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守墓人-第1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因为叶子现在正遇到可能被调到公司总部去的事。

接下来,叶子如果在哪天莫名消失,那很简单,说她调到城里去了没有人会怀疑。

我作为当过特种兵留下的直觉,总是能从事物之间的相似性中发现危险的征兆。

现在最要紧的是,我得迅速将发现发夹的事告诉叶子,并让她知道她可能已经身陷危险之中。

然而事不凑巧,第二天,公司总部来人了,这让我一直没有和叶子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公司来的是上次接杨胡子出去考察的王主任,另一位是公司副总经理,姓崔,大家都叫他崔总。

公司最高层来人是商议墓园发展的事。

村长也来了,和杨胡子带着的全班人马一起,先陪领导看墓园。

一行人先在院门外的空地上站下,崔总双手叉腰地看着四周,村长和杨胡子在他左右,不是指指点点,我听出他们是在商议建造山门的事情。

崔总说,这山门要建得气派、庄严,还要吉祥。

我们今天先定个大模样,再找搞设计的人来出图纸。

至于投资嘛,我和村长下来再细谈。

接下来我们便陪着崔总和王主任上坟山去。

出我意外的是,像崔总这样住在繁华都市里指挥工作的人,对这苍茫的坟山却一点儿不忌讳也没有怯意。

他兴致勃勃地在坟丛中走着,时而还停下来拍拍坟前的墓碑说,像这种石料,以后都要淘汰,要鼓励客户用大理石甚至更好的石料,这样才能不断提高我们单位的利润率。

在行走中,我好几次故意掉到队伍的最后面,可叶子并不知道我的用意,所以一点儿没注意到我的行为。

看来,天黑前很难有和她单独说话的机会了。

叶子一直和杨胡子、崔总他们走在一起,我知道她的意思,是想趁机表现她在这墓园的重要性,从而让公司彻底打消调她去城里的念头。

一行人很快进入了后山,还登上了建有大阴宅的山丘。

杨胡子说这阴宅的钥匙没带上,不然就让崔总进去看看。

崔总摆摆手说,不用开门了,站在这里不是都看见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还后退了几步,不知道他是对这阴宅突生怯意,还是想退后几步看得更完整。

然后,崔总站在这山丘上极目远眺,还指着附近的几个山头和村长交谈。

我听见他们在商量搬迁农户扩展坟地的事。

村长说,这事急不得,房屋赔偿、重建,还有农地补偿,一大堆事呢,我们得先把方案搞稳妥点才行。

一天时间就这样被崔总山上山下的折腾过去了。

看看天色已晚,这领导该走了吧,可是不,还有村长家的酒宴呢。

听见这事时我正等着杨胡子叫我同去,不料他却招呼叶子道,走,一起去村长家,崔总说一定要有你参加呢。

我立即傻了眼。

并不是对因为我和杨胡子喝过酒而他没让我去而感到遗憾,而是震惊于历史的一幕又重演了。

梅子去村长家陪过酒,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她最后一次在众人面前露面。

而今晚,叶子又要去那里了。

这世界像海面一样,船只走过时怎知道下面的沉船呢。

但我知道,因此我目睹叶子和杨胡子走出院门时心急如焚而又一筹莫展。

天黑下来了,我独自来到了村长家的院门外。

我之所以这样做,是想打断这个事件的进程,这就像改变一次宿命一样重要。

可是,怎样打断这事件的进程,我并没有主意。

院门是虚掩着的,院里无人,狗也还在后院没放出来。

我惝惝地溜了进去,看见房子转角处的窗户亮着灯光,我知道那是饭厅了。

我在暗黑中摸索到屋子的侧面,有一扇窗户大开着,我探头望了一眼里面,是厨房。

我想起了村长跟着梅子进厨房,并抱着她强行摸胸的情景,可见厨房是酒宴中男人作案的高发地带。

我决定先潜伏进去。

为了进屋后不弄出声响,我脱掉了鞋子,赤着脚从窗户翻进了厨房内。

然而,进屋后我才发现饭厅就在厨房外面,我既不能再往里去,而厨房里也没藏身的地方。

正在这时,我听见莲子的声音说,我去给你们加点热汤来。

我心里一急,然而情急生智,我一闪身站到了厨房的门后面。

这门紧靠一面墙的死角,而人进进出出时,一般不会注意到这门是不是紧贴着墙。

因此,我在接受特种兵训练时教官就说过,门后是最方便临时躲藏的地方。

当然,知道了这方法后,带给我的负面影响就是对门后常怀有疑心。

我在城里是单独居住,每晚从报社下班回家,打开房门时我一定会把房门一直推到墙后才进去。

如房《‘文》门推到《‘人》一半推《‘书》不动了《‘屋》,说明门后有人。

幸好像我一样要把房门推到墙才进去的人并不多,所以我紧贴着墙站在厨房门后时,莲子和村长都分别进过厨房端汤端菜,但他们对我的存在一无察觉。

这样,我便在咫尺之地监听着酒桌上的情况。

他们的说话大部分我都能听清,不过一直没听出异常情况。

酒桌上的声音除了相互劝酒以外,就是崔总在狮子张大口地预测坟地几年之后的利润会达到大数字。

我站在门后,感到光着的脚有些冷了,因为厨房的地上有水,我进屋时便把脚踩湿了。

于是我想暂时离开,刚从门后出来,突然听见有人过来,只得又闪身站到门后去。

然而,我听见的脚步声并没进厨房,可能是上厕所去了吧。

这时,我听见崔总又说话了。

他说,村长呀,你儿子的事,不能怪叶子。

你想调叶子走,公司是不同意的。

你想,叶子走了,墓园再来一个女孩,你儿子仍会发病的,你儿子中邪了你得想法治好他的病,才能根本上解决问题。

村长说,我是没有办法呀,你说他这病这么个治法?

崔总突然笑了,然后说,你看看你身边的莲子,这办法不就有了吗?

村长犹犹豫豫地说,你是说,比着叶子的样子,给我儿子找一个?可这话说来容易,要找到可难呀。

叶子你说说,认不认识和你长得想象的女孩?

正在这时,不知什么地方响起“咚”的一声,杨胡子提高声音问道,村长,你隔壁房里有人吗?

隔壁房当然不是指厨房,但我听见饭厅里有些乱,为了安全,我还是决定先退出去,再在外面的窗下观望动静更合适。

幸好我及时跳出了窗外。

很快,我在窗台下听见有好几个人进了厨房,接着是莲子的尖叫声,她喊着说,你们看这地上怎么有光脚板的脚印呀?接着是杨胡子的声音,哟,还真是光脚呢,五个脚趾头都清清楚楚的。

接下来是村长的声音,这声音充满恐惧,光脚的鬼,我给你烧了鞋子,你还追我干什么呀!

屋里顿时响起了一片嘈杂声。

崔总在说,我要走了,村长在不断地唉声叹气。

没想到,我的光脚板印产生了如此的效果,这个晚宴如果本来有什么设计的话,到此时他的进程和结局已经被完全打乱了。

事物的发展就是这样,如果中途发生改变,那就像河流改道一样,其结果会相去甚远了。

我为帮助叶子从梅子的轨迹上横冲出来感到满足。

我趁机溜出了村长的院门,在暗黑中回墓园去,路上,我甚至还吹了一阵子口哨。

第十三章 小弟的哭声

早晨,云很厚,天气阴沉沉的,可是叶子的气色却很好,我想这是公司已完全决定不调她走带给她的好心情。

看来,叶子还是很会在公司领导面前周旋的。

不但如此,我甚至怀疑她与公司与杨胡子达成了某种默契。

因为昨天夜里,她回到阁楼后,我便立即带着那个发夹到她房里去了。

我对她讲了我翻墙进阴宅里去的经过,并把那个发夹拿给她看。

我说我怀疑梅子就埋在阴宅的树林中,并且我还预感到梅子的命运正在她身上重演,所以我潜进了村长的厨房,打乱了他们的计划部署。

叶子听我说话时有些惊讶,有些感激。

然而当她将那个发夹细看之后,她却出人意料地说,哦,这个发夹是我的,可能是我打扫卫生时掉在那里的。

这结果让我难于接受,我说,你再看看,是你的吗,你没看见都绣成那样了,没有几年时间能绣成那样吗?

叶子又看了看,肯定地说这是她的,绣成这样也许是那里潮气重的缘故。

我不再说话,并且我已经后悔把一切说得太明了。

杨胡子为什么只让叶子进那阴宅去打扫,现在我已明白,这就是不排除他们之间已达成了什么默契。

而我翻墙进阴宅的事已经对叶子讲了,但愿她像双面间谍那样,看在我对她一片诚心的份上,将此事包容下来。

天气阴沉,叶子的脸色明朗,她看见我下楼甚至还笑了一下,我不知道这是她已经包容我了,还是另一种胸有成竹。

早饭后,杨胡子意外地宣布今天放假一天,并叫小弟和周妈一同去镇上买菜,要买鸡、鱼、肉等很多东西回来,作出丰盛的午餐。

见我们纳闷,杨胡子终于喜不自禁地说,他找到父母了,今天要正式拜见呢。

杨胡子要拜见的父母就在坟山上。

中午时分,我们全体人员端着整鸡、整鱼等供品和几大串鞭炮上了山,在一座夫妻合葬的坟前站下。

我走到墓碑前看了看,这是一对老年夫妇,如果活到今天,该九十多岁了。

杨胡子蹲在坟前,一边布置香烛一边对我们讲,这座坟已经十来年没人来扫过墓了,你们看墓碑上的落款,只是弟妹没有子女,所以这对老年人是很孤单的。

几个月前我就梦见他们来找我,还叫我儿子。

于是我就来打扫了这坟,你们看,这坟边的两棵树也是我移栽来的。

昨晚喝酒时,崔总的一句话提醒了我,得赶快拜见父母了。

崔总说,今晚再晚也得赶回去,因为父母和我住在一起,我夜不归家他们会睡不着的。

崔总五十来岁的人,说这话时却像孩子一样甜滋滋的。

我当时心里就跳了几下,人有父母多好啊,所以我今天要正式拜见父母,从今天起,我杨胡子不再是孤儿了。

杨胡子的话说得我们大家都有些动容。

香烛都已经点燃,整鸡整鱼等供品上也插着香,杨胡子恭恭敬敬地跪在坟前说,父母大人,儿杨十四拜见你们了。

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的父母,我就是你们的儿子。

我就住在山下,每天都和你们在一起的,父母大人,儿子现在给你们磕头了。

杨胡子说到这里已老泪纵横,趴在地上对着坟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他抖抖地站起来,一边从叶子手中接过纸钱去点燃,一边对我喊道,大许,快放鞭炮。

挂在树上的三串大鞭炮瞬间被我点燃,噼噼啪啪地爆响立刻将这坟罩在了烟雾中,纸钱灰飞起来,有的越飞越高,高过了树梢。

一般人认为,人没有儿女是很孤单的事,现在我才明白,没有父母的人那才真正叫孤单。

这好比植物,不结籽的植物其生命是完整的;而没有根的植物,它漂浮在空中的痛苦没人能体会到。

从山上下来,杨胡子的脸上已满是喜色。

我们围坐在一起吃了顿丰盛的午餐。

杨胡子还和大家一起喝了一些酒,但他没喝太多,当我再要给他斟酒时,他捂住酒杯说,不能喝了,再喝我父母不同意的他们说酒喝多了伤身体的。

下午继续休息,因为这种喜庆事没有一整天的休假是不足以表现喜庆的。

叶子上阁楼去了。

我知道她喜欢的不是睡觉就是看书。

冯诗人也回房去搞他的高科技去了。

我和哑巴,小弟坐在院子里,因为此时天上的云已裂开了几道缝,有刺眼的光射下来,照在身上让人舒服。

杨胡子坐在堂屋门口裹叶烟抽,他坐在那里即可看见院子院门,同时也听得见屋内的电话响。

我坐在院子里暗中注意着杨胡子的动静。

我想他不会一直坐在那里,会出门去的,或是去村长那里或是去镇上,他是领导应该比我们都忙才对。

我之所以希望杨胡子离开,是我已决定今下午就带把锄头上山,再翻进那座阴宅里去,在发现发夹的地方挖地三尺。

这事我得赶快做,因为我已经将我翻进阴宅的事告诉叶子,就算她是双面间谍暂时为我保密,但夜长梦多,时间一久那埋在地下的梅子也许就被转移了。

杨胡子不走,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裹着叶子烟。

这时,莲子却突然跨进院门来了,这是她第一次来墓园,难道又有什么紧急事找我?我站起来迎向她,她却笑吟吟地问我道,叶子在吗?见我不解的样子,她又说,昨晚在家里说好的,她可以借书给我看。

我紧张的心松弛下来,用手指了指阁楼说,她在房里呢。

莲子上楼后久久没有下来,我想女人在一起话多,这也正常。

这时,杨胡子终于站起身来了,他先在阶沿上站了片刻,好像在想什么,然后便径直向院门走去。

我相信了机会是等来的这句话。

稍坐一会儿后,估计杨胡子已经走远,我便去院墙边的工具房挑了一把好使的锄头,扛在肩上出了院门。

我这举动只有哑巴和小弟看见,哑巴不会说我的闲话,而小弟也基本上就是哑巴。

我上了坟山,从云层中斜射下来的光使坟墓更有立体感,像一幅像素很高的黑白图片。

我有些紧张,心跳得快。

我想要是我能挖出梅子的尸骨,这里的秘密也就解开了一半了。

我想到梅子事件的作案者,无论如何,杨胡子会是这罪恶链条上的一环。

尽管他的身世让人同情,他拜父母的事让人感动,但放下屠刀成佛的人并不能表明他就没玩过屠刀。

很快,我已望见了那座山丘上的阴宅。

我想我应该是先把锄头扔进去,自己再翻墙而入;出来时也照此办理。

只是若挖到尸骨,我该是带出来还是先藏在什么地方,我还一点儿没有想过。

不过也不用先想,若挖到后再说。

我登上了山丘,刚接近围墙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从墙的转角处,杨胡子突然走了过来,天哪,我只认为他出门就该是去镇上或村长家,怎么没想到他也可能上山来这么简单的事呢?可见人在某种愿望太强时,对他人的判断会出现智力低下的事。

杨胡子看见我时,显然是十分得意外和吃惊。

他说,你、这是做什么?还扛把锄头。

我急忙说,你让我们休息,可我做惯了事,闲不住呀。

坐在院子里,多无聊……我故意将闲话说很长,这是为了一边说一边想用什么事来解释我的行为。

当然,在搪塞时我的思维也就出来了,我接着说,在这下面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坟经风吹雨打的,塌陷了一大块,前几天巡墓时我就发现了,可是没带锄头,今天趁闲着,来把它给垒好了。

我这样说没有破绽。

这里的坟太多,杨胡子也不可能清楚每座坟的状况,而且,坟头出现部分塌陷是常有的事。

杨胡子“嗯”了一声说,你倒是蛮勤快的嘛,怎么,做完事又想来这里参观了?

我急忙点头承认,并且说,这么气派的阴宅,走到这里的人谁都想上来看看的。

杨胡子立即一沉脸说,除了参观,还有人搞破坏呢,你跟我来看看。

杨胡子把我带到了围墙的转角处,指着墙上的飞檐对我说,看见没有,檐上的琉璃瓦缺了一大块,不知是被人用石头砸坏的还是上墙去踩坏的。

我吃了一惊。

那夜翻墙时由于天太黑,我一点儿不知道已经踩坏了飞檐。

此刻我望着那缺损处,故意自言自语地说,山下有些顽童也太讨厌了,用鹅卵石打鸟打到这里来了。

杨胡子又“嗯”了一声,没有接我的话,不知道他是赞同还是质疑。

我的掘尸计划遇到了重大挫折。

晚上躺上床上,我在心里作了两条检讨,一是行动太急,缺少周密的计划;二是选时不当,这种事还是该在夜里进行。

检讨之后,我心里仍是慌慌的。

因为我明白,杨胡子并不是那种可以被人随意糊弄的人。

他两次在阴宅的围墙边看见我,我的花言巧语真能让他不起疑心吗?如果他真的洞悉了我的意图,那将是很危险的事。

现在重要的事,要把他可能有的疑心消除在萌芽状态中,可这事只有叶子从侧面来做最有效。

比如杨胡子对她讲对我的疑心时,由她来说,大许这个人,我了解,就是对鬼有好奇心,他可能认为空坟容易住鬼,所以忍不住去围墙边看看。

想到这里,我认识到和叶子搞好关系是多么重要。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夜还不深,我现在就想去她那里坐坐。

如果杨胡子明天就对她表达对我的疑心,那她就知道怎么回应了。

我下了床,正要出门,突然听见一阵爆发性的哭声。

我走了出去,哭声是从小弟和哑巴的房里传出的。

我急忙敲门,是哑巴来开门的,而小弟正倒在床上痛苦。

这是一种难以自制地、声嘶力竭地号哭,我问哑巴道,他、怎么了?哑巴比划着说,不知道。

这时,杨胡子也来了,接着,叶子也从阁楼跑了下来。

只有冯诗人的房门紧闭,我真服了他对外界的事充耳不闻纹丝不动的状态。

杨胡子大声问道,小弟,出什么事了?

小弟一边哭一边吼叫着说,我恨我爸,恨我妈,他们把我毁了,我完了,我这一辈子都完了!

大家一头雾水。

叶子走过去拍了拍他说,你爸妈对你怎么了?

小弟抽泣着说,他们从小就只知道让我念书做作业,星期天和假期也把我关在屋里读书。

他们不让我接触任何人,我偶尔偷偷溜出去玩一次,才发现我和别人在一起连话都不会说,也不敢说。

小弟说完又大哭起来,继续吼道,我完了,完了,一辈子都完了!

杨胡子大惑不解,抓起小弟的一只胳膊对他说道,你发什么疯!父母要你学习,有什么不好。

没考上大学是你自己不争气,守太平间守墓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要不想在这里干,明天就走人!要不是薛经理介绍你来,我也不会主动要你来这里。

什么叫一辈子都完了,你这孩子说话没有道理。

小弟突然不哭了,他反身拉着杨胡子的手说,我不是说在这里做事一辈子都完了,我是想起过去心里难受。

我愿意在这里做事的,杨伯伯你不要叫我走吧。

我看见小弟说“不要叫我走”时眼神恳切,不禁想到叶子不愿去城里而要留在这里的状态。

留在坟山对一个人如此重要,这只有用此人的身上藏有的秘密来解释。

叶子已用她的身世给出了解释,那么小弟呢,他为什么在痛苦得快要丧失理性时,对留在坟山却表现出如此的恳切呢?

这风波来得快去得快,小楼很快恢复了寂静。

我没想再上叶子那里去,因为小弟的事把我的情绪搞乱了。

黑暗的长夜也许就是为了让人回忆才有的。

在暗夜里人会想起很多事,包括自己的一生,像看电影似的。

小弟也就是看着看着就失控了。

那么,我们这里的其他人呢,杨胡子、叶子、冯诗人、哑巴、周妈、还有我,会不会在某天夜里,突然发出狼嚎似的哭声。

一切皆有可能,因为这里是墓园,坟山上的风从窗口轻易就吹进来了。

夜已深了,我听见头上的楼板仍有响动,是叶子还没睡,她是这楼里睡得最晚的人。

我又扛着锄头上坟山了,不过这次是杨胡子的安排,光明正大的事。

头上的太阳也明晃晃的,表明我虽扛了锄头也很难有自己的秘密行动空间。

昨天我扛着锄头在阴宅外遇见杨胡子时,说是刚垒了塌陷的坟,这话提醒了杨胡子,他接着发现后山上不少坟与坟之间的荒草已长高,便让我们今天开始除草,草要连根刨,所以用锄头。

上山前,杨胡子还对大家训了话。

他说,上山巡墓,你们以为是散步呀?晚上巡墓,要用电筒四面晃,吓跑那些想搞破坏的人;白天上坟山,要细看坟啦碑啦树啦草啦,发现问题就要做事,就要干活,大家听见没有?

说实话,这段时间以来我们很少干活,也许是叶子做代理主管时也不内行吧。

不过干活也没什么,就像小弟说过的,井水打不干,力气用不完嘛。

并且,想到能扛锄头上山,我心里还动了一下。

不过,我同意叶子的主意,暂停行动,因为我对阴宅里面有想法已被杨胡子注意到,得观察一下他的反应再说。

昨晚,小弟哭过之后,我还是上阁楼去了。

叶子的态度比我想的更积极,她说,虽说我在阴宅里捡到的发夹是她自己的,但她对梅子的死一直是相信的。

我的心一下子放回了原处,在破解梅子之死这件事上,我除了对付杨胡子外,没有后顾之忧。

后山的坟丛中,草真的已经长得很高。

我们几个人分开干活后,很快就谁也看不见谁了。

我选了一个离大家最远的地方除草,因为在这里一抬头便能望见山丘上的那座阴宅,我无端地想,要是有人在那里进出的话,我这里抬头就能看到。

这样,我干活时免不了东张西望。

因为当素英带着孩子出现在不远处的坟丛中时,我一眼便看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曾经抱着杨胡子的腿要上坟山的孩子,素英今天还真带他上山来了。

我扔下锄头走了过去,素英看见我时,便拍了拍孩子的头说,二山,快叫叔叔。

二山?我愣了一下,在我的记忆中,这孩子叫盼盼,一段时间不见,怎么就改名了?我看见素英的手上拿着一大包香蜡纸钱,便问她给谁扫墓来了,她说给盼盼呀。

我一听头都大了,天上的太阳明晃晃的,这素英在搞什么鬼?

素英对我谈起了这孩子的事。

她说她听了我的建议后,就真把孩子带到省城的大医院去了,挂了一个心理专家的号,据说这专家是搞精神分析学的,门诊时间很少,还是孩子他爸找了熟人才挂到这专家的号。

接下来,素英谈起的看病经过让我瞠目结舌。

我归纳了一下,大概是这样的。

专家首先了解孩子的情况,素英和她丈夫的情况,以及远至素英和她丈夫的父母的情况。

专家最后给出的结论是,这孩子活得不真实,他是作为他死去的哥哥的替代品活着。

因为在没这孩子之前,素英有过一个儿子,叫盼盼,未满两岁时便生病死了。

素英夫妇很爱这个死去的儿子,所以又有了儿子后,便也叫他盼盼,这样夫妻俩都觉得很安慰。

当然,夫妻俩从没对孩子说过他曾有个哥哥。

小孩子嘛,对他进那些事没什么意思。

然而,常人很难懂得,这一切可以不讲,但一切在孩子的生命中、专业术语叫无意识中却存在了。

因此他莫名其妙地爱去坟山边上玩,并缠着大人要求带他上坟山去。

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强大的无意识驱使着他,要上山去找到他哥哥的坟,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他自己的坟,人要确定自己身份的动力是巨大的。

原因找到后,专家给出的治疗方案很简单。

首先,要真实、详细地对孩子进他之前曾有个哥哥这件事。

只讲还不行,还得找出哥哥的照片给他看,让他确认他和哥哥各是一个人。

另外,得立即给孩子改名,用新取的名字每天反复叫他,让他的耳朵里充满这个新的名字。

最后,还得让孩子和他哥哥告别。

要把孩子带到哥哥的坟前去,让他清楚并接受哥哥已死去这个事实,让他明确他是哥哥的弟弟这个身份。

做到这一切后,孩子慢慢就会正常起来的。

素英讲完专家的诊断后说,我带着孩子回来后,照着专家的话做,嗨,还真管用,二山已很多天没提过要来坟山边了,并且二山还对着照片叫哥哥,二山真是个乖孩子……

我听得出素英说话时不断重复着二山的名字。

这也是她在按专家的话做。

她还问我,二山这名字,怎样?

我说好,“二”是排行,“山”这个字对男孩合适,并且与“三”谐音,也许你还想给二山添个弟或妹吧?

素英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你们城里来的人,就是聪明。

是你让我带孩子去看医生的,现在孩子好了,让我拜你做干爹怎么样?

这出我意外,我连连摆手说,不敢当不敢当。

并且我是守墓之人,当他干爹也不合适。

幸好我说出了守墓人不合适这个理由,不然按常理我还很难拒绝素英的请求。

因为她一边提议时一边已拉过孩子要给我跪拜了。

听我一说道理,她才没再坚持,于是她说,不过还是要感谢你的,等二山他爸回来,请你过来喝酒。

好了,我要带二山去他哥哥的坟前烧纸烧香了。

专家说,一定要让二山和他哥哥告别的。

母子俩沿着坟间小道走了。

前面是下坡,母子俩的身影很快矮下去不见了,在他们走过的地方,是无遮无拦的天空。

—》文人书屋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