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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云殇-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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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妍点点头,想必是睡得过久,竟无睡意。“你忙了一日,去歇息吧,我看看书。”谁知捧着书便是两日,丝毫睡不着。洛妍试着用呼吸疗法调整,自我催眠法显然是不奏效的。百无聊赖,寻了棋子、棋盘,摆出残局拆解。

忽然记起亦璃与亦琛当日在海船上的对局,不到一年,恍如隔世。有些话现在回味,才觉得亦琛的深意。

“一只鼎,三足才立得稳,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挤掉轩亦珩。”说这话时,还没见着亦璃,可亦琛已笃定的选定亦璃合力。

“最前面的渔夫冲得太急,已无余力了!”轩亦珩那般耀武扬威,天堑关是何等的得意,布好局,要做掉亦璃、亦琛。

而后,回到南炎,不过三五日的光景,轩亦珩兵败如山倒,亦璃终于走到幕前。

只是,亦琛不可能不明白轩宇槐钟爱的是亦璃,同是选择敌手,为何偏偏是亦璃呢?如同借轩亦珩之手除掉亦璃,轩宇槐更钟爱谁呢?回味前程,她总觉得亦琛太过志得意满,那种六神无主的忙乱,不计后果的结交朝臣,怎么都显得拙劣。那是亦琛么?

棋子已经摆好,那日在船头,棋局未尽,可亦琛的白棋已将亦璃的黑棋逼至曲三。

彼时,亦璃刻意显摆着与洛妍的恩爱缱绻,亦琛心中想必怒极。

盘角曲四,劫尽棋亡,亦琛要表达的绝非一个棋局的胜负。

离胜负越近,越是想得太多。洛妍苦涩一笑,庸人自扰,等祭祀之后,轩宇槐就将宣布谁是储君,倒是自己心急了。其实他们的胜败,她该无所谓才是。

亦琛的宏图大志,亦璃的夙愿梦寐。

收了棋盘,瑑儿已端碗蛋羹进来:“总吃白粥怎么行?鸽子蛋蛋羹!”

蛋羹还冒着热气,瑑儿依着洛妍的习惯加了一点醋,闻着就开胃。等她吃完了,瑑儿才说:“难为人斋戒还想着你,是轩亦璃命韩赞巴巴地从城外送回来的。说是野鸽子的蛋,比家养的好。”

洛妍不禁笑起来,当真是难为亦璃想着,他在斋戒吃素,竟去捣腾鸟窝。

“你都舍不得走了,我怎么回去?”

“哪里舍不得了?”

“也不同你争,只是两天没睡,早些安置了吧。有人刻意嘱咐我好生伺候,明日祭祀完了回来,你面黄眼黑的,必寻我错处了。”

想起亦璃曾掌掴瑑儿:“你不记恨他?”

“我连太子殿下都不记恨了。毕竟他与你——”

门外急急的脚步声传来,慧慧唤道:“瑑儿姐姐,二门外传话,韩侍卫请姐姐去说话。”

瑑儿答应着,回头对洛妍笑道:“韩赞说是要往斋宫去送蟒袍,好像是说,卓丽姿给备错了。你可有话要带去?”

“没有!”她是孤清惯了的人,受不得旁人的恩惠,受不得谁对她好。嘴里说没有,可心里多少有些记挂亦璃。

待瑑儿急急去了,洛妍倒有些后悔,不便带话,写上只言片语也好。

吃了东西,一下子有了倦意,洛妍合衣躺到床上,似乎挨着枕头就睡着了。却睡得不沉,梦一个紧连一个,可笑的是,她像知道是在梦中,还想起曾经的一个药名,应用于精神科临床的盐酸帕罗西汀片,副作用就是让人睡梦中还保持兴奋状态,导致多梦症状。

又梦见了姬泠然,漫天大雪的天堑关,赤脚奔跑的小女孩儿,一曲《羿彀》飘渺风中。

梦见姬鲲鹏,温暖的怀抱,同她说起三个人在一起时的趣事。

共工的面具,面具后,会是貌似姬鲲鹏的面容么?

面具,城隍庙外,司晨星君的面具,亦琛的笑容——

《羿彀》,时而高昂,时而清越——

天下羿彀,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然吾入天下之彀。

洛妍猛然醒觉,脑中尽是那句入彀。

彀,弓箭射程所及的范围,喻示圈套、牢笼。

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梦醒了,曲音未断。洛妍翻身起床,不见瑑儿,循声细听,真的是《羿彀》!她狠狠掐一下虎口,确信不是梦境。笛曲清晰的传来,静谧夜中,她准确的辨出在某个换气时的破音。

鲲鹏说过,那是泠然的习惯。

鲲鹏能流利的吹奏,可泠然免不了那个小错。

便是亦璃,也能无误的吹奏。她曾经在离岛听到时,以为是泠然突破了一长串滑音后的换气。

洛妍情不自禁随着曲声而去,竹园,笛声分明是从竹园传出的。

曲声忽然中断,洛妍走到竹园的月亮门外,风起时,唯有竹叶沙沙作响。约半柱香,她又期待又紧张的盼着,竭力劝告自己不可轻举妄动。刚要回转,笛声又起,终又停在那换气处。

洛妍还算清醒,亦璃在城外,他既然连卓丽姿都瞒得滴水不漏,那么,陪着泠然的至多一人,秦惜柔是也。冒险一见——姬鲲鹏说的那些,唯有他们三人知道的故事,足以说服姬泠然确认自己的身份。

笛声再起,洛妍径直入内,竹林深处的木舍透出微弱烛光,杆杆翠竹如碧墨般沉寂。她由夜空星辰推算方位,东北为凶,屯位是入口。轻易的越过了第一重。果然是依着避讳亦璃属相的屯位。

只是脑袋昏昏沉沉,没来由的痛,让她难于辨明准确的路径。竹林里外三重,最内的一重植株最稀疏,却也是最易变更的。姬泠然属蛇,那么第二重试着往坎位去。她心中忐忑,怕错踏一步惊动吹笛人,难于谋面。在这王府中,辨不出虚实,她岂敢高声呼唤。

心中存着期许,恳求多些蹊跷的幸运予她,坎位六步,如果错了,虚实会各三步,一旦错了,触动机关,竹林便会乱作一团,人将活活困死其中。

踏到第四步,依旧是实,洛妍手心已攥紧了汗。

最后一道屏障就在眼前,她再不敢冒险,好在,好在木屋近在咫尺,男人清瘦的身影印在纱窗,笛曲再次于滑音后嘎然而止。

这是最好的机会,老天定是听见了她的祈求,才给了这个机会。

“万安八年冬月初一,故人于此!”她说的是紫阳宫七殿下姬鲲鹏的生辰。

屋内的男子果然为之一惊,于窗影中,洛妍见他戴了面具,握了兵刃于手。

“公子可有故人生于万安十五年,八字中四寅,只得改作十六年生人?”这次,洛妍说的是自己的生辰。

屋内人微微一怔,望向屋外。

他忧心她是沈棠派来的人?他如果要走,早可从屋后竹林离去。“万安二十年,那对琉璃瑶莲铛,公子是在左侧。”她不记得的事,可那对耳饰却一直戴着,直到离开东赤。姬鲲鹏说,是他们为她戴上的,第一次穿耳孔的她哭闹不休。那不是属于她的记忆,却是属于姬泠然的。

门被推开,人却未现身。洛妍被这死寂的等待煎熬得快要癫狂,静,无穷的静谧,屋内的烛火骤然熄灭。她再不能自持,再不管方位,随意踏出步子,闯入最后一层竹林。翠竹顿时活了起来,错乱无章的不分横竖的交错运动,洛妍无意识的躲闪,可竹子转速愈发快,她的步子终于跟不上,被撞倒在地。

门“吱呀”一声,是另一侧的门开了,他要离去?是了,他曾查看过自己的脚底,他认定她与姬鲲鹏无关。

“鲲!”她一边喊,一边在躲闪中判断,是兑位!洛妍狼狈的找准(shiqiao制作)方向,几乎是爬着出了竹林。“鲲,我是洛洛!姬泠然,我是来找你的洛洛啊!”

洛妍几乎用尽了浑身的气力,跌倒在木屋的台阶前。一双男人的鞋子出现眼前,有人慢慢吞下身,静静的看着她。

挣扎着起身,仰视着,星光很淡,却足以看清是共工的面具,是他。

他只看着她,疏离而淡漠。

“鲲,你还记得么?”难道真的是那场大火夺去他的记忆。洛妍挽起袖子,露出手腕的伤痕,“鲲,我真的是洛洛,放血引来火狐的洛洛!”

他还是一言不发,却不离开,只那样静默的看着她。

洛妍试探着伸出手,去掀起面具,所有希望就在这一刻,她克制着不令手发抖,略尖的下巴轻轻扬着,他的脸上扬,或许他根本就不是在瞧她,仅仅是瞧着无尽的夜空——

璃色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会有很多人在这时候恨亦璃,不过说实话,我自己觉得,这时候的亦璃才开始出彩。

《易》否——六三:包羞。

洛妍深信,她是个冷静过余、从容过余的人。她妄图寻找一切理由,来排除出错的可能性。

面具徐徐掀起,男人若一尊石像,唯有风能拂动他的青色衣衫。

星辰的灰蓝光芒淡若至无,像一层纱,蒙在他的薄唇。鼻梁的线条冷冽如剑锋,面具遮住的唯有能辨情绪的一双眼。

兑位,最后是兑位,之前的值年是兔年。

她幡然顿悟,如果是姬泠然,怎么会是兔?四寅之人的洛洛是属虎的。

洛妍的手悬在半空,斜倾的面具,已无勇气去揭晓谜底。游于羿之彀中,局是为她而设的。从笛曲想起的一刻,她便进入射程之内。

该悔什么?悔自己勤学苦习,才得以精通八卦阵。

悔,懂得警告瑑儿不可入竹林,偏偏中计的是她自己。

眼见的薄唇,曾温润的覆在她的唇上,怎么可能弄错。仿佛就此被他石化,浑身却连僵硬的气力都没有,手指顺着面具下滑。

蓦地,一只冰冷的手覆在她手背,那样白皙、纤细的手指,握紧了她的,很慢、很慢的重新上掀面具。阴影褪尽的面庞至美无暇,璃,光洁如玉。

深秋的未央湖水是怎样,少了雨滴击打的灵动,少了风吹皱的滟滟波纹,少了暖阳下的熠熠生辉。死寂的水面倒影深邃墨绿的山林,所有生机都被阻挡在外。

他的眼呈现的便是未央湖的秋水寒潭。

阴凄竹鸣。

他仰望着星空,一轮弦月破云而出,惨淡的光聊胜于无。

洛妍纵有千句要解释的话,俱哽噎在喉,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他像对月悲啸的独狼,容不得半点背离与侵袭。

阴刻乐祸,残忍寡恩。这定是史书中看来的话,可偏偏在此时想起,不是说旁人,竟用来形容她的丈夫。她连哆嗦的胆量也丧失了,如此的欺骗——她太过了解亦璃的秉性,只怕是一寸一寸凌迟,也不能解他心中恨意。

恐惧带来的冲击竟掩盖了失望的伤痛。她宁愿他如此静默,持续静默,一旦发作,便是她被撕裂得粉碎的时刻。即便当时在悬崖,命悬一线,她也不曾如此惊恐。

为何偏偏是亦璃?

亦璃松开手,面具随之落地。他纹丝不动,目光定定。

洛妍只觉得脊背发冷,希冀如此的沉寂维系久一些,给她喘息、思考的间隙。可又惊惧时光每流逝一瞬,他便多积聚一丝恨意,多一分折磨她的念头。

宁静终究是有人要打破的,谁沉不住气就先失了胜算。

“亦璃——”洛妍心若明镜,知他步步算计,引她入彀。

该来的怎么都躲不过,畏惧莫若坦然面对。

从他离去时的关心切切到卓丽姿的那场戏,甚至,她莫名其妙的病与失眠,或许一切都在亦璃的算计中。可此刻她却恨不起来,无法怨恨他。

亦璃长叹一声,目光逡巡于夜空,月亮渐渐晴朗,星辉失色。“曾经希望,有一步错了,便可不必在此见到你。”

一步错!

她该怨什么?怨他与泠然相处日久,细微之处都拿捏得分毫不差?

亦璃目光凛冽,审慎的打量她,出手极快。

洛妍只觉风刮过脸,他未触碰她肌肤,仅从面颊前掠过——一对珍珠耳饰已在他手中。

“亦璃,你听我解释。”可是该何从说起,“亦璃,姬泠然在哪里?”

她原不该问,可她唯有问他。

亦璃的恨意抑郁在心底,无处渲泄,只埋得更深。

他步子极快步入竹林,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感情:“你若胆敢寻死,我会如你所愿,将泠然同你葬在一处!”

不知机关设在何处,竹林纷繁错乱的变动,杆杆翠竹重新组合,待停下时,再无亦璃踪影。洛妍深知,她即便有法子闯出最内层的卦阵,再往外,错一步,便会重新排列。她连推算的机会也没有。

他连争吵、责问的心思都没有,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

他是否知道,这便是最磨折她心的惩罚。

“亦璃,不是你想的那样!亦璃——”她声嘶力竭的呼唤,可余下的话,能说多少,该如何说。他用泠然的性命相要挟,她再说出实情,亦璃能信么?就算信了又如何,知道他在意什么。

离岛一曲《溱洧》,孤独的轩亦璃,自认有了寄情的知音。

对于亦璃,那是一个符号化的烙印,纵使经历许多,他还能爱,还能真的爱,就在于他对那个符号深信不疑。

亦璃这一去便是一天一夜。

十二个时辰,洛妍不曾合眼,或许是在掀开面具前的一霎,集结了所有的力量。

十二年,追寻的痛苦竟不敌这十二个时辰的煎熬。

原来,爱一个人,被自己爱的伤害,是如此的痛彻心扉。

却原来,她当初是错得多么的离谱。

那是属于另一个时空的故事——

霖有轻微的社交恐惧症,做学生显得内向还好,可医科毕业,做了医生,无法与同事、病人进行正常的交流就成了障碍。

霖是医生,却讳疾忌医,不愿与心理医生交流。远是霖的同学兼同事,介绍了还在读本科的小洛与霖相识。简单的想法,一个求医,一个实习。岁数相近的人,沟通相对容易。

小洛热情有余,耐性不足,可霖偏偏就爱上了她。

一个执着的纠缠,一个顽固的拒绝。

“你不爱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那是她真正独立面对的第一个病患,那段治疗持续了足足七年,一个不懂得如何去爱的病人遇上一个只懂书本的医生。

当霖再一次说出那句话时,小洛头也不抬,醉心于肯尼思克拉克的黑人儿童心理研究报告。“长江上没有盖子,也不是浅得见底。再说了,医生想安乐死,不比普通人便利多了?”

七天后,已经被水泡得发胀的霖在下游一个浅水处寻到。

葬礼,愧疚自责的小洛硬着头皮去了。

她从没意识到,霖的精神问题遗传自母亲,疯狂的女人拔出早已备下的刀,砍中的却是远。

亦璃穿着祭祀的蟒袍,俯身看着她,言语里尽是讽刺:“楚楚动人,是要引孤王怜惜么?”

洛妍不曾动弹半步,循声抬头望向他,形同路人的疏离,不屑、嘲弄的眼神,她的伤痛,于他,一文不值。原来,这便是刻骨铭心的痛。曾经的小洛错了,错不在那句嘲讽的话,错在漠视七年的深情。不爱,也没有权利作践别人的爱。

“这场戏还没唱完就泄气了?”仿佛她带着瘟疫,他绝不沾染半分。在三步外站定,藐视的看着她。

食盒放到洛妍跟前,他已踱着步,绕着杆湘妃竹慢慢的转圈,仰着头:“星星就挂在竹叶上,真是有趣啊!万安二十年,南炎哪朝哪代,也没有这年号啊?”

想要倾诉的唯有不知何时已假戏真做的情,可他哪里听得进去。

“怎么说,你还是孤王的侧妃,若严刑逼供,怕是说不过去。可惜你的丫头,习武之人,身子骨硬朗,要撬开她的牙——沈儒信也管过刑部,什么刑具轻巧、好使,孤王让韩赞去借。”一如既往的温润、雅致。

求饶或许遂了他愿,只怕加诸瑑儿的酷刑难减分毫。还有姬泠然,亦璃又会如何?骊姬反复说过的“你不该来”,她真的来错了?

亦璃把住一杆翠竹使劲摇晃,结在竹叶上的露珠凝结、滚落。“更深露重,地上寒气容易伤身——”他邪气的一笑,含片竹叶在口中,“轩亦琛不是与你有约么?”

洛妍一愣。

他凑得稍微近些,要她瞧清他的笑容。“你若伤了身子,怎么替他生儿子?可惜啊,孤王做了太子,就把他发配到天堑关去。”他自说自话的摇摇头,“不成!他若与姬鲲鹏里应外合,岂不是让你看孤王笑话了?”

难以抑制的伤悲涌上来,洛妍只觉心一阵一阵的绞痛,隐忍着,可跌入谷底的冰冷让她更清醒的感知痛楚。

“你不好奇么?这屋子,泠然前前后后也住了三、四年,你那般浓情缱绻,见不着人,看看他住过的屋子聊以慰藉相思之苦。”

她直刺他话语中荒谬的逻辑:“泠然离开东赤时,我不过五岁!”

“你聪慧过人,五岁前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倒是孤王蠢笨,五岁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还劳烦你提醒,才记起母妃之事。”

欲加之罪,母妃之事,于他,尽是不堪回首,难道他认为,她是有意添他伤悲。

“孤王只好奇,红豆相思,拜轩亦琛所赐,或者另有高人,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姬鲲鹏?怪不得、怪不得那日在馆驿宫那般难舍难离,却是故交。孤王驽钝,竟不知埋在澹娴斋的孽种不定姓姬。”

“蜜白!”

亦璃恶狠狠的逼视着洛妍,咬牙切齿:“孤王只说一次,蜜白不是你配唤的!若再有下回,瑑儿的舌头就赏给猫三。”那双酷似轩宇槐的阴鸷的眼,夺人心魄,“也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孤王,除非你舍得瑑儿的眼珠子。孤王说的话,你也好好听着,漏了一句,忘了一句,那丫头的左耳还是右耳,给你选的权利。”

她用残存的清明告诉自己,亦璃每说一分狠话,便是伤他自身一分。唯有爱得彻骨,才有彻骨之痛。只是,为何要让他们在爱了之后,来承受这一切。

“沈洛妍,这出戏,孤王陪你演下去,别怯场!”他站直了,踢一脚食盒,决然而去。

脚步声消失在竹林尽头,洛妍心知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小洛可以不管不顾的寻死,是为着那世间再无牵挂之人。她却不能死,为着瑑儿,为着泠然——为着亦璃,她若死了,亦璃的心结将永世难解。

她强打精神打开食盒,泪水却再也止不住。血衣包裹着的金盘空空如也——

渡口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卷,这个故事说得太辛苦,谢谢不辞辛劳追文的朋友,我努力努力让碧落云殇能够圆满。

《易》震——九四:震遂泥。

(由于雷震动而坠陷泥污中,不能自拔。)

长亭古道,把酒相送,月渐圆,人却难聚首。

“惟愿此乃你我兄弟此生最后一别。”

如果静默,或许连他们彼此也难分辨容貌的异同,一别十二载,各有各的磨折,各有各的辛酸。或许不变的是姬鲲鹏坚毅中的冷冽、姬泠然淡漠中的温润。

姬泠然还是习惯以旧时序列称呼如今的姬鲲鹏:“六哥,真不该让洛洛去。你知道,我并非怪责什么,只是,偏偏让她遇上轩亦璃。”

“七弟,或许是他们的缘分。轩亦璃曾以你的性命试探于我,不过,我瞧着,他对洛洛倒是一片痴情,何况——”他怎么都记得,那日她中了春恤兰,于昏迷时声声唤着的正是轩亦璃的名讳。原以为,该是那个她敢于舍弃性命搭救的轩亦琛。

“我与亦璃朝夕相处多年,他的秉性,我是最清楚不过。难有事能扰他心神——五年前,我曾暗中回来,偏巧你不在宫里。他便是那年结识洛洛,你不了解,对他而言,这段感情寄托了太多。”他深信不疑,曾与亦璃在离岛那番对话,真有一日,亦璃知晓洛洛的欺骗,乌鱼之说,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为太多离弃、蒙蔽、背叛、虚假包裹的亦璃,太执着于心底的幻梦。离岛的白衣女子之于亦璃,无异于一个近乎完美的幻梦。若有人揉碎他的梦,即便这个人是洛洛——如果他知晓,吸引洛洛的仅仅是一曲《羿彀》,是《羿彀》后的姬泠然——

“洛洛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六哥,母后是你的生母,过了这许多年,最后的一丝怨恨都被时间、距离消磨了。当初,我选择代你入南炎,一是为着兄弟之情,二来,你知道的——”

“我明白。如果留下的是你,洛洛终将会成为母后要挟你的筹码。”姬鲲鹏长叹口气,“当年,我能留住洛洛,可那并非她所愿。今日,你再入南炎,定要问明她,可愿回来。兴许,那里已经有了她割舍不下的人和事。”

“六哥,我昨日见过母后了——她应允的事,我信得过!”姬泠然朝着(shiqiao制作)姬鲲鹏深深一揖,毅然上马。“六哥,这么多年,我不回来,只为着不曾尽到身为东赤皇子的职责。我已答应母后,回朝辅佐你。至多重阳,我会带着洛洛一起回来的!”他宁愿少一分争斗,手足之情若变得轩家兄弟那般无情的撕碎血脉牵连,获取权力又有什么意义。

姬泠然只身出发,谢绝了姬鲲鹏安排的随从。他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此行不会顺利。若真要与亦璃敌对方能带回洛洛,或许独对是最好的抉择。一路上他反复回想与姬鲲鹏对南炎局势的分析,轩亦琛没有世人看见的那般简单。处身东赤,单枪匹马,胆敢袒露身份逆转颓势,审时度势的眼界、果敢刚毅的气度——难怪洛洛肯携他至洛水。依姬鲲鹏的判断,轩亦璃即便有轩宇槐的支持,可要想越过轩亦琛,轻取储位,实非易事。

姬泠然扮作猎户到了天堑关,正遇上林虎在城头巡查。

想起亦璃傲气十足的话,当日聂轲降了南炎,害姜尚飞中了埋伏,死在林虎手中。恨,该恨么?姜尚飞是他的舅父,那一战的败绩令整个东赤动容,令他的命运脱离原本的轨迹。

然而自古无义战,一路上走来,两国天堑关间与十二年前并无太大的分别,夜间行路,磷火点点,不知是谁家儿郎的尸骨无人收拾。

人生事就在毫厘间,如果冷宫大火后,他径直回到东赤——

他不敢耽搁,八月初十行到河水,弃了马匹,乘上羊皮筏子。一路上赶得急,甚为困乏,闭目养神。却听那艄公唱着号子,另有两人压低嗓子商议行程。

“咱们赶在大爷前头两日到上京城便是。”

“想必大爷还得耽搁两日才会启程,毕竟要预备厚礼!”

“这下咱们宁家可把卓家比下去了。太子殿下可是咱们宁家的姑爷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兴致极高。

姬泠然仍旧假寐,宁家的姑爷,不就是轩亦琛么?亦璃的志得意满竟落空,实在出乎他预料。

那两人又道。

“都说皇后娘娘不在了,楚王不得势了——”

“你这话到京里可就犯忌讳了,如今是太子殿下!”

“是了,太子殿下。京里来报信的人怎么说的,连淑乐长公主都举荐二殿下入主东宫。那可是豫王妃的亲娘呢!”

“只可惜啊,咱们小姐膝下就两位小小姐,没个儿子——”

“前年小姐返家,我还给小小姐买过糖葫芦呢!那可是以后的公主千岁!”

南炎立储素来不是皇帝一人说了算,亦璃早就分析过,宗室的支持就算与轩亦琛平分秋色,加上皇父轩宇槐、淑乐公主轩宇桑的支持,胜负该是定局。可如今,这样的惊变,亦璃能承受么?

艄公忽然插口道:“二位客官要往上京城去,可得绕道了!”

“哦?何出此言?”

“江水泛滥,瓜州渡无法过江。唯有转道鹦鹉洲才能渡江。”

姬泠然对南炎的路并不熟悉,只听其中一人惊道:“不妙,改去鹦鹉洲得多耽搁两日,最快也得十五才到得了上京城!”

另一人安慰道:“大爷不也得绕道,咱们又不去吃大骊宫的中秋宴,晚了就晚了!”

晚片刻都吉凶难料,他心急如焚,恨不能插翅,一日到上京。

“殿下,府邸得按照储君的规制扩建门庭,银安殿的屋顶得换琉璃瓦,加重檐。”长史官鲜于风手中一叠条陈。

“依着规制办即可,不得铺排浪费。府里的事,问王妃——太子妃的意思!”亦琛试着适应新的身份。虽然太子的身份已定,也在太庙祭祀先祖,有了定论。可要忧心的事还很多,毕竟父皇是迫于众议才不得已妥协。长公主进言,唯有亦琛方可将宁、卓两家对盐业、冶炼的掌控收归朝廷。如此,所谓的一统三国的千秋大业才有实现的可能。

这番规划在父皇眼中虽胜过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可谁都看不透那笑容背后隐藏的真意。

“豫王还是没入宫?”自从祭祀那日,商议了立储之事,失意的亦璃再未现身。如此的沉静反而令亦琛不安。

“是!豫王一直推说侧妃沈氏重病——”

“罢了!”什么都不能乱他心神,亦璃必是刻意传出洛妍病重的谣言。“往东赤去的人可有消息?”

“今晨有信回来,说是被阻在瓜州渡了!”

亦璃从轩辕殿出来,神色如常,大殿外两株金桂飘着芬芳的花香。

“常喜,将桂花打些下来!”他上了画舫,回身吩咐。一艘香船载着年轻的嫔妃而来,想来知道亦璃失势,又若先前那般调笑。

亦璃不怒反笑,随手解下腰间的玉珏掷到水里,激起的水花湿了众嫔妃的裙褂。他得意的笑着,惹来阵阵娇嗔的责骂。

笑骂声传进大殿,轩宇槐嘴角隐着笑意,淳淳教诲没有白费。重新拾起书卷,吟诵一阕青词,末了,目光落在题跋处,不屑一顾道:“衣冠沐猴!”可仍旧扔不开书,再看一遍,那文辞、意境仍旧是他难以企及的,不得不叹服。

旋即一笑,多年前,与姬子沐偶遇于蓬莱玉虚观,如今想来,机缘巧合,皆始于斯。

卓丽姿哭闹许久,亦璃还是不动声色拿个叮当逗弄着猫。卢氏、郭氏也没胆子相劝,只傻站在一旁。等到卓丽姿声嘶力竭,亦璃才使个眼色,褚杰宣了圣旨,寻了不知哪年的错处,什么善妒成性、忌才忌能,话虽难听,却也没什么大过错,废去王妃的封号,休回娘家。

“表姐,还是回去守着姑母哭诉吧!我也是今日才知道,表姐原来不是姑母所出,乃是姑父与厨娘闹出的荒唐!”亦璃站起身,掸了袍子,嘲弄的笑着,“这声表姐都错了,我二皇兄家的嫂嫂才是我正经表姐呢!”他咬牙切齿,忍着心底的火气,没想到输在如此荒诞的事上。

亦璃话带讥刺,又当着两个妾室的面,卓丽姿知他性子冷,可想着夫妻一场,孰料他漠然至此。既然圣旨都下了,索性豁出去闹腾,也不算输了颜面:“我是出身下作,王爷又好到哪里去?生母连个位分都无,还是被赐死的罪人!蛇蝎心肠的女人生出来的自然是蛇蝎心肠的贱种!”

亦璃并不太在意,摇着铃铛往外走,给卢、郭二人丢句话:“卓氏的伶牙俐齿大可学着些,王妃的博学是父皇都夸赞过的,日后好生应对!”

“谁是王妃?”

亦璃走到门口,摇晃了铃铛,猫三跃过门槛,扑腾过去。

褚杰答了卓丽姿的话:“皇上封文忠公沈讳上儒下信之女沈氏为豫王妃!”

亦璃眼中的不悦一闪而过:“圣旨呢?”接了褚杰手里的黄绢。

卓丽姿近乎疯狂的吼道:“轩亦璃,你就守着她,好好的住在澹娴斋。呆在那个阴气重重的地方,阴森森的过一辈子!”

亦璃冷哼一声,不顾而去。

待亦璃走远,郭氏、卢氏避瘟神一般躲开跪在堂中的卓丽姿,要往外走。

“你们也知道的!一定知道!都有姑姑在宫里,必定知道!若想自己过得好,就守着那个秘密,那个女人总有失宠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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