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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战在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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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鹰一个急旋,避开劈背利斧,变得面向势子已老的持斧敌人。

斧手急忙改直劈为横削,见龙鹰面现诡异表情,思索间,忽觉有异,但已来不及闪躲,被龙鹰从地上踢来先前被弃下的长矛,贯腹直入。

下一刻,龙鹰朝横闪开,避往一株大树后,另一敌悍不畏死提刀追去,尚未转过大树的另一边,龙鹰自天而降,一脚踏碎他的头盖骨,借力翻出敌围,朝另一群六个正赶来的敌人掠去。

龙鹰隔远以突厥语沙哑地嚷道:“他逃往另一边了。”

众敌听得一头雾水,黑夜的树林处处一个模样,另一边指的是哪一边?唯一明白的,是来者是己方的人,心中发怔时,龙鹰已如虎入羊群,展开激烈的埋身战术,敌人虽是一流高手,可是与龙鹰此魔门邪帝却有遥不可逾的距离。

高手之争,决定于毫厘之差,更糟糕是变生肘腋,敌人已来到中间处,不得不各自为战,没法发挥连手威力。

龙鹰左闪右移,膝顶肘撞,六人中有四人负伤倒地,他也挨了一剑,但只在肩背划出一道深不逾寸的血痕,又先一步化开对方入侵的剑气,飙往林木无人处。

一柄飞刀追着他背心而来,龙鹰暗呼厉害,左闪避过后,飞天神遁从铁筒射出,同时朝上急跃。

“轰!”

三股劲气同时击中他刚才立身的位置,非常惊险。

以十计的明器、暗器,由不同角度同时朝他射来,威胁最大的是参师禅的夺命飞轮,不论时机、角度和准绳,在此时刻,也感难以应付。

龙鹰笑道:“失陪了!”

就藉飞天神遁凌空改变方向,在空中无可借力处横移开去,避过死祸。

龙鹰知已败露行藏,磨下去或能多杀几人,但能否再次突围,自己也不是那么有把握。问题在他已负上多处内外伤,魔元损耗严重,体力透支厉害,难以为继。

敌人纷从下方追上来。

他若以一般方法,大可撇掉其它人,但绝撇不掉如参师禅、拔贺野和戈征般的高手,幸好他尚有两着。

龙鹰收回飞天神遁,直登树巅,长笑道:“各位太客气哩!不用送了。”

就藉横干轻微的弹力,加上弹射,往北面投去。

云层不知何时散去,满天星斗,月儿挂在东边天际,令他想起与小魔女和青枝定情之夜。

后方破风声传来。

他一边感觉着敌人的波动,一边往林海投下去,到达另一理想落点,来个跟头,足点另一横干,如投石弹般再朝更远处投去。

追得最接近的参师禅,在几个起落后,亦被他撇在十多丈外。

龙鹰发出尖啸。

还回头笑道:“请着大汗不要再那么挂念小弟,皆因小弟每一次都令他老人家失望呵!”

再不理给气死了的参师禅,弹离雪林,落在迎来的雪儿背上去。

雪儿喜极而嘶,不待他吩咐,载着几近油尽灯枯的主子,迅离险境。

第十三章邪教妖人

三天后,龙鹰过罗护守捉不入,直扑天山。愈接近天山,天气转趋暖和湿润,处处见到草原、草野。或许因绵亘千里的天山,像一堵高墙般挡住了北方来的冷风,捕捉住高空的水汽。他取道达达提议的山道,属天山东端山区,虽说他曾随荒原舞进天山找天山族,但于辽阔之天山区域来说,只属微不足道的一隅,所以仍是充满初到贵境、象象新奇的愉悦。

远看雪峰连绵,山峦层叠,雪儿蹄踏处,河道纵横,水流竞响,草木繁茂,苍翠的松林指霄而立,绿油油的草野扩展至山脚,仿似独立在寒冬之外。

不过龙鹰心中清楚,现时只是初冬,一俟严冬降临,这片辽阔的地域亦会被风雪征服。天山的另一边,肯定没有如眼前般的美景。

左方两里处,有十多个牧民的白色毡房,送来羊奶茶的气味,点点牛羊在如茵草坪悠然自在,比对起他刚从战场走出来,分外感到这个天地的与世无争。

雪儿忽然跳蹄雀跃,朝东北方发出阵阵兴奋的嘶鸣。龙鹰一眼扫过去,视线尽处袅袅炊烟若隐若现,没有任何特别,就在这刹那,他蓦然感应到野马群的波动,奇异的触感一闪即逝。不由心中大奇,因何蓄意而为下,反及不上有意无意间的灵机妙觉,难道是受道心所限,魔种仍未能发挥尽致?这个省悟令他如步进另一新天地,虽然仍没有更登一层楼的具体办法,能肯定的是,“万物波动”的厉害心法,已为他的未来开启了某一秘门。

龙鹰跳下马来,雪儿不住用头来碰他,又喷气在他的颈项,弄得他痒痒的。

龙鹰心忖雪儿的灵应比他的魔种更厉害,肯定它不是嗅得而是感应到。又发觉自己没法拒绝它,使它失望,它不立即奔往野马群的方向,对自己算是忠心了。

自从由南诏回神都后,雪儿久未尝过与同族无拘无束驰骋于大草原之乐,难得才有这机会,他一边想着,一边将它的缰鞍解下来。人马对此均有默契,当龙鹰大力拍它马臀,雪儿先来个仰身踢蹄,一声欢嘶,头也不回地绝尘去了,一副野性难驯的趣怪模样。

直至它驰远至绿野的其中一个小点,龙鹰收拾心情,找处丛林将马鞍藏好,继续行程。

龙鹰费了一番工夫,才在一座沟谷寻得穿越的山道,两边断崖壁立,岩壁长满苔藓,间有飞瀑排空而下,穿雪裂石,声震幽谷,落地时水花溅射,激起水气水雾,比对起干旱的沙漠,这里确是生机洋溢。旱獭、松鼠、野鹿、野兔随处可见。他回复在荒谷小屋生活时的情怀,一边观看赏之不尽、层出不穷的美景,随手采摘野果,吃得不知多么滋味,一时间连自己都忘掉,休说与这人间胜景没半丝连系的战争。

龙鹰终登上达达所指,扼东天山南北疆咽喉的山道,峰峦拱峙,沟壑纵横,一边是断崖绝壁耸上青天,一边是万丈深渊直抵地府,绝不适合大批行军;亦因如此,山体延绵庞大的天山,成为了山南各民族的保护神,也成为了天山族猎民的乐土。可是若默啜今次得逞,这大片福地亦将沦于突厥族铁蹄的践踏下。

往前走,地势渐高,极目上望,淡蓝色的冰川从坡上悬垂,晶莹夺目。峭壁处雪莲花绽放,素雅高洁,偶有雪鹰飞鸣,划破银色天地的沉寂。

山花烂漫,芳香四送,不知名的飞虫联群结队地飞舞,巨大的云杉在左方重重叠上,高插云端,粗者数人合抱不住。

龙鹰看得心迷神醉时,警兆忽现,并非祸患临身的感觉,而是有可怕事物于前方恭候的触机。

小可汗所说杨清仁的“兆机乎动”,该就是指这类灵应,只可惜他没有杨清仁合指一算的本领。

该不会是以参师禅为首的敌人,他们早被龙鹰抛在后方,与他至少差半天的路程。参师禅等虽被他杀伤逾二十人,却绝不肯罢休,否则哪还有面目回去见默啜。

又肯定不应是默啜一方的敌人,因默啜千算万算,仍没算过他忽然离开战友,孤身上路。

十多步后,龙鹰已清楚拦在前路者像他般是单身一人,虽似乎不合敌意,但却有一股妖邪之气,使他生出戒心。对方亦没有蓄意隐藏,而是公然来截着他。尚未见到对方,龙鹰已掌握到此人的武功不在参师禅之下。

塞外何来此等超凡人物?

再转一个弯,终于看到他了,以龙鹰的见惯高手,也不由心中起个疙瘩。

如果他是个娘儿,会有很多男人拜倒在他脚下。乌黑漂亮的头发,衬起一对深邃明亮的眼睛,偏却是个体型修长完美的男子汉。似男非男、似女非女,那种男生女相糅合而成、神采飞扬的魅力,令此人浑身凝聚着妖异之气,看一眼便知是不理别人死活、我行我素的妖魅。

他坐在道旁高处一块突岩上,背倚一株老松,腿上平放一把连鞘古剑,自有一种轻松写意、不世高手的风范。

他平静地盯着龙鹰,犹如两团凝固了的电芒,冷冰冰的,没有透露丝毫内心端倪的背后,隐藏着神秘莫测、与任何人皆有分别的意图和想法。

龙鹰直抵他前方,停下步来,面向他以突厥语微笑道:“仁兄在等小弟吗?”

那人笑了。

龙鹰从未见过如此君般的笑容,甜美一如少女的含羞浅笑,但配上他的眼神,笑容立即变得诡秘和危险,笑里藏刀亦不足以形容其令人不安的邪恶。

武曌的男宠张易之和张昌宗属同类型姿容秀美的男人,但比起他来是小巫见大巫,有点不配予他提鞋资格的感觉。

对方似是与生俱来般的危险邪异,任何人亦要一见难忘。

谜样般的人开腔了,有点很久没与人说过话的生涩,仿似须越过心缘外大片的荒原,才从遥处抵此,声音似粗哑的女声,汉语咬音精准而慢吞吞,偏又予人字字虎虎生风的矛盾感觉,他沉着地道:“兔崽子们那箱鬼东西,是由本子弄爆的。”

龙鹰微一错愕,方会意过来,他指的是突厥军那箱毒烟火弹,给他嗅到气味,摸到敌营再加破坏。龙鹰还以为是抵不住沙漠的热力意外爆炸,原来竟是此不男不女的妖人弄的手脚,讶道:“兄台并不似那种会热心帮助别人者,因何对小弟另眼相看?你是否一直追蹑着小弟呢?”

那人双目闪动异芒,好像龙鹰是尘世里唯一可令他感到有观赏价值的事物,瞧得龙鹰寒毛倒竖时,悠然道:“本子跟踪的是参师禅那群蠢材,当他们奉默啜之命南下,与丹罗度会合,本子知是龙兄来了。”

龙鹰到对着他另一边、后临深壑的一块石头坐下,兴致盎然地道:“这么说,兄台该是与突厥人有深仇大恨。”

那人微笑道:“本子说的话,或许龙兄不想听,但我尊敬你,不想以谎话做见面礼。于本子来说,仇怨只是心魔,本子兴之所至,不需仇恨亦可杀人,仇恨像世间大多数事物,都是可有可无。”

龙鹰道:“兄台不但生性高傲,视天下人如无物,且愤世嫉俗,令小弟非常担心。”

那人摇头叹道:“龙兄已是非常人,但仍未够道行了解本子。我不是愤世嫉俗,而是晓得冷眼旁观,看穿人世间的愚昧和虚伪。虽然我准备大开杀戒,可是直到今天,我尚未杀过一个人,比之龙兄是差远了。”

龙鹰大讶道:“于兄台般的人物来说,此确为奇闻,难道从没有人开罪过兄台吗?”

那人从容道:“没人可令本子动气。默啜灭我全教,本子还要多谢他,因为本子终找到有意义的方向和目标,不用流离浪荡,游手好闲。”

龙鹰一怔道:“大明尊教?”

那人欣然道:“龙兄确非寻常之辈,从你这句话,可知你深悉其中来龙去脉,非如我料想般的无知。”

龙鹰不解道:“刚才兄台说默啜灭你全教,但据我所知,至少仍有两人可活着离开中原。”

那人耸肩道:“没有了!已给本子干掉。”

龙鹰失声道:“你又说未杀过人?”

那人理所当然,轻轻松松地道:“怎算杀人呢?只是清理门户,表面是信默啜而不疑,暗里则是贪图默啜的美女财物,且终会泄出本子的秘密,让默啜有提防之心。如此蠢材,不干掉留下来何用之有?”

龙鹰呆瞪着他,眼前此子肯定是妖教邪人,但仍很难将他归类,苦笑道:“大明尊教除兄台外,尚有其它人吗?”

那人现出个诡异的表情,若无其事地道:“就本子所知,该只剩下我一个,以后再不用为所谓的同门费神。说了这么多话,可能比我过去三年来说过的话加起来更多,尚未自我介绍。本子叫符太,于已烟消云散的大明尊教里位居‘原子’的身份,过去三年因闭关修行,故没有随本教诸人南下中土,直至出关,寻得两个蠢人,方晓得亡教之事。哼!默啜可骗过任何人,但怎骗得过本子?”

接着轻描淡写地道:“因何肯放两个蠢材回来?”

龙鹰心中暗懔,看似闲聊般突然而来的一句话,尽显此子才智,如非亲眼目击,怎知有两人能活着离开。想深一层,那两个大明尊教的妖徒,能像乌素般突围逃走,肯定是一等一的高手,却似不费吹灰之力便给符太杀了,可推知此人妖功是何等高超。

符太如果成为他龙鹰的敌人,或许比参师禅更难缠。

龙鹰苦笑道:“符兄既对小弟推心置腹,毫无隐瞒,小弟亦不忍骗你。当时我有点与他们同病相怜的感觉,不愿落井下石,还有是另有大敌,不想打草惊蛇。”

符太竖起拇指赞道:“龙鹰不愧是龙鹰,不会将仁义道德摆作前提,视我为妖孽。你单人匹马直闯敌营那一手非常漂亮,又得其中一个天竺好手与你勾结,确令我不得不另眼相看,我一直追在你后方食尘,到你在雪林外生火等候,才超前先你一步北上,心中立下决定,如果你能活着离开,本子便与阁下忠诚合作。你要的是默啜的头,我要的却是《御尽万法根源智经》最后的三章。”

如有选择,龙鹰绝不愿与此妖人合作,因后果难测,他似是诚意十足,事实上是语带威胁,点出清楚乌素和他之间的关系。自己今次是阴沟里翻船,竟不知道当时有此妖魅窥伺在旁。沉吟片刻后,道:“就此一言为定,勿说我没有警告在先,如果我发觉符兄玩手段,此协定立告作废,那时就要看符兄真正的本领了。”

符太道:“我知龙兄不会轻易信任我,但只要龙兄想想,没有了龙兄,我想弄清楚敝教亡于何人之手,亦办不到,更遑论去寻找失去近百年的敝教至宝,便知本子不会出卖龙兄。唉!换过是我,也不敢坐着等参师禅那批兔崽子赶上来动手,但龙兄偏偏这般做了。杀了他们多少人?”

龙鹰不当一回事道:“若重伤的全部被救回来,该干掉了十来个吧!”

符太道:“本子真的没找错人。”

龙鹰道:“符兄怎晓得在这里等我?”

符太讶道:“龙兄竟不是去找独解支吗?”

龙鹰一怔道:“你怎能从我随口问的一句话,猜到我不是去找独解支?”

符太道:“如果龙兄如我般认为找独解支是北上的唯一理由,根本不会有此一问。依龙兄探的路线,此为到回纥去的通路。”

龙鹰道:“你这么想,参师禅也这么想,至迟于今天黄昏,他们会抵达我们现在的位置。”

符太目闪异芒,道:“我有个好主意!”

龙鹰朝他瞧去,这个大明尊教硕果仅存的人物,双目闪动着诡异的奇光。

翌日正午,龙鹰穿过天山,抵达山北,此处与山南的平野大相径庭,又是另一番光景。

在不久之前,该下过一场雪,广达数里的原始森林,松、杉均裹上雪装,积雪压枝,活像雪和云将天地连结起来,远近无声,只有脚下松软的白雪“嚓嚓”作响。

林路已没法辨认,龙鹰依符太指点的方向朝东北行,目的地是瀚海军东南面的山南驿,过驿三十里就是往沙陀碛的裸岩捷径,继续北行五天可抵阿尔泰山,山后便是黠戛斯所在。

深褐色的树木像一面面围墙,层层叠叠,比比皆是,无际无涯,令人难辨东西。

走到一半,忽然刮起狂风,雪花从四面八方暗器般射来,其威力绝不可轻视,换过不是龙鹰,肯定是睁不开眼,伸不直腰,站不稳脚,晕头转向,迷失其中。

龙鹰却心中叫好,炎夏他爱被雨打,现在却享受天然的雪浴,展开身法,冒着风雪迅速前进。

出林前大雪降下,天地迷茫。

龙鹰心忖幸好将雪儿留在山南,不用陪自己到这里来捱冷。

与符太的合作不知是祸还是福,此人视天下人如无物,行事只凭一己好恶,最是难测。龙鹰立定决心,如符太行凶作恶,不论如何困难,仍要取他之命。

唯一可取处,符太是真小人,不会口上说得漂亮,暗里却坏事做尽,害人害物。从这个角度去看,他比武三思高尚多了。

龙鹰在漫天风雪里登上一处高岗,极目远眺,终看到一点微弱的火光,该就是符太说的山南驿。

山南驿等于中土的客栈,规模却比任何客栈大很多,有百多间客房可供商旅入住,也是方圆百里之内的唯一驿舍,非常有名。

不是符太言之凿凿,他绝不肯信塞外竟有如此好去处,但山南驿的存在,自有其历史因素,前身是大唐初唐军设置的军寨,荒弃后被回纥人霸占,改为客栈,大赚过路商旅的银两。想到北庭都护府者,此为必经之路。

龙鹰收拢心神,奔下岗坡,朝山南驿奔驰去了。

第十四章天山南驿

龙鹰推开半扇用不知名坚木造的主堂大门,踏足风雪漫空的寒夜和温暖如春、灯光火着的堂内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的交界,各式各样的气味呼吸煮成一大窝似的,涌入他鼻孔去。扑面而来的是四个壁炉熊熊烈烧柴火暖和的热力,还有羊奶茶、牛脂、烤肉、烧饼、不同族人的体味,你想得出来的气味,应有尽有,可说是集塞外民族气味的大成。

比对起外面风寒雪冷的凄寂,眼前是个令人难以相信的世界,高达两丈,长五丈、宽三丈的驿堂内,分三排摆开十五张大圆桌,桌子间本留有宽敞空间,可是现在却没有丝毫松动的感觉,不但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连桌与桌间也有插针难入的挤逼感。龙鹰约略计数,堂内的人数不少于两百个。

堂内喧哗震天,吵得最厉害的是中间的几张桌子,不知在聚赌还是进行某种游戏,聚拢了数十人,打气、欢呼、吆喝声潮水般起落着,夹杂着左右靠墙四个大壁炉烧得“劈啪”作响的柴炭,其热闹和混乱,连神都的东、北两市也要瞠乎其后。

其它桌子坐满各种打扮的人,以男性为主,也有十多个是女的,其中几个且是年轻漂亮,唯一共同点是没有一个是斯文的,吵得比男人更要凶,说的是各族语言,大部分都是龙鹰听不懂的。看服饰,便知部分为来自远方的商旅,又或塞外各族的好汉、好女。大碗茶、大块肉,桌面无一幸免一片狼藉,没有任何人收拾碗盘,也分不清谁是山南驿的伙计,哪个是入住的客人。

寒风随他推开的门卷进去,最接近的十多个人转身朝他指骂,虽不明白在说什么,总晓得是着他立即关门。

龙鹰急忙掩门,尚未踏出第一步,一只手横探而至,执着他外袍的襟,扯得龙鹰面向着她。

龙鹰敢保证未见过比她更凶的姑娘,其实她样子长得不差,却像天生是恶模恶样,双眼射出能杀人的芒光,另一手叉腰,以介乎突厥语和另一族间的语言喝道:“先放下五两,才有坐下的资格。”

龙鹰一生首次给初次见面的漂亮恶女劈胸口执着,大感香艳刺激,又是心中叫苦。大唐的通宝,极可能是唯一能在这地域流通的货币,不负通宝之名。可是因从未想过会到任何客栈去,此刻身上不名一文,勿要说五两,一钱都拿不出来。

龙鹰摊开双手,耍出最拿手的无赖招数,笑嘻嘻地以突厥语道:“姑娘请给我一点时间,待我去赚五两回来给你。”

说时耳听八方,早掌握到中间几张桌子正进行的勾当。又上下扫视这女子一遍,从她鲜艳的服饰猜到她是回纥姑娘,此女身材健美丰满,若抹去恶兮兮的表情,肯定充满诱惑力。

回纥恶女冷笑道:“原来是个穷汉鬼,给我滚!”

执着他襟口的手用力一推,龙鹰却纹风不动,照样嬉皮笑脸。

回纥恶女想也不想地收回执着他外袍的玉手,侧身扭腰,玉脚侧踢他臀侧,又狠又劲,如一般人给她踢中,肯定撞门外跌,不会有另一个可能性。

好男怎会与恶女斗,龙鹰先往另一边微移,倏地闪后,恶女明明可踢中他,却是只差毫厘,给他逸去,似缓实快地挤进桌与桌间的人丛里去。

这边虽动手动脚,另一边的人没一个有兴趣瞥上一眼,仿如动武是不住发生的事,不单见惯,且看腻了。

恶女气冲冲地追在龙鹰身后,但怎都差一步才赶得上他。

龙鹰像滑不溜手的游鱼般,在人堆里左穿右插,偶尔用上肩撞,因他用劲巧妙,被他撞开者不会有被冒犯的感觉。

几下呼吸后,他已挤到聚集了最多人的一桌。

一张径长两尺的小圆桌,对坐着两个大汉,手掌相握,肘枕桌面在比臂力。最特别是小圆桌一边放着一小铜盘,注满火油,中置火引,着火点燃,焰锋上横挂着一条小绳,绑在两边的铜架处,蹬得笔直,在火舌尖不时窜高的情况下,小绳受不住烧灼,中间处正在解体,桌子另一边则堆满通宝,令人担心会掉到地上去。

“砰!”

其中一汉终于不敌,虽颈上青筋暴现、手肌欲爆,仍兵败如山倒地被对方压往桌上去。

小绳断开。

四周传来咳声、叹气和充满怨气的咒骂。

败者现出痛苦的神色,显是手臂受创。胜利者神色如常,只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

龙鹰对胜利者亦不由另眼相看,败的一方绝非弱者,而是可列入好手之林的塞外江湖汉,兼是天生神力,所以赢得不少人在他身上下重注,买他能捱至绳断的一刻。

另一方胜得不费吹灰之力不在话下,至难得是故意在绳断前的刹那一举取胜,其从容的气度和时间的拿捏,在在显出一流高手的风范,可知山南驿因大风雪有缘聚此的旅客,龙蛇混杂,不乏有能之士。

一个穿红衣,赤发碧目,高大健美,眉目似画的外族女郎,一点不怕好色的男人挤挤碰碰,挂着个竹箩,向输了钱的人收账,难得她谁输了多少竟记得一清二楚。看情况,是只准赌挑战者赢,不许买他输,故此红衣女郎只收不赔,瞧样子该与胜利的大汉有点关系。

大堂稍微安静了点儿,没人注意的龙鹰听到诸如“第十八个了”、“又输掉一两”等的叹语。

胜利者体型剽悍魁梧,坐在椅子里稳如铁塔,相格粗犷,满面虬髯,乍看像年纪不小,细看则知他三十岁未出头,虎背熊腰,有种充满阳刚气的魅力。此汉该不属塞外诸族,而是来自西面遥远的国度。

他正以令人害怕、深邃严肃的目光,扫视围在四周的人,似猎者在找寻猎物。

回纥恶女挤到身后了,龙鹰别无选择,趁败者被友伴搀扶离座的当儿,坐入空置出来的高足凳去。

小圆桌的“霸主”如电的目光朝他射来,龙鹰以苦笑回报,察觉到霸主双目掠过警戒的神色,显出高明的眼力。

恶女来到龙鹰后方,狠狠一掌劈来,斜削他的脖子。

霸主一动不动,摆出隔岸观火的姿态。

内围的百多人,早因龙鹰坐入挑战者高足凳,目视龙鹰,见恶女杀至,还动手行凶,不但不同情龙鹰,还唯恐天下不乱地起哄叫好,闹得驿堂晃摇,乱作一团。

堂内其它人莫不投来好事的目光。

恶女今次是含恨出手,志在必得,卯足蛮劲,岂知劈个正着的当儿,玉掌被某股不知名的力道牵引,竟带得她朝龙鹰扑过去,手掌则错开滑往龙鹰前面。

恶女连忙手按龙鹰宽肩,不致胸脯压到龙鹰背上,却毫无办法被这小子乘势吻了她手心一口。

恶女骇然后退,撞在另两人处,龙鹰的一吻非是寻常之吻,恶女立告全身酥酥麻麻,用不上劲儿,更不要说继续动粗。

恶女被反碰力撞回来,双手没有选择下按着龙鹰双肩,勉强立稳,喝醉了似的满脸通红,摇摇晃晃。

龙鹰回头笑以突厥语道:“我这就赚钱回来给家用。哈!”

闪电探手,捏她脸蛋。

他两人此时已成了所有眼球的核心,刚才唯恐龙鹰不立毙当场的人,全掉转枪头,轰然叫好,为龙鹰调戏和轻薄恶女连声喝彩。

龙鹰心忖因风雪封路困在山南驿者,个个给闷出卵蛋来,最无聊的事也可以起哄,何况忽然有人来和娇俏健美的恶女耍花枪。

回头过来,安坐对面的臂坛霸主,眼里仍未脱惊异之色,适才龙鹰化解恶女的手段,他看得比任何人清楚,表面是纯赖扭颈的动作,实质里暗含精妙无伦的上乘武技,而对他吻恶女一口竟可使她无力再作恶,更令霸主百思不得其解。

刚输一场的众赌鬼兴致又回来了,还有来看热闹者加入,将聚赌的热烈场面气氛推上另一高峰,驿外即使天崩地裂,没有人会去留心。

红衣女郎从重叠成围的人丛里硬挤至桌边,眼尾不望地径自将堆在桌上的通宝拨入小箩子去,嚷道:“想挑战我们真哥儿吗?先交出二两挑战金,赢了赔你二十两。”

说的竟是咬音准确、字正腔圆的汉语,可知此女异常机灵,瞧穿他是汉人。

龙鹰一呆道:“美人儿你在和小弟说话吗?哈!一赔十,真爽!唉!我的娘!”接着举手嚷道:“谁给我先垫支二两,包保可捱至绳断,老子分十两给你。”

四周蓦然静下来,人人呆瞪龙鹰,想不到眼前轩昂挺拔的男儿汉,竟拿不出区区二两,亦开始明白为何恶女追来逞凶。

回纥恶女如触蛇蝎地收回按龙鹰肩膀的手,气得跺足,但再不动手。

一个声音在重围外传过来,道:“博真在这里摆了三天擂台,未逢敌手,就看在你这份胆色,我杰天行给兄台垫支二两。”

说时两串钱越过众人头顶,从上往龙鹰投来,准确有如目睹。

龙鹰看也不看举手接着,顺手摆在红衣女前的桌缘处,谢道:“杰兄高义隆情,小朴定会为你赢钱。”

小朴是他改为龙鹰前的名字,不算骗人。

众人均是老江湖,明白到龙鹰非像表面一个穷鬼般的简单,仅看博真从未有之的凝重神色,便知遇上有资格的挑战者。

气氛更热烈了。

红衣女亦发觉有异,看看轻松自若的龙鹰,又看看博真,终究须由博真决定肯否接受挑战。

围观者人人屏息静气,扯紧的气氛,感染了围外的人,说话的音量不住下降,直至鸦雀无声。

此从未有过在驿堂出现的场面,令人格外感到风雨欲来前的气氛。

堂外风雪的呼啸,首次传入各人耳内去。

博真盯龙鹰半晌后,嘴角逸出笑意,忽然探手朝腰囊摸索,好一会儿后掏出一条有拇指般粗的牛筋索,两手各捏一端,在桌面上拉直,好整以暇地以汉语道:“今次要烧断这条筋绳才成。”

众皆哗然,又因博真的搅鬼感到好笑,喧闹震堂,本扯紧的肃静,荡然无存。

龙鹰捧腹指着牛筋索笑道:“这至少烧半个时辰才烧得断,博真兄真有趣。”

博真收索入怀,欣然道:“不是有趣,而是识趣,我今次摆阵迎战,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山欣姑娘筹措给贼子的赎金,如果一注输光,便前功尽废。”

雀跃的赌鬼们齐声叹息,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犹感可惜者,是无敌的博真终遇上对手,竟来个不应战。

博真毫不理会,朝龙鹰身后回纥恶女道:“朴兄的五两入门费,算在我身上。”

又转向红衣女郎山欣道:“该差不多哩!”

山欣毫不领情,冷哼道:“勿要扮好人,我是要用身体来还你的。”

众人找到新方向,齐声喧叫。

博真打出着各人静下来的手势,向山欣道:“勿要误会,我只是随口说笑,山欣不用认真。”

四周响起叹息声,都在惋惜博真的不智或不济。

山欣冷冷道:“我偏爱用身体来还债。”

她的话立即惹来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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