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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绣球-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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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膏芝道:“何如?我原说不必去问,如今他是取了钱跑掉了,我还为这事寻死不成?快快回去再说,不然,连剩的几百块又要飞了,只怕我们要流落在上海推东洋车子呢。”他用人不觉笑起来道:“这个不要说老爷推不动,连小的们也干不来。既然老爷说要回去,就同栈房里算清了帐,将那所存的搬了进来。”不多一刻,开了一篇帐,捧了几百块钱交代陈膏芝。陈膏芝说:“我们也去买点东西,带回家去,再顺便到虹口去回报一声,说客是不请了,谢谢他们,叫他们免得怪我。”当时用人领命,伺候过足了瘾,把行李挑上了小轮船,写了一间大菜间的船舱。收拾停妥,叫一个用人看着,带了一个用人,仍旧雇了马车,一路买东西。到虹口,随即上船而去。
看官,你道陈膏芝这件事何以这样胡涂?又何以这样舍得?其中却有个原故,都是吃烟误事。当日陈膏芝一到上海,在庄上打了汇票款子,将一千送与随员,一千交代栈房,其余两千一千的两张票子,随手就交给那跟去的人,踹在怀里,回来竟主仆二人都已忘记。主人既没有问起,用人也没有交出。及至那用人出去一天一夜,陈膏芝仍旧想不着,只当已放在箱子里了。后来在箱子里翻不到,心上才记起这么一回事来,暗暗晓得是自己失手,不肯自认疏忽,情愿吃亏,只却是富贵公子任性执拗的脾气,也是陈膏芝应该败家,就这样鬼摸了头似的马马虎虎过去。
话分两头,却说那拐了钱票子去的用人,名叫陈贵,自从那日同他伙计们在青莲阁吃茶,惚惚在人丛中遇见偷首饰的赵喜,回来曾与主人谈起。随后这陈贵又独自一人,溜到马路上游玩,恰好又劈面看见赵喜。赵喜还要躲避,被陈贵喊住。赵喜不免心虚,生出一计,说:“我有马车,在转弯角子上,可一同坐了去看戏。”说时便朝前疾走,意在脱逃,却被陈贵紧紧跟着,走了半天,装着寻不见马车,将陈贵邀入一家烟馆里,开了张灯。陈贵怕他又要脱身,开口便问他所做的事。赵喜却一口承认,便道:“你我好弟兄,我如今已同菱子成了家,住在上海,想要开一个洋货字号,我就请你在号里做个挡手,岂不比跟官做奴才强上十倍?你若是合意,这里不是说话的所在,可请到我相好的家去,同你细细的谈谈。”陈贵此时听了,还想探明赵喜的踪迹情形,要去报与主人,存个将计就计的意思,便道:“贵相知在那里?能够瞻仰瞻仰是极好的。这烟大家不会吃,我们就去罢。”说着在腰里去摸钱会钞,一摸却摸着了两张纸,拿出来一看,心上明白,是老爷交代他的两张票子,忘记了交还老爷,赶紧仍踹到怀里。
赵喜已会了灯钱,引他到了一家堂子里,进门就叫摆酒。陈贵是初开眼界,登时吃酒豁拳,看着叫局来的妓女,挤满了一屋子,吃到乐不可支,大有醉意,赵喜早就设下圈套,送他到一个妓女处歇宿。次日张眼看来,想着个中滋味,倒着实有些贪恋。未及起牀,赵喜已奔了来替他道喜,说:“这是要马上摆喜酒,请媒人的。”陈贵一想身边无钱,昨日的两张票子是万不能用。在怀里摸了摸,幸亏还不曾失去,便对赵喜道:“我是一个大都没有,要末你肯借我。”赵喜道:“这是小事,我就先借你一百块。”便取出几张五块头十块头的钞票,替他付了下脚,又叫摆个双台。那妓女道:“还要看个两桌牌才好。大清老早的,酒席也没有吃得这样早,看了两桌牌下来,时候正好。陈老爷也要去再请两个客来,闹热闹热。”这个当口,陈贵闹开了心,意下一动,想着赵喜既然拉拢我,又碰把怀里有这三千块钱,本未不是有心偷的,是无意中带出来,可算得一件巧事,何不竟同赵喜说明,出个主意,我俩合做一个大点的生意。上海是外国世界,一向听得人说,有钱在上海使用,一时查不清的。况且我那老爷是个昏蛋,要查也没处可查,落得借他的一用。等我发了财再去还他不迟。便拉了赵喜,到后房间,说知其事。赵喜惊问之下,说:“如此赶快去把现洋提出,上海要躲过一躲。恰为我有个东洋庄的生意,今晚恰有东洋公司船要开,我同你去兑回这三千块,在这里吃过酒,即晚动身,上东洋走上一遭,切勿走漏消息。”
计议之后,二人托故出门,兑了现洋,送至赵喜所住的一个处在,安排停当,仍到堂子里看牌吃酒,一面吃,一面商量。晚上又同到赵喜家中,果然菱子也见了面。此时陈贵利令智昏,又被赵喜笼络,赵喜是怕放了他,坏自己的事,陈贵也怕离了赵喜,发不了财,当晚匆匆忙忙,果然上了东洋公司船。妙在陈膏芝一连几日,本不追问,竟是他二人的运气。后话暂且搁起。
再说黄通理、黄绣球两处学堂,既已开办,一天一天的兴旺出来。过了几个月,到第二天年春末夏初,调查地方上的学堂,有官办,有民立,陆陆续续,也不下三四处,总不及黄氏夫妇所办的顶真切实。始而还有人论长论短,后来也相安无事。毕太太又在女学堂里附设了一所医院。有些女学生在功课之外,就跟着毕太太学医。黄绣球更是早晚用功,尽心教授。黄通理编出来的唱歌教科书,出了百十种,一时书坊里各处翻刻,十分通行,连官办的学堂,也买来作为课本。有几种课本讲体育的,极其有用,学生们读了,学生们的父兄看了,都晓得一个人不论男女,要讲究卫生的功夫,卫生乃是强种之本,能够卫生,才能够懂得体育的道理,从体育上再引到德育上去,自然聪明强固,器识不凡,不至于流入庸暗一路。黄氏夫妇教子弟们,却就抱定了这个宗旨,只求由近及远,由浅入深,大半还是靠着演说为多,所以那些学生们容易领会。半年以内,从黄氏家塾里出来的,固然个个英才,从城西女学堂出来的,也个个有点普通学问,不像寻常一班女孩子,只是娇生惯养,养成功只会做人家奴婢的材料,成个粉骷髅、臭皮囊了。
话休烦絮,却说当时那新任官府,年已半百,膝下无儿,所生一位小姐,异常疼爱,平时打扮男装,当做儿子一般看待。上了十岁,并没有裹脚穿耳朵,平时派了一个跟班,跟着在衙前衙后闲逛,俨如一位公子模样,看不出他是小姐,一来年纪幼小,二来本是男孩子装束,衙门里上上下下,又都是少爷称呼,因此人家都辨不清。有一天,这位小姐逛到街上,看见些孩子约莫同自己差不多大小,三个一排,两个一排的过去,认是唱戏的小戏子,就顽皮笑脸的指着这些孩子们说道:“哙!你们上那儿唱戏?让我去瞧瞧。”跟的人连忙止住道:“少爷不要瞎说,这是学堂里念书的学生呀。”那学生当中,早听见了这位小姐的话,回说:“你才是戏子呢。”那小姐并不在意,跟的人却上前把那回说的人打了一记。于是那些学生们都站住不依,嘴里分辩了几句。小姐见他跟班闹出事来,就拉了他跟班回头便跑。那跟班搀着小姐,三跨两步,跑回衙门。
这里学生们,原来都是女的,内中一个学生,被那跟班扑了一下,也不觉得,说过几句,大家走开。走到学堂里,学生们告诉了黄绣球。黄绣球想了想,这种小事,无须查问,只劝慰了学生一番,道:“是各处的学堂风气,动不动走到街上同人家口角冲突,问其所以然,无非是人家少见多怪,嘴头轻薄而起。这些少见多怪的人,譬如一群狗,碰着人乱喊乱叫,人若是弄急了他,说不定他就乱咬,所以碰着这种人,只有远开他的一法。有个什么计较?我们学堂里的人走出去,更比别人不同,先要自己不**份,便是人家先来惹我们,我们自己想来,要错在自己,固然不可不认个错;错在人家,也只好平心静气的忍了过去,断不可同那错的人一般见识,当时闹起来。如今有些学堂里学生,或是闹戏园,或是闹茶馆,每至约取了多少人,争长论短,甚而因此挟制教习,挟制官府,这个里头,不必问是非曲直,先忘了做学生的人格,同那野蛮不学的人一样,便算争赢了,得了上风,也譬如人去打狗,打跑了几只狗,有什么威风?反落得一个粗暴的名气。大凡做学生的,原要讲合群,原要有尚武的精神,不可委靡不振。但合群是大家同心同德,担任学界义务的说法,不是三五成群,靠着人多,动辄出言生事,学那下等人的派头;尚武是要有志气发愤做人,各人立定志气,干各人的事,不肯推诿落了人后,处处把精神打起,才显得是有用之才。若是认错了宗旨,只当是嘴里吵得过人、手里打得过人,这不成了一个光棍?又好比走江湖卖武艺的了,还算什么学生?如今你们好端端的走路,却被人家欺侮了去,论事原是委屈的,然而这个意外的委屈,真好比碰着了疯狗,给他咬了一下,只算一时晦气罢了。以后你们打学堂进出,不要三个五个走在一堆,人家就不碍眼,没有闲话说了。”学生们听黄绣球这番议论,都也不响。
恰好李太史的夫人李振中在座,听了十分佩服。其时李太史正请假出京,住在家里,李振中回去,就把那佩服黄绣球的话,无意中同李太史说了。李太史心中倒很有些不平,说:“地方官的奴才,就敢这般放肆,欺侮小孩子们?虽则黄绣球约束自己的学生,不叫多事,却是此风断不可长。两三天后,这官正有公事,请我们吃酒会议,我趁便要说一声,好让他也儆戒儆戒他的奴才,免得日后作威作福,弄出大事来。”李振中道:“闻得这个官,人尚开通,比前任着实能够办事,究竟他那官办的学堂怎样情形,你可打听些。至于这以过的事,似乎不必提及。他请你们吃酒,所议的是什么事?倘然不相干,不去也罢。”李太史道:“无非是为筹款的事。我本想不去,几位朋友说,要还他一个面子,去走一趟。好在去了跟着大家说话,我也不肯自出主意。”李振中道:“这却不然,要看他筹的什么款,说的什么话,如果于地方上有益,说得有情理,自然应该赞成他,否则就当面回绝干净,不要两面敷衍,找些事情在身上。”李太史道:“我原就是这个意思。”
过了两三天,李太史去拜了那官。请到花厅上,只见在座的都是那官的同寅,绅士才来了一位。坐定送茶,寒暄几句,陆续到齐。除了官场,绅衿共是五人。五人当中,有一个是新近从北洋回来,年纪极轻,气象极阔,却与李太史不甚相熟。彼此谈了一回,话不投机,几乎抬杠。那官一看不对,就叫摆起酒席,分为两桌。送酒的时候,让李太史同这年轻的人各据一个首席,这才各就坐位,讲到正文。要知所讲正文如何,下回接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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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添学校改拆祠堂 为爱女托荐师傅
话说那官与各绅士入席之后,讲到正文,并不甚为筹款劝捐是要把一个祠堂拆卸翻造,改做学堂的事。这祠堂原是公中建造,奉祀兵燹时地方上殉难的官绅,几十年来,或已另建专祠,或已由各家子孙祀入家庙。起初还由地方官春秋主祭,后来也渐渐废了,成为虚设。内中的房屋基址,却还宽大,徒然糟蹋,没有用处。如今正须广开学堂,经费有限,所以想就此改造。但这祠堂虽是公中之产,不能不与绅士商量。内中还有几位后代式微的,既无专祠,又未曾移奉家庙,不妨并入昭忠乡贤等祠。
当时那官在席上将此话说知,请教大众。凑巧这席上五位绅士,多没有他先辈在此祠内。第一个那年轻首坐的说道:“这祠是奉旨建造,既然改动,仍须禀明上司,入奏请旨,官不能擅动,我们绅士,更不能作主。”那官道:“理应如此,不过先问问诸位,要拜托诸位,向各家子孙通知一声,然后由我具详上司,想来没有不准的。”那年轻的又道:“我无多日耽搁,仍往北洋,此事请在座诸公费心了罢。”大家便都说:“这是容易,等我们去寻了各家子孙通知此意。老公祖一面具详上司,上头没有不准的,难道底下还有什么?”那官道:“因为这祠有奉祀地方上的乡先生在内,所以兄弟不能不借重诸位领袖,同那乡先生的子孙说明。既承诸位肯费心,就请查一查,现在有几家子孙?在于何处?将来移奉牌位到昭忠乡贤祠去,自当传礼房通知他们,并不要他们费用分文。”各人同声称是,惟有李太史始终没有搭牙,并非不以此事为然,是看不过那年轻的气焰,起先就同他说话说抢了,因此不愿开口。
等到席散送客,李太史却落后一步,先问那年轻的是何等样人。约略的谈了几句,说到办学堂为当今急务,固然越多越好,外间风气未开,正靠着官府提倡,今日议的这事,实在不错。那官也问道:“闻得外头男学堂倒没有人兴起,只有个女学堂办得很好,说是一位老明经黄通理的夫人所办,虽也具过禀,立过案,因为他是女人经理,所以也不曾去考察过,大约不过教女孩子们认认字、学学针线,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也没有什么流弊,倒还安安顿顿。”李太史道:“这女学堂,全是黄夫人同他一个换帖姊妹叫做毕去柔的两人创立,经费也是两人承当,程度规模十分完备,丝毫没有学堂的习气,所以开了将近年把,好像还默默无闻。”那官又问道:“他这个里头,难道就是黄夫人同姓毕的吗?”李太史道:“他里头人是很多,大主脑却是黄夫人一个,其余还有几家眷属,便是贱内也在其内。”那官道:“尊夫人也在内,可见都是一班闺阁名流,自然做出事来与众不同。兄弟有个小女,今年也十一岁了,自幼为他祖母钟爱,兄弟现在五十望外,只有这个女儿,他娘又不免纵容些,弄得顽皮不堪。”正说间,他这小姐从前面走过。那官就喊住了,叫来拜见李伯伯。这位小姐便大踏步上来作了一揖,回头就跑了开去。
李太史道:“令媛竟当作令郎打扮,若不说破,真看不出来。”那官道:“如今正讲究小脚放大脚,所以也不替他裹,实在他娘过于溺爱。依兄弟之见,也想叫他上上学堂,或是请个女师傅进来,教他念两年书,可惜公事太忙,没有功夫料理到此。”李太史道:“这话真正高明。大凡子弟们,不论男女,都不可过于溺爱。当今女学发达之时,教导女孩子们,更要同男孩子一样。况且像老公祖的千金少姐,尤其是地方上,一班正经女孩子的表率,平日虽然不出衙门,自应该在衙门里也读读书。”那官道:“说来见笑,小女偏喜在衙门外头顽耍,他娘是纵容惯了,兄弟又管不到,除了叫他上学,没有别法。”李太史道:“小孩子们性情活泼,也不能苦苦的拘束他,就是在衙门外头散步散步,十一二岁的小姐们,又打扮男装,却不要紧,不过要跟的人时常提防。说起来倒有一句话,不敢不申明了。前日就是那女学堂里有几个十一二、十二三岁的学生结伴上学,碰着贵价带了令媛。看见他们,令媛说了一句顽话。那些学生也回了一句顽话,只都是小孩子脾气。不想带着的那位贵价,走上去就打人。那些女学生不敢分辩,走到学堂里告诉了师傅。那师傅黄夫人,自把这些女学生劝勉了一番,不许生事。当时贱内亲耳听见,回来同兄弟说起。已过之事,老公祖也不必问,以后吩咐谨慎些就是了。”
那官听说,便叫了他那小姐,问:“前日跟的是谁?”传上来大骂了一顿,又吩咐宅门内外的人,以后不许让小姐出去。回头又对李太史道:“这话承情得很,兄弟那里晓得有这些事?千万请老兄回府,告诉尊夫人,请尊夫人在那学堂里说句好话,兄弟这里一定要把那混帐东西,撵他回家,一面能够托尊夫人荐个好好的女师傅来,最好多出些束修,在衙门内室旁屋,另外收拾两间屋子,做个书房。服伺的老妈子以及饭食供应,都由上房出钱。女师傅若是自己有小姐带进来做个伴,也可使得。兄弟不放心叫小女出去,不然,就叫他进那女学堂。有尊夫人在内,还怕没个照应?只是小女太觉顽皮,贱内又十分护弄,不如请个女师傅,不但小女有人管束,连贱内也可陶熔陶熔。”李太史忙道:“这好极了,兄弟出去商酌些,有了人就来送信。至于那贵价既然申饬过了,可以了事。兄弟不该饶舌,还请看在区区面上,留他一个地步。若把兄弟一句话,砸破他的饭碗,叫兄弟怎样安心?”那官随即又叫了这个管家上来谢过李太史。
李太史告辞而去。回家将这日议事及托他荐女师傅的话,同李振中说知。李振中又同黄绣球、毕太太各人去说,先说荐女师傅,各人颇费踌躇,一则学堂里的同志闺秀,如胡进欧、文毓贤、吴淑英、吴淑美诸位都有不便,以外竟无人可以膺此职任。论程度,像王老娘、曹新姑两人之中,尽有一人可以去得,但是王老娘究竟年纪太大,曹新姑是不能离开王老娘,而且衙门当中,究竟不是此二人合宜的所在。大家想了一回,也就搁起。
且说那祠堂的事,外面查了一查,除去有专祠有家庙的几家,都还兴盛,说出去都无可无不可。那没有专祠家庙的,共是五家,这五家,有一家只有一个孙子,年纪才七八岁,上头并没有了父母;有一家,一个儿子已改了做生意,经商在外;下余的三家,家中都只有女流,每家一个女孩子、两三个女孩子的不等。去告诉了他们这件事,他们这当中都不闻不问,偏是那三家的女孩子,一个个都在黄绣球女学堂里,年纪虽小,意识开通,说:“把祠堂改为学堂,极是好事。祠堂尽私德,学堂任公德,公德不明,私德就不能表现。况且仍旧把牌位移奉昭忠先贤两祠,不废香火,更于私德无碍,有何不可?”于是查了之后,就照着多数的意见,回复那官。
那官果然详禀上司,允准出奏,皇上家自然也没有不准的,几个月里头,就把祠堂牌位,分别移开,收拾房子,改作中学堂。往前把书院所改的,做了小学堂,因为小学堂容的人数多。这祠堂房子略小,只可容一二十名学额,故留为小学升途,做了中学。一时这中学添筹经费、议定章程、延聘教习,都是那地方官办理。这官久闻黄通理夫妇办家塾、办女学堂的名气,几次三番托人来邀请黄通理,帮着商议,且有推黄通理做经理的意思。黄通理总因是官办名目,托词不去。
张开化张先生却暗中怂慂着,说:“这位本官,人倒可与有为,单看他把祠堂就能改做学堂,安置得妥妥贴贴,已经非同流俗。又能慕你老人家的名,再三敦请,你老是热心教育的人,岂可始终推托,辜负他一片好意?他原是培植我们村上的人,你老一去,也是尽我们村上学界的义务,爱我们村上大众的同胞,没有这官来请,还要把你老的抱负本领渐渐推广出去,那有遇此机会,倒执意退让的道理?我张开化还想跟着你老有个什么用我的处在,难不成竟叫我失望吗?”
黄通理听张先生前半截的话,还在那里自思自想,不甚关心。听到后来张先生也巴望做事,才激动了心,说:“老张,我们开了这家塾同女学堂,你是晓得的,已经忙个不了,时时刻刻恐怕放弃责任。起先没有开办,只当是一年半载,立定基础,可以扩充。如今看来,就很不容易。自己担任的事,说不得闷着头竭力的去干,自问才情,再不能兼干第二桩,所以踌躇不肯答应他,心上不是不想烈烈轰轰,立刻把我们村上变做一片文明之场。可是古人说的欲速则不达,又道其进锐者其退速,如今各处办学堂的,都标着一个速成的名目,横着一条速成的心思,我想中国自古教学的法子,既有年限,如今泰西各国教学的法子,也有阶级次序,这速成一科,原是从权的办法,细搂起情理来,不怕人是绝顶聪明,那有个一年半载就能当得一个成字?我们现在教蒙学,尤其要专心耐久,果真把我们这家塾女学堂两处小孩子都陶熔出来,就算养成了几十个教员。先有了教员,再分出无数学堂来,便不怕学务不兴,也不至有种种弊病。看似功夫迟些,却是一发达,就同一树花似的,一齐开了,岂不彬彬茂盛?现在开学堂不难,难在得几个完全教员。假使当教员的不合程度,虽然认真,也不免事劳功半。况且风气初开,习俗未化,从前讲学问的人,不是太高,便是太低,高的近乎迂阔,低的更多**。我们村上又向来**到极处,非一时所能转移。若是各人肯以国民自任,结成团体,晓得地方自治主义,那事就好办了。一沾了官办两字,便算那官真正实心,托付了我,我也不恤人言,尽力承办。究竟事既当官,地方上的人,不问谁,都可插一只脚,开一张嘴,弄得不好,连官也不得安逸,说不定三个五个月,事情还没有头绪,官倒调开了。后来的能够保存,总不能够没些更动。万一竟同前任反对,从中那些插脚张嘴的人,再加上些倾轧,可就一败难成。虽说添一番阻力,必定长一番新机,到底闹得乱糟糟,有损无益。”
黄通理话未说完,张先生洗耳拱听,旁边毕太太说:“这其中微有不同,如其是官办照例的事,像那书院改的学堂,我们自可不必过问,这回却是特别的举动,那祠堂里先辈的后裔,又恰恰都在我们女学堂,听他们所讲公德私德的几句话,很是明白。通理先生,就看在这几个女学生分上,不要推辞。”黄绣球道:“我家通理做事,说有这种迟迟疑疑。他偏不是请我,不是改女学堂,若是请我去开女学堂,我不管他事情如何,既请教到我,我总肯去的。何况这是分内应当去办的事,那里顾虑得许多?你不记得你从前何等愤激,如今变成了这般畏缩,再歇几年,怕你连这家塾还不高兴开呢。”黄通理只笑而不言。
毕太太道:“可惜妹妹万不能丢了自己的学堂,应聘去教那官的小姐,此外就实在无人可荐,这也是打通我们学界的机关,不可错过,总得替他想出一个人来。”黄通理便道:“就是这句话呀,我这家塾,也急切少个替手,怎样又好去接那中学堂?断无把自己已成的丢开,又去办初创的。不过我总还分得开来。绣球,他是我一只大帮手,断不能叫他进那衙门里去的。让我明日就去见了那官,请他将小姐交给绣球,到学堂里来。”黄绣球、毕太太同声说好。张先生不觉的笑道:“从今我们村上,一定应着黄大嫂子的话,可以绣出光彩来了,好叫别处人看热闹,看得眼花缭乱,这才快乐呢。”
大家说过之后,到了第二天,黄通理果真到那官府中拜见。那官两三次来请黄通理未去,原想行个先施之礼,只因事多耽搁。这日闻说黄通理到来,随即邀入相见,着实叙了些仰慕佩服的话,然后说道:“拿祠堂改办学堂,一切经费章程都大略议定,经费虽不能多,总叫常年足敷开支,一面再加筹划,积成的款。惟是章程怕有什么不妥不好之处,要拜托你通理先生悉心参酌。一向听得尊夫人办的女学堂,有条有理,都是先生从中主持;又听得先生府上设立家塾,教法极好,所编的教科书,如今各处风行,称为善本,可见先生大才,为一乡之望。不过同先生少亲近些,今日幸蒙光临,当面领教。”黄通理只是谦谢不遑,看他的章程底稿,也就是寻常普通办法,果然经费足,办得好,事却不难,一时且不肯承任,用话支吾开了。
渐渐的引到李太史所说,要替他小姐请一位女师傅。那官道:“这事能够费心更好。”黄通理便将难得其人的情形说知,又言:“提倡女学,正是美事。晚生家所办的女学堂,还不十分**。在内办事的,也都是乡绅眷属,没有弊端,若请令媛小姐到堂读书,显得格外体面。那些地方上的女孩子,更必闻风鼓舞,只要打发老妈子,早晚接送,在学堂里,都是几位奶奶小姐亲自照应,大可放心,并不收什么束修。”那官道:“小女一向给他娇养惯了,尊处的学堂,觉得路太远些,既然承情,何不在那乡绅眷属当中举荐一位,请到我衙内设帐?如嫌不便,就早上用轿子接来,下午用轿子送回。小孩子初次开蒙,那里望他能领会什么?不过带着叫贱内也听听看看,开发点知识,这倒是兄弟的实情。”
黄通理听说这话,心上大喜,便道:“这就等晚生回去,告诉贱内,代邀那姓毕的毕太太,早晚到衙门里来,见见这里太太,另外商议。至于中学堂的事,晚生把章程也带去细看一回,再来请示。经理一席,实在不能承当。”那官道:“这是必须借重,先生如果分身不开,也请举荐一个人。贵地方上人才虽多,究竟能担任学务的,兄弟不很深知。却不比从前书院请山长,只顾情面声望的事。兄弟虽是俗吏,还明白这一层的。”黄通理不觉大为敬服,答应起身,说:“老公祖如此通达高明,真乃地方幸福,晚生那容不竭力效劳?一准等明日回复上来,贱内也一准明日过来给太太请安。”那官送出黄通理后,进了上房,也与他太太说了。下文怎样,再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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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好官得力内外打通 秀才谈心情形可笑
话说黄绣球同毕太太,等黄通理回家说了一番,都道:“难得有这样好官,自这官到任以来,也不看见有什么政绩,就是那书院所改的学堂,并无整作,同他此番所做的所说的,似乎不符,倒有些不解。”黄通理道:“这其中自有原故,无非是事情办在他的前头,一齐有人把持牵涉,不能操切更张,所以他要慢慢的另外生法。据这官的人品看来,却是当今黑暗世界上一盏明灯,能够照在我们村上,原是极好,只怕灯前遇着了风,吹得摇摇晃晃的,火光不定,或是竟被那风吹熄了,可就不妙。风比地方上的坏人,禁不住有几个坏人纠缠干预,便算好官,也难办事。我看这官,也是自己怕风,用心甚苦,所以前任已办的事,不肯急于改变,要自做一出戏,翻翻花样,这却是你要绣地球的原料,不可不去看看他这花样,裁量裁量。所虑的他怕风吹,我们轧进去,也碰着些风吹草动,所以我总迟疑。如今说不得了,我就在家塾挑选几个学生,请他再在别处,考选几个,升入他那中学堂。我仍情愿当个教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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