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吞-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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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肖凡突然明白了，三年后，谢姆斯就该退休了，这样，中国公司亏多少都和他没任何关系了。
　　谢姆斯摆摆手说：“好了，Sandra，你去吧，尽快拿出新的作战计划给我过目。”
　　“好！”肖凡站起来走了出去。
　　肖凡回到办公室，思绪乱糟糟的，心里交织着犹疑、愤怒和恐惧。她突然想起了戴维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Sandra，从帝国大厦的第一层爬到顶楼，需要一个小时。但是从楼顶纵身跳下，只需要30秒，就可以回到楼底。这就是说无论你过去曾经有过多少个100％的优秀业绩，现在只要损失一个100％，你就一无所有了。”这句话像一把出鞘的利剑一样时时悬在她的心头。她甚至不敢细细考虑，万一总部作出什么决定的话，她该怎么办？
　　她缓慢地拿起桌上的无绳电话，拨通戴维在纽约办公室的电话。她把耳朵附在话筒边，一遍又一遍反复地听着，心中在默默地数着，三遍，五遍，七遍。没人接。她想了想，又试着在电话机键盘上按了几个数字，耳边骤然响起双声“嘟嘟”音。响到第七下，竟然有人接了电话。
　　“你好。”
　　“你好，我是中国公司的Sandra，请问戴维？萨蒙特先生在吗？”
　　“他不在。”
　　“请问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对不起，我不太清楚。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有急事找他。如果萨蒙特先生回来让他打电话给我，方便吗？”
　　“当然，如果萨蒙特先生回来，我一定转告他。”
　　“谢谢。”
　　肖凡游移不定地放下了电话，怔怔地坐了一会儿，满脑子都是令人沮丧的想法。直到有人轻轻地敲门，她才惊醒过来，站起身来打开房门。
　　顾小曼站在门口，脸上的神情有些焦急。
　　“有事吗？”
　　“谢姆斯先生说午餐安排在中国大饭店，请您和杜总作陪。”
　　“几点钟？”
　　“11点半。”
　　“好的，我知道了。”
　　中午，谢姆斯备好一桌丰盛的酒席，为评估团接风洗尘。而且，为了避开假公济私的嫌疑，他又事先声明，这顿饭他请。
　　吃饭的时候，几个人都显得挺不自在。只要E先生每说一句话，谢姆斯就在旁边陪脸带笑点头答“是”。杜寒冰则打躬作揖，竭力施展出阿谀迎合的本领。肖凡仍旧和往常一样，安静地坐着，不卑不亢。谢姆斯本想刺探一些总部量刑深浅的“情报”，但是直到午餐结束，老练的评估团成员也没有泄露一丝天机。他们谨慎地不发一言。尤其是E先生，他吃得少，说得少，似乎在揣摩着什么。
　　吃完饭，E先生起身离座，“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谢姆斯也连忙站起来，满脸陪笑，一再殷勤地要亲自送他们回房间。
　　“不。”E先生说他们要搭乘今天中午的班机去东京，参加日本分公司下午的协调会，明天才能返回北京。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走到电梯门口。此时，杜寒冰眼里哪儿有别人，他扔下肖凡，迅速侧身从肖凡身边挤了过去，费力地帮他们开了电梯，然后站在电梯旁，笑容可掬、毕恭毕敬用手挡住电梯门。E先生走进电梯前，拍拍谢姆斯的后背，低声说：“老伙计，你应该多听听你的助手的。她比你聪明。”然后，E先生冲着肖凡咧嘴笑了笑。几个人满腹心事地分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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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意外的提升（1）
经过一个星期过筛子般的挨个“评估”，总部派来的评估小组终于回去了。谢姆斯也像跟屁虫一样随他们回总部了。他们前脚刚走，一些裁撤中国公司的传言就如一阵风似的在公司的每个角落里流传着。整个中国公司陷入到一种悲观气氛当中，士气低落，人心惶惶。虽然肖凡已经严厉制止，但各种谣言依然甚嚣尘上，堵不胜堵。
　　这天上午，章乃和萎靡不振地走进肖凡的办公室，一屁股坐进沙发，满脸都是心力交瘁的疲惫。他嘟囔着说：“怎么回事？老谢不是说这几天就回来吗？可都一个星期了他还没回来，别是让总部那些鳄鱼给吃了吧？”
　　肖凡没有说话，只是苦笑一下。
　　“Sandra，你就没得到什么内幕消息？”
　　“什么内幕消息？”
　　“裁人啊！”
　　肖凡摇摇头，双眉紧蹙。
　　章乃和深深陷进沙发里，口气讥讽地说：“哼！我算看透了。咱们公司就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除了那些老外，咱们这种人善始善终的很少。当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到中层，脑袋上却悬着一块玻璃天花板，搞不好什么时候就撞得头破血流！咳，我也无所谓，反正都40多岁了，还能再干几年？实在不行，我就给猎头公司打电话呗！”
　　听到章乃和的这些话，肖凡的心情更加烦闷了。也难怪，这种不死不活的阶段，大家考虑的都只是如何自保。她脸上浮出了一丝苦涩的微笑，说：“乃和，你想得太多了，调整好心态就会好一些。”
　　“哈！哈哈！”章乃和怪笑两声。
　　“你笑什么？”
　　“心态？又是心态？心态能解决一切吗？我最烦听你们说这种话！你心态好，结果怎么样？还不是照受夹板气？”
　　肖凡微微皱了皱眉，正要说话，突然，她看见顾小曼急急忙忙走过来，就问：“小曼，有事吗？”
　　“谢姆斯先生回来了。”顾小曼的口气略略有些焦急。
　　“哦？”肖凡愣了一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
　　“他在哪里？”
　　“正在办公室里等您。”
　　“好的，我马上过去。”
　　肖凡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头发，就向门口走去。
　　“等一等，Sandra，我也走。”
　　说着，章乃和也站了起来，两个人走了出去，肖凡顺手把门关好。
　　章乃和有些担心地对肖凡说：“你多留点神。”
　　“知道了。”
　　肖凡冲着章乃和做了个手势，就独自朝走廊那边的谢姆斯的办公室走去。她走到谢姆斯的办公室外，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人喊了一声，“请进。”
　　肖凡推开门，发现谢姆斯正舒服地靠在转椅中架着双腿转来转去，他双手放在肚子上，脸上全然没有沮丧的表情，反而满脸喜色。看见肖凡，谢姆斯赶紧“忽”地一下子从椅子中弹起，躺椅被他肥胖身体的反作用力弄得摇晃不停。他从办公桌后走过来，微笑地张开双臂，大声说道：“嗨！Sandra！见到你可太高兴了！”
　　“谢姆斯博士，您回来了？”
　　谢姆斯热情地拥抱了一下肖凡，然后又松开双臂，以轻快的口气说道：“来，坐，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肖凡依言坐在办公桌前的金属沙发椅里，望着谢姆斯。
　　谢姆斯走回去，“嘎吱”一声，又陷在躺椅里，兴奋地说：“Sandra！有个令人惊喜的好消息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肖凡愣了愣，疑惑地问。
　　“你被提升了！”谢姆斯故意一字一句，加重语气说。
　　“提升？”肖凡的身子非常轻微地晃了一下，可是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波澜。

第四章　意外的提升（2）
“你看，这是总部的任命书。”说着，谢姆斯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只非常精致的信封，背面有紫色的蜡封，上面有“亲启保密”的字样。肖凡急忙打开信封，果真是公司体例的委任书，只有简单的几行字。上面还有董事长施莱茨先生的亲笔签名。
　　《委　任　书》
　　委任肖凡女士为鲸鱼（中国）公司总裁，负责管理中国内地、香港及台湾地区业务。同时，亚太地区升格到与美洲、欧洲等大区总部平行的层级。
　　新任命将于今年7月1日生效。
　　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　施莱茨？鲸鱼
　　谨此
　　肖凡逐字逐句地读完委任书，不禁蹙起眉头，默然半晌。
　　“怎么样？我的预言实现了吧？”谢姆斯眼睛里闪现出喜悦的光彩，像中了大奖似的，“Sandra！我早就对你说过，要等待真正的机会来到，你看，现在，它来了！”
　　肖凡思索了一会儿，问道：“只是，谢姆斯博士，我有些不明白，总部为什么会突然提升我？这不符合公司的惯例？”
　　谢姆斯身子朝后一靠，手撑在桌面上，半开玩笑地说：“也许你值得让公司破回例呢！”他的蓝眼睛里闪烁着亢奋的光，两道眉毛简直翘了起来。
　　很久，谢姆斯没有这么快活过了。
　　自从担任亚太区总裁之后，谢姆斯没睡过一天好觉。对谢姆斯来说，中国市场本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归宿。总部派他来，一则让他完成公司在华布局的使命后，功成身退。二则表明总部对中国市场的重视。可是自从谢姆斯碰到中国市场，就好像撞进蜘蛛网里的虫子，拼命挣扎，却越缠越紧。他不禁暗自咒骂，中国区就像一个被巫婆施了魔咒的水晶球，谁碰谁倒霉。谢姆斯根本不了解中国市场。他弄不明白，为什么中国市场总在变，哪怕这种变化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它还是在变。
　　去年财年结束之后，董事会对中国公司的亏损很不满意。谢姆斯狼狈不堪，不得不在董事会上就中国公司的巨额亏损和亚洲市场业绩未达预期向董事局成员道歉。无奈之下，他为今年的财年计划描绘了一幅绚烂蓝图，可是今年的市场表情又令他颜面扫地，中国公司的业绩甚至跌落到历史最低点。谢姆斯心惊肉跳。上周，总部派来的评估团回去之后，据说写了两份报告，一份报告分析中国公司巨额亏损的原因；第二份报告重点汇报中国公司两位领导人肖凡和杜寒冰的情况。董事会非常重视这些报告，当天就召开了一次特别会议，专门讨论中国公司的问题。在会上，以戴维为首的几位高级总裁猛烈批评谢姆斯在任几年来的表现，认为他简直“糟糕透顶”，说一个好好的市场就葬送在他手里。他们建议撤换谢姆斯，找个新人把这个市场好好整顿一翻。谢姆斯吓坏了。他害怕自己没熬到退休，就被公司踢出来，那他下半生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他调动他的人际关系，多方游说，希望调离亚太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是董事会坚决不同意撤回谢姆斯，非让他继续留任亚太区总裁，而且要求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中国公司的亏损控制下来，找回丢失的面子。得到这份指令后，谢姆斯急得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这简直是要他的老命。搞不好人头落地都有可能！谢姆斯绞尽脑汁，琢磨谁能来顶替他解决这个难题。他想来想去，终于想起了肖凡。对啊，何不推荐肖凡担任中国公司总裁，他则继续当他的亚太区总裁。这样，进可攻，退可守，对上对下都可以交代。打定主意后，他立刻精心准备了一个推荐肖凡出任中国公司总裁的报告，他推荐肖凡的理由很充分，肖凡是中国人，有谁会比她更了解中国市场呢？他本来担心那个戴维投他的反对票，还精心准备了一段专门针对他诘问的辩辞。没想到，那个一贯对他鸡蛋里挑骨头的戴维这次却很沉默，没有提出任何意见，既没表示赞成，也没表示反对。最后，董事们开了几天会，终于正式通过了对肖凡的任命。谢姆斯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他终于把一个烫手的大山芋扔出去了。一切都做得恰当，圆滑，天衣无缝。谁也没话可说。当然这一切，他是不会告诉肖凡的。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章　意外的提升（3）
谢姆斯又站了起来，兴致勃勃地对肖凡说：“Sandra，公司对你寄予了厚望。好好做，我相信你一定将有优异的表现！”
　　肖凡笑了一下，说：“谢谢你，谢姆斯博士。我会努力的。”
　　她知道，她不可能从这只老狐狸嘴里套出什么有价值的答案，于是她又和谢姆斯聊了一会儿题外话，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倚窗而立，专心思考这件事情。
　　毫无疑问，这次提升不符合公司的惯例。
　　在公司十几年，肖凡很熟悉公司内部提升领导人的漫长而复杂的游戏规则。第一，按照惯例，提升一个分公司经理，而且是亚裔员工，总部人事部应该提前找她谈话。可是既没有人找她谈话，更没有人提前通知自己，她这个当事人竟然蒙在鼓里，浑然不知。第二，中国市场连续几年亏损，为什么总部偏偏选在第二季度财报公布的关键时刻提升她？第三，这个任命书竟然有董事长的亲笔签名。自己何德何能，竟然惊了董事长的大驾？她直觉到这件事有蹊跷的地方。
　　难道这是一个套儿？
　　肖凡有些茫然地盯着窗面，试图把头脑中那些凌乱的想法理出个大概来。这时候，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这件事情会不会和戴维有关？她想起季度报表出来那天，戴维曾经打过电话来，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肖凡急走两步，到了桌子旁，刚探身拿起电话，还没来得及按号码，章乃和卷着一阵微风冲进来，大声嚷道：“Sandra！升职这么大的事儿，居然一点儿口风都不露？太不够意思了吧？”
　　肖凡放下话筒，笑着说：“我也是刚知道，只比你早几分钟而已。”
　　“你觉得这是好事吗？”章乃和走到肖凡面前，一动不动地望着她问。
　　“什么意思？”肖凡不解地问。
　　章乃和叹了一口气：“总部选在这个节骨眼提升你，你不觉得有点蹊跷吗？别是有人考虑到责任问题，借钟馗打鬼，找替死鬼吧？”
　　肖凡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陷入了沉思。
　　她心里明白，章乃和说的有道理。公司已经面临连续三年的亏损，在这个节骨眼接手中国公司，自己可是接了一个烫手的大山芋。做好了是应该的，功劳是谢姆斯的；如果做不好，她甚至可能会永远离开这家世界著名的大公司。几乎是第一次，她意识到一种深刻的危机距离自己如此切近，她所面对的威胁明朗化了。这张薄薄的任命书，不仅将吞噬她几年的时间，而且如果一招不慎，甚至可以吞噬她在整个公司的前程。
　　肖凡使劲咬咬上唇，说：“乃和，其实我们别无选择，只要我们不想离开公司，我们就必须把握住这次机会。就算我们不做，其他人也会做。”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章乃和一屁股坐进沙发里，黯然说道，“Sandra，说句我不该说的话。现在的情况你看不出来吗？这很可能是谢姆斯给你设的一个套！谢姆斯还有三年就退休了，他让你顶上去，三年，你做得好也罢，做不好也罢，反正他能舒舒服服退休了！可你呢？我呢？我们怎么办？”
　　“乃和，没有退路了。我们唯一能做的是尽快提高业绩。”肖凡平静地说。
　　章乃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Sandra，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也别太实在了，不管不顾，上来就由着性子干！该争取的争取，该躲的也得躲。你满腔热血去总部立军令状，OK，只会出现两种结果。第一，咱们拼死拼活完成了任务，业绩好，指标完成了，总部会认为是鲸鱼的品牌好、公司知名度高，自然应该无往不胜。明年的利润指标马上毫无争议地double，还一分钱不给！第二，业绩完不成，是主动辞职还是等着老板炒你？如果完不成业绩，谁的脑袋掉得最快？你和我！这不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吗？你走了，说到底，最倒霉的就是我！”

第四章　意外的提升（4）
“乃和，凡事皆在人为，只要我们尽最大努力，事情一定会有转机的。”肖凡低声说道。
　　“事在人为，你怎么为？”
　　肖凡沉吟了一会，问：“明年我们的销售额争取增长50％，可不可行？”
　　“多少？50％？”听了这话，章乃和的脸上青筋暴起，像弹簧般反弹跃身而起，“你杀了我吧！”
　　“为什么？”
　　“这不明摆着吗？”章乃和讲话像机关枪扫射一样快，“这个增长目标太高！这几年，业务做得一塌糊涂，人也流失大半，现在我是要弹药没弹药、要人力没人力，要粮草没有粮草，这仗怎么打？没钱、没人、没兵，怎么突围？怎么收复失地？你再说说公司这几瓣蒜——杜寒冰是个老滑头，他巴不得你早点儿走，好接替你；刘宝华是个假善人，人厚道，听话的乖孩子，可惜哪边风硬跟哪边走；叶南翔，根本不值一提，哈叭狗，舔屁股的主儿，看见他我就恶心！50％？纸上谈兵罢了！”
　　“你说定多少合适呢？”
　　“一句话，越少越好。”
　　肖凡被他气乐了，轻轻摇摇头。她太了解他了。章乃和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打破从未出错的完美纪录，抹除这一污点的唯一办法就是除掉这个包袱。她顺势接下他的话说：“乃和，你是公司的*级人物，我的左膀右臂，前几年，我们的130％　市场占有率的历史纪录都是你做到的，你那种不达目标绝不罢休的劲头哪儿去了？”
　　“Sandra，给我吃迷魂药也没有用！反正，你提的增长目标太高！根本不可能完成！”章乃和赌气地说。
　　肖凡没有说话，只是略带忧郁地望着窗外，似乎想看到解决眼前困境的办法。
　　章乃和负气地说，“Sandra，不是我装熊，实在是积重难返！现在中国市场就像一辆飞速下滑的汽车，谁也刹不住。我们现在是三面夹攻，四面楚歌。你想在这种情况下想扭转乾坤，谈何容易啊？”
　　肖凡还是不说话。
　　章乃和翻身坐直了身子，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样过激了，声音变得干巴巴的：“Sandra，你清醒一点吧！现在还不要说冲业绩，就是身边那几个总想生吞活剥了我们的对手就应付不来！喏！就说说那个臭不可闻的周世浩，成天说自己要用坦克履带把对手碾进土里去，狂得不可一世！还有那个李学勤，整天蔫不出溜地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总想抽冷子灭掉我们！”
　　肖凡轻轻按摩了几下脸颊，轻声说：“这样，我请刘总过来，咱们商量一下。”于是她抓起电话，按了几个号码，说，“刘总，您现在有空吗？方便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吗？好，两分钟后？好的。”
　　两个人又谈论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请进。”
　　走进办公室的是中国区财务总监、执行副总裁刘宝华。刘宝华40多岁，温文尔雅，圆圆的下巴微微上翘，一口整齐的牙齿衬托着微红的嘴唇。他和肖凡都是美国S大学的校友，出身名校，拥有海外学习和工作经历，具备一流金融机构供职的经验，属于那种遇事不慌，沉静理智，办事很有章程的人。他从来不感情用事，心里的账目一笔是一笔，清清楚楚，绝不混乱。在公司里，除了章乃和，肖凡最信任刘宝华。
　　“Sandra，您找我？”
　　“坐吧。”
　　刘宝华走进办公室，便把门关严了。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坐在章乃和旁边。
　　“是这样的。我们正在讨论目前的市场状况。”
　　“是啊！Sandra正准备给自己脑袋上套上一个紧箍呢！”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四章　意外的提升（5）
肖凡摇头苦笑了一下问刘宝华：“我们离下一个财年还有多少时间？”
　　刘宝华习惯性地清了一下嗓子，操着浓重的广东潮阳口音说：“按照公司的惯例，应该到明年2月9日。”
　　“2月9日？”肖凡的眼神也有点儿茫然。
　　“还有８个月。”
　　“８个月？”
　　“对。”
　　“８个月？你想在8个月的运营期打平？在明年第一季度实现当季收支平衡？！”章乃和满脸沮丧，不断地用手拍着额头，“Sandra，你疯了！”
　　刘宝华沉默了一会，说：“时间很紧，确切地说，你只有6个月的时间去证明自己。而且，现金流和年度销售额是你在众多必须完成的指标中必不可少的两项。Sandra，你肩上的担子可是不轻啊！”
　　章乃和听了，使劲摇头。他说时间太短，完成这任务根本不可能。
　　“Sandra，眼下最重要的是总部的态度。总部能不能给你更大的权力，更大的空间，会不会为我们注入更多的资金、技术和管理经验，能不能帮助我们扩大市场，这几乎是决定下一步胜负成败的关键。”刘宝华轻声提醒她说。
　　“嗯。”肖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啊，眼下这种局面，从总部取得支持是压倒一切的大事。她很感激刘宝华提醒自己。她决定今天晚上无论如何要和戴维联系上，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情。
　　“嘭、嘭、嘭”，响起一阵轻柔的敲门声。
　　“请进。”
　　顾小曼进来了，对肖凡说：“10点钟的例会，还有3分钟。”
　　“哦，差点忘了。”肖凡抬起手腕看看表，站起身说，“走吧，我们听听杜总和叶博士的意见。”
　　“好。”刘宝华站起身说。
　　章乃和也从沙发里慢吞吞地站起来，随着他们走出办公室。
　　肖凡刚刚走出办公室，立刻引起大家一阵哗然。显然，这是肖凡意外升职带来的热闹效果。好多同事纷纷站起身向她祝贺，大家争先恐后把盘桓在肚子里的疑问倒出来，公司升格了，大家的Title会不会提，薪水会不会涨，办公地点会不会动……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这回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还有人趁机敲她竹杠：“Sandra，请客！”肖凡微笑地说：“好啊！中午我请大家去吃川菜，怎么样？”大家一阵欢呼。
　　三个人走进会议室，刚刚在椭圆形的会议桌桌前坐下，杜寒冰也走进来了。叶南翔紧紧跟着他，像一只驯服的阿富汗长毛犬。叶南翔是技术中心副总裁。他这个人个性阴沉冷僻，不怎么喜欢和人打交道，但是他和杜寒冰的关系非常好。
　　“恭喜，恭喜啊！”杜寒冰鼓起腮，一张阔大的嘴露出隐隐的笑意。他双手抱拳，不住地摇晃着。
　　“有什么可喜的？”肖凡欠欠身，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答。
　　“哦，当然要恭喜啊！这次肖总荣升，实为中国人争气啊！你看，美国总部不从小小的台湾、香港市场里找，偏偏选中的我们大陆人，说明祖国发展潜力巨大啊！”杜寒冰酸酸地说。他虽然满脸堆笑，脸上却流露出一种由惊奇、不服、嫉妒混合而成的表情。这一任命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是啊，是啊，肖总升职意味着我们在集团的规格升高了，不再是可有可无的部门了，可喜可贺！”叶南翔满脸谄媚，用他惯用的酸文假醋故作谦卑的声调说。章乃和一向最看不惯叶南翔这副点头哈腰的样子，尤其是在杜寒冰面前表现出的谦卑。他常常嘲笑叶南翔博士是一个只会考试的文盲。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章　意外的提升（6）
“好，大家到齐了，我们开会吧。”
　　这种高层会一般每周召开一次，会议由肖凡主持。按照惯例，今天的会议议题是做一下近期的工作总结，以及有什么需要协调、请示的工作。可是今天，肖凡决定打破常规。她开诚布公地谈了前一段工作的失误，就直入主题地说：“刘总，你给大家说一说目前的财务情况吧！”
　　刘宝华点点头，习惯性地清了一下嗓子，不紧不慢地说：“就近期业绩来看，公司的利润回报差强人意。今年我们的销售额同比下降38％，市场份额已跌至最高峰时的五分之一，可以说，我们现在处于最低谷的时期。”
　　肖凡点点头说：“我想大家都清楚一点，眼下，我们的销售情况不好，全线亏损。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业绩，如果我们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将业绩冲上去，扭转下滑的趋势，等于又白白浪费了一年。因此，我们担负的重任，就是要赶紧扭转中国市场的颓势，在短期内消除赤字。如何做到这一点，我希望大家就此问题畅所欲言，开诚布公地讨论一下。”
　　肖凡说完了，她的目光在几位高级经理的脸上扫视了一圈。办公室里一遍寂静。大家面面相视，每个人都面有难色。显然，谁都明白，以公司目前的情况，想在短期内消除赤字有多难。
　　章乃和第一个发言：“现在外有强敌压境，内部管理一片混乱，我们处在夹缝中，进退窘迫，如果我们无法解决原材料缺乏、销售渠道狭窄、价格偏高等几大硬伤，想在短期内拿下中国市场基本不可能。”
　　杜寒冰也空空洞洞地谈了一通，但没有提出任何具体内容。
　　“叶总，你还没有发表意见？”肖凡扭过脸望着技术副总裁叶南翔问。
　　“呃，我认为……杜总说得对，市场格局一旦确立，很难改变啊……”叶南翔眼睛向下盯着鼻尖，好像杜寒冰的应声虫。
　　“那好，我来说说吧。”肖凡见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说，“如今我们大量的准客户和潜在客户都集中在经济相对不发达的二级三级城镇，因此，我认为这个区域是下一步的工作重点。下面我简要介绍一下我的思路。“然后，肖凡把自己水晶宫方案中深思熟虑的一些想法阐述出来，最后说，“当然，这些都是我的主观意见，没有经过严格的论证。还希望听听诸位的意见。”
　　“我不揣浅陋，斗胆试着做些补充。”杜寒冰笑着说。
　　“请讲。”肖凡微笑地说。
　　杜寒冰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说：“想法虽然不错。可惜，远水不解近渴啊！”
　　肖凡笑着问：“您的意见呢？”
　　“我的意见很简单，以静制动，以缓压急，争取对我们最有利的条件。”
　　“杜总不是以静制动，而是隔岸观火吧？”章乃和一根肠子通到底，不假思索地说。
　　“非也，非也。行动多并不一定就效果好。”听了这话，杜寒冰的脑袋像拨浪鼓似的左右摇晃着，跟他肥硕的身材很不相称，“以缓压急，以不变应万变，只要我们每一步走得稳，就减少了犯错误的概率，等于提高了速度。可以争取对我们最有利的条件啊！”
　　“您当然不着急了，每个月的销售业绩都压在我脑袋上！哪儿有工夫像您似的一日三省！你们不怕拖，我可怕拖。业绩完不成，大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章乃和讲话像机关枪扫射一样快。
　　“有所不为才能有所为……而且环境也不允许我们做任何不可预测的事情。”杜寒冰阔大的嘴露出隐隐的笑意。

第四章　意外的提升（7）
肖凡淡淡一笑说：“从实用的角度来看，杜总的想法没有错。但是等待同样是一个危险的选择。”
　　“风险呢？难道不要考虑风险吗？”杜寒冰摊开手，满脸无辜。
　　“风险我已经考虑到了。整合市场虽然有很大的风险和挑战，对我们来讲，胜算的机会也许更大一些。”肖凡思忖了一下说。
　　杜寒冰摇摇头，表示对此不予置评。
　　“叶总，你的意见呢？”
　　叶南翔吞吞吐吐地说：“这个方案设计得……很好，我同意肖总……哦，杜总的意见……”叶南翔突然止住，不安地看了看杜寒冰，好像要把失言的话吞回去。
　　杜寒冰老于世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