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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裂-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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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甄裁缝的床。   

  如果不是那么多的男人为甄裁缝提供钞票,甄裁缝拿什么来养活瘫倒在炕上的公公和婆婆?西北矿业大学的那个品学兼优的女大学生,她,能顺利毕业吗?   

  第十四章:梦醒时分   

  感念、感恩是人性的表现,也是做人的基本法则。不知怎的,卞绍宗一直感念那个长者模样的领导同志,就像有一种情结似的。他在想,多么朴实的领导同志!就是他,就是唯一的他,接受了自己呈上的清谷牌香烟。潜意识里,他几乎隐约把他看作了仕途上效仿的样板。毕竟,在官场,他似乎找到了一种精神的支撑和心灵的默契。   

  记得那天调研完毕后,和他分手时,谈话不到三句,就聊到了做学问上来,甚至聊到了宋代的官人、学人苏轼和范成大。由于聊得尽兴,就和其他领导拉开了距离。长者显然对苏轼的官品、人品极感兴趣,聊到动情处,伸右手,展食指,一边轻轻朗诵,一边在空中狂草起苏轼的《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指走天地,臂翻龙蛇,顷刻间一幅酣畅淋漓的书法作品大功告成。这悬挂在天地之间的人间杰作,只有他卞绍宗和长者才能读得懂、品得到、看得明。   

  别人,岂有此慧眼?!以天地当纸、空气为墨、手指当笔者,岂不只有顶天立地之人才能所为。卞绍宗热血沸腾,晃如高山流水之间,觅得千古知音。想到高山流水,他就进一步想到了当年周筱兰在咖啡屋用古筝为他演奏的《高山流水》,想到了乐师俞伯牙和谯夫钟子期故事,想到了〃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和〃洋洋兮若江河〃,自己和这位长者,属于〃子期亡故,伯牙破琴绝弦〃式的知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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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第十四章:梦醒时分(2)         

  临走,卞绍宗诚恳请求:〃您饱学诗书,满腹经纶,书法方面理当大家了。麻烦您百忙之中,赐我一幅您的墨宝。〃   

  长者欣然应允:〃好的,好的,看得出来,在官场,你乃谦谦君子,后生可畏,给你赠送我的拙作,我当选好词儿啊。〃   

  这使卞绍宗特别感动,紧紧地握了长者的手。   

  回到办公室,卞绍宗就绕着圈子打听这位领导的情况。他不好意思到主任那里去打听,担心被认为是赤裸裸地和领导套近乎。他把印象中的模样给其他秘书反复描述了,都说不认识。有的秘书表情揶揄地说:〃你描述的形象也太像领导干部了,但是领导干部我们都一清二楚,你说的该不是部、省一级的领导吧?〃   

  惹得大家都笑了。   

  有人提醒他:〃那,他当时坐在车内什么位置?〃   

  卞绍宗回忆说:〃最后一排,最后一个座位。〃   

  〃那不就清楚了,除了落魄的秘书,谁还往那里坐啊!你说的哪是领导同志,他叫孔令谋,是统计局丁局长的秘书。他呀,可是下面基层有名的元老级秘书啦!从交通局调到财政局,从财政局调到工商局,又从工商局调到统计局,一直在基层打转转,越调越背了。〃    

  〃哈哈哈……〃大家都乐了,乐得很开心,很放肆,仿佛是欣赏到了一出无比幽默的滑稽剧,而卞绍宗就是这出滑稽剧的总导演。既然导演是县领导的大秘,那么这欣赏中就夹杂了善意的嘲讽。   

  〃啊!〃卞绍宗惊愕地差点就张大了嘴,他努力没有让嘴张开来,这一声从胸腔里发出来的感叹词刚到了喉咙那里,就被他一口吞咽了下去,像吞下去了一个石头,一路轰鸣着掉进肚子里去了。他得处世不惊才是。   

  他第一次开始对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产生了怀疑。就身份而言,原来那个长者模样的人比他卞绍宗还要低贱,用机关的习惯用语,就是他卞绍宗尽管也是秘书,但是卞绍宗是上面的,而长者却是下面的。   

  卞绍宗后来就了解清楚了,下面的这位老秘书的笔头子,可是如雷贯耳,无人不知,圈子里人称〃老笔杆〃。〃老笔杆〃早年毕业于省城大学桥梁工程专业,最早在交通部门工作,曾是市、县公路、桥梁建设中不可多得的专业技术人才,但他太爱较真,动不动就指责人家这个桥那个洞是豆腐工程,落得里里外外都尴尬,后来就长期坐冷板凳,再后来就转了行,凭着一手漂亮钢笔字和锦绣文章挪地方搞上文秘了,但他当了几十年秘书,照样没被提拔重用,眼看就要退休,组织上照顾性地给他批了个主任科员,等于落实了一个正科级待遇。据说孔令谋是孔夫子的第七十代孙子,属于家谱里传下来的〃令〃字辈儿,这事如果让二千年前的孔圣人知道了,不知做何感想。   

  这就是一个〃老笔杆〃的人生悲剧。   

  这样的悲剧对于卞绍宗来说,就像一注清醒剂,使他的头脑清醒了许多。这一清醒,仿佛在战地前沿潜伏时有探照灯忽然射过来,立时让他出了一身冷汗。回味那天调研途中清谷牌香烟带来的尴尬,他突然庆幸上苍冥冥之中给他的这种蓄意安排。也许,他人生的道路上,缺少的,正是这种尴尬,需要的,也是这种尴尬。从一定意义上说,清谷牌香烟,使他认识了一个新的世界,这是认识上的一大飞跃,在这个认识基础上,他对〃老笔杆〃孔令谋有了新的看法,良心上,他感谢〃老笔杆〃维护了他的尊严和面子;理智上,他绝对不买〃老笔杆〃的帐。买他的帐,就是步他的后尘,与他一样陷入人生的尴尬境地。   

  想到这里,他突然又想到了父亲,父亲心里只有一根弦,只想着无私奉献,在工厂辛辛苦苦半辈子,得到了一大堆虚无飘渺的荣誉和光环,身体却最终累垮了,至今瘫痪在床,无人问津,到底图了个什么呢?那天他去劳动部门咨询父亲的医药费问题,才知道企业的家底儿早就光了,高层管理者除了被抓的,有的借助厂子原有的供销渠道和各种资源,另起炉灶当起了老板,一个个都发了。只有工人的下场最惨,各奔东西,慌不择路,饥不择食,像一群困在雪地里觅食的草鸡。许多工人都集中起来到有关部门闹了几次,惟独父亲不参与,用他的话说,就是:〃困难是暂时的,前途是光明的,要相信党,相信组织。〃惹得工人们都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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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第十四章:梦醒时分(3)         

  孔令谋的结局应该比他父亲强多了,那么反过来,父亲是不是迂腐得有些没有道理了?   

  父亲比孔令谋要可怜得多。卞绍宗想,病魔侵袭的何止是父亲的生理组织,还有他的精神世界和心理组织。   

  〃去你妈的孔老夫子!〃卞绍宗点燃了一支红中华香烟,他先是吞进去了一部分烟雾,然后让剩下的烟雾慢慢喷出来,形成一个又大又圆的圈。红中华的味道到底怎么样,他可是一点都没品出来。他的整个心思,根本就没在烟上。   

  他必须要找回红中华一样的尊严,彻底舍弃清谷一样的卑微。甚至,甚至将来有机会,他要让嘲笑过他的干部亲自给他点上一支红中华。   

  不!让嘲笑过他的人点烟算不了什么,该给他点烟的人太多。他首先要让教育局局长苟长利为他点烟。   

  令卞绍宗回味无穷的是,第一次给他点烟的最高领导却是九十里铺中学的校长庞社教。自从进城后,卞绍宗仿佛草鸡变成了凤凰。九十里铺中学的教职员工每次进城都要带些东西给他,其中最多的要算清谷牌的烟酒了。校长每次给他点烟,总是说:〃卞秘书,九十里铺中学的建设与发展,需要你给上面多吹风啊!〃而那些当初的穷教师们,进城见了他居然有些缩手缩脚,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将来卞绍宗发达了,也捎带给他们一点运气。在他们眼里,他仿佛成了救世主。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收受别人送来的东西,他甚至想到了这或许就叫受贿,他奇怪自己怎么就把这十分廉价的香烟和贿品相提并论了,看来自己骨子里还有〃老笔杆〃孔令谋的影子。   

  卞绍宗〃噗嗤〃地笑出了声。   

  香烟和酒一样,是需要品的。烟鬼最能品出烟的优劣。在接受别人送烟、点烟的日子里,卞绍宗发现红中华的味道确实不错,味道绵长而细腻,余味无穷,回肠荡气;相比之下,清谷牌香烟吸下去,就像饿汉子急了啃土豆,一时解了馋,但最后就撑着了。他发现,秘书们总有各自的渠道弄到高档烟,这还不包括所侍奉的领导一时开恩从抽屉里随便拿出一条两条表示犒劳的。卞绍宗半年的试用期满,他也习惯了吸高档烟。吸高档烟的过程,是他的认识进一步升华和提高的过程,也是他破译和领悟机关奥妙和奥秘的过程。他在应付机关事务中可谓淋漓尽致、得心应手,领导们一致同意卞绍宗正式调入。   

  卞绍宗终于等来了教育局局长苟长利给他点烟的机会。   

  只是这样的机会到来的时候,他竟再一次感到莫名的紧张和害怕。卞绍宗的反思是痛苦的,甚至充满自责,他清醒地意识到,尽管对官场的大千世界见识了许多,脑子仍然尚未完全开化,全然不知自己的秘书身份对于基层领导意味着什么,更没有把狐假虎威这个最著名的典故和自己与县领导的关系联系起来,仍然视基层工作的苟长利为一尊恐怖的神灵,把自己怯怯地摆在荒野小鬼的位置。   

  有次卞绍宗随县领导去教育局听汇报,苟长利先是给县领导点烟,然后以同样恭敬的态度给他打着了打火机。卞绍宗当时就吓得头皮有些发麻,叼在嘴上的香烟像男性生殖器似的抖了一抖,就疲软地掉在了地上。卞绍宗赶紧弯腰去拣,而这时苟长利的腰早就弯下去了。苟长利抬头的时候,就与他刚刚低下的头碰到了一起。卞绍宗的脸一时涨得通红,而苟长利面不改色,甚至连一丁点的尴尬气色都没有,不声不响地把那支烟扔进了垃圾篓。然后重新给他递上了一支,这次,卞绍宗努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两个手指头夹着烟,像固定一枚雷管似的固定在嘴唇上,等待着苟长利把它点燃。此时此刻,他终于想起了狐假虎威这个典故,就朴实无华地想:如果不是因为背后有县领导这么大的神位,人家把你个哈巴狗当个屁。   

  但是当时他思想的闸门由不得自己,他还是想了很多。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热浪在浑身的血液中翻滚,眼眶竟然有些湿润,如果不是因为自控能力有所增强,差点就有热泪奔涌而出了。他连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遐思回飞得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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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第十四章:梦醒时分(4)         

  就在这时,他差点〃哇〃地叫出声来,原来香烟早就变成了烟屁股,两个手指头,竟被燎了两个水泡,尖锐的痛感通过神经传导到他全身,使他浑身一激灵。更让他后怕的是,搁在膝盖上的笔记本上,竟然没有记录的痕迹,县领导做了一些什么重要指示,他脑海中一点印象都没有。他越想越怕,看来这次的会议纪要,又得凭经验瞎编了。   

  卞绍宗逐渐适应苟长利点烟的过程,其实就是卞绍宗从机关不断成熟、成长、进步的过程。他潜意识里明白,他把苟长利点烟作为一种享受,其实是最典型的小人得志的表现。当年他和九十里铺中学的教师们茶余饭后一起瞎侃时,最亢奋的就是大骂官场人物,几乎把世界上所有恶毒的词汇都搭进去了,最长用的一个词就是〃小人〃,就是说,官场襟怀坦荡的君子太少,追名逐利的小人太多。骂来骂去,谁也没有把自己当做小人。   

  而今,他分明觉得,自己竟是如此之小,小到这程度上,还算个人吗?想到这里,卞绍宗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是感到,那种悠然的亢奋、满足和飘然,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这时他才意识到,清谷牌香烟咋那么难以下咽呢?就像习惯了坐高档小车的人突然坐上了拖拉机,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不自在、不舒服和不习惯。换句话说,既然有小车,何必要坐拖拉机呢?既然有红中华,何必要吸清谷呢?连他自己都切身地感受到,他以火箭般的速度,正在融入另一种崭新的生活。   

  卞绍宗越来越多地听到各级领导对他的欣赏:〃这个年轻人不错,有思想,进入角色挺快的。〃   

  〃办公室就是培养人啊!一名城市青年,经过农村教育战线的锻炼,经过在秘书岗位上摔打和考验,可是越来越成熟了。〃   

  有次碰见〃老笔杆〃,〃老笔杆〃对他啧啧称奇:〃不错不错真不错啊!口碑不错,机关上上下下都很欣赏你。你比我有出息,我都要退休的人了,修身砺志半辈子,真是曲高和寡啊!〃说话的时候,拿手指不停地蹭蹭下巴。下巴其实很光洁的,连一根胡子都没有。卞绍宗不明白他到底在蹭什么,也许这是老孔家的习惯动作吧,从孔子的画像中看,孔子是长着一脸大胡子的。   

  卞绍宗感到有些好笑,但他把好笑努力装饰成了一种真诚的笑,然后正对着〃老笔杆〃那略显苍老的脸。   

  卞绍宗发现,作为孔子老前辈第七十代孙子的这张脸,其实是一张冒傻气的脸。这张脸与机关各色人等的脸是不一样的。机关各色人等的脸基本是同一张脸谱,主要表现为没完没了的微笑、谦恭、温和、庄重等等,至于脸谱后面的暗算、仇恨、阴谋、诡计,那可是一丝也表现不出来。孔令谋这张脸却老是平静如水,既看不出阳光,也看不出阴霾,偶尔的笑容表现在脸上,也仅仅是嘴角扯一扯而已。相反,言谈中,卞绍宗发现孔令谋思维比一般人要敏锐许多,大脑像个高强度的信息处理系统,大到国内外形势,小到一般干部的升迁调动、家长里短,几乎无所不知,分析问题也是头头是道,旁征博引,真有点〃小诸葛〃的味道。这样一个人,身在官场,却始终在要求自己淡泊名利,宁静致远,简直有些自欺欺人了。用领导批评下属的话,就是:脑子是不错,但属于脑子进水的那种。   

  更重要的是,卞绍宗往往能从〃老笔杆〃对有些人和事的分析、判断中悟得许多官场玄机。譬如,起初,在卞绍宗看来,县四套班子是个团结而和谐的班子,县委、人大、政府、政协之间在工作方面显得很默契,特别是县委书记甄文明和县长牛星灿每次在机关大院里碰面,总是客客气气,又是握手,又是微笑,但在〃老笔杆〃看来,他俩的握手和微笑中都暗藏着杀机。牛星灿客气的背后是为了谋县委书记的位子,而甄文明的谦和是为了回避牛星灿的锋芒,纵容牛星灿在工作上冲锋陷阵,为他卖命。   

  卞绍宗没有一丝的怠慢,他紧紧地握住了〃老笔杆〃那被钢笔磨出老茧的手,做出郑重其是的样子说:〃论学识论才干,晚辈我比您差远了。您是机不逢时,机不逢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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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第十五章:情人本是初恋(1)         

  听得〃老笔杆〃热泪盈眶。一双手在卞绍宗的手里激动地蠕动,这使卞绍宗感觉是在握着两只爬在一起作爱的蟾蜍,实在不好意思松开。   

  〃老笔杆〃像是老友重逢似的感慨:〃咱俩啊!从那次调研我就看出来了,缘分呐,缘分呐!〃   

  卞绍宗只好主动松了手。心里突然冒出了近乎残酷的评价:当初人家都不愿吸我的清谷牌,就你犯贱,活该一辈子倒血霉!    

  想到这里,他突然感觉脑海如昼,经络洞开,有一种传说中只有看破天机才会有的豁亮与清醒。卞绍宗急不可耐地铺开稿纸,首次给远在省城的初恋情人周筱兰写了一封信。   

  谁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但是不久省上就有人给县里打了招呼:〃你们县里有个干部叫卞绍宗,还是可以的嘛!〃   

  卞绍宗也不知道这个招呼是打给谁的,反正,他正式调动的步伐突然就加快了,连组织关系、工资关系等调动手续都是组织出面跑的。   

  第十五章:情人本是初恋   

  火车在千里陇海线上颠簸着,往北。方向是清楚的,但是对于此行的目的,卞绍宗总觉得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的花儿,有些迷蒙,辩不清花瓣到底有几多,分不清花蕊到底是何色。最后,大脑中竟闪现出两个字:朝觐。他为这个词大吃一惊,这是一个神圣无比的字眼,是一个人真实灵魂的具体行动。他去看望周筱兰,怎么会想到朝觐呢?   

  这是卞绍宗成为政府办的正式干部后,第一次去省城,准确地说,是他大学毕业后第一次重返省城。上大学的时候,每个寒暑假,他都要在漫长的陇海线上往返清谷和省城几次,火车很快,跨越一个又一个的城市和村庄,带走他少年时代一个又一个多彩的梦。这一切,都过去了,是梦,终归要过去的,因为它是梦。   

  梦是抓不住的,梦也用不着去抓。它有时候会自己来的,因为它是梦。   

  即将要见到周筱兰了,周筱兰变成什么样子了呢?时光荏苒,五年多一晃就过去了,时间和现实彻底地改变、改造、改组了卞绍宗的思维和思想,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卞绍宗了。而五年多的岁月,在周筱兰美丽的脸上会留下什么呢?脸上留下什么不要紧,关键是在心里、在意识里、在思想的深处,她会有如他这般的变化吗?卞绍宗的脑海像一个大屏幕,不间断地演示着和周筱兰相处的日子里所有的点点滴滴,那一切就像冬天里停留在冰山上的云朵,透明、纯净、洁白,像上天赐来的尤物,圣洁得不忍触摸。   

  想到这里,卞绍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容察觉的无奈。电话中,周筱兰对他前往省城表示热忱欢迎,并表示将作为最高贵的宾客来接风。周筱兰的热情和诚意,是不容质疑的。卞绍宗可以想象,这次的见面,必将会使两人感情的筏门极有可能重新打开,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他太懂她了,她也太懂他了。既然当年的爱情有着荷花般的圣洁,那么,现在自己用污染了的心灵去触摸她,又意味着什么呢?   

  火车终于把臃长的躯体泊在了省城火车站,在初秋的风中疲惫地喘息着。出站口一下子拥挤不堪,出站的人流和前来接站的人交融在一起,在出站口汇成了一个人流的旋涡,谁也休想找着要找的那一位。   

  但是,卞绍宗一眼就发现了她。在人流里,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在挥舞着手,拨开层层的人群,一步一步地挤向他。她高挑的身材格外引人注目,米黄色的风衣线条流畅,毕现着她作为少妇难得一见的苗条的身材,披肩发在微微的秋风中轻轻地飘舞,脸上荡漾的是只有春天才有的表情,那是一种女人对特殊异性才有的笑容;笑容里包含着一种母性难得的温情。   

  当然先是拥抱。   

  对了,当卞绍宗感觉到的时候,他们已经不顾一切地紧紧拥抱在一起了。事先的想象中,是没有拥抱的。拥抱作为肢体的亲密接触,如今是否适宜,卞绍宗心里是有谱的,他预想中充其量彼此拉一拉手,但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他们还是拥抱了,这使卞绍宗的眼眶突然有些潮湿,他似乎找到了大学校园里的感觉。他太熟悉和周筱兰拥抱的感觉了,仿佛就在昨天。现在,这个女人身材的大部分就和他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他惊讶地发现,时隔这么多年,周筱兰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这种感觉,只有拥抱时,才能体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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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第十五章:情人本是初恋(2)         

  〃不错,你身子骨还很好,和当年一样,没有垮下来。〃周筱兰注视着他的眼睛。   

  〃如果垮下来,就没法见到你了。〃   

  〃所以,我还是欣赏你。〃   

  卞绍宗〃噗嗤〃地乐了:〃欣赏我?我现在有什么欣赏的,一个纯粹的失败者。〃   

  〃不,你没有失败。〃   

  卞绍宗叉开了话题,说:〃我觉得,你变化不大,如果说有什么变化的话,更加增添了成熟女人的魅力。〃   

  〃怎么学会恭维了,我怎么能和过去比啊,毕竟,都是生过孩子的女人了。〃   

  〃生孩子怎么了,那是瓜熟蒂落,又不是割掉你的肉,你身上并没有缺什么。〃   

  〃你呀!还是当年的贫嘴。如果说你有什么变化,就是话里话外,增加了一点圆滑,你承认吗?〃   

  卞绍宗说:〃这个嘛,必须承认,而且我圆滑得还很不够。〃   

  周筱兰笑了,说:〃别说圆滑了,说成熟好吗。你是增添了成熟。〃   

  卞绍宗说:〃中国的词汇太丰富了,圆滑变成熟,一下子冠冕堂皇了。〃   

  两人都乐了。   

  周筱兰腾出手,用纤细的手指整理了卞绍宗胸前的领带,轻轻抻了抻他的衣领,又把涂了淡淡口红的薄唇伸过来,卞绍宗以为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他呢,突然有些不自在,但他还是准备了迎接这一吻的准备。多年的农村封闭生活使他对这种大都市的现代文明一时还不是太适应,尽管他血管里流的也是城市公民的血液。省城毕竟是省城啊!尽管它的整体面貌无法与沿海城市的张扬、喧嚣与时代感相提并论,但毕竟是三千里陇原大地上最大的城市,也是最能代表陇原大地现代文明的开放型城市,而这片丝绸古道难得的异域气息和厚重的人文气质,却是独特、旖旎而绮丽的。现在,这片土地的女儿周筱兰就在他的眼前。卞绍宗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有些眩晕。他感觉有馨香如兰的风吹过来,吹到了他的肩膀上、脖子上。   

  他这才意识到,周筱兰是在吹落他脖子和肩膀上的头屑。   

  周筱兰微微地笑了。卞绍宗反而窘得厉害。   

  周筱兰大方地伸出胳膊,卞绍宗赶紧挽了,在周筱兰的引导下,款款地走向停在天水路上的一辆火红的宝马车。   

  周筱兰是在一家豪华酒店的包房里接待的他。   

  外面华灯初上,大都市的夜空星河璀璨,恍如白昼。这是一间幽雅、温馨、舒适、有着欧洲情调的包房。周筱兰向服务生要了两瓶红酒,一盘果酱和炸薯条,两盘牛腩米饭,两盘腰果虾仁,一壶俄罗斯红茶和日本咖啡。然后向卞绍宗举起杯,说:〃绍宗,你好!我为你接风。〃   

  卞绍宗能说的只有两个字:〃谢谢!〃   

  周筱兰还是周筱兰,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仿佛大学毕业后的整个岁月浓缩成了短暂的一天,或者是一个小时,他们像是课间相逢在校园的画廊里似的。只不过,当年,他们是亲密无间地拉着手的,周筱兰甚至还经常在卞绍宗的肩膀上靠一会儿,让美丽的思绪在晚风中飘散。每当此刻,卞绍宗会经常搂着周筱兰柔嫩小巧的腰肢,情不自禁地向心爱的姑娘伸过去滚烫的嘴唇。而现在,两人又单独在一起了。卞绍宗觉得自己更像一个可怜的乞丐。周筱兰一次又一次地给卞绍宗的咖啡里、茶水里加冰糖。卞绍宗知道周筱兰是在帮助他解脱不堪的情绪,就更不自然了。   

  周筱兰向服务生点了音乐。立时,音乐大厅里传来主持人深情地有些夸张的介绍:〃各位女士,各位先生:下面请欣赏周女士专门为卞先生献上的管弦乐曲《自由射手》,希望卞先生喜欢,也希望大家喜欢!〃   

  各个包厢里都在为此鼓掌,卞绍宗也让自己僵硬的手掌拍出了声音。《自由射手》曾经是大学校园里和周筱兰经常欣赏的乐曲,旋律曾经那么的熟悉,而今居然有些忘记,他只是依稀记得,这是德国音乐家韦伯(weber)的著名作品。   

  管弦乐队开始了演奏。   

  喝红酒,品香茶。   

  周筱兰说:〃是不是没有话说了?〃   

  卞绍宗说:〃不是,是在欣赏音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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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第十五章:情人本是初恋(3)         

  〃能想起来吗?当初,咱俩带着随身听,无时无刻不在欣赏的曲子,记得你我最喜欢听的有巴赫的《D小调托卡塔与赋格》,对吗?〃   

  〃对,是的。〃   

  〃还有莫扎特的《G大调弦乐小夜曲》,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组曲》,对吗?〃   

  〃是的。〃   

  〃还有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舒伯特的《美丽的磨坊女》,对吗?〃   

  〃是的。〃   

  〃那,是不是还有普罗科菲耶夫的《彼得与狼》呢?〃   

  〃是的。〃   

  〃哈哈哈哈。〃周筱兰突然很爽朗地笑了,声音很大,有一种放肆的味道,这是一种只有男人才有的笑。卞绍宗被这笑声吓了一跳。   

  周筱兰说:〃《彼得与狼》是交响童话,咱俩什么时候欣赏过啊,除非,你一个人欣赏过。我看,你今天是在应付我,总是是的是的是的。〃   

  卞绍宗窘迫地笑了,说:〃实话告诉你,这几年,我离这些东西实在太远了,如果说还能听到什么音乐的话,那就是乡村夜晚的狗叫,黎明的猫头鹰的呜咽,还有没完没了的老黄风旋起的呜呜声……现在和你在一起,说真的我是在装洋蒜呢,再不装洋蒜,就有些坐不住了。〃   

  周筱兰说:〃坐不住你还来省城干什么?〃   

  卞绍宗:〃是啊,说来,也就来了。〃   

  周筱兰觉得话题有些偏向,就说:〃我给你讲《自由射手》的故事吧,故事其实你是知道的,也许基本忘记了,我讲,你听,认真听,等于对我们过去的一次重温或者复习,好吗?〃   

  卞绍宗点了头,说:〃一定认真听,你讲吧。〃   

  周筱兰端着酒杯,酒杯在她小巧的手指之间,轻巧地像是一朵盛开的红海棠,在她呼吸如兰的气息中悠然地开放。周筱兰一边悠然地把玩着酒杯,一边娓娓道来:〃青年猎人马克斯和狩猎侍卫库诺的女儿阿加苔相恋。按照猎人的风格,马克斯只有在射击比赛中获胜才能娶阿加苔为妻。不幸,在预赛中马克斯失败了,假若第二天决赛再失败,就将失去阿加苔。正当马克斯万分痛苦的时候,一个在猎人中声名狼籍、成天吃喝玩乐、嗜好赌博的恶棍卡斯帕尔来了。他把灵魂出卖给魔鬼,如今正面临下地狱的厄运,他为了延缓死期,便想找马克斯当替身。于是他对马克斯说:如果夜间到〃狼谷〃去取得百发百中的魔弹,决赛即能获胜。马克斯为了爱情便听信了卡斯帕尔的鬼话,去〃狼谷〃取回了七粒子弹。比赛开始了,马克斯连续射出六粒子弹,颗颗命中,大家叹服不已。王子命令他射击飞行中的鸽子,马克斯的第七粒魔弹刚射出去,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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