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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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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吃。”
    “这锅面糊是百户做的?”边军笑呵呵的说道,“闻着可真香。”
    “……这是疙瘩汤。”
    边军:“……”
    两人相顾无言,沈千户却在这时走了过来,没说话,自动自觉的找出一只大碗,递到孟清和面前。
    孟百户眨眨眼,这是要作甚?
    沈千户表情不变,动作也不变。
    半晌,孟十二郎总算反应过来了。
    接过碗,舀起一碗疙瘩汤递过去,看着沈千户不用筷子,直接对着碗沿,动作中仍找不出一丝粗鲁。
    孟清和半天没说出话来。
    沈千户站在自家灶房里喝疙瘩汤?
    这世界果真玄幻了。
    沈千户放下碗,“孟百户手艺不错。”
    孟清和表情很微妙,之前和他一起走进灶房的边军表情更加微妙。
    这话真不是反讽?
    雨雪渐渐小了,沈瑄起身离开,推开房门,冷风卷着残雪吹进屋内,雪光中,黑色的双眼比夜色更深,“近日行事谨慎些。”
    孟清和抬起头,沈瑄已迈步走进了茫茫夜色之中。
    四月,燕王自南京归藩,途中闻听朝廷以私印宝钞的罪名缉拿湘王,湘王不愿受狱吏侮辱,一家举火自焚的消息,当着众人的面喷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很快,北平和南京都得到了燕王病重的消息。
    特地率兵赶到北平的宋忠等人,同南京的建文帝一样,怀疑燕王病重是假,此举不过是掩人耳目,另有图谋。奈何建文帝不听卓敬等人劝告,没将燕王留住,纵虎归山,即使怀疑也无法马上求证。
    朝中有识之士都不明白建文帝到底在想些什么。大好的机会送到面前,竟然白白放过!真的顾念亲情,怎么湘王一家都壮烈了,也不见建文帝眼睛眨一下,回头又计划对岷王下手?
    双重标准?
    还是真的分不清轻重缓急?
    对皇帝怒其不争的人中,就包括燕王妃的亲哥哥,燕王的大舅子,魏国公徐辉祖。
    几次进谏不成,徐辉祖有些意冷,独坐家中,闭门谢客,同时对外宣称,他也病了。
    皇帝亲自派人前去慰问,也不见徐辉祖的病况好转。不怪魏国公如此,帮着皇帝防备自己的妹夫和侄子,想方设法的出主意,结果皇帝就是不听,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徐辉祖的弟弟徐增寿见不得大哥这个样子,在家中抱怨了几句,被徐辉祖喝斥之后,嘴上不说,心中到底存下了怨气。出府时,恰好遇上了曹国公李景隆,被撺掇两句,跟着李景隆直奔南京城的风化场所,一夜未归。他舒坦了,徐辉祖却气得脸色发青,若非正在“病中”,绝对会亲自把徐增寿抓回来,家法伺候。
    魏国公是假病,监察御史曾凤韶和户部侍郎卓敬则是真病,喷血成了家常便饭,不病也得病。
    朝廷仅有的几个猛人接连倒下,齐泰黄子澄等人只会纸上谈兵,余下的鹌鹑们早被燕王吓得没了胆子,再没人上疏弹劾燕王对皇帝不敬。
    四月中旬,燕王的仪仗抵达北平,世子亲自出城迎接。抵达北平不久的宋忠也在迎驾的队伍之中,在他身边,还站着北平布政使张昺和都指挥使谢贵,连采访使暴昭都是一身公服候在路旁。
    燕王府的防卫如铁桶一般,想探明燕王真病还是假病,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不想燕王压根没露面,仪仗直接进城,跟在象辂边的高阳郡王一改往日倨傲,跃身下马,面带担忧,对众人说道:“父王病重,起不得身,更见不得风,还请诸位体谅。”
    高阳郡王摆低了姿态,张昺等人还能如何?
    只能体谅。
    象辂进了王府,大门一关,隔绝了所有窥探的视线。
    病重的燕王被从象辂中抬下,当真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好似下一刻就要驾鹤西归。
    王府良医提着药箱,头上跑出了汗,燕王妃和燕王的三个儿子全都守在殿内,殿外层层护卫把守,连王府长史都无法靠近。
    葛诚被护卫拦住,只能退了回去。朱高炽早已派人紧盯着他,没有证据,暂时不能办了他,也要掌握住他的一举一动。
    殿内,燕王躺在床上,燕王妃子正用锦帕帮他擦脸,一边擦一边抱怨,“王爷好歹提前说一声,让妾心中有底。”
    三兄弟中只有朱高煦从头至尾知道燕王是装病,朱高炽和朱高燧见父王的确无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王府良医知道王爷没病,药方却必须开,还要照着重病去开。
    沉吟半晌,写好一张方子,先给燕王过目,待燕王点头,才交给了随侍的宦官。
    “还请刘大夫多费心。”
    “不敢,此乃老朽分内之责。”
    良医提着药箱离开,燕王妃起身退进了侧殿,燕王派人叫来道衍,朱高炽三兄弟正要离开,却被燕王留下。
    不说朱高煦和朱高燧,连朱高炽也难掩惊讶。父王和道衍和尚下棋议事,极少允许旁人在侧,留下他三人,莫非?
    三人心中各有猜测,或多或少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宦官三保退出殿内,向王府典宝领了腰牌,带上几个信得过的火者和护卫,再次动身前往开平卫。
    一行人走得很急,对外言称,王爷病重,想见义兄的独子,便是有人怀疑,也不能公开阻拦。
    此时的孟清和尚不知道,他的人生,将随着三保一行的到来彻底发生改变。
    靖难这艘大船马上就要起航,船票即将送到他的面前。

    第四十一章 燕五府前的群殴

    北平府是元朝大都所在;永乐迁都之后;改北平为北京;正式成为明朝都城;也开启了有明一代,自永乐至崇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壮怀篇章。
    孟清和站在德胜门前;看着二丈九尺高的城墙,回想从三保口中听到燕王要见他的消息,仍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高阳郡王也好;三保太监也罢,历史上的名人出现在眼前,最多不过激动一阵。
    可到永乐大帝这个级别,就不是激动两字可以形容的了。
    孟清和坐在马背上,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很疼,看来真不是做梦。
    “百户,入城当下马。”
    随行的丁小旗上前,低声提醒了一句。
    北平府虽不比南京,却是亲王藩邸所在,定有各项规制,必须遵守。
    孟清和下马时,宦官三保正将王府腰牌交给守军查验,沈千户和周百户等人也陆续下马,待守军确认之后,跟着三保等人走进了内城。
    北平四月,不像塞北一般风雪交加,却也不见丝毫春意。
    城内的守军皆穿着厚实的袢袄,沿路遇上的农户和商户也是棉衣加身。
    三保带着沈瑄一行人快步来到王府广智门前,在丹漆铜钉的门前站定,门前的守军立刻上前询查。
    守门的卫军查过腰牌,问明沈瑄孟清和等人的身份,得知沈瑄是王爷指名要见的,不敢耽搁,立刻叫人开门。
    一行人正要入府,从西直门方向突然来了一匹快马,马后紧跟着一队身着朱红袢袄的卫军。
    马上之人着绯色武官公服,袍织小独科花,腰缠犀带,脚蹬皂靴。身形高壮,下巴方正,浓眉下双眼狭长,看人时好似带着冷光。
    此人正是北平都指挥使,谢贵。
    待谢贵到了近前,门前守军依制行礼,三保笑着说道,“咱家见过谢指挥,谢指挥可是有公务?”
    一边说,一边拿眼扫着谢贵,王府门前,是不是该下马?
    谢贵视若未见,居高临下扫过三保和沈瑄等人,视线在孟清和身上停留不过几秒,却好像有刀子在身上刮过一般。
    孟十二郎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咬了一下嘴唇。
    这位,怕是来意不善。
    “马听事这些日子常出城?”
    “咱家也是奉王爷命。”三保微微躬着身子,隐去了脸上的笑容,“王爷重亲情,病中还念着故去的前定远侯,遣咱家去了开平卫。咱家没别的本事,好歹能为王爷解忧,也是尽了做奴婢的本分。”
    “哦?”谢贵眼睛一眯,连瞳仁也不见,好似只在眉下划开了两条细缝,目光却愈发凌厉,“前定远侯?可是逆贼蓝玉谋反的同谋?”
    这句话问得相当不客气。
    前定远侯是否真的牵涉进蓝玉谋反,乃至于蓝玉是不是真的谋反,众人心中都有数。
    可案子是洪武帝下令审的,罪名也是洪武帝定的,发沈良充军戍边是洪武帝亲自下的旨意,明知谢贵这是当面骂人,戳人的心,沈瑄仍无法争辩。
    说前定远侯没谋反?是错判?
    谢贵立刻能着人将沈瑄拿下,打死不论。
    若是他不出声,任由沈良被谢贵如此轻蔑,于他的名声有碍不说,恐怕还会牵扯到燕王。毕竟是燕王念着义兄,而这个义兄,被他老爹定为了反贼的同伙。
    这就是一个局,谢贵做了一把小人,却小人得极为狡猾。
    沈瑄垂下眼眸,面上愈发冰冷,双拳紧握,手背上暴起了青筋。
    三保的脸色沉了下来,但他同样不能出声。
    孟清和狠狠的磨着后槽牙,丁小旗在身后拉住了他的衣袖。
    意思很明白,不能冲动,更不能出声。
    同余瑱据理力争,宋忠仍是差点把他打死。在二品的都指挥使面前,一个小小的百户,不过是能轻易碾死的蝼蚁。
    前武库司郎中深谙这个道理,孟清和则是从血的教训中学会的。
    孟清和轻轻动了动手腕,示意丁小旗放开他。他不会冲动,至少现在不会。
    燕王特地派人将沈瑄从开平卫找来,绝不会坐视沈瑄被人如此侮辱。这不单单是沈瑄一个人的事,也关乎到燕王本身。就在刚刚,孟清和眼角余光扫到一个王府护卫转身进了府内,相信过不了多久,解围的人就会到了。
    谢贵仍是骑在马上,睨视着众人,他也在等,等着看王府内的反应。
    燕王是真的重病了?
    还是装病?
    南京的建文帝等着消息,王府里的内应总是支吾其词,只送出一张药方子。药方子能代表什么?没亲眼见到燕王本人,谁也不敢真的确定。谢贵和张昺都在着急,却不得其门而入。得知三保带着沈瑄等人从开平卫回来,谢贵意识到这是个机会,匆忙赶到,目的就是为了找茬。
    惹怒了燕王又如何?
    城内有他带来的南军,城外驻扎着宋忠的三万军队。永清左卫,右卫分别屯守彰德,顺德,燕山卫中精壮被抽调泰半,燕王身边的护卫力量有限,可节制的大部分军队都在边塞,谢贵有恃无恐,燕王此刻真的反了,倒省却不少麻烦。
    门前众人各自打着算盘,三保几次开口,想以燕王有令为借口带沈瑄等人进府,谢贵全当听不见,一味的纠缠,直到一个身着大红常服的少年从府内大步走来,手中的马鞭用力一挥,破空之声惊到了谢贵胯下的军马,僵持的局面才被打破。
    “谢指挥好大的威风!”
    高阳郡王朱高煦红衣如火,语带怒意,说话间又是一鞭挥出,马嘶声中,谢贵险些从马上摔落,得到一旁的卫军扶持,才没当众出丑。
    “郡王这是为何?”
    “为何?”
    朱高煦脸上怒意更甚,鞭子一指谢贵等人,“尔等可认清这是何处?!王府之前纵马,可是视太祖法令为无物?孤是郡王,孤的父王乃是亲王,太祖皇帝亲子!连南京的皇帝见到孤的父王都要称一声叔叔,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王府门前放肆?!
    一顿斥骂仍不解气,直接号令王府护卫,“给孤打,打死不论!后果孤担着!”
    左右护卫齐声应诺,抄起随身的腰刀,挥起刀鞘就拍了过去。
    三保退后两步没出声,显然对高阳郡王的到来并不意外。王府护卫也是习惯了高阳郡王的暴烈脾气,一个正二品的都指挥使,在王府前不下马,且如此放肆,纯粹是找死。
    官员于宫门及王府门前停轿下马,这是洪武帝定下的规矩。
    谢贵自己不守规矩,无论目的为何,只能算他倒霉。
    如果出来的是朱高炽,或许还有转圜余地,将此事和平解决。出来的是朱高煦,那就不好意思了,揍你没商量!
    这位没理都要扯三分,何况他此时有理?
    谢贵带来的卫军和朱高煦带出的王府护卫转眼间就混战在了一起。
    虽然朱高煦说打死不论,谢贵也恨得牙痒痒,手底下的人却到底有所顾忌。真的在王府门前闹出人命,有个万一,顶罪的还不是自己?
    双方似有默契,刀没出窍,只用拳头和刀鞘互殴,却也是拳拳到肉,刀鞘抡起来狠砸,很快就各个鼻青脸肿。
    奉命打架必须挂彩,还要挂在明处,否则别人都是两眼乌青,口鼻流血,脸肿得像个猪头,自己干干净净,一点伤没有,肯定会被视为偷奸耍滑不出力,受到同袍鄙视。
    这个时候,受伤没关系,伤越重越好,不受伤才有问题。
    于是乎,几十名壮汉挥舞拳头兵器,如黑—社会群殴一般战斗在了一起。
    尘土飞扬间,但凡有倒在地上的,立刻会迎来一顿群踹。
    孟清和看得咂舌,好像成祖时期的锦衣卫不少就是出自王府护卫?身手当真不一般。
    混乱中,不知哪个胆大包天的,从背后狠踹了离战圈不远的谢指挥一脚,打红了眼的汉子们压根没看清从半空中飞来的是哪位,还以为是被对方偷袭,钵大的拳头一次挥出三四个,其中还有谢指挥己方阵营,砰砰几声,自由落体中的谢指挥顿时悲剧了。
    孟清和转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泰然自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沈千户,再看看他刚收回的那条长腿,头皮有点发麻。
    这样一位,真是他努力就能努力到的?
    高阳郡王哈哈一笑,走过来单手搭在沈瑄肩上,“小王佩服!”
    “郡王是指何事?”沈千户面不改色,“卑职不太明白。”
    高阳郡王没有明言,一边笑一边翘起大拇指,“难怪父王看重沈兄,小王今日是服气了。”
    场中尚未分出胜负,却明显是王府护卫技高一筹。
    此时,王府内又走出一行人,打头的,是被两名宦官搀扶着的燕王世子,世子旁边还跟着一脸焦急的王府长史葛诚。
    府外也来了一行人,带头的是北平布政使张昺和采访使暴昭。
    看着步履缓慢,几乎能装下两个沈千户的燕王世子,孟清和眨眨眼,这位就是朱高炽?朱高煦同父同母的兄长,未来的明仁宗?
    朱高炽和张昺赶到,这场架肯定打不下去了。
    朱高煦哼了一声,抢先将事情原委道明,其他都不论,抓住谢贵在王府前纵马一点,不尊太祖法制,就能让他好看。
    “谢指挥,事情当真如此?”朱高炽也沉下了脸,事关原则性问题,再仁厚也会冒出火气,何况彼此的关系本就不是那么融洽,谢贵张昺来北平做什么,燕王府上下心知肚明。
    “世子……”
    拦住还想争辩的谢贵,张昺上前一步,抢先代谢贵承认了错误,随即表明,犯下如此大错,必须当面向燕王谢罪。
    王府长史葛诚不失时机的劝说两句,朱高炽缓和了脸色,偶尔扫过葛诚的目光却带着隐晦的杀意。
    再仁厚也是洪武帝的孙子,燕王的儿子,同样是会杀人的。
    高阳郡王不耐烦听世子与张昺等人打太极,招呼都不打一声,转身就走,态度嚣张,完全不把张昺和谢贵放在眼里。
    “父王还等着见人呢,在这里磨蹭什么。”
    自己走不算,还把三保,沈瑄同孟清和一起叫走。沈瑄带来的周总旗和跟着孟清和的丁小旗等人,尚没有资格进入内殿,只能安排在府门两侧的厢房内。
    严格论起来,孟清和也是不够级别面见燕王,可燕王指明要见他,又有高阳郡王带着,王府护卫没有阻拦的道理。
    高阳郡王把人带走了,朱高炽好似压根不在意此举也是对自己无礼,反倒对张昺表示出了些许歉意,将张昺还没出口的话全都堵在了嘴里。

    第四十二章 燕王朱棣

    走进王府;入目所见;皆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紫禁城尚未修建;由元大都内殿改建的燕王府,是北平城内最具规模和最高级别的建筑。
    王府建成于洪武十二年;共有三殿,承运殿是燕王接见官属和办公的主要场所。其后为圜殿;圜殿之后是存心殿。自存心,承运两殿至承运门,周回两排廊屋;共有厢房一百三十八间。
    殿后为前,中,后三宫,各有宫室九间,宫门两侧建有厢房,供燕王以下王府众人居住生活。
    按明宫室制,燕王府门庑皆覆青色琉璃瓦,各殿窠栱攒顶,中画蟠螭,饰以金,边画八吉祥花。前后殿座用红漆金蟠螭,垂挂的帐幔则用红销金蟠螭。
    明以红为尊,王府处处可见丹漆绯红,将这一特点体现得淋漓尽致。
    孟清和跟在沈瑄身后,目不斜视,因即将见到永乐大帝而躁动的情绪也渐渐缓和。
    王府很大,高阳郡王带着沈瑄等人穿过廊庑,来到燕王养病的宫室,门前有王府护卫把守,另有宦官和宫人进出伺候。
    宦官皆穿圆领葵花衫,白面无须,宫人则着圆领窄袖衫,珠络缝金带红裙,皓腕凝脂,眉目秀丽。
    “郡王。”
    见到朱高煦,立刻有一名宦官迈着小碎步过来,白净的面皮上带着笑,正是曾跟随朱高煦前往开平卫的王听事。
    “王全,通禀父王,孤把人带回来了。”
    “郡王,佛爷在里面。”
    王听事话落,朱高煦没好气的甩了他一鞭子,力气不大,“沈兄可是父王亲口说要见的,快去!”
    “奴婢知错。”
    对王全来说,讲理是没用的,先认错才是最好的选择。
    “行了。”
    朱高煦也不是真的生气,刚刚在王府门前教训了谢贵一顿,现下心情正好。
    室内的朱棣听到外边声响,自然知道是谁来了,很快有宦官从室内走出,传高阳郡王及沈瑄等人进去。
    走过王听事身边,孟清和礼貌的点头,好歹大家算是熟人。王听事笑呵呵的回礼,没说话,这是规矩。
    室内弥漫着一股苦涩的中药味,燕王对外宣称重病,戏自然要做足。王府长史都能被建文帝策反,谁知道府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细作。
    见亲王需行跪礼。
    入乡随俗,这里不是讲究平等的现代社会,朱棣更不是善男信女。按照三保之前的提点,孟清和弯下双膝,掌心及两条膝盖落在青石砖的地面上,瞬间感到一股凉意
    “卑下拜见王爷。”
    沈瑄的声音响起,孟清和学着说了一句,嗓子莫名的发干,声音也变得紧绷。
    激动还是紧张?说不清也道不明。
    声音在耳边不断放大,嗡嗡作响,人却意外的冷静下来。
    “瑄儿快起来。”
    脸色苍白的燕王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孟清和壮着胆子瞄了一眼,马上低头,嘴角微抽。
    演技很好,化妆却很不到位。
    脸色的确是白了,和古铜色的脖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可一说话就扑簌簌掉渣算怎么回事?
    “孤近日总是想起义兄,还曾梦到同义兄北征沙漠,策马奔驰的情形。”说一句话,燕王就咳嗽几声,断断续续,忽略掉化妆技术上的不足,倒真像一个重症患者,“孤身染重病,也不知……将你从开平卫召回,见上已满,好歹能在去见义兄之前了了心愿。”
    连串的咳嗽声再次响起,孟某人把头垂得更低,一个中年壮汉愣充林黛玉,演技再好,悲情剧也会变成搞笑剧。
    不能笑,绝对不能笑!不然小命堪忧。
    忍得太过辛苦,表情竟有些扭曲。
    孟清和更不敢抬头了。
    “殿下如此,卑下愧不敢当,卑下万死。”
    沈千户再次跪地,眼角泛红,砰砰磕头。
    燕王一边咳嗽,一边着人将沈瑄扶起来。
    “瑄儿这是作何,快起来!”
    高阳郡王亲自上前搀扶沈瑄,“沈兄,你这样不是更让父王难受?”
    孟十二郎不免感叹,他都能看出燕王是装病,不信沈瑄还会蒙在鼓里。这演技,这水准,放到后世,绝对是影帝级水准。
    说话间,门外有宫人送来汤药,“王爷,奴婢服侍您用药。”
    三保亲自上前接过托盘,宫人脸上闪过一抹犹豫,却还是将药交给了三保。
    宫人退到门边站定,并没有离开。刺着小金花的红裙,随着她的走动微微露出弓鞋的尖角。饰花乌纱帽前垂下的团珠,耳下垂挂的耳饰,却是纹丝不动。
    燕王接过药碗,看着漆黑的药汁,并未服用,而是直接泼洒到了地上,瞬间,室内的药味更加浓郁。
    宫人诧异的抬头,猛然间意识到不妙,高阳郡王已是出声道:“王全,动手。”
    门边候着的两名宦官立刻扭住宫人的手臂,将她按跪在地。
    宫人脸色煞白,满面惊慌。
    燕王从床上站起,昂藏的身躯,慑人的气势,哪里还有半分体虚病弱的样子。
    “王爷,这个宫人是王妃身边伺候的。”
    “拉下去杖毙。”燕王展开双臂,三保亲自为他披上外袍,“王妃那里,本王去说。”
    “是。”
    宫人骇得大叫,“王爷,王爷饶命!是葛长史,是他让奴婢刺探……”
    话没说完,已经被宦官堵上嘴拖了下去。
    燕王知道他要说什么,根本没有问话的必要。
    朱高炽早将对葛诚的怀疑报知燕王,燕王令他暂时按兵不动,王府里的细作绝不只葛诚一个。只是没想到,对方竟将心思动到了王妃身边。
    想起王妃近日提到魏国公从南京来信,不乏对他病情的关怀,朱棣气得想操刀直接杀王南京。他那个侄子倒也能耐,连自己的大舅子都帮他!
    “你们退下。”
    三保和另外两个宦官倒退着出了房门。
    房门关上,燕王坐到桌旁,“瑄儿,过来坐下。”
    燕王一副长辈姿态,沈瑄却没动,“殿下面前,卑下不敢放肆。”
    “你是孤的侄子,何时同孤如此生分?”
    “卑下不敢。”
    “行了。”燕王一拧眉,“你这性子倒也有几分像你爹。”
    沈瑄不说话了,低下头,站得笔直,像个十分养眼的木桩子。
    若非亲眼见到他在门外踹谢贵那一脚,高阳郡王怕会以为他就是这样的性格。看看沈瑄,再瞅瞅燕王,父王知不知道?
    “高煦,你这是做什么?”
    “回父王,无事。”
    燕王明白朱高煦的意思,沈瑄是什么性格,他比朱高煦清楚。沈瑄对他的忠心,他更清楚。
    他不会在这件事上责备沈瑄,相反,沈瑄这种态度,恰恰证明他值得信任。不会仗着长辈的交情就认不清东南西北。
    有个这样的儿子,义兄也该含笑九泉。
    倒是自己这三个儿子,世子虽有心计,但好文不好武,着实是不像自己。其他两个儿子上马打仗不成问题,心计方面却是差了一截。
    沈良还活着时,朱棣就曾经眼馋过他这个儿子。当面同沈良说想认沈瑄做义子,却被沈良拒绝了。
    别看沈良经常被御史参奏生活作风问题,遇到大事一点却也不糊涂,否则,被牵扯进蓝玉谋反案的公侯伯两只巴掌都数不过来,为何单单只有他被洪武帝网开一面?
    如今再看沈瑄,朱棣仍是眼馋,这心智,这相貌,为何偏偏不是自己的儿子?
    沈瑄同燕王说话时,孟清和一直老实当布景板,恭谨肃然,脑子飞快的转动,想着自己的心思。
    道衍和尚单手捻动佛珠,眼眸微合,没去看燕王父子和沈瑄,视线偏偏在孟清和身上打转。
    孟十二郎打了个机灵,大和尚为何如此看他?莫非想度他出家?
    突然,道衍宣了一声佛号,道了一声王爷,声音不高,却是在提醒燕王,该把将沈瑄从开平卫召回的真正目的说出来了。
    燕王皱眉,斟酌片刻,开口说道:“瑄儿,将你召来,实是叔叔有事要托付与你。”
    “卑下不才,王爷尽管吩咐。”
    “是这样……”
    原来,大行皇帝的祭日就在五月,作为洪武帝亲子,燕王应亲王京城祭奠,但他却不能去。
    先时,燕王敢在京城玩个性,是料定建文帝不敢马上对他动手,这次再去,想全身而退就没那么容易。至少,他那个大舅子就绝对不会轻易让他脱身。
    装病也是为了这件事。他都病成这样了,皇帝总不能下令他必须进京吧?
    于情于理,此举勉强说得过去,在孝道上却着实有亏。
    洪武帝大行时,藩王不进京是遗诏所令,是为了国朝稳定,帮助皇太孙坐稳帝位。如今建文帝已是坐上了皇位,不管稳当不稳当,老爹祭日,藩王们总要亲自祭拜。
    孝道大如天,孟清和被宛平县令推举为孝友,在里中的名声才彻底压过了孟广孝。
    燕王不能进京,更不能让建文帝抓住把柄。私印宝钞的罪名都能被建文帝找出来,于孝道有亏,简直就是在帮皇帝磨刀。
    最终,是道衍和尚帮燕王出了主意。
    “可请世子代为进京。”
    燕王考虑之后,同意了。
    朱高炽闻听,不说五雷轰顶也好不了多少。
    进京不等于送死,却和送死差距不大。真被建文帝咔嚓掉了,想喊冤都没地方喊去。
    但燕王下令,绝不能说不去。朱高炽一狠心,一咬牙,借着王府纪善的口,再加上暗地里动作,把两个弟弟也给拉上了。
    只世子一人还不能表达诚意,三个儿子都进京才好让天下人看清楚,燕王本来没有反意,全都是皇帝给逼的。
    朱棣犹豫了,他只有三个儿子,皇帝要是一不做二不休,全给咔嚓了,他上哪里买后悔药去?
    还是道衍和尚举出实例,从多方面分析了建文帝及其心腹爪牙的性格。尤其是齐泰和黄子澄两人,别看他们都是一心效忠建文帝,私下里却经常互别苗头,总想分出个高下。
    齐泰说出的计划,黄子澄总是能找出一两点问题,反之也是一样。
    “魏国公是王爷的妻兄。”有的时候,劣势也能转化为优势,道衍和尚最擅长做这类事,“进京后,世子下榻王府,郡王及公子可在魏国公府安置。”
    徐辉祖防备朱棣不假,朱高炽三人仍是他实打实的亲外甥。建文帝真要对三人动手,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吧?况且,分开两处,也是至少保全其一的打算。
    燕王再次被说服了,常年的战场拼杀造就了朱棣铁血的性格,一旦下定决心,再不会更改。
    这种性格,从他敢以绝对少数的兵力发动靖难就能看出,
    道衍和尚还提出,世子三兄弟进京,随行的护卫必须严格挑选,绝不能马虎。必要时,真刀真枪的拼杀才是保全三人的根本。
    燕王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沈瑄,除了他,再没更好的人选。
    张玉等人目标太大,无名之辈又没什么震慑力,唯有沈瑄。
    边塞之战几度扬名,令北元闻风丧胆,加上前定远侯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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