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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遇魔王误终生-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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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天的巨浪,肆虐的洪流,不见了天日,只有哀鸿遍野,万生尸浮。纵使是天书前景,依然让观看者满心苍凉。

忽然,洪流一端,一座参天的巨峰崩裂,巨大的山巅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托着,继而重重落入水中。洪流被截成两段,流向顿改。

瞬间,一道墨色的身影闪过画面,熟悉的俊颜,如海的墨眸,正是前世轩辕。宽阔的墨剑凌空一斩,又是一座巨峰崩塌,他闪身其下,一手托起,浩瀚的王气淋漓尽现。

一座座山岳被相继抛入洪流中,洪浪渐息,云开雨散,阳光重新回到人间。

画面轻暖,一座崩裂的半山下,阳光温柔的照射在了一道沉睡的身影上。

披散的墨发遮着坚广的额头,眉峰松开了,带着熟睡后的释然。轩辕睡得很沉,连一条吐着黑信的小蛇爬到了腿上都不知道。

“咻——”一支袖箭射来,将小蛇“哆”的一声钉入了山岩中。

“姑娘,那条蛇被你的袖箭射死了!”山脚下转出了几人,当中一名白衣女子,容颜惊艳,绝色无双。

“你们是谁?”轩辕醒了,将目光凝在了白衣女子的身上。

“我叫舍脂,我爹是古川族族长。”幻景外,佛光普照处,昏厥多时的舍脂睁开了眼,下意识接口说出若千年前的话语。原来,她将当初相遇的那一幕记得如此清楚。

“我爹知道人王您会经过这里,所以想请您去庄中歇歇脚……”

“不必了!本王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往昔之景犹历历在目,往昔话语却字字诛心。舍脂咬紧了牙关,心已成灰,只是,她该如何才能还清背负轩辕的无业之罪?

天书的画面如流星急坠,后来的轩辕与舍脂,或并肩而战,或携手相偎,或纵跃山巅,或依坐山岚。她为他拭汗,他背她涉水,她望他静静而笑,他望她目光深邃……

万生观看,表情各异。有人愤怒,有人惊讶,轩辕立在莲海之上,面无表情,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哄——”又是一声不祥轰鸣,幻景中,无数上古异兽四处乱奔。

喊杀声起,手持箭戟的士兵冲进了兽阵,只是片刻功夫,士兵死的死,伤的伤,俨然不是异兽对手。

“退下!”一声暴喝如春雷滚地,轩辕如一道墨色闪电劈进了兽群。

剑划下,一头巨兽轰然倒地,轩辕单手一抓,大喝:“舍脂!”

白影翩至,轩辕振臂一抛,舍脂微微下落,接过兵士带出了战场……

“啊!”忽的,惊呼声响,却是转回的舍脂被兽角挂中,眼看就要落入兽群。

“杀——”排山倒海的喊杀声起,天兵如雪豆般从天而降,其中一道最耀眼的身影追向了翩然而落的舍脂。

幻景外,轩辕眯起了眼,帝释却停了痛呼,望着天书画面出了神。

厮杀即了,轩辕一身是血的走向舍脂,立在她身边的是白衣不染、从容高贵的帝释……

幻境开始变得灰暗,两道白色的身影却愈加显眼。舍脂与帝释,越走越近,直到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帝释抓住了舍脂的手,将她紧紧的搂入了怀中……

画面再转,古川族长一脸恭敬的立在轩辕面前:“人王可愿娶小女为妻?”

墨眸微沉,轩辕回头看了一眼臻首低垂的舍脂,勾唇道:“愿意!”

画面里,舍脂猛的抬头又猛的低头,两颗晶莹的泪水落在了地上……

画面再沉,晦涩阴暗,巨大的殿门被轰然踹开,轩辕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王!”一道墨影追入殿中,是前世随喜:“天帝派天兵前来捉拿王,说您要举兵犯上,攻打天界!”

终章 第二百四十七章 累世因缘(二)

“什么?”没有回头,轩辕只是冷冷的问着,背影僵成了一座森严的石峰。

“王!”又是一道红影射入大殿,前世常醉连礼都来不及行便急道:“天帝派人抓走了舍脂姑娘,声称古川族人助您逆天犯上,当领灭族之罪……”

“哄——”剑芒闪过,一根巨柱应剑而断,轩辕豁然转身,大步走向殿门。

“王!”随喜慌忙起身,欲上前阻挡——

“随喜!”常醉伸臂,深深一叹道:“舍脂姑娘,王是一定要救的……”

“啪!”人界天书合闭。

“还要看多久?!”轩辕幡然不耐:“救灯奴之法在哪部天书里,就看那部!”

“人王莫急!”佛弹指,催下一道金光开启了仙界天书:“无晓前因,何知后果?这施救之法,正是后果!”

“你若敢欺吾——”轩辕咬牙,杀意陡现。

“佛家怎敢妄言。”佛摇头,举掌引轩辕再次看向天书幻景……

千年天庭,恢弘殿堂。

帝释负手高立御阶,下面恭敬的立着先三十三部天众。

“众卿可知,人王欲回天庭重掌帝位?”帝释开口,语声悠平听不出喜怒。

“人王陛下要回来?”

天众们愣怔了片刻,继而都兴奋起来:“人王陛下要回来了,太好了!”

“是啊!”

“天帝,”一天众跃众上前,躬身问道::“不知人王陛下何时回归,臣等可要做些什么准备?”

“准备?”帝释笑了,面容在帘幔的阴影中有些晦暗不明:“众卿听旨!”

“臣等在!”天帝宣旨,三十三天众立刻跪地循礼应和。

“人王回归,”一字一顿,帝释走下了玉阶:“卿等要做的准备便是——”

突然,一片白光亮起,紧接着惨叫声、怒斥声与搏斗声响成一片,幻景动荡,虚影惶惶……

很快,一切平息,画面再次显现:帝释昂昂然独立殿堂,洁白的龙袍一尘不染,唯有银丝勾勒的龙靴踏入了血泊里,行走间发出啪叽、啪叽的轻响。

“陛下!”有人从黑暗中走出,男女老少,不多不少正三十三人。

“哼,喂不熟的狗臣!”帝释用脚踢踹了一具伏尸,嘴角一勾笑得凉薄:“从今后,你们就是新的三十三部天众!”

“谢陛下!”满地血污,但三十三人毫不犹豫的跪倒在地。

帝释笑了,迈步施施然走向殿门……

画面飞转,南天,竹林。

一身白衣的舍脂在竹林间翘首而望,没多久,又是一身清爽的帝释翩然而至。

“陛下!”舍脂惊喜,如雨燕般投入了帝释怀里。

“等急了吧?”帝释温柔的笑,凤目中浓情似火,灼得舍脂红了脸。

“没有。”舍脂羞怯的低下了头,转而又不安的拽起了帝释的袍袖:“陛下,轩辕那里——”

“放心。”将舍脂拽入怀中,帝释的目光一瞬变得阴狠:“朕不会让你嫁给轩辕的。朕已向天地万生宣告了轩辕的罪行,他起兵攻天,意欲夺位!”

“攻天?”舍脂一抖,失声惊呼。

“不错!”帝释垂眸,眸底波光诡谲,唇边却溢出一抹颇为无奈的苦笑:“轩辕早就想独占乾坤,朕只是一直顾念着兄弟之情隐而不发。但这次为了你,朕不会再忍他!舍儿,你怕吗?若怕你便回去,让轩辕来攻打朕。大不了最后朕败了,失了性命与帝位,你依然可以与他双宿双飞,夫唱妇随……”

“不,不要!”舍脂拼命摇头,摇得泪水纷飞,泣不成声:“舍儿不怕,舍儿要和陛下在一起。就是死,也要与陛下在一起!”

死?

凤目一眯,帝释脸上闪过一抹深切的厌憎,转而却又放柔了表情,亲吻着舍脂的发鬓道:“傻舍儿,朕怎么舍得让你死?轩辕要来,朕便与他一战!朕先封你为悦意夫人,等平了逆贼,朕还要你作朕的天后!舍儿,你愿意吗?”

爱人的承诺,美好的未来,舍脂心驰神荡的抬起了头,“舍儿愿意!”

“好!”帝释笑了,如释重负,踌躇满志:“那你需得助朕一臂之力才行。”

“我?”舍脂不解,迷茫的眨了眨眼。

“对。”帝释俯身,在舍脂耳边轻语几句。

“这、这——”舍脂瞬间面色大变,浑身颤抖不已:“可、可是他没说过这样的话。”

“怎么?”帝释皱起了眉,用手捧住舍脂的脸:“朕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连一句话都不肯帮朕说,这便是你对朕的心意?!”

咬唇,舍脂紧蹙着眉泪盈于睫。

这句话,会将轩辕狠狠打入十八层地狱,身败名裂,再无出头之日。

她要说吗?

她能说吗?

如此绝情绝义,她是不爱他,但她可以这样诬陷他吗?

“舍儿!”帝释沉了脸,目光哀痛,面色发白:“你要知道,事情到了这步,不是他死便是朕死。你要朕死吗?是要朕死吗?”

“不!不!”闭起了眼,天人交战,舍脂蓦地再次睁眼,眸光深处透出了一点点狠戾:“舍儿,知道了……”

画面陡变,风云再起,天雷催肝, 一道耀目的金芒穿梭在天界浓云间,截断飞瀑,劈裂浮岳,大块大块的山石自空中坠下,砸向生灵涂炭的人间。

人界,无数山川良田被洪水所噬,无助的生灵们挣扎在滔天巨浪间,却最终只能无奈的消弭于浪涛中,再也不见……

“轩辕!”一声暴喝,仿若惊雷滚过云端,帝释身披银甲,下跨御马,自浓云间跃然而出。

“帝释,你终于出来了!” 一团黑影无声无息的飘至,低沉的语声仿若刺骨寒风卷过了天空。

天地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只有白与黑遥遥对立。

突然,帝释大喝一声挺戟刺出,“逆贼接招!”

轩辕懒懒一晃,仿佛浓云被风卷了一下,剑芒射出,瞬间斩落了帝释的束发金冠。

“护驾!”

“保护天帝!”

混乱中,无数道银芒自帝释身后的浓云中射出,齐齐射向了前方的轩辕。

“哼,三十三天众?!”轩辕垂眸,冷冷的环视众人。

这些人,是三十三天众?那原来的天众呢?

“轩辕!你野心滔天,罪该万死!”

“若不是天帝念在你昔日有功,又曾与你有八拜之交、情同手足的份上,你早被锁向斩神台遭万雷击身、魂飞魄散了!”

“情同手足?!”冷眸一沉,轩辕有些明白了。

这是一个早已设好的圈套,他一脚踏入了进来,但那个引他心甘情愿踏入圈套的人呢?

“舍脂,在哪里?”

“逆贼,你还有脸问起舍脂姑娘?!”一天众怒喝:“若不是她逃上天界,将你想要谋篡帝位、血洗天庭的野心计划告诉给了天帝,只怕我们今日都要葬身于你的剑下,成为你谋篡帝位的垫脚石了!”

谋篡帝位,血洗天庭?!瞳孔微缩,轩辕踏上一步再问:“舍脂在哪里?”

“哈哈哈哈……”刺耳的娇笑声响起,一女天众鄙夷的撇了撇嘴道:“哼,我还以为堂堂战神、降世人王有多么与众不同呢?却原来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哪!你放心,舍脂姑娘她很好。她已被天帝封为悦意夫人,宠冠天庭了……”

“悦意夫人?!” 轩辕面沉如铁,声寒似冰。手一扬,一道剑气破云而出,远方的一座浮岳应剑而碎,崩塌声震彻四野。

“你封她为夫人?”

“是!”躲在人群后,帝释白着脸笑的勉强:“你对她说你已经平定了人间,那么接下来便要攻打天庭,自立为帝了!……你还说唯有血洗天庭,一振帝威,方能使天下苍生俯首帖耳……轩辕,朕知道你一向心高气傲,却没想到你会怀此祸心……舍儿她深明大义,朕封她为悦意夫人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嘲讽的抽起了嘴角,轩辕反问:“你说本王想血洗天庭,自立为帝?!”

“朕知道你不会轻易伏罪,但是与不是,一问便知!”帝释眼中精光一闪,伸出手轻唤:“舍儿!”

一道粉影淡出,舍脂袅袅娜娜的走到了天帝身边,“你唤我?”

轩辕目光黯去,帝释却唇角微扬:“轩辕他有话要问你!”

别开眼,轩辕眺向了瞬息万变的云空。

“原来,是你自己要回来!舍脂,本王问你,本王何时说过要反上天庭,自立为帝?!”

舍脂抽噎了一下,樱唇抖颤,而后——

“轩辕他……在应允我父王的提亲时,曾亲口说要颠覆乾坤,自立为帝……”

一言末,群神哗然。

一片愤怒的声讨声中,轩辕忽然仰天长笑,笑声未歇,手中帝天已遽然斩下,一条墨龙从剑中倏然窜出腾向了远方。

不过片刻,天边传来隆隆的山体崩塌声,众神齐齐色变,一天众失声叫道:“照壁山?!恶贼居然毁了照壁山!”

“不错!”撤剑转身,轩辕望着舍脂那张倾世姣美的容颜,扯动嘴角笑出了一个最冰冷的微笑。

“众神听命!”帝释惶然大吼:“逆贼欲逆转天地……速速祭出佛祖赐下的系命索拿下反贼……”

话音落,一片链索交织,轩辕祭剑而起,长剑斩上系命索激起金星无数,剑鸣嗡嘤,鲜血染红了天空,金鸣嘈杂了世界。

最终,伴随着一声声雄浑的佛吟,一只只硕大的金色符印凭空闪现坠入网中,不断收缩的系命索牢牢缚住了轩辕。

“噗!”一声闷响,金戟带起一股炙热的鲜血迅速撤回,帝释大笑,得意非凡:“来啊!将逆贼轩辕押往斩神台,以天雷击之,毁其元神……”

高峨的大山,峰高万仞,山岚间生长着无数巨大的松柏,狂风卷过,松涛阵阵,却连一声鸟鸣都听不见,愈显得寂静凄清。

一座丈圆的石台敦立在山脚下,斑驳的石缝布满了石面,仿佛已在此矗立了千年万年。

“哗啦——,哗啦——”铁链的拖响由远而近,一群人远远走来,被围在正中的正是轩辕。

“到了!”为最先的大汉招呼了一声回头,不怀好意的狞笑道:“轩辕大王,请上台吧!”

冷眸淡淡扫过大汉,轩辕傲然跨上了石台,仿佛帝王傲然跨上了他的龙座。

“来啊,上钉魂桩!”大汉再喊。

“是!”整齐的应和声响起,散立四周的兵士从身上解下了九根乌沉沉的铁桩,置于石台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钉桩!”

嘭!嘭!重锤抡在桩上,像一下下撞在了万生的心头……

“啪!”仙界天书合上,妖界天书开启。

这一次轩辕没再阻止,只是望着远方,没有看天书幻景,也没有看佛祖万生,不知在想些什么。

“哗——”雷吼惊心。

幻景中,一道霹雳裂天接地,重重击在了缠绕着钉魂桩的系命索上,瞬间,丝索导引着电芒狠狠炙向了轩辕。

“哼!”轩辕闷哼,手臂一挣,扯的三十三根金索骤而绷紧。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无数道惊雷相继劈下,金索在雷闪中尖声厉啸,火花四溅,刮扯着九根钉魂桩发出刺耳的鸣音。

电光里,一道道鲜血从轩辕的身上、口鼻、两耳,甚至是双目中流出,洒在了石台上,殷红刺目。

“王!”五道疾影如五颗流星划过天际,冲到了石台边。

一道惊雳劈下,一名紫发紫眸的女子跃然而起,两柄短刃在空中奋然一击,化去了雷厉,只是人也被击的猝然飞出,狠狠撞上了一根钉魂桩。

“鞞呵~~” 幻景外,牟真喃喃的垂下了头。

千年前的雷雳,千年前的紧迫与冤屈。那时,是鞞呵第一个想出以魂护魂,震裂了第一根定魂桩,然后,才是常有、常醉、随喜和她。

鞞呵的痴恋,从前生到今世。只是,缘之一字何其微妙,情之一字又何其难解。王的目光,从未在她身上多做停留……

“啊——”一声愤怒的长啸,裂天动地,惊断了牟真的沉思。

幻景中,一道黑金夹红的灿芒骤然迸出,撼动了仅剩的四根定魂桩。轩辕从系命索中挣出了一臂,幻出乌沉沉的帝天剑直指苍穹。

“我,轩辕,今日指天盟誓!”

“愿堕魔道毁天灭地以平此恨,生生世世再不入轮回!!”

“夸嚓——”最后一道惊雷结束了一切。

轩辕倒地,炙热的鲜血喷涌而出,四根定魂桩轰然崩裂,三十三根系命索碎断成节。

长剑滑落,穿过重重乌云坠向人间,不偏不倚的插入一块巨石。

“轰!”

巨石崩裂,随即黑气弥漫了天地,天空下沉,大地崩陷,万岳倒塌,江河逆流,万物生灵发出了绝望的嘶号……

天界,斩神台。

“喂,不要死,不要死!!”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轩辕睁开了眼。晦寂的双眸,望见了石台上一株缤纷的花影,白蕊白瓣,纤细袅娜,正是佛方才擎在指尖的轻花。

纵使经历了万道惊雷,它依然纤毫无伤,舞动间,将叶瓣探向了轩辕。

“你——”轩辕抬手,想去触碰那最后的美丽。

“啪!”一滴花露落下,落在轩辕的脸上,他神色一轻,手探得更急更长。

只是,最后,一毫之差,轩辕的手落下,再也没能抬起。

花儿一颤,扑簌簌洒下无数花露,滴在轩辕的脸上像凝了一脸的泪,可惜,他再无觉。

风卷过,轩辕的身躯骤然湮灭,化作一片灿烂的精魂浮于空中,风一吹倏尔炸裂,眼看就要散去。

千钧一发之际,花儿猛的倾折了花枝,将散开的精魂通通吸入了花心之中,花瓣聚拢,将精魂紧紧的包在了花蕊里,温柔,珍重。

作完了这一切,花儿颓然凋萎,残花落上石台,一声炯亮的鸟鸣响起,一只身长三尺的金鹏从空中俯然飞落,衔起石台上的落花振翅一展,消失在了浮云间……

九天之巅,天外天,天上天,佛坐在莲台中静静思冥。

一声清亮的鸟叫,金鹏飞来,落在了佛祖肩上。佛展掌,接住了金鹏丢下的萎蕤菩提。

雪色的花瓣忽而散落,在无风的空气中寂寂盘旋,落在了佛的衣袂上,粘连不肯离去。

“唉!”佛叹息,充满悲悯:“乾坤动荡,欲念石崩。人王受难,菩提凋零。想不到,为了护住他的一片精魂,你居然舍弃了千年清修。也罢!既然如此,我便如他所愿,送他去往那跳脱于轮回之外的魔道苦界,从此再不受轮回之苦!”

大掌翻覆,菩提子瞬时倾落。

人间,一点金光从天而坠,一座巨岳在洪流中露出了水面,渐渐上升,直插云霄。

黑气散去,金光隐没,天空停止了下沉,大地停止了陷落,洪水退去,几点异光自巨岳之顶迸射而出,窜向四方……

终章 第二百四十八章 缘起缘灭

黑芒落入北方,白光射向东方,绿芒迸向南方,灰芒涌入西方……

金光散去,妖界天书啪的一声摔落在地。

“人王?”佛笑,唤向怔忪的轩辕。

轩辕双拳紧握,一双血眸不知何时又化回了墨色,翻涌着剧痛,震惊,懊恼与悔悟。

糖糖,糖糖的前世是朵菩提!

她为了他,散去了千年修为,坠入了凡尘轮回,又为他魄散魂飞!!

“把她还给我。”喉间哽涩,声哑如嘶,轩辕一步步走向佛陀,伸出了手。

“好!”出乎意料的痛快,佛将菩提子递了过去。

轩辕立刻接过,五指合拢将其密密的合在了掌中。

没有了往日那种可以拥抱到的温暖,也没有了往日可以那种面对面相见时的欢喜,糖糖留给他的,只剩下这颗小小的、硬硬的花粒,轻轻的硌着他的掌心,让他握紧的拳不自觉的颤抖,如他痉挛的心。

这一霎,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未曾实现的血誓不再重要,未曾酬尝的冤仇也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该如何找回她?

在他最冰冷、最晦暗的岁月里,一直傻傻的爱着他,悄悄的爱着他,甚至不让他知道她到底有多爱他的傻女人——糖糖,孙糖糖!

“轩辕,”佛盘膝,坐进一朵金莲,双手结印,法相庄严:“就算你得到菩提子又有何用?她元身已毁,元神已灭,你还能找回她吗?”

轩辕一震,蓦的抬头,手一动,墨剑如黑雳般直刺前方。佛没有躲,亦没有施出结界震开长剑,任轩辕将帝天指在了胸前。

“你不是说,天书中有施救之法吗?”轩辕眯起了眼,杀气尽现。

“不错。”佛颔首,满不在乎的伸指搭上长剑:“只是人王,魔界天书在哪里?”

魔界天书?轩辕怔住。身为魔主,他竟真不知魔界天书在哪儿。

会在哪里?能在哪里?!

若那天书中有救人之法,那他便回去翻遍魔界的每一寸土地,上天九重、下地万尺也要找到!

怔忪间,佛突然以指划过剑锋,锋利的剑刃碰上佛指立即溅出点点金红,佛手一甩,将几滴血不偏不倚的洒在了轩辕胸前。

无声无息,一点金光隐现,继而越来越亮,越来越盛,到最后,轩辕如同被万把光剑同时穿心而过,整个人都笼在了重重的金光里。

“王!”地上,四大魔侍大惊失色,两道红黑光芒一闪,随喜与常醉已冲上了半空。

“莫急!”佛笑了,居高临下弹指一挥,二侍被两道刺目金光瞬间又逼回了地上。

“随喜,常醉!”牟真上前一把拉住二人:“你们看那儿!”

天地间,虚空中,不知何时又展开了一幅新的幻景……

骄阳烈日,荒芜大地。一高一矮的两人走来,短短的影像,像被烈日烤的焦萎了一截。近了,方才看清是两个才总角的童子,相似的面容,应是兄弟。

大些的一身灰衣,面部线条已开始显得清晰。小的圆脸凤目,稚气犹存。二人皆被热的涨红了脸,嘴上全是干皮,弟弟腰间虽系着个水囊,却看上去扁扁的,也不知里面有水无水。

一路行来,兄弟俩一直牵着手,走得很慢,很艰难。终于,弟弟站住了脚,望着哥哥道:“哥,我走不动了。”

他一说话,嘴上的干皮全被扯裂,鲜血当即涌了出来,沁了一嘴。

“别说话!”哥哥吓了一跳,伸手想给弟弟擦又怕更伤到他,浑不觉自己的嘴角也被扯得出了血。

“哥,我们会不会死?”弟弟抽了抽鼻子,凤目中汪着泪水。

“不会!”哥哥皱眉,一转身蹲了下去:“来,我背你。”

弟弟犹豫了一下,反手将腰间的水袋解下来递到哥哥嘴边:“那哥,喝口水再走吧!”

“我不渴!”捞到了弟弟的腿,哥哥一咬牙背起弟弟蹒跚着向前走去:“你喝吧!慢点喝,等找到了水,哥一定先让你喝个够。”

“嗯!”弟弟应了一声,却只将水袋举起在耳边摇了摇,听着里面轻轻的水响微微一笑,然后又将水袋挂了回去……

路很长,日头很烈。

哥哥越走越慢,脸越来越白,下唇被咬的血肉模糊,汗水将衣衫打了个尽透。弟弟伏在哥哥肩上,双目紧闭,开始喃喃的说胡话。

突然,哥哥脚下一绊,兄弟俩一起摔倒在地。哥哥被摔懵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忙忙的爬到弟弟身边。

“哥,那里有花。”弟弟倒先坐了起来,两眼直瞪瞪的望着前方。

“花?”哥哥狐疑的转头,惊奇的发现前方荒野上竟真的有一棵花树,缤纷的花朵,沉沉的压低了枝桠。

“真的有花……”心里怪异,但哥哥转而又高兴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晕:“弟弟,我们到那里去!”

背上弟弟,哥哥费力的继续向花树走去……

“到了。”将弟弟放在花荫下,哥哥再坚持不住一头栽在地上昏了过去。

“哥!”弟弟慌了,半天才想起解下腰间的水囊,将水通通倒进了哥哥嘴里。

水没了,哥哥却依然闭着眼没有醒来。

“哥哥!”弟弟被吓坏了,放声大哭,濒临到极点的疲累,伤心与害怕让他跟着一晃,软软的倒了下去。

无风,花却开始轻轻的飘落。时间流逝,骄阳落去,明月初升。

哥哥突然一动,慢慢的睁开了眼。当他看到倒在身边的弟弟时大吃一惊,再捡起一边彻底空瘪的水囊,他惊呆了。

半晌,他忽的跳起向后退开,一步,两步……最后,像一头受惊的小鹿般跑进了夜色里,再没有回头看弟弟一眼……

风起,月色昏暗,哥哥没有再回来。

花荫下,独卧的弟弟竟也微微一动,醒了。清亮的凤目在夜色里逡巡。没有哥哥,没有人,他被孤独的抛弃。水囊不见了,哥哥也不见了。他把水全喂给了哥哥,但哥哥呢?

泪水滑下,明亮的凤目渐渐被恐惧与怨憎所侵染,弟弟一直睁着眼睛等,一直等,再没有合上。直到,就这样静静的死去。

风吹过,落下簌簌的花瓣,将小小的人儿掩埋……

“轩辕,”幻景外,佛笑向若有所思的人王:“可知那幻景中的兄弟分别是谁?”

轩辕一惊,冷眸下意识的瞥向了地上的帝释。

“帝释,”顺着轩辕的目光望去,佛笑的愈加开怀:“看了那幻景,你觉得如何?”

帝释抬起了头,凤目阴暗,唇上亦浮着几块血皮,竟与那幻景中的弟弟有些恰似。断手处,被他用扯裂的袍袖匆匆包扎了一番,血已止住,但形容凄惨,狼狈至极。

见轩辕望来,他冷冷一哼,用极轻慢讽刺的语气道:“纯良之弟遇上伪善之兄,被抛弃后犹死而不甘。——那个为兄者,倒装的很像。”

轩辕面色一沉,转头望向佛陀:“他们,与救糖糖何关?”

“唉!”佛摇头叹息,却避而不答:“前世执念如此之深,难怪,难怪。轩辕,那幻景中的兄长是你。帝释,你便是那幼弟……”

佛话音未落,帝释已蓦的大笑起来:“哈哈,轩辕!原来你便是那狠心背义的兄长,难怪转生一世又一世都伪善若此。哈哈,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回荡在天地间,万生面面相觑,神色怪异,轩辕的面色却越来越黑沉,冷眸如刀,直刺佛陀。

佛无动于衷,慢慢的摆手笑道:“人王莫恼。帝释,你也莫要再笑了。那天书幻景你们只看了一半,且看后来。”

佛挥袖抖落一片金芒,幻景再现……

茫茫黑夜,苍苍大地,一个孤单的身影在夜色里奔跑,跌倒,消失,再出现,继续奔跑……

风吹过,吹走半天浮云露出月牙儿弯弯的曲线,朦胧的月光洒下,洒在哥哥的脸上竟映出泪水一片。

无风,云再次弥聚,月儿穿梭在云层里令万物影影黢黢,时明时暗。哥哥再次一个踉跄,一个跟头翻了下去。

朦朦黑幕,不知道哥哥摔得怎样,只听见有物体滚落时带起的碎石玲琅。许久,月光再为大地镀上了一层银霜,这才现出哥哥的身影。

又如同那棵突兀的花树一样,大地上又突兀的出现了一棵巨大的果树,垂着不知名的果。

哥哥倒在树下,原是从一处高坡上一路摔下,直滚到巨树前,身子撞上了树干方才被拦下。

云动月行,不知几时,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哥哥睁开了眼,刚一动便痛苦的缩成了一团,但当他瞥见不远处的一枚树果时,突然顿住了一切动作。他伸手,捡起了新鲜的树果,然后,眼亮了……

画面一转,哥哥又在向来时路奔跑。兜起的前襟里裹着几枚紫红的树果。他在奋力的迈动双腿,可脚步却始终踉跄跌绊。

风吹起他的衣袂和他腰间干瘪的水囊,他又踢中了一块石头,虽然没有跌倒,但脚上的指甲却彻底翻了起来。他疼的白了脸,跑不动了,喘息着歇了片刻,再,弓着腰,一步、一步的挨向前……

天越来越白,启明星越来越亮,他走的越来越慢,身子晃得越来越厉害。

实在坚持不住了,他拿起了一枚树果,贪婪的看了半晌,却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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