　　大爷刚想爬起，王玉一掌劈在后脑，老头儿咳嗽一声又趴在地上。王玉嘿嘿笑着，像看着一只特别好玩的蛐蛐。大爷仰面朝天，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眼看就要不行了。

　　王玉叹道：“本来你还能多活些日子。可惜啊，我们官府要打下这个山头，有你在，那些海帮的贼子们就会拼命反抗。只能先杀了你，擒贼先擒王嘛。”

　　大爷嘶哑着说：“不是。。。田七。。。是。。。你”

　　王玉哈哈大笑：“我算干嘛地的。在海帮里地位甚低，看你快死了，告诉你，确实不是田七，你们帮里另有其人。”

　　他眼神幽幽，眺望大海：“已经出海去了。”

第十二章
开炮吧。

　　官儿对副官说。

　　副官一脸惶恐：“大人，万万不可。我们。。。”他低声说道：“我们的人还在船上。一旦开炮，玉石俱焚。”

　　当官儿的一瞪眼：“那怎么办？就这么干围着他？”副官低声说：“大人，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屁就放。”

　　“大人，我们这次出动本来就没和。。在海帮卧底的兄弟商量，太。。。仓促了一些，怕是要坏了他的计划和方略。”

　　当官儿的大骂一声：“放你个狗臭屁。就叫他们活生生出海？陆上已有兄弟部署，把他们全歼。现在就看我们海上的。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开炮！”

　　副官无奈，轻轻摆摆手，扳招早已待命，一看大人发了信号，就要举起手里的红旗。就在这时，只听得水下如同开了锅一般，“哗哗”作响。陡然间，水花激起多高来，只见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啪”的一声砸在甲板上。众人大吃一惊，纷纷后退，待看仔细了，这才看到原来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周身皮肤不知被什么剥光，红肉被海水泡的发涨，表露在外，十分吓人。

　　甲板上所有的官兵都趴在船帮往下看，只见下面的海水一片血红，带着转儿在不停地旋着，形成了一个可怕的漩涡，面积正在逐渐扩大，眼看就要波及过来，透过海水，隐约可见水下有一黑糊糊的动物在游动，体型太大，犹如一块巨型的礁石。

　　海水里那哥几个可遭了罪，拼命往回游，可是漩涡吸力太大，一个个打着转顺着漩涡就要被卷入涡底。副官反应极快：“大人，这是海帮贼子前来偷袭啊。”

　　“该！”当官儿的唾了一声。脸色也变了：“水下是什么东西？”

　　副官久游海上，深知海怪的厉害，急促地说：“大人，快撤吧。”当官儿的还想硬下去，只见海水翻滚，一阵震耳欲聋地叫声从海下传来，声音如牛嚎一般，十分刺耳，一个硕大的怪物头，钻出海面。这头足有一棵百年老槐树那么粗壮，呈椭圆形，黑皮上尽是倒刺鳞甲，两个小眼睛血红无比，嘴里伸出两个獠牙。那震耳欲聋的怪声就是从这嘴里发出的，让人听了心里发堵，耳晕目眩，阵阵恶心。

　　现在海上的这些基本上都是老海油子，经常航海，可谁也没看过这样的奇景，恐怕这一辈子都在没有这样的眼福。所有人目瞪口呆，忘了身在何处。

　　那怪物一口叼住身边的一个海帮兄弟，在他身上轻轻一咬，一大块带着血肉的人皮便被它活生生扒拉下来。那人还没死，一直惨叫，血染红了大海。怪物舌头卷着那人，用利牙剥脱皮肤，一圈下来，皮肤尽脱，那人也嚎不动了，身体一抽一抽，简直生不如死。怪物慢慢享受着它的美餐，一边吃一边发出呜呜的牛嚎之声，其状惨不忍睹。

　　官兵加###，一个个都是不怕死的汉子，打起仗来算得上是亡命之徒，但还是被眼前的场景吓住了，有个别胆小的，裤子都尿了。怪物的嘴里吐出一副骨架，随即又埋入水下，只见海面上激起一层浪花，一道水线从远而近直扑兵船。当官儿的最先反应过来，大吼一声：“开炮，朝那鱼开炮。”

　　一艘兵船，调转方向，竖起炮口，对着海怪就是一炮。“轰隆”一声，水面上被炸起几丈高的水柱，其中还掺杂着血红色的肉沫。海怪剧痛之下，不断嚎叫着，猛然冲出海面。这怪物太庞大了，身子还不可见，海面之上的只是一丈多长的脖子。满头都是血，张着大嘴，咆哮着朝主船砸了下来。要么说还得兵船的舵手厉害，预判能力极强，早就猜测到了会发生什么，迅速转舵，整只船斩破水浪，几乎漂移出去，怪物的硬头蹭着船帮就下去了。

　　副官只觉一股腥风扑面，刮得脸生疼，随即自己所在的甲板硬生生碎裂，站立不稳，一下落入大海之中。这时候海水已经上下翻腾成了一锅开水，船只不稳，像纸船一样荡漾。红旗老五站在船首挥旗：“海帮的兄弟，上船喽。”

　　去偷袭的十个人，已经亡了两个，剩余八人看机会难得，迅速朝回游去。陈明游到冯二伢子身前，大吼一声：“看什么呢？快点跟我回去。”冯二伢子踩着水，用手指着官船说：“不行，三哥的老娘还在船上。”陈明低声吼道：“没工夫管那个了，快走。”他对这个小兄弟一见如故，处处关护，一把拉住二伢子的手，就往回拽。冯二伢子倔脾气也上来了，一把挣开他的手，猛然吸气，双腿一蹬朝主船游去。

　　副官在水里拼命挣扎：“救我，救我。”海怪狂暴异常，看见眼前有活物，甩起脖子就裂开了血盆大嘴。为首的官儿看形势不好，提起老太太，照着屁股就是一脚。老太太自始至终都低着头，散乱白发，任凭打骂。这时候，猛然被人踹了一脚，站立不稳，向前跌跌撞撞跑了数步，一头载向大海。

第十三章
海怪放弃了水里的副官，朝天咆哮一声，张着嘴猛然甩脖子横着去叼正在下落的老太太。三哥在船上看得仔细，血都快凝固了，双手紧紧捏着船帮，大叫了一声：“娘！”冯二伢子一看形势危急，浑身是热血沸腾，也不知从哪迸发了一股劲，整个身子如海豚一般从海面跃起，激射出去，在海怪眼看咬着老太太的瞬间，他就到了，一把抱住她，大喊一声，拼了命使整个身子在空中甩动，将将避开了海怪这么一咬。整个过程浑然一体，利落迅捷，让人瞠目结舌。

　　所有人都被这一突然变故惊呆了，许久没缓过神来。这时，两人已堕入大海。冯二伢子抱着老太太，拼命划水，朝自己船游去。这时又是一个炮弹打来，正中在海怪的脑袋上，你说这海怪多能活吧，脑袋愣是给削去了小半拉，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可依旧怪叫不止。张开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