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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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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中有人好办事不假,有朱能在朝中,无人敢小看成国公府一脉。
  可事有两面,朱能位极人臣,族中子弟出仕从军都不难,想封爵或镇守一方却十分困难。只有他荣退,让出位置,族中子弟才能更上一层楼。
  遗憾的是,辞表上了,天子不批。依情况看,短时间内,基本没有让他下岗的可能。朱能没办法,只能继续在五军都督府做他的定海神针。
  孟清和没急着和朱能说话,借着成国公高大的背影,从随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油纸袋,里面装着还温热的点心,四下里瞅瞅,没人注意,马上拿起一块塞嘴里,恰好的一口的分量。
  咸酥的味道,满口喷香,顿时满足得眯起了眼睛。
  两块点心下肚,正想再拿一块,横向里伸过一只手来,连点心带纸袋都抢了过去。
  孟伯爷立目,谁这么不讲究,明抢啊!
  转过头,看清动手的是谁,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徐增寿笑眯眯的看着他,下手委实不客气。转眼间,纸袋里的点心就没了一半。香味引得朱能回头,剩下的一半也没了。
  “兴宁伯府的点心师傅着实是不错。”两人抢了点心,吃完还要厚着脸皮品评一番,“改日让我府里的去取取经,兴宁伯可莫要藏私啊。”
  孟清和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下官自当从命。”
  不答应,武阳侯八成会直接上门抢人。
  千万别以为这事不可能,之前就发生过一回,想告状也没处告去。
  武阳侯摆明要做个纨绔,谁都拿他没办法。
  按照徐增寿本人的话来说,徐家有贤德的当朝皇后,闻达于世的魏国公徐辉祖,就不需要他再奋发向上了。做个勋贵纨绔,岂不乐哉?
  永乐帝和徐皇后都没说什么,徐辉祖训了两次,也就任由他去了。
  如今,京城内外,谁不知武阳侯的大名?
  能把纨绔做到这个地步的,除了徐增寿,再找不出第二个。
  同徐增寿早有接触的孟清和知道,较真起来,徐增寿的才干未必及不上徐辉祖。但正如徐增寿所言,徐家有了皇后,有了魏国公,不出意外,继永乐帝之后,下一任皇帝又是他外甥,徐家一公一侯,荣耀已极,过于上进,天子不生疑,朝中眼红的绝不会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种自污。相当于用他一人的官途换来整个徐家的安稳。
  这等心胸,非一般人能够比。
  孟清和佩服徐增寿,即使被抢了口粮,也一样佩服。
  吃完了点心,徐增寿擦擦嘴,凑近了,低声对孟清和道:“今天的宫宴会有场好戏。兴宁伯可千万莫喝醉了,睁大眼睛看着,说不准就能乐一乐。”
  好戏?
  纪纲提醒他,最近京城风大,出入当心。
  徐增寿又告诉他,宫宴中会有好戏上演。
  思及礼科小吏传递的消息,孟清和心头一跳,莫不是……真有人要找死?
  徐增寿不打算继续说,朱能看似知道内情,却没为孟清和解惑的打算,只叮嘱他,“看戏就成,没事别出头。”
  孟清和慎重点头,他一定吃饭喝酒,没事不开口。
  可事到临头是他想躲就能躲得开的?
  压根不可能。
  又等了两盏茶的时间,群臣陆续到齐,奉天门大开,锦衣卫和金吾卫分列金水桥两旁。
  文武分作左右两班,以官职爵位列队步上官道。
  宫宴设在华盖殿。
  宦官引领官员落座,永乐帝一身明—黄—色盘龙常服,金色的幞头上,两条五爪金龙咆哮飞升。
  朱高煦和朱高燧立在左侧,朱瞻基在朱高燧之后,朱瞻壑被朱棣抱在怀里,一身大红世子服,活脱脱像个年画娃娃。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不免都起了思量。
  有人眼睛坚定信心,一定要让皇帝认识到废长立幼是错误。也有人打起了退堂鼓,天子对汉王宠爱之深超乎想象,平王被改封西南以前,便是平王世子也不会被天子这般抱在里。天子此意,莫非真已决定立汉王为皇太子?
  支持平王的朝臣心头发沉,只能暗暗提醒自己,尽量控制住表情。天子设宴,不笑就算了,摆出张臭脸,是想找不自在?
  支持汉王的朝臣则满脸喜气,从龙之功的,还合了今上心意,此等好事哪里去找?
  中立的朝臣垂下眼皮,不言不语。无论哪个皇子登基,都是以后的事。今上龙体康健,继续在龙椅上坐十几二十年绝对没问题,何必急着站队。
  宫宴刚刚开始,华盖殿里已是暗潮汹涌。
  乐声起,乐舞生执戈入殿,群臣的心思却完全不在歌舞之上。只有三头身的朱瞻壑看得兴致勃勃。
  兵科给事中冯贵低声言道:“以微见著,汉王世子颇类周王世子。”
  周王是永乐帝的同母兄弟,周王世子朱有炖比汉王朱高煦年长一岁,是朱瞻壑的堂伯。
  说侄子像堂伯, 表面上看,没什么可指摘之处,可周王世子爱好音律,时常同乐工混在一起,不是秘密,多为人所诟病。说朱瞻壑像朱有炖,还是在当下场合,细思用心,绝非善意。
  冯贵声音并不高,只有相邻几人听到。但在皇宫之中,压根不会有秘密。
  侍立在一旁的宦官眼神微闪,不动声色,托着空了的酒壶退下。
  很快,冯贵的话就传开了。
  孟清和同朱能等武将坐在一处,得知冯贵所言,瞅瞅朱能等人的脸色,可以打包票,冯贵今后的日子别想好过。
  东西不能乱吃,话更不能乱说。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仅凭这一句话,就能断了冯贵的官途。
  “说汉王世子类周王世子?”徐增寿冷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汉王世子才多大?动这样的念头,当真是其心可诛!”
  旁人不敢说,徐增寿不在乎。
  话落,又倒了一杯酒,起身走到御前,高声道:“陛下,臣敬大明世出明主,江山永固!”
  “好!”
  永乐帝举杯同饮,群臣也同声应和。
  “给你舅舅倒酒。”
  朱棣发话,朱高煦和朱高燧亲自执壶倒酒。
  徐增寿再举酒盏,却不说助词,而是笑看朱高煦和朱高燧,在朱高煦和朱高燧举杯时,又撇开他们,看向坐在朱棣身边的朱瞻壑,“臣敬小世子一杯。”
  朱瞻壑没接话,先从椅子上爬下来,落地,扶着椅面,好歹没摔。
  两只小胖手抱拳,“瞻壑见过舅公。”
  这一举动,出乎众人预料。
  之前“戏言”朱瞻壑像朱有炖的兵科给事中当即脸色一变,众人看他的目光也带上了深意。将如此敬长知礼的汉王世子同挨了棍子依旧故我的周王世子作比,是何居心?
  “好!朕的孙子,就该如此!”
  朱棣大笑着将朱瞻壑又抱了起来。
  朱高煦笑咧了嘴,儿子像他,绝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黑历史?完全没这事!
  朱高燧也笑,胳膊肘一拐朱高煦,乐乐就成了,别太过了啊。
  徐增寿笑道:“小世子明礼,知孝悌,臣斗胆赞一声,好圣孙!”
  此言一出,朱棣再次大笑,群臣纷纷附言。
  孟清和一口酒险些喷出来。
  好圣孙?
  这不是解缙的台词吗,怎么被徐增寿抢戏代言了?
  不过,有徐增寿此举,计划在宫宴中直言的“诤臣”又少了一半。直到徐增寿回座,宴会过半,朱瞻基和朱瞻壑都被徐皇后遣人来领走,才有礼科王给谏硬着头皮起身,向天子谏言。
  打好的草稿,本该振聋发聩,引天子明悟。
  朱棣却收起了笑容,冷冷看他一眼,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朕封平王就藩,岂容尔等多言。”见王给谏还要再说,不耐烦的让人将他拉出去,“朕早年奉太祖高皇帝之命镇守北平,临大漠二十载,何以言苦?”
  翻译过来,他老爹让他到北边呆着,他二话不说,收拾包袱就上任。他让自己的儿子到西南就藩,却招来这么多人反对,到底是朝臣的意思,还是平王自己的想法?
  儿子不服老爹管,在天家而言,可不是件小事。有平王妃联合谷王谋害皇后一事在先,更是让朱棣怒意蒸腾。
  “拉下去,打入锦衣狱!”
  王给谏被拖出去了,偏偏有人还不识相,不提平王,炮口直接对准了汉王和赵王。
  说的话都是老生常谈,朱棣的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干脆叫锦衣卫把这位也拖下去。
  无凭无据,就说他的两个儿子这样那样,说什么皇子屯田有失威仪,掌管互市是与民争利,使得民间怨声载道,简直荒谬!
  “兴宁伯可在?”
  “臣在!”
  孟清和连忙起身,本以为看戏就成,不想还是被天子点名。
  “朕问你,此人所言,可是实情?”
  “回陛下,臣随大军征讨安南近一载,期间未知宣府开原等地详情,但臣在镇守大宁期间,从未听闻百姓抱怨两位殿下。相反,对汉王殿下亲自掌管屯田,赵王殿下制定的互市各项政令,边民及归附部落多有称赞,并有归附部落将陛下比作天可汗! ”
  “哦?”朱棣眼睛一亮,天可汗,开创了盛唐之世的唐太宗皇帝才得此殊荣。孟清和这句话的杀伤力,堪比洲际导弹。
  “臣所言句句属实,陛下若是不信,兀良哈头目乞列该等人就在会同馆,陛下可传召,问清虚实。”
  至此,话题被孟清和彻底带歪。
  兵科给事中的脏水,徐增寿的好圣孙,礼科给事中的弹劾,汉王赵王的自辨,永乐帝震怒,再到孟十二郎的“天可汗”。
  此时此刻,抗议平王改藩,弹劾汉王赵王失皇家威仪,斥责朝中奸佞,乃至于立皇太子都不再重要。
  “天可汗”三个字对永乐帝的吸引力,远超以上所有。
  乞列该被从会同馆传至宫内,起先还以为是自己上奏的情报终于引起了朝廷重视,不想,却被问及了“天可汗”一事。
  兀良哈壮汉四肢发达,却不是没脑子。
  见永乐帝正脸膛发红,明显很激动,乞列该立刻单手捶着胸膛,大声道:“陛下,您就是兀良哈心目中的天可汗!阳光因您而明亮,草原为您而繁茂!您是兀良哈的太阳,兀良哈的月亮,兀良哈的星星,兀良哈的神明!兀良哈愿世代臣服于您,兀良哈的勇士将拿起长刀,为您冲锋陷阵!”
  震撼,绝对的震撼!
  文臣武将集体默然,兴宁伯和乞列该为他们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孟清和垂首,五官有些扭曲。眼前这位拍龙屁的功力非同一般,望尘莫及啊!
  乞列该还在大声称颂,反正好话不要钱,这是从兴宁伯身上学到的。
  永乐帝十分的激动,差点把椅子上的扶手掰折,才没大笑出声。
  群臣还沉浸在震撼中,半晌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孟清和朝朱高煦和朱高燧使了个眼色,兄弟俩立刻会意,举臂高呼,“父皇英明神武,四夷臣服,大明千秋万代!”
  殿中文武这才意识到自己慢了半拍,立刻同朱高煦两人一同高呼,“陛下万岁!”
  殿外,被锦衣卫押往北镇抚司的的王给谏成功晕了过去。
  杨铎单手捏了捏荷包,映着月光,唇角勾起一模笑纹,看向被拖走的王给谏,眸光旋即冷凝。
  “叫纪纲盯着解学士的宅子,有生面孔,立刻抓起来。”
  “是!”
  
  第一百九十一章 皇孙之师
  
  宫宴当日,兀良哈头目乞列该大出风头。
  率先喊出“天可汗”三个字的兴宁伯,也成为了群臣羡慕嫉妒恨的对象。两人加起来,风头甚至压过了抢解缙台词的徐增寿。
  坤宁宫很快得到消息,被皇后赐宴的诰命们十分懂得把握时机,各种好话一个劲的往外倒,生怕比别人慢了一步。
  嘴巧的多说几句,嘴拙的也要符合几声。这种场合,基本不会有人不识相。
  没听宫宴当场就有给事中被打入锦衣狱?
  在不恰当的场合说出该遭雷劈的话,就是这样的下场!
  王给谏的妻子不够资格被赐宴,他的母亲同另外几位五品宜人陪坐末席,听着殿中对汉王和赵王的夸赞不断,对武阳侯和兴宁伯的赞扬也是声声不绝,偏偏夸完又要踩上她儿子一脚,恨得牙齿几乎咬碎。
  愤怒,屈辱,憋闷,担忧。
  各种情感一同涌上,却不能表现出来,更不能擅自离席。
  儿子已经下了锦衣狱,她若在坤宁宫中失仪,会惹来更大的祸患。
  唯一能做的,就是对他人讥讽的目光视而不见,全当听不到身边几人的窃窃私语。只要熬过了今夜,只要不再为家人招祸……
  同她一样陷入窘境的,还有兵科冯给谏家中的女眷。
  朱棣被冯给谏和王给谏惹恼,徐皇后对泼儿子和孙子脏水的两人一样的厌恶。
  只不过,皇帝已经发落了王给谏,冯给谏也是秋后的蚂蚱,徐皇后不会再轻易发作他们的家人。但皇后不动手,不代表其他人不会借此表示“忠心”。
  一场宫宴,王给谏的母亲和冯给谏家中女眷,几乎是被架到火堆上烤,无时无刻都在坐立不安。直到朱瞻基和朱瞻壑来给徐皇后见礼,殿内众人的注意力被两位皇孙吸引,情况才有所好转。
  但这只是暂时。毕竟,冯给谏对汉王世子的污蔑,王给谏对汉王和赵王的弹劾都是既成事实。
  可以想见,王给谏一天不从锦衣狱中出来,对冯给谏的处理一天不落到实处,两人的家眷仍要在旁人的讥讽和白眼中煎熬。
  如果可以,两位宜人当真很想立刻从皇后和皇孙面前消失。
  可惜想象终究是想象,在宫宴结束前,她们必须继续撑下去。
  朱瞻基和朱瞻壑站在一处,向徐皇后行礼,齐声道:“孙儿见过皇祖母。”
  “好。”徐皇后笑着让两人起来,给朱瞻基赐坐,然后如朱棣一般,将朱瞻壑抱到了怀中。
  比起在朱棣身边,朱瞻壑老实了许多。
  或许是早慧的关系,他知道皇祖母身体不好,在皇祖母身边不能如在皇祖父身边一般,必须老实,才不会累到皇祖母。
  三头身的胖娃娃小拳头一握,身板笔直的坐着不动。
  可无论再努力,像球,还是像球。
  殿中诰命连声夸赞,“汉王世子如此孝顺知礼,将来必定不凡。”
  徐皇后笑着道:“莫要过誉,他小小年纪,恐承担不起。”
  说话的刘淑人同婆婆对看一眼,心中暗喜,看来,是猜对了皇后的心思。
  朱瞻基坐在一旁,在徐皇后看过来时,低下头,不发一语。
  徐皇后叹息一声,“瞻基,到皇祖母身边来。”
  平王妃做了什么,平王就藩前是如何表现,徐皇后知道得一清二楚。只要她想知道,即使是天子,也瞒不住她。
  从震惊到愤怒,从悲伤到平静。
  徐皇后对儿媳失望,对长子更加失望。
  在三个儿子中,天子更喜欢次子和三子,她却始终努力做到一碗水端平。
  因为朱高炽是长子,更因为朱高炽不得天子喜爱,徐皇后对长子的关心,甚至超过了其他两个儿子。
  但在处置平王妃这件事上,朱高炽让徐皇后寒心。
  念着张氏是他的妻子,可记得自己是他的母亲?
  终究,还是怨了自己?
  徐皇后不知道,也不想深思。
  平王离京当日,徐皇后突然发起了高热,身体虚软,入口的汤药,苦得让她无法下咽。
  “孽子!”
  坤宁宫内,永乐帝大发雷霆,当即要派人将朱高炽抓回来问罪。
  最终,是徐皇后撑起病体,拦住了他。
  是有意还是无心,已经不重要了。
  她只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话出口,徐皇后十分平静,朱棣面上怒气不再,挥退宫人,亲自喂徐皇后用药。
  乌黑的药汁洒在身上,抱紧瘦成了一把骨头的发妻,不畏腥风血雨的永乐大帝,终于红了眼眶。
  隔日,徐皇后再不提平王,只是遵照医嘱服药,病情再未见反复。
  对长子已经失望,徐皇后下了决心,不能让长孙再像他的父亲。
  仁义道德,礼仪孝悌,整日挂在嘴边,毫无用处,实际行动才是根本。否则,书读得再多也是枉然。
  长孙的教育,再不能让他的父母插手,凡是同平王妃有关的伴当,宫人,宦官,都被从朱瞻基身边一一调开。
  陪伴朱棣二十余年,随朱棣一同从南京到北平,再从北平回到南京,朱棣成年的三子五女,除了母不详的常宁公主,都是徐皇后所出。
  正如当年马皇后可以劝说朱元璋放下屠刀,只要徐皇后不倒,只要她稳坐宫中,魑魅魍魉,心怀叵测之人,休想在宫中掀起风浪。
  “以往是本宫精力不济,疏忽了。”
  听到这句话,侯显都有些头皮发麻。
  只要是燕王潜邸出身,都会明白这句话背后代表着什么。宫里宫外的某些人,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能让徐皇后“出山”,平王妃的种种“努力”,倒也没有白费。
  同成国公一样,永乐五年,徐皇后并未如历史中一般薨世。而是在太医的精心调养下,越来越健康,活到与朱棣同寿基本没多大问题。
  这一改变会为朱棣乃至整个大明带来什么,尚无人知晓,连孟清和也是一样。
  华盖殿中,成功拍了龙屁的兀良哈头目乞列该被赐坐,赐酒,赐肉。
  按照定例,在宫宴中,乞列该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能获此殊荣的,只有兀良哈三卫的指挥渠长。但是,他让皇帝龙心大悦,皇帝给他赐坐,旁人纵有不满,也不会在这时冒头。
  前车之鉴不远,想囫囵个的出宫,不被锦衣卫请去喝茶,还是识趣点好。
  乞列该万分激动,脸膛通红,手都有些颤抖。
  和他一样进京朝贡的兀良哈头目,被赐宴会同馆,回去都能炫耀几个月,引得众人羡慕。他能参加宫宴,能得皇帝赐酒,这是何等的荣耀!
  如果不是还有理智,乞列该有极大可能藏起酒壶酒杯,菜盘子也藏两个,都带回部落。
  金壶银盏玉盘,连大头领都不够级别使用,全都是他参加宫宴的证据!
  酒过三巡,朱棣有了几分醉意,“高煦,高燧,为成国公武阳侯倒酒!朕今日高兴,诸位爱卿,不醉不归!换大碗!”
  朱能等人轰然叫好,立刻有宫人撤掉了酒盏,换了大碗。
  清澈的酒水注入碗中,朱棣带头,朱能等人一仰脖,半碗酒水入口,半碗湿了衣襟。抹去胡子上的酒水,君臣都笑得无比畅怀,仿佛又回到了出征大漠,征战北元的岁月。
  孟清和没那么好的酒量,一碗顶天,两碗就要趴下。众人多少知道他的酒量,一盏过后,就放过了他。
  在中年大汉们大碗喝酒,怀念往日时,孟清和知机退后,抓紧时间吃菜。
  荤菜凉了没法下口,素菜倒是好些。
  这么吃也不成,孟清和放下筷子,回身叫来一个宦官,吩咐了几句。
  “麻烦快点送来。”
  话落,一小块银子落进了宦官的衣袖里。
  比不上成国公财大气粗,好歹半脚跨进了有钱人行列。送铜钱掉份,给宝钞更不成,捏块银子递出去,倒也并不怎么心疼。
  毕竟,银子重要,肚子更重要。
  “是,咱家这就去,伯爷稍等。”
  宦官乐颠颠的下去了,没过一回,带了两个小宦官回来。
  小宦官手上托着金壶和一个瓷晚,碗里是冒尖的米饭,壶里则是热水。
  这两样都算不上违制,孟清和要得毫无压力,宦官不过是跑个腿的力气。
  饭和热水送到,孟清和直接拨了一半到菜碗里,泡上热水,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膀子开吃。
  御厨到底是御厨,豪爽,大气!
  吃了三口,咬到两颗胡椒。
  果真是国力强盛,万邦来朝,皇帝不差钱,御膳房不差胡椒。
  正呲牙灌水,突然发现周围异常的安静。
  拼酒声没了。
  说话声也没了。
  抬起头,包括永乐帝在内,刚刚还在拼酒的中年大汉们都直愣愣的看着他,旁边两桌的六部天官也是眼角直抽。
  热水泡饭?还是当着皇帝的面?
  敢在宫宴上这么干的,古往今来,堪称绝无仅有!
  难怪能和定国公这尊杀神关系莫逆,果然是猛人!
  孟清和鼓着腮帮子,无视戳在身上的各种视线,淡定的嚼了几下,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
  “陛下,赵院判有言,酒喝太多伤胃,不如用些热水饭食,臣已亲身验过了,陛下可以放心用。”
  隔了几桌的赵院判满脑门黑线,他这是躺着也中枪?
  朱棣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髭,点点头,放下酒碗。
  侯显连忙上前,道:“陛下,用米饭还是饼子?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不必。”朱棣直接把桌上的大瓷碗抓过来,“朕用这碗即可。你去问问成国公武阳侯要用什么,照样送上来。”
  “是。”
  侯显领命,很快就有大碗的米饭和热气腾腾的饼子馒头上桌。
  除了勋贵,文臣武将都没落下。比起冷菜冷酒,明显是米饭饼子更得人心。
  不喝酒,光吃饭,这样的宫宴,也算是开了先例。
  殿中的乐舞生差点左脚绊右脚,乐工拨错了两弦。
  吃完半碗米饭,朱棣放下筷子,喝了两口热水,瞅着明显还没吃饱的孟清和,突然道:“ 兴宁伯。”
  “臣在。”
  “北京兵马指挥司,你暂且不要管了。”
  啥?!
  孟清和愕然抬头,这是被撸官了?
  因为一碗米饭?
  成国公朱能和武阳侯徐增寿显然也很意外,天子是恼了兴宁伯?不像啊。
  邻近的文官们却很兴奋,小样的,你也有今天!一边兴奋,一边咬着馒头,丝毫不因馒头的来由而弃之不食。
  孟伯爷运气,瞪眼,有能耐你别吃!
  一边吃一边看老子好戏,不怕噎了喉咙!
  朱棣没理会看好戏的文官,抬手止住了徐增寿的求情,继续道:“兴宁伯博学有才,孝悌刚正,练达人情,知民间疾苦,不以俗世方圆所囿,行事多有独到之处,朕授尔为太子少保,为汉王世子讲学。主以经国方略,礼仪孝悌,民生经济,辅以海外之地民风习俗,方物风情。”
  咔嚓一记惊雷当头劈下,孟清和傻了,彻底傻了。
  太子少保?
  要是他没记错,好像,他那位便宜师傅道衍和尚,才是太子少师?
  徐增寿见孟清和傻愣愣的没有反应,连忙提醒,“兴宁伯,还不快谢恩?”
  看着仍旧直眼中的孟清和,朱能都在感叹,还以为天子是要发落兴宁伯,没想到,却是让他为汉王世子讲学!
  虽然永乐朝的三公三孤三保都是荣誉头衔,但有幸被授予此等荣誉头衔的,绝非常人。
  建文朝罢三公三孤,略过不提。
  洪武朝的三公三孤三保都是谁?
  太师李善长,太傅徐达,太保常遇春。
  三保中的太子太傅更是鼎鼎大名的蓝玉!
  虽说猛人中的大部分下场都不太好,但功劳却是实打实的,做不得一点虚假。
  兴宁伯才多大年纪?就已是位列当朝武官从一品,镇守一方,说位极人臣也不为过。
  一等伯在勋贵中只能算末位。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上头也有都督压着。太子少保不过是个荣誉头衔,根本没多少实权。
  分开看,在朝臣中不算什么。落在同一个人身上,那就相当不得了了。何况,他还是大宁镇守,调居北京,仍掌官印。
  一般而言,如他这般,天子本该冷一冷。永乐帝的表现却打破了众人的普遍认识和传统观念,孟清和的官途,显然还将继续平坦下去。
  同孟清和不对付的朝官不由得倒吸冷气,兴宁伯到底隐藏着什么背景,才得圣上如此恩宠?天子之前的一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深思天子之意,一直保持沉默的杨士奇和杨荣等人心头巨震。
  令兴宁伯教导汉王世子经国方略,礼仪孝悌,民生经济,海外方物?
  平王世子出阁就学,天子只令专讲礼仪孝悌,从未言及帝王大训,更不曾提到经国方略!
  汉王世子尚且年幼,竟要学习经国方略和民生经济?
  莫非……
  解缙黄淮等人更是脸色骤变,若非被胡濙拉了一下,解缙怕会当场失态。
  丢下炸雷的永乐帝压根没去看群臣都是什么表情,他也不需要看,锦衣卫和宫内的宦官自然会将某些人的一举一动记录下来,递到他的面前。
  经过徐增寿的提醒,孟清和终于回神,说不激动是假的,可想到这次授官会将他彻底绑上朱高煦的马车,心中又有点没底。
  转念一想,即使皇帝不下这道命令,在外人看来,他也早同朱高煦朱高燧穿了一条裤子。
  纠结于这些,不过是自寻烦恼。
  回忆起在开平卫初见朱高煦的情形,难免唏嘘。
  谁能想到,自己会走到今天?
  换成五年前,朱高煦绝对料想不到,有一天,他会挽起裤脚,和军户一同耕田种地。朱高燧同样不会想到,他会和金银铜钱打起交道是历史开了太大的玩笑,还是误闯历史的蝴蝶掀起了一场飓风?
  孟清和端正神情,抿紧嘴唇。
  既然没有选择的余地,就不再选择。
  棋局已经摆好,为了走到最后一步,也是为了保全自己,保全沈瑄,保全家人,他必将孤注一掷,拼尽全力。
  若有拦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臣,领旨谢恩!”
  孟清和不会知道,他这一拜,注定成为历史的拐点。
  从这一刻开始,大明王朝的历史,将走向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乃至于世界的历史,都将因此而发生改变。
  
  第一百九十二章 父子同堂
  
  宫宴翌日,授兴宁伯太子少保的旨意正式下达。
  兴宁伯府正门大开,孟清和身着大红麒麟服,在府内跪接圣旨。
  传旨的依旧是中官侯显。
  在郑和下西洋的时期内,侯显不只成了朱棣身边第一得用的中官,同孟清和的“友情”也是直线攀升。
  但凡下达给兴宁伯府的旨意,基本都是侯显出面。旁人想抢,统统踹飞。
  “劳烦侯公公。”
  捧过圣旨,孟清和笑着递过红封。侯显接过来,看也没看,顺手塞进了袖子里。
  “不敢言劳烦,亏得伯爷,咱家每次都能沾一沾喜气。”
  话说得很有水准。
  语气真诚,态度更加诚恳,好似每个字都出自肺腑。孟清和如果不相信,就是辜负了侯公公的一番心意。
  咧咧嘴,孟伯爷发现,同侯显比起来,自己的演技和台词功底仍需大幅度提升。
  大明的宦官彪悍,永乐朝的宦官绝对是彪悍中的彪悍,无论横向还是纵向对比,能出其左右者,基本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
  梁启超赞誉,郑和之后再无郑和。
  孟清和认为,这句话可以进一步扩大范围,完全可以将侯显和王景弘等人囊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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