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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霸天下-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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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何落座,又说:“陛下挂念齐王的婚事,督促我要亲眼看着大王您举行了婚礼才能回咸阳去。大王真是艳福不浅啊,想那田沼,天生丽质,美艳不可方物,而且天生异香,实在是天下的尤物,如今归了大王,可喜可贺。话又说回来了,这样的女子,陛下自己都不舍得留下,反而许配给大王,足见陛下对大王的深情厚谊。对了,我来的时候,陛下拉着我的手,要我转告大王四个字——‘情在手足’”
“情在手足!”灌婴咀嚼着这四个字,心中有股热血在慢慢地升腾,那火热的感情把两眼烧的通红,差点就化作了一串串的英雄泪:“陛下当真是这么说的。”随何摊着手说:“大王开玩笑了,我随和有多大的胆子,敢拿陛下的话来开玩笑。陛下对大王一向是礼敬信任,这是天下人人所共知的。”灌婴暗自叹息了一声,沉默中偷偷的摸了一把腰间的匕首,心想,要真是如此,我可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随何顿了顿又说:“陛下还说,眼下匈奴势大常有侵略中原的意思,南方又有反王英布作乱。大秦国就像是风雪中的一株寒梅,摇摇欲坠。王贲大将军、冠军侯李信、江陵侯桓齮这些人垂垂老矣,樊哙、王陵之辈有勇无谋,其余将领左右观望各怀鬼胎,唯有齐王灌婴是忠勇之人,年富力强悍勇无双有勇有谋,而且对社稷忠心耿耿。陛下打算把天下兵权交到你的手上,让你统兵北伐,打击匈奴,托我问一声,大王可愿意远行?”
一股热血从灌婴的足底升起,箭一般直刺顶门,整个胸口顿时发烫,犹如油煎火烧。灌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垂下泪来:“陛下,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随何扶起灌婴,接着煽情,说:“陛下近日来因为操劳过度,病体沉重,抵抗匈奴人的重担只怕日后就要落在齐王的肩上了,齐王是陛下最后的希望了。”灌婴正声道:“请先生回去转告陛下,只要灌婴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容匈奴人猖狂逞威。”
随何正想和灌婴谈谈大婚事宜,齐国大将夏说突然从门外走进来,冲着随何拱拱手,趴在灌婴耳畔耳语一阵。灌婴顿时脸色大变,连连点头,转过脸对随何道:“先生远来,舟车劳顿,一定需要休息,寡人这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有什么事情改日再说!来呀,送先生去休息。”
随何也没想太多,心想,既然灌婴有事儿明天再谈也是一样,站起来拱了拱手,跟着两名齐国宫女走出了前厅。
灌婴眉头拧成个疙瘩,厉声呵斥夏说:“怎么搞的,英布的使者怎么知道随何来了?”夏说道:“秦皇的使者来了这是满城皆知的事情。”灌婴问道:“他要走!”夏说道:“那使者说,既然大王和秦二世藕断丝连,他也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万一大王变了卦,拿他祭旗可就糟了。”灌婴怒道:“不能让他走,寡人还没有想好。”夏说道:“大王英明,英布要拥立大王称帝,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机不可失啊。”灌婴摆了摆手道:“你去设法稳住英布的使者,寡人一会儿亲自去见他。”夏说道:“秦皇有什么旨意来?”
灌婴把秦二世的旨意给夏说看了一遍。夏说笑道:“秦二世害怕大王跟英布一起造反,先来安抚大王,大王不可以相信他。”灌婴道:“如果仅仅是安抚,他又怎么敢把故齐国的公主嫁给寡人,这不是资敌吗?”夏说道:“这正是秦二世诡诈的地方,他是想让大王感激他,从而放松警惕。”灌婴怒道:“我和陛下的情意岂是你能够知道的,先退下吧。”夏说脸色一变,嗫嚅道:“这么说,大王打定主意了?那为何还要去见英布的使者。”灌婴摇头道:“不论我反还是不反,这个使者都有大用处。”
英布的使者也是个辩士,名叫‘泄私’。泄私是淮南王英布的中大夫。
傍晚的时分,泄私才见到灌婴。泄私劈头就问:“大王是来杀我的吗?”灌婴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问给问傻了,愣在那里。泄私冷冷的看着灌婴道:“听说,秦二世出了两万斤金子和一个美人换在下的人头,有没有这回事儿?”灌婴心里又是气愤又是好笑,气愤的是,齐王府中有人泄密,好笑的是泄私自不量力。他那里值这么多钱!
灌婴大笑道:“两万斤黄金和美人都是陛下赏赐给寡人的,可并没有说要换阁下的脑袋,阁下似乎是多虑了!”
泄私皮肤白净,五十上下,脸庞眉清目秀,像个姑娘样秀秀气气的,一双眼睛却有如鸷鹰般锐利,使人感到他像一把出鞘利剑般杀气逼人。
“这么说来,这些钱原来并不是要买我的脑袋,而是要买大王的闹到。我的脑袋原值不了这么多钱的。”泄私像灌婴一样大笑,比他笑的声音还要大,还要畅快淋漓。
灌婴的笑声戛然而止,像被利刃从中斩断了。笑声改成了雷霆般的怒喝:“大胆狂徒,你竟敢侮辱寡人,寡人宰了你。”泄私嘿嘿笑道:“我的脑袋不值钱,宰了就宰了吧,只可惜,我一死大王也不能活了。小人在黄泉路上等着你!”灌婴剑眉倒竖,咬牙切齿的说:“你敢诅咒寡人?”泄私道:“这不是诅咒,这是实话!大王被眼前的金钱美色迷花了眼睛,不知道大祸临头,肯定躲不过当头一刀。”
灌婴不屑道:“听你这话的口气,寡人岂不是要死在英布的前面。”泄私朗声道:“这个是肯定的。淮南王勇冠三军认清形势敢作敢当,日后富贵不可限量,而大王你看似精明,其实是糊涂虫一个,被秦二世玩弄于鼓掌之上,呼之则来挥之即去,寿命只在旦夕之间,怎能和我家大王相提并论。”
“锵!”灌婴拔出佩剑架在了泄私的脖子上,逼视着他的眼睛,阴声说:“你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泄私怡然不惧,冷哼道:“可惜啊,可惜,当皇帝和当阶下之囚只是一念之差,大王你又何必非要选择后者。”灌婴的手臂加了一份力道,泄私的脖子立即划出一道血槽,热呼呼的鲜血,小蛇般蜿蜒流淌下来:“逆贼,你休想挑拨寡人和陛下的关系。寡人是陛下的忠臣从没有想过要做皇帝。”泄私叹道:“我家淮南王也没有想过要做皇帝,彭越更加没有想过,还不是一样遭难。”灌婴在他耳边吼道:“英布被桓齮打的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死在眼前了,他派你来的目的是想拉着寡人一起死,是不是?”
泄私放声大笑,笑声夹杂着血腥味,有些凄厉:“人家都说齐王灌婴有勇有谋,非常人所能及,今日一见才知道外间传言夸大其词,胡说八道。灌婴只不过是个竖子耳!不足与谋!”灌婴冷冰冰的盯着他:“怎么讲?”泄私道:“我家淮南王的确是打了几场败仗,可是要说穷图谋路倒还不一定——这几次败仗其实都在我家大王的计划之中——”
灌婴哦了一声,轻轻的挪开了刀子:“这我可要听一听了,打败仗还有计划,真是闻所未闻!哈哈。”泄私倨傲的道:“齐王一向只知勇猛不知道用计,乃是个匹夫,当然不明摆着其中的奥妙。灌婴骤然转头,怒视着泄私。泄私慢条斯理的说:“大王要是不想听,现在就可以杀了我向秦王请赏。灌婴道:“笑话,寡人是何等人,能跟你一个匹夫一般见识,只管说。”
异姓诸侯 第二十二章极品说客
“锵!”灌婴将带血的刀子插入刀鞘
泄私摸了摸脖子上的血迹,嬉笑着说:“大王不杀我的头,我就可以保住大王的头。”灌婴道:“别说废话,寡人只想知道,淮南王的败仗计划是怎么回事儿?”泄私道:“这不是明摆着吗,淮南王的计划都是为了齐王您着想。”
灌婴发出一声嘲弄的笑,道:“请恕寡人才疏学浅,看不出英布反贼和我有什么关系?”泄私道:“那我就说给大王听听。”灌婴走到门口,握着刀柄说:“你最好说清楚,不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泄私道:“假如齐王是个聪明人,我今天就死不了。”灌婴看着他一个劲的冷笑,心想,任凭你巧言令色也休想忽悠老子。
泄私就在左首的案几后坐下来,青色的袍子胸口已经凝固了一片黑褐色的血浆,腥气扑鼻,他自己却似全然不觉,侃侃而谈:“我家淮南王雄才大略目光远大,起兵之初便看出了天下形势将会发生巨大的变化,秦二世得来不易的江山很快就会失去,凭着深沉的智慧和无限的勇气,想出了这条以退为进、先败后胜的妙计,为的可都是齐王您呀。”灌婴骂道:“放屁,他英布自己造反关我屁事,难道,他是我灌婴的奴才,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我。”泄私道:“这正是淮南王伟大的地方。他是在为了天下苍生着想。”灌婴笑道:“照你这么说,当年英布背叛西楚霸王也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了。”泄私点头道:“正是。”灌婴怒道:“一派胡言。我问你,他是怎么为我的?”
泄私道:“答案就在眼前。彭越和韩王信死了之后,长沙王吴芮便被挟持到咸阳,夺去封地,成了闲散之人。淮南王聪明睿智,看出秦二世心胸狭隘容不下天下诸侯,就想学吴芮一样交出封地,到咸阳去做个闲散之人,最起码能保住脑袋。可是,想来想去,淮南王觉得这样做非常的不妥,自己虽然能够保住脑袋,却害了天下苍生,他要为天下苍生,除去这个暴君。淮南王想来想去,觉得单凭淮南的兵马,不是秦朝百万雄师的对手,于是就打算牺牲自己,成全齐王——”
灌婴冷哼道:“胡说八道,他那里成全寡人了!”
泄私叹道:“话说到这个份上,齐王还不能明白淮南王的苦心吗?淮南王用心良苦,这是瞒天过海之计。”灌婴茫然摇头:“寡人觉得你这是信口雌黄之计!”泄私道:“大王您好好想想,秦国原来在关中河内有多少人马?”灌婴道:“差不多一百三四十万。”泄私道:“没错,一百三十四万。现在呢?”
“现在也一样——”灌婴双眉一挑:“不,现在只剩下六七十万。”泄私道:“没错,少了一般人马。另外一半人马都在江南江北忙着剿灭淮南军,一时半刻还回不了关中,也就是说,咸阳的防御力降低了一半;也就是说,齐王你如果现在起兵向西,多了五成的胜算。你想一想,淮南王是不是帮了你的大忙。”
灌婴心中掀起了八级地震,泄私说的没错,英布这一闹的确是吸引了秦国的大半兵力,王贲的几十万大军驻防荥阳,倘若齐军趁着这个机会,从齐国渡河攻赵,沿着井陉口、狼孟直达晋阳,用不了半个月大军就可以从河西郡直捣函谷关,王贲的大军势必被甩在身后,这天下姓嬴姓灌还很难说呢。
泄私看到灌婴沉思,知道他心旌摇动,趁势加上一把火:“齐王一定还在担心王贲的大军吧,其实,那根本就不是问题。”
“哦!”
泄私笑道:“不知道齐王有没有听说,最近匈奴人击败了草原上的强敌东胡部落。冒顿单于兵强势大,正准备移兵向南吞并三晋,齐王只要写一封书信给单于,让他出兵攻代郡,拖住王贲一个月,大事可成也。”
灌婴深吸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大好河山岂不是沦入异族之手。‘独坐穷山,引虎自卫’,不可取,不可取。”
泄私心想,灌婴这人婆婆妈妈其实是个蠢材,比淮南王差远了,淮南王敢作敢当雷厉风行的作风,他一辈子也学不来。天知道,英布打家劫舍不顾老百姓死活的本事,灌婴的确是穷毕生精力也学不会的。为了骗灌婴出兵,泄私当然不会这样说。泄私想了想,说道:“大王此言差矣,我敢保证胡人连一点便宜也占不到。”灌婴翻白眼:“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就凭一张嘴。”
泄私道:“大王您以前和王贲周勃这些人也共过事儿应当知道他们的本事。王贲手下有三四十万人马,就算是打不赢匈奴人也足以自保,断不会把土地丢给异族。冒顿和王贲在代郡互相牵制就像是两把针锋相对的利剑谁也不能抽身,你就可以趁此机会攻破函谷关了。至于远在楚国的桓齮、樊哙之流,根本来不及返回。”
灌婴听到这里才有些明白了,冷笑道:“寡人如果真的那样做了,樊哙和王陵必定会帅军回防,不是正好救了你家大王的性命吗。”
泄私道:“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分彼此吗?我们同仇敌忾一致对秦,我们大王已经说了,要拥立齐王为帝,到了那时候所有的土地都是您的了。”灌婴骂道:“你把寡人当成白痴了,英布现在穷途末路才会卑躬屈膝的拥立寡人为帝,一旦他脱困,只怕这拥立的事情也就不算数了。”
泄私从怀里掏出一封羊皮递给灌婴:“齐王,这是我家大王的亲笔书信,上面盖着淮南王的印绶,写明了要废黜秦二世拥立齐王为帝,这总不能抵赖了吧。”灌婴半信半疑的展开羊皮,眼神立即被羊皮上的墨迹所吸引,就像是马蹄陷入泥沼中拔不出来。泄私笑道:“齐王,齐王,齐王。”连续喊了三声,灌婴才回过神来。
灌婴愣怔了一下,问道:“这真是淮南王亲笔书写?”泄私道:“早就料到齐王你不相信,我这里还有一份淮南王下达的军令,你可以对照一下。”说着又拿出一封竹简。灌婴犹豫了一下,伸手将竹简接过来,上面是去年年初,英布下达的一份关于裁军的命令,要求淮南军军中超过五十岁的老弱残兵全部退伍。上面还盖着淮南王的印绶,英布不会有假。灌婴拿着两篇文字,陷入了沉思。
泄私站起来在灌婴的身边转了一圈,笑嘻嘻的说:“齐国七十余座城池,地方已经不小了,在这里为王的确是不该再有非分之想,可是,大王,秦二世锐意削藩,看待天下诸侯就像是他眼中的沙子,一刻也容不得。你不对付他,他可要对付你了。别看他今天又是送金子又是送公主的,那不过都是些权宜之计,为的是要稳住你。将来等到他平定了淮南和匈奴,可就轮到齐王你倒霉了。那个时候你势单力孤,追悔莫及。”
灌婴摇头又点头,点头又叹气,一份羊皮,觉得似乎有千斤重,拿不起也放不下,迈开大步在屋子里转开了磨。这种情况谁都可以看得出来,灌婴被说服了。泄私心想,只要灌婴蠢材一出兵,樊哙立即就会回军,淮南之危自解。他见灌婴还是下不了决心,又说:“秦二世将公主下嫁给齐王,就是为了让齐王对他放心,以我看来,齐王正好可以将计就计,借助齐国公主,凝聚齐国人的力量,一举挫败秦国。”
灌婴不由自主的问:“计将安出?”
泄私大喜,心想,大鱼终于上钩了,笑道:“也不用什么计策,只要大王和田沼公主尽快完婚就可以了。田沼公主和齐国人有灭国之仇,她必定把秦二世恨到骨头里,不用大王您开口,她就会主动挑拨大王。大王得到了公主的帮助,完全可以在齐国境内招募二十万大军,加上原先有的军队,三十万人马是不成问题的。”
灌婴彻底的被泄私给说动了,心想,如此的天赐良机的确是不能错过,齐王虽然好,可毕竟要看秦二世的脸色,怎么也比不上称帝呀!
灌婴从泄私那里回来就召集他手下的大将开会,出席会议的有栾布、夏说和王喜。其余的下级军官,灌婴还不打算通知。夏说和王喜一听说要造反了,兴奋的像看到骨头吠叫的猎狗,抢着发言。唯有栾布默然不语,冷硬如铁的鼻梁上滚动着冷汗。灌婴没有注意到栾布的不妥,对夏说和王喜的表现非常满意。
“你们说,下一步怎么办?”
王喜搓着手道:“宰了秦国的使者。”夏说拦着说:“万万不可,现在还不是时候,秦二世跟咱们玩阴招,咱们就将计就计,稳住他,让他不防备。”他顿了顿看王喜没有抢着说话的意思,得意的说:“大王明天就开始准备和公主完婚,后天举行大婚议事,大后天恭恭敬敬的把随何送走,我们这里开始准备募兵造反。”灌婴赞道:“夏将军的话和寡人不谋而合。”栾布忽然说:“大王——”欲言又止。灌婴道:“栾将军,有话直说。”
栾布支支吾吾的说:“万——万一,公主不同意怎么办?”灌婴笑道:“这个寡人自有计较,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万一寡人失败了,必定是个诛灭九族的罪过,难道她能跑得掉,再者说,他和秦皇有不共戴天之仇。”栾布醒悟过来,道:“大王说得有理,末将的担心有些多余了。”王喜拍着手,兴奋的道:“公主振臂一呼,齐国百姓一定纷纷投效,二十万兵马不成问题。”灌婴大笑不止,好像他已经坐上了皇帝的宝座。
开完了会,灌婴就按照步骤来施行已经议定的计划,首先就去见随何请他主持后天的婚礼。“寡人已经和各位大臣商议过了,眼下全国战事吃紧,随先生又是国家重臣,不宜在齐国久留,所以后天就举行大婚。”
随何也盼着早点完事儿早点交差,高兴地应承着:“能够成就英雄佳人,随某不虚此行。哈哈。”两人恳谈了半个时辰,研究了国内外的形势,灌婴一再表示对秦皇忠心耿耿,随何听的心中喜欢,半点破绽也没有发现。
第二天,灌婴就开始准备迎娶公主的事宜。齐国的宫殿在短时间内被装潢一新,到处张灯结彩,彩绸飘飘。宫女们穿梭忙碌,侍卫们喜气洋洋。齐王宫沉浸子一片喜庆祥和的气氛之中。可是谁知道,这喜庆祥和内隐藏的却是团团的杀气呢。公主和诸侯的婚礼照例是非常隆重的,礼仪、乐曲、衣服、首饰、司仪都要经过严格的筛选和准备,所消耗的钱财差不多够打一场打仗。可是,因为时间太过于紧迫了,一切都只能从简。好在,公主田沼并没有任何的异议。
整整一天一夜的准备,宫内的太监宫女都累塌了腰。随何也不轻松,下聘、纳吉,这些繁琐但必须走过场的事宜,都是他负责的,忙活完了已经是掌灯十分了。田沼从始至终表现得非常配合,没有半点反感的意思。随何暗地里非常的高兴。
随何回到了他下榻的厢房,疲惫的趴在榻上,一会儿功夫就沉沉的睡去了。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突听有个在耳边喊道:“随大人,随大人!”随何警觉的醒来,翻过身子一看,吓了一跳,床头站着个头带斗笠要佩长剑的怪人,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随何也是一员武将,猛地翻了个身子,从枕头下掏出一把匕首,呵斥道:“谁?”
那人身子一矮跪了下去:“大人别吵,末将是来送信的。”随何额头上的涔涔冷汗已经顺着腮帮子流入衣襟,睡意全消了。他慢慢地吸了口气,镇定下来,问道:“你是谁?”那人头上的斗笠转了个圈子,看了看门口,又转回来,一把摘了斗笠。随何惊讶的说:“你是,是,栾布将军——栾布将军快请起。”说着就把栾布扶了起来。
栾布重新带回了斗笠,遮住整张面孔,把声音压到最低,说:“大人,末将不能久留,眼下只有一言相告——齐王已经决定造反了,大人回去通知陛下,让他早作准备。”随何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颤声说:“这,这是真的!”栾布道:“今天齐王已经召集众将开过会了,他们打算利用齐国的公主来募兵,估计最多两三个月里,就会有所行动。”
随何跺着脚道:“可恨灌婴竟然全不念陛下一片爱戴!他,他今早还信誓旦旦说要效忠——”栾布拦着随何的话头道:“全都怪英布的使者泄私,这人是一流的说客,三言两语就将齐王说服了。末将一声颠沛流离,如今已经有了家小,不想再干这种刀头舔血大逆不道的勾当,冒死前来通知大人。大人千万不可露了地、泄了密呀。”
随何苦笑道;“这个你大可以放心,我若是泄了密,连我自己也活不了。不过,你说齐王决意造反,可有什么证据?”栾布道:“没有证据,大人爱信就信,不爱信就当我没有来过,甚至可以把我交给齐王处置。”
随何沉吟道:“将军多虑了,你栾布是一言九鼎的好汉,军中一向有口皆碑,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如果有铁证,见了秦皇也好说话。”栾布苦笑道:“唯一的证据就是英布的使者泄私,大人能把他带走吗?”随何摇头道:“我自有办法分辨真伪,将军不必费心了。”栾布叹道:“大人自重,末将告辞了。”说着,身子一晃,飞梭般从左面一扇打开的窗子中穿过,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沙沙的急促的脚步声远去,外面跟着传来三声梆子响。随何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自语道:“三更了,三更了,就要天亮了。妈的,灌婴要造反?真的假的,终不能凭栾布一句话就冤枉诸侯!去他娘的,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陛下本来就想削藩,管他真的假的——随何心想,这次的差事也不算是办砸了,灌婴要募兵,没有一两个月是办不到的,这样也就为陛下争取了时间,想来陛下也不至于怪罪。
他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从三更一直踱到天色大亮。看着窗外的薄雾一丝丝的散去,清晨的千万道黄光化作金针刺入屋内,心,才算是安定下来。这才招呼宫女进来,端水洗漱,郑重其事的穿戴一番,准备参加齐王的婚礼。临出门的时候,随何对着镜子一再的矫正自己的笑容,努力的让它看起来更加自然平和,可是说来奇怪,自从听说了灌婴要造反的消息之后,他就好像是躺在悬崖上睡觉,心头总是战战兢兢的。勉强挤出来的笑容干巴巴的,整张脸就像是脱了水的橘子皮。
“这可怎么办,万一露出了破绽如何是好?”时辰到了,只能硬着头皮出去了。
异姓诸侯 第二十三章放人
天空落着春季里常见的蒙蒙细雨大秦宫廷笼罩在一片细密的烟雨中。
王竹像是被透雨打湿的庄稼一样无精打采,颤颤巍巍的看着眼前的三个胡人。与他的萎靡不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望夷宫内龙精虎猛神采奕奕的两列头戴赤缨的虎贲。秦朝的律例是不允许侍卫携寸铁上殿的,今天皇帝却破了例。五百名虎贲战刀出鞘。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铜鼎,鼎下高堆着柴薪,狂烧着烈火,滚油烧的咕咕作响。苍白的刀光和浓烈的烟雾在大厅内形成一个庞大的气团,令人窒息。
三个胡人带着枷锁铁链站在堂心,恶狠狠地盯着王竹。三人都披头散发的看不清相貌。只是从轮廓看出来男的很健硕,女的有几分窈窕。
王竹无力的扫视一眼,虚弱的问道:“你们三个匈奴人到大秦来干什么勾当?”站在左侧的男子咆哮道:“中原的狗皇帝,赶快放了我们,不然单于的大军到了,把你碎尸万段。”王竹咳嗽了两声,枯黄的脸上露出倦怠的神色,怒道:“放肆,这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大呼小叫,来人,给朕扔进油锅。”桓燕一挥手,上去四个虎贲,抓住胳膊腿,一下子将那人举过头顶,抬到油锅前。匈奴人狂喊道:“狗皇帝,单于会给我报仇的——”王竹剧烈的咳嗽着摆了摆手。“轰!”滚油溅了一地。“嗷,嗷——”两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大厅内白烟升腾,人肉烤熟的香气弥漫开去。鼎内传来一阵“刺刺拉拉”的爆响。
“阿瓦!”匈奴女子声嘶力竭的呼喊。
王竹大笑道:“怎么样,这就是对朕无礼的下场,你们两个谁先招供,朕就饶他不死。”另一个男子龙达勒喊道:“我们是贩马的商人,大秦的皇帝为什么要处死我们?”王竹冷哼了一声,冲着桓燕使了个眼色。桓燕厉声道:“杀!”
龙达勒脸色巨变,双腿打哆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秦皇帝饶命,大秦皇帝饶命,我招,我招,我们是单于派来的,我们来打探情报,倭奴国人献给陛下的长生不老药是假的,是毒药,皇帝饶命,皇帝饶命啊。”
“咳咳,你说什么,胡说,这不可能,长生不老药怎么可能是假的!”王竹瞪大了眼睛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派胡言,朕吃了长生不老药别提有多精神——怎么——这——啊!”他忽然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指着龙达勒急促的喘息,说不出话来。桓燕大惊失色,喊道:“陛下,陛下——”王竹指着龙达勒,喉头发出咕咕的几声响,泰山崩塌一般倒下去,“噗”喷出一口鲜血,趴在了案几上。
桓燕跑上去抱着皇帝,探了探鼻息,吓得都变调了:“陛下,陛——下——陛下,驾崩了。快,快传御医,快传御医——”
大厅内顿时一阵大乱,王竹身后的侍女纷纷跑出去找御医。桓燕大喊道:“快,把人犯压下去,压他们去骊山陵墓做苦工,等陛下醒了在做发落。”
一队虎贲过来架起两人向门外跑去,室内嘈杂一片乱七八糟。
王竹从案几后抬起头来,吐了口唾沫,伸了伸胳膊,问桓燕:“朕演的怎么样?”桓燕无限崇拜的说:“太像了,和死人一摸一样。”王竹翻了个白眼:“下一步就看秦矮和秦射兄弟的了。”桓燕道:“他们的戏好唱,不就是劫囚车吗?”
一队虎贲压着两个匈奴人的囚车往骊山陵墓的方向走,差不多有五十几个人,都骑着高头大马。
骊山陵墓和望夷宫相隔有百十来里,中间要经过一片郊野。郊野中有一片丘陵,大路从丘陵中间穿过。丘陵的南边,陡坡下边是一条从清澈的小河,两岸长满了及膝的茅草。河水不深,看得见河底五颜六色的鹅卵石和飘飘扬扬的几尺长的水草。河上有一座石桥,是通往骊山的必经之路。
人马穿过丘陵,一半渡过石桥。茅草中忽然射出一片急促呼啸的箭矢,三十几名虎贲来不及躲闪坠落马背死于非命。其余的二十几名虎贲被惊的人仰马翻。草丛中突然冒出上百个黑乎乎的头颅,手中持着大刀呐喊着杀将出来,一边拼命地冲着桥上放箭。虎贲们又有五六人当场落马,其余的虎贲一看形势不妙,不敢恋战,竟然舍弃人犯驳马逃走。那些脑袋上蒙着黑巾的‘强盗’冲到囚车前,高声喊道:“我们是楚国人,是替西楚霸王来报仇的,凡是秦国人的敌人都是我们的朋友,你们快出来吧。”说着,为首的几个挥动大刀一顿猛砍,把囚车劈的粉碎,顺带着将匈奴人脚上的镣铐和木枷也斩断了,将两人救了出来。
说实在话,秦氏兄弟的演技实在是可圈可点,太假了一点。偏偏匈奴人一根肠子通到底,没心眼,对中原人的把戏缺乏鉴别力,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上当了。忽米和龙达勒本来以为必死无疑了,没想到中途杀出救星,高兴地脸部抽筋话也说不出来。竟然扑通扑通的就给面前的蒙面大侠跪下了:“多谢,多谢诸位救命之恩,多谢。”说着说着,还热泪盈眶呢。
秦矮把胸脯子拍的山响,挥舞着大刀,瓮声瓮气的说:“不用谢了,我们都是楚国人,和秦人有不同戴天之仇,凡是秦人的敌人都是我们的亲人,快走吧,再不走秦国人就该追来了。”忽米感激的差点以身相许,热泪盈眶的说:“诸位英雄,我们匈奴人是最懂得知恩图报的,今天你救了我们来日如果有用得着我们匈奴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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