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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峡之痛-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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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中午,罗进踏上归途,一帆风顺。
  罗进重返大陆的这次特色旅游眼看功德圆满,却在接近尾声时出现意外的高潮:黄昏时分,渔轮行驶到一个岛礁附近,一艘巡逻舰突然从岛礁后闪出,饿虎扑食般全速朝这边冲来。一船乘员无不目瞪口呆,罗进更是望之色变。
  罗长庚临走前开过玩笑:“别让台湾海警一网捕去。”这类玩笑看来开不得。
  船长在驾驶仓大声吼叫:“快!转舵!”
  渔轮转向,开足马力逃逸,朝大陆方向。
  海上枪声爆起:“砰砰砰砰砰!”
   。 想看书来

第十一章  大浪涌(1)
1.……
  杜山背过脸,一声不响。
  她不走。父亲病成这样,她不能离开。家里就她一个懂点医,没有谁能顶替她。她算了一下,加上旅途时间,已经无法在通知的报到截止日期赶到学校,她跟医学院已经失之交臂。杜荣林不听。他用自己可以自由活动的两手使劲敲打床板,让医生给他找一副担架来。杜荣林还吩咐护理他的部队公务员到火车站买车票,他要让人用担架抬上车,亲自送杜山到上海去。说:“看他们敢不收你!”
  杜山大哭,说爸爸你别逼我了。
  人们把陈石港找来。陈石港张嘴就骂,说:“要死啦你老杜!”
  陈石港让杜荣林翻个身试试。他说,你快成一块木头了你呈什么能?你要真行怎么睡在这张床上了?老老实实住医院听医生护士的,上海不归你操心。然后他把杜山一拽,拉出了病房,跟她谈了大半个晚上。
  第二天杜山红着眼向父亲告别,她决定听爸爸的,马上动身到上海去。陈石港为她写了几封信,让她带到上海找人,学校那边即使有天大的麻烦也能解决。
  “爸爸放心,”她抽泣道,“我已经长大了,我都能处理好的。”
  杜荣林不觉松了口气,感叹道:“还是你陈叔叔会说话。”
  他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杜山的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他粗糙的手掌上。
  ……
  2.
  海上出事那天,恰杜荣林值班,时近黄昏。
  前方边防部门急报司令部,该部一艘边防巡逻艇在海上报告:遭遇台军船只,该船向我艇射击,在中线我方一侧。
  杜荣林心头一震:已经有很长时间未有如此情况。几年来,海峡各海域已在无形中形成一条控制线,双方军事力量保持默契,罕见越线行动,近期海上没有特别的情况,怎么对方会突然朝我方开火?
  他命令:“立刻核实情况,马上报告。”
  一分钟后,杜荣林又做出第二个决定。
  “直接给我联系巡逻艇。”
  情况异常,杜荣林认为自己要直接掌握动态,以决定是否立刻报告上级,启动应急程序,并指挥巡逻艇的下一步行动。
  很快,巡逻艇报告:“对方船只已经转向。”
  “开火是什么情况?”
  巡逻艇报告说,对方船只用机枪射击,但是未发现子弹击中本艇,没有人员伤亡。杜荣林命令把情况查准。只一会儿,巡逻艇再次报告,称因黄昏光线较差,原先报告可能有误,对方船只射击对象可能不是本艇,是海上一艘渔轮。渔轮正全速驶向我艇。
  杜荣林说:“密切监视。”
  如确实发生对方船只攻击我艇事件,杜荣林必须立刻向上报告,提出意见,及时应对。对袭击渔轮事项也须迅速反应,但与双方军事力量间的直接对抗毕竟有所不同,值班军官可即行指挥安排。对方船只袭击我沿海渔民生产船只事件在本海域已出现数次,不久前曾发生一起我方渔民于海上作业遇袭,中弹身亡事件,消息见于报上,大陆各界指责台军方恶化海峡缓和气氛,反应强烈。台军方则辩称是大陆渔民越界作业,他们鸣枪示警时误伤。事件余波未平,今天海上再现枪响。
  ……
  有一天杜荣林下班回家,家里有一客人,坐在厅沙发上陪杜路和外婆王碧丽说话。客人三十来岁,理平头,身体结实,皮肤晒得很黑,性情爽快,笑起来嘎嘎嘎嘎,特别快活。杜荣林进门时,杜路和客人一起从沙发上站起来,杜路向父亲介绍说客人是庄先生,他朋友,港商,在厦门投资办了家大工厂。客人把右手掌举到额前,掌心外翻,动作滑稽,玩笑般向杜荣林行了个很不标准的军礼:“你好!杜长官。”
  杜荣林把手一摆,没多说,进里屋。客人跟王碧丽祖孙俩又坐了会,告辞离去。
  杜荣林即审问小儿子:“这是你哪路子的朋友?”
  杜路大笑,说老爸你看人家哪不是人样?人家是港商,香港商人,在厦门投资办厂,市长还请过他呢。杜荣林说你小子别替他蒙我,老实说,到底哪来的?杜路这才承认,这人其实不是港商,他叫庄文炳,台湾人。眼下台湾当局控制很严,台商对大陆政策也还不太有底,因此一些台湾人到大陆投资办厂,先拐个弯,以港商的名义。
  “我知道哪出的破绽。”杜路说,“他一不留神管你叫‘长官’,你起疑心了。”
  杜荣林很生气,说你怎么能把这种人领到部队家属院,领到家里来?杜路说老爸别怕,他不是特务。他要是特务,隔三里路用鼻子嗅也嗅得出来。不是人家想到部队家属院杜副参谋长家刺探军情,是他杜路把人家拽进来喝杯茶的。
  杜荣林摆摆手让儿子走。后来再一思忖觉得不对。小儿子杜路非常聪明,这家伙跟该台商如此牵扯,拉进家门,捧到外婆面前,偶然的?只是朋友玩儿?
  杜荣林再次提审杜路,让他老实招供。杜路笑嘻嘻,夸张地大叫:“老爸你赶上人家美国中央情报局了!怎么没请你当局长去啊?”
  ……
  3.
  春天里,杜荣林的老上司孙保田前来闽南视察,孙保田在数年前调军区当部长,此番前来有要事。杜荣林在基层部队安排军事训练工作,被老上司一个电话紧急召回。两人见面时拿眼睛彼此看看,轻描淡写没几分热度地互相问候两句,孙保田便把杜荣林丢在一边,跟围在身边的司令副司令参谋长们聊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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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大浪涌(2)
第二天,杜荣林奉命陪同孙保田到沿海视察,陪同人员里军职比杜荣林高的比比皆是,还有几个地方政府高级别官员,杜荣林想不出让他跟着要干什么。他没去找孙保田发问,他知道老上司的脾气,跟着走就是。
  那一天孙部长和陪同人员乘两部大客车离开部队驻地直趋海岸,在一个轮渡码头换乘地方部门提供的客轮,沿海岸向南行进,一直开到石岭。孙保田吩咐客轮紧靠岸边行驶,让大家从最近距离处仔细观察那片海岸。杜荣林注意到所谓石岭实际上就是临海的一个山峰,这山位于海湾内侧,突出于相邻的山岭,从海面上看,石岭相当陡峭,像一面插入大海的巨大石墙。山岭模样挺阴险,不怀好意,临海的一面全是坚硬岩石,海浪拍打岩壁,轰鸣声中溅出大片水花。
  孙保田指着突入海面的山岩问杜荣林:“这玩艺儿你对付得了吗?”
  杜荣林问这是要干什么?孙保田说要把那座山炸掉。杜荣林问这又是为什么?嫌它不好看?孙保田说,好看不好看关谁事了?关键是这里港湾和水深条件非常好,是一个天然良港。地方上准备在这里修建一个码头,作为外运码头,让外轮停靠,运送出口香港澳门的大宗土特产,还有其他货物。闽南一带已经被列入沿海对外开放地区,外贸外运迅速扩大,需要加强港口建设,也是为台湾海峡两岸“三通”做些准备。这个码头的修建计划受到了高度重视,已获批准,要求以最快速度建成。由于地方上技术和施工力量都严重不足,请求部队给予支援,主要是帮助完成石岭的大规模爆破工程。军区研究了地方的请求,同意抽调精兵强将,给予有力支援。
  ……
  这年夏天,杜荣林老友陈石港家逢大喜,大儿子陈陆军完婚。陈石港给杜荣林打来电话,问杜山暑假是否返家探亲。杜荣林说当然,这孩子啥时没回来过?哪怕就几天,她肯定要来给家中老头检查检查身体,开点药吃。陈石港问了时间,笑道:“请你一家子,咱们两家聚一回啦。”杜荣林很高兴,一口应允。
  时陈石港已经从海防部门调到市里特别成立的招商引资办公室当主任。陈家的陆海空三军和世界和平都很出息。刚结婚的陆军在基层工作,年纪轻轻已经当了乡长。老二海军跟杜山同一年上大学,去北京,毕业后远走高飞,赴美留学去了。老三空军当警察,女儿世平也上了大学。杜荣林跟老友开玩笑,说你老人家生个陆军守大陆,生个海军漂洋过海打美帝,生个空军下凡抓贼,剩下世界和平还在流鼻涕。用你这三军总司令管引资,哪不财源滚滚!
  经两人协商,两家的合家宴定在星期日晚间。那天中午,杜海吃过午饭,忽然起身向父亲告假,说部队里有事,要马上走。杜荣林眼睛一瞪说:“不行。”
  杜海依然坚持:“是急事。”
  “你来。”
  杜荣林掉头走进自己屋里。杜海在厅里站了几秒钟,最后还是下决心跟了进去。
  杜荣林说:“你小子翅膀硬了。”
  他也没怎么让儿子难堪,只是拉开抽屉,从里边取出一张纸,让儿子看。
  却是一张任职命令。杜荣林被任命为所在部队的副司令员。
  “马上要宣布了。”杜荣林表情有些疲惫,“给我留一份。”
  ……
  4.
  ……
  这年,杜海的妻子生了个女孩,春节期间一家三口回卫红的老家浙江宁波探亲,杜荣林的岳母王碧丽是杭州人,忽然很想回老家看看,便跟着外孙一家一起上路。杜荣林家中只剩他和杜路父子两人。家无女人即刻乱套。杜路比较懒散,父亲不在家时,他饭都不做,四处打游击混饭吃。杜荣林要在家,父子俩便顿顿吃食堂,连开水都是食堂大锅炉每天二十四小时翻滚出来的作品。杜山回家时,杜家冷锅冷灶,没有火星和热气。杜山即批评杜路:“要你一个大活人干什么?怎么就不能给爸爸做点吃的?”
  “别光骂我,姐,”杜路笑道,“你把我得罪翻了,就一个弟弟都不剩。”
  杜山不再多说。她把家里仔细收拾一番,里外洗个干净,给煤炉生上火,上市场买了猪龙骨和黑豆,洗好了用砂锅炖在煤炉上,自己坐在一旁,看着心思重重的火苗一窜一窜舔着砂锅的锅底,等候父亲归来。
  杜荣林察觉女儿跟上次回家时大不一样。看上去一切正常平安无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忽然间她会显得心不在焉,眼神恍惚掉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她用砂罐给父亲煎药,有几回一直煎到满罐水全干,满屋里全是焦药味,才忽然想起该去关掉煤火。
  杜荣林估计杜山在学校碰上什么事了。可能是学习上的事,也可能是生活上的事。孩子已经三十出头,不小了。她一向坚强,很少表露出自己的烦恼,碰上什么都自己对付,不愿让亲人特别是杜荣林为她操心。她不说,杜荣林也不多问。
  那天杜荣林叫来辆车,说自己去沿海部队有事,让女儿跟他一起到外边走走。
  “你得放松一下。”他说。
  “我好着呢,爸爸。”她笑,挺勉强。
  他们在海边上了一条船,渡海前往海中一个满目青翠的小岛。小岛中部是座小山,山下有个小渔村,山上战壕纵横交错,有一个部队哨所掩蔽于密密的相思树林中,俯瞰着前方海域。冬日的海风呜呜不绝,挟着股刺人的寒意吹拂林木,茫茫海天波浪涌动,小岛像在摇晃,有如漂浮在海上的船。
  

第十一章  大浪涌(3)
杜荣林领着女儿在海岛上四处走,小岛景色极好,宁静安详。但也不是仅此而已。小岛位于前沿,前方,远远可见东北海区有一个黑黝黝的,如一只小猫蜷起身子趴在海上的小岛,那是另一方军队占据的岛屿。尽管双方已经久未战斗,哨所指挥官仍不敢大意,特命令两战士保护杜副司令父女,与他们隔数十米,紧随不舍。
  不久前,这个岛上的渔民在附近海区捕鱼作业时,捞起了一具被降落伞缠住身子的军人尸体。渔民们把尸体拖回来,向边防部队报告。经检查,死者为对方的空军军官。几天前对方一架运输机因机械故障在附近海域坠毁,两名飞行员跳伞失踪,捞起的尸体可能是其中之一。岛上部队按上级要求,用扩音喇叭向对方喊话,通知对方于隔日中午到附近海域接取死者尸体。第二天中午,我方派渔民驾渔船把死者郑重送达指定地点,对方果然有便衣人员驾小汽艇在该海区守候,完成此项交接事宜。守岛部队事件处理得当,杜荣林特上岛看望问候,并予口头表扬。
  杜荣林跟女儿讲起这件事,用手比着海面说:“死的有,活的有,半死不活的也有。这些年海峡上游来游去什么样的人都有,打鱼的,做生意的,当兵的,弄不好还有一些个老特务瞒天过海,偷偷来去。”
  “两边军队现在已经不互相射击了吧?”杜山问。
  “也有些个别事件。”杜荣林说。
  杜山跟父亲谈起学校的事,提到学校里一个姓方的老师。这位方老师其貌不扬,长着一张长脸,脸形上宽下窄,学生们在背地里不叫他老师,管他叫“马面”。这位马面先生也是本校的毕业生,因为脑子管用,书读得好,毕业后留校任教。有一回下课时这老师要杜山留下来,吭吃吭吃半天,忽然对她说:“我有两张电影票。”
  “你说我怎么办,爸爸?”杜山问。
  杜荣林问杜山这位方老师有多大了?杜山说比她大两岁。
  “你那里就没有。。。。”杜荣林皱起眉头道,“没有那种面相跟马区别大点的?”
  杜山噗哧笑出声来,说:“爸爸,我挺悲哀的是不是?”
  杜荣林也笑,说:“杜山,你看得中就行,有什么悲哀的。”
  “其实人家长得也还可以。”杜山说,“要是爸爸想看看,暑假我把他带回来。”
  杜荣林笑道:“这还用说嘛。”
  ……
  这年寒假杜山没在家多呆,春节过完,初三就上路回校,说是要赶一个课题实验。离家前,她为父亲和弟弟煲了一锅排骨海带汤,让他们能好好吃上一顿。在收拾洗晒好的衣物时,莫名其妙她泪流满面。
  她对父亲说,她很想自己哪都没去,没去上海,没去读什么大学,始始终终就呆在家里,跟爸爸在一起,那样的话也许更好一些。她提起往事,说当年父亲重病住院时,她觉得自己不能离开,大学的报到日期已经赶不上了,决定放弃。父亲瘫在病床上,拍着床板要她走,她不听,陈石港跟她谈,用一个问题把她逼走了。陈石港问她:“你是想给你爸爸收尸,还是想看他再站起来?”陈石港说,如果她不听话,一定要守在父亲身边,杜荣林会病上加病,肯定活不了多久。相反,如果她掉头离去,杜荣林满心充满希望,他就肯定会再站起来。
  “爸爸,”她哭道,“怎么会这么矛盾呢?”
  杜荣林哈哈大笑,他说陈石港就这样,夸大其辞。不过他说的是真话。杜荣林确实对杜山充满希望,他知道这个女儿肯定大有出息。当年杜山才那么一丁点大,被意外一叉扎进医院当小伤员。他去看她,跟杜山讲自己额头上的伤疤,说那是日本鬼子的军刀劈出来的。杜山用手指头摸过来,摸过去,小指头软不拉塌,那一刻他决定把她抱回家。后来他总是为此庆幸,因为自己有了这么个好女儿。
  “可是爸爸,有很多事啊,很难受的。爸爸。”杜山擦着眼睛说。
  她没说遇上了什么事情,是什么让她如此难受。杜荣林也没有追问。他只是说,杜山一直都是挺坚强的,这么多年来她已经有过很多见识,哪怕山那么重的事情也没把她压垮过。她一定还会是这样的。
  女儿把眼泪抹掉,点点头就上路了。
  

第十二章  越海逐潮(1)
1.
  后来罗进开玩笑说,天大地大不如###恩情大。罗进在大陆领教过“文化革命”,当时大陆歌曲里有这么一句歌词,叫“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罗进耳熟能详,套用在此,听起来是一种戏谑,但他这条命还真是人家解放军给救的。
  那天,在船上苏醒过来,一看身边军人,他还以为自己又叫解放军捕获了。后来发现自己还在渔轮上,渔轮还在海浪上摇晃,他明白了两件事,一是自己这回差点完蛋,二是这回救他的是解放军。除了让他逃过枪弹和警总的审判,他们还控制了他的心脏病发作。他们给他打的一针,留下急救药品,让他得以活着跨越海峡。
  他不禁感叹。当年共产党曾高抬贵手让他得以离开大陆回台与家人团聚,今天可谓二施援手再救一命。时空流转,人世沧桑,爱与恨,恩和怨,谁又说得清楚?
  罗进坚持返航台湾,不去大陆就医,不惜冒猝死于船上之险,最主要是怕事情闹大。偷渡海峡这类活动只能不事声张,如果让解放军巡逻艇如此亲切地从海上拉回大陆,进大陆医院就医,肯定闹得沸沸扬扬,惊动各方就会有大麻烦,两边都有。台湾当局会把他关进监牢,大陆这边也有个肯定还记着他的杜长官。
  ……
  不多久,庄文炳通过香港给罗进夫妇传来消息:他到厦门之后很好。厂子很兴旺,产品销路不错,认识了一些人,交了朋友。罗进让庄文炳多加小心,特别交代几事,其中一件比较奇怪:让庄文炳帮助找一张最新的上海地图,还有上海机场的国际航班时刻表。这都是对社会公开的东西,没有刺探军情之嫌。
  庄文炳还稍话说,东山姑娘阿彩跟他一起住在厦门,女方家长同意的。
  罗进明白继子的意思。他告诉吴淑玲:“得准备认个大陆儿媳了。”
  罗进在东山的台湾渔民接待站见过这个姑娘。她姓朱,叫阿彩,是一个渔家女子,长得挺秀气,人很纯朴,家住接待站附近。两个年轻人相识挺偶然:庄文炳亡命大陆初无所事事,天天到海边渔港兜风解闷,看渔民收拾船具,大筐小筐抬鱼货。有一天一位姑娘挑着副刚卸空的担子要上船,从庄文炳身边经过,湿淋淋还滴着盐水的担筐晃荡着,在庄文炳的裤管上碰了一下。庄文炳闪到一边叫:“这美国牛仔裤!你赔不起的。”姑娘朝他咧嘴一笑,这人就是朱阿彩。第二天他们又在海边碰见,两人搭上话,从此庄文炳的逃亡生活就变得丰富多彩,他也就日益乐不思蜀了。
  罗进回台湾后把这东山渔女的故事告诉妻子,吴淑玲急了,说:“这怎么行?一个台湾,一个大陆,阿炳总有一天得回台湾,她跟得过来吗?”
  罗进说:“这两边还能永远打个没完?”
  ……
  罗家团聚于美国西海岸旧金山,在吴淑玲姑父寓所。姑父假唐人街一家中餐馆,设宴遍请亲朋好友,罗进在席间认识许多人,包括吴淑玲的在美亲戚,还有罗天成罗天丽两孩子的同学好友。
  有一个年轻小伙子让罗进印象深刻,这人名字挺特别,叫陈海军。酒宴上小伙子坐在罗进小女儿罗天丽一旁,罗天丽用筷子在小伙子的碗沿上敲了一下,笑着告诉罗进:“爸,他共产党。”
  小伙子很英俊,是罗天丽的学长,在同个大学读硕士。他俩却是在姑婆家里结识的。吴淑玲的姑父跟大陆方面关系很多,这小伙子到美国后,有大陆的朋友介绍他上门相识,以后多有走动。有一天小伙子到家里作客,意外看到罗天丽,两人都觉得眼熟,一问,原来都在同一个校园里读书。
  罗进感到自己漂亮的小女儿那时的笑容似乎格外明丽。
  全家团圆后数日,罗进把吴淑玲交给儿子女儿,自己只身离去,搭乘国际航班飞越大洋,从旧金山直抵上海。
  罗进筹划多年,终成此行。在无边无际的太平洋上空,他的心开始忐忑。
  他不知道杜山将如何接受这一迟到的相认。这孩子和他之间,除了三十多年的岁月相阻,还隔着一个人,像一座大山一样,这人就是杜荣林。
  2.
  依靠手中一张上海地图,罗进找到杜山所在的学校。他打听杜山住的宿舍,在学院里东走西走,使用各种技巧四处刺探,一如当年。两天后他来到学院附属医院的实验大楼,在一条走廊停下来,坐在一条长椅上静静等候。跟学院里的其他地方比较,这里显得十分安静,没有大批学生涌进涌出,也没有各式各样的病人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穿梭来去,只有一张空荡荡的长靠背椅无比寂寞地挨在墙边。
  一个打扫卫生的女清洁工直看罗进,在空旷的走廊罗进非医非患不伦不类显得挺扎眼。清洁工问罗进在这里干什么?罗进说他等人,等的是杜山。清洁工点点头走开。罗进想,杜山挺有知名度的,这里人看来都知道她。
  他在那张长靠背椅上回想当年,他记得那一年在土门,杜山从村合作医疗室里走出来问他:“你是不是还在当特务?”当时她还问:“我怎么会老是见到你?”罗进说:“咱们有缘分,孩子。”
  从那以后罗进再没见过杜山,只能在想象里回忆她的模样。尽管已经过去近十年时间,这天黄昏,当杜山出现在实验室门口时,罗进还是一眼就把她认出来。杜山也一样,她在实验室外抬手捋了下头发,忽然看到罗进靠墙站起来,当下就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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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越海逐潮(2)
“你,”她略略停了会儿,面露惊讶道,“你是,你是。。。。”
  “罗进。”
  “你怎么会在这里?”
  罗进颇觉惊叹。多少年过去了,他跟当年土西农场那个拾粪的旧日特务早就判若二人。当年他穿着一身破衣服,皮肤粗糙有如树皮,跟一个叫化子差不多,眼下他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副富有的外域来客模样,杜山却能一眼把他认出来,如果不是心有灵犀,那只有老天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罗进对杜山说:“我是特地到这里找你的。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谈谈。”
  毫无疑问,他如此这般异乎寻常地出现在这里,肯定大有缘故。杜山什么话都没说,领着罗进出了实验楼,到外边车棚推出她的自行车,跟罗进一起上了马路。
  “你还没吃饭吧,老人家?”她问罗进。
  罗进说:“我住在锦江饭店。到那边一起吃饭好吧?”
  “晚上我还得做实验,”杜山摇摇头说:“咱们就到前边小店吃点东西吧。”
  罗进知道杜山颇懂烹调,但是在学院里都上食堂打饭,自己并不烧饭,有客人时都是找个小店招待。罗进已经去过杜山的宿舍楼,那地方像上海的多数楼宇一样拥挤不堪,光线不足的楼道走廊上堆着各式各样彼此挤得喘不了气的杂物,东一个西一个煤炉气罐逼得过往人士不论胖瘦只能侧身蛇行。杜山在拥挤的楼房里跟另一位女研究生共有一间小屋,里边除了两张床两张书桌,已经摆什么多什么,招待客人的确不太方便。罗进了解到杜山总是早出晚归,要不在教室或者导师那里,只会在图书馆或实验室,很少呆在自己的宿舍。罗进去看杜山那会,电话在大陆包括上海的大学里还相当于奢侈品,没有哪个学生用得起,哪怕是个正在崭露头角的研究生。罗进很难用其他方式跟杜山联系,因此他干脆去了实验室,在那里对杜山实施拦截。
  杜山把罗进领到了医学院附近街上一家小饮食店,这家小店挺干净,客人不多。尽管对奇怪的不速之客摸不着头脑,杜山却也客气有度。她问罗进想吃点什么,罗进指着墙上的价目牌说:“吃碗排骨面吧。”杜山问:“另外加几个菜?”罗进摇头说:“不用。”于是他们两人各吃一碗排骨面了事,由杜山付钱买了餐票。
  “条件不好,只能招待你吃这个,挺不好意思的。”杜山说,“那年有人从香港给我寄过一张治腰疼的处方,后来还有人寄过一个包裹,里边是些美国的医学书籍,我猜都是你给的。我一直很感谢,还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罗进说:“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个。”
  他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包里取出一张发黄的照片,把它递给杜山。这张旧照片有三十多年历史了,照片上是当年的罗进一家:罗进、刘小凤,还有他们的女儿,时女儿刚刚满月。当年大溃退时,罗进的全部随身物品在龙潭山谷尽数丢弃,包括他存的所有照片。幸而此前他把这张照片送给自己一位军中好友,后来在台湾相逢,从好友那里索回,从此成为珍藏,视如生命。
  杜山仔细看过影像已显模糊的老照片,抬起眼注视罗进,等着他解释。
  “照片上的孩子就是你。”罗进说,“抱着你的是你母亲。”
  罗进看到杜山两眼直瞪,表情异样,却没有失态。这姑娘相当坚强,看上去挺单薄,却能在突然袭击中把持住自己。她经历过很多了,再没什么意外能把她击倒。
  “那么你,”她瞪着罗进问了一句,“你是谁?”
  “我是你父亲。”
  ……
  第二天罗进又去了附属医院的实验室,却没再等到杜山。罗进转而到杜山的学校,直奔她住的宿舍楼。敲开房间的门,杜山却不在宿舍里。跟杜山同住一室的姑娘说,今天一天都没见到杜山的面,听说她去郊县回访病人,做她的课题研究去了。罗进心情沉重有一种行将溺水之感,他在杜山的宿舍里写了一张便条,让姑娘交给杜山。罗进留下了他在上海的住址和联系电话,说,因为还有些急事,他已经预定了星期六的机票,他希望在离开上海之前还能见到杜山一面。
  “我会转给她的。”姑娘点头应允。
  那一天是星期三。后来两天罗进足不出户,始终呆在饭店客房里,吃饭都不愿出来,如一头藏在树洞里冬眠的老熊。罗进在房间里等杜山,也等她的电话。整整两天,他房间的电话死了似的,连一声都没有。没人敲门,杜山始终都没有露面。
  周五傍晚,罗进最终放弃希望。他没吃晚饭,从黄昏起就坐在客房的沙发上,一声不吭地看着窗外。他看到阳光一点一点十分凄凉地从西边天上消失,黑夜降临,城市上空亮起灯火,客房渐渐被黑暗笼罩。罗进没去开灯,让自己整个儿陷在黑暗中。
  晚上九点,罗进听到铃声,不是电话,是门铃声。在黑暗和沉寂中,突然响起的门铃声特别尖锐,像一支剑似的刺进罗进的神经。整个身子陷在沙发里,早已疲惫不堪似醒非醒的罗进猛然惊觉,他在沙发上凝神静气再等了会儿,听到铃声再次响起,确信无误,才站起身,打开电灯,走过去开门。
  ……
  3.
  一个特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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