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碧落云殇-第2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探过亦琛,觉得他与东赤质子并无交集,而亦璃,受降表、比邻冷宫,种种迹象——在步出东赤那一刻,早已将三皇子视为目标,亦琛,只是屏障。千算万算,出乎意料的是亦琛动了真情。

她蓦地想起那笔漂亮的行书,“幸不辱命”,命的是乱了南炎皇子的兄弟之谊,还是盼着姬泠然与她平安而归?或者,他怕兄弟阋墙,巴不得少一个人与姬鲲鹏争斗。

“洛儿!”他不无焦虑的看着她,游走的神思,拧紧的眉头。“洛儿,我设法送你回东赤。沈儒信去了,你也没什么羁绊。你让瑑儿传的话,我必然做得周全。”

“亦琛,我欠你的实在太多,还有个不情之请,唯有拜托你!”他眼神中多半是怜惜,掺了几分责怪,为着她言语的见外。洛妍苦涩一笑:“设法将瑑儿送出关!”

“不成!”亦琛断然回绝,他再要说什么,却远远瞧见廊外门边儿站着两个人,似乎是才止步,一人扯住另一人的袖子。

洛妍也留意到,亦琛语速极快,同她说了追查刺客之事,至于送她离开之事,他心内已有定论,也不与她再辩。

等亦琛匆忙往后院去了,廊外处的才有一人来了,行到水榭外,略施一礼:“微臣乃受众同门所托,为着沈相栽培之恩未报,恩师竟去了。吾辈惶恐,特恳请沈妃破例一见。”

洛妍应一声,那人径直过曲桥进了水榭,好奇的打量着屋内陈设,地上的碎瓷、墙上的灯笼,再大咧咧的拉张椅子坐下,再不拘礼。

洛妍已放下竹帘,暗中打量穿着四品官服的男人,一副儒生像,她从未见过姜家的人,倒无从比较。论辈份,姜家崇字辈的该称呼姬鲲鹏为表叔。如今,众人都道身为太子的姬鲲鹏是姜尚飞的外甥,沈棠想必也默许姜家的子弟重入朝廷。洛妍有心试他:“既是家父学生,此处乃是家父生前常居之地,虽没个衣冠冢,就是这些书,也是故物。钟大人怕是该拜一拜才算全了师徒之情。”

钟崇江冷哼一声,从怀里丢出个腰牌由帘子下掷到洛妍脚边:“我来不过是替你沈家传信!”他愈发表达着不屑,“头七过了,你设法往城外紫金山做法事,自有人来接你回去!”

“不知钟大人是替谁带话,怎么听不明白?”

他拂袖再哼一声:“想不到沈家的女人恶毒之外更不守妇道!”他站起身,隔着帘子扫一眼,“话已带到!告辞!”

“姜家的人也不过如此!”姜崇忠,或许未入亦璃的眼,怎样才能令亦璃关注他,也让与亦璃在一处的姬泠然关注他。“想不到姜家已没落到为我沈家驱使!”她冷笑几声,傲气十足,端起杯子品了茶,才慢悠悠的道:“姜尚飞说是战死——呵呵——雕虫小技,如何就入了圈套?搭上老命不说,儿媳妇还没把被窝睡热乎呢,就成了寡妇!”她字字刺耳,帘外的人还在强自忍气吞声,可牙已咬得锉锉响声。

她倒是佩服他能沉住气:“听说,若不是为了东赤太子薄面,还要开棺鞭尸呢!如此不堪一击,怎么当得起一国元帅,没得辱没了将门名声。怕是祖宗入了土也要跳将出来闹腾呢!”

霍的一声,帘子被扯开,脸红脖子粗的男人来不及怒骂,洛妍欣慰一笑:“姜家男人总算有些气性!我,当得起你一拜的!”

作者有话要说:争取在出门前再更新一章!

谢谢一直坚持追文的!妈的,真的太纠结了,又出来一个人物,和洛儿、姬泠然很大关联的。

变局

《易》井——九三:井渫不食,为我心恻;可用汲,王明并受其福。

离岛幽静,姬泠然由水下秘道返回,山洞中门扉由似去时。其实,今日沈府之行,要瞒的唯有亦璃。怪不得亦璃与轩亦琛二人都情根深种——沈洛妍那双泪眼犹在脑海盘旋,没有恐惧、异常清明的一双眼。

推开隐藏暗道的书架,就听到一声叹息,亦璃走水路,竟先他一步到了。“清风朗月正良宵,何事扰梦?”

“不似泠然雅兴,踏波逐浪!”独酌之人掷出酒樽,幽蓝月色下,亦璃有一种难以接近的落寞。

“四季更迭,若尽是悲苦,怕无力熬过一年。然则,皆逢喜乐,亦是索然无味的!”泠然淡然接住酒樽,却不急于饮酒,只定定的看着亦璃。

后者慵懒的斜倚在竹榻,神色萧索,猛地后仰颈项,壶中琼浆如柱倾覆,酒入口惹出更多愁绪。

“亦璃,有何不能明言?”其实,自从轩亦珩被贬,亦璃由幕后走向台前,泠然就已看不透他,好些话,彼此间已无法似旧时坦诚直言。

亦璃徐徐启眸:“且饮了此杯!”

泠然正视着亦璃,去回想沈府所见的轩亦琛,一旦冷静,才察觉轩亦琛对沈洛妍的关切之情。

“泠然以为亦璃要唱鸿门宴?”亦璃调笑的眼盯着酒樽。

泠然颔首一笑,饮了酒将空樽亮给亦璃。

“泠然,这杯酒算你诺了亦璃之请!”

“何事?”

阴郁的杀机从亦璃眼中一闪而过:“你曾说别动那个钟崇江,可他若活着,我便过得不安生!”关乎一条人命,他说得云淡风清。

姬泠然一愣,钟崇江身份可以,亦璃早有戒备,可那名字,和姜家的牵连——他却不敢贸然相见,或许是沈棠布下的陷阱。

亦璃只道他应了,又灌了几口酒,呓语般诉说:“泠然,我把心都掏出来了,她会在乎么?”酒难醉人,情事醉心,“突逢变故,父亡家灭,只道我会是她唯一的依靠。可她一滴泪都没有!我苦苦跪在轩辕殿外,为沈儒信求恩典——”亦璃急需人认可的抓扯着前襟望向泠然。

泠然骤然回神:“亦璃,不能杀钟崇江!”

“我那么对她——她的伤痛只会在二哥怀里寻求慰藉——”亦璃喃喃低语,听清泠然的话,他诧异的瞪一眼,才轻描淡写的说:“探子回报,钟崇江似乎要北上天堑关——素来你夸赞佟顺功夫大有进益,我已打发他只身前往。他平日困在岛上憋屈,也该出去历练了!”

“为何非杀不可?”他早已习惯对于亦璃不说的,绝不追问,可终究难掩好奇。

亦璃的眼在昏沉烛光中眯成一条缝,骤然瞠目,笑道:“喝酒!”谁让钟崇江瞧见洛妍与轩亦琛相拥而泣的场景,谁让他眼底写满对洛妍的不屑——这,还不足以取他性命么?

“还未断明这个钟崇江是东赤哪一支,何苦匆忙下手!如今,你与楚王对峙之局初定,何苦横生枝节?”

“泠然,是你说的,父皇选定的必然是我!轩亦琛,何足惧哉?”

这句话那么耳熟,曾几何时——万安二十一年,兄弟间的最后一面。雪地里,心知东方吐白,分别在即,静谧的紫阳宫里犹有帝后的争执。

“父皇选定的必然是我!”

这句话究竟是谁说出的已不重要,只是,当内侍来奉六殿下时,先迈出步子的是他——

“泠然!”亦璃狐疑的望着他。

“亦璃,卖我个人情,钟崇江——”

“佟顺的马快!”

“我只需赶在钟崇江前面!”

灵堂中人已作鸟兽散,守着长明灯的童儿虽穿着孝服,脚底的软靴却是王府的规制。夜风习习,凉意催梦,他却丝毫不敢怠慢,捧着灯油不时往灯盏内续油。

牌位上赫然是大炎文忠公沈儒信,文忠公,那个忠字是沈儒信梦寐以求的,然而,大炎文忠公足以掴响紫阳宫里自诩文武全才的万安帝的龙颜。焚上檀香,调好弦,洛妍再看一眼牌位,曾经谨小慎微行事、一心全个忠字的人就这样化作死气沉沉的木牌子。

风掠过,素白垂绦舞出声响,应和琴音。子时,瑑儿奉上引魂的饭食,在灵前倾上三杯酒。洛妍罢了琴曲,再斟一杯:“父亲不喜独饮的!”

哽咽于喉的悲言难吐,洛妍复又一笑:“我明白的!”看瑑儿吞下酒,她才满意,驱走童儿,“去吧!卯时再来!”她自去添灯油,用眼角留意灵前烧纸的瑑儿,见其沉沉睡去,方击掌唤来钟崇江。

钟崇江上前一拜,洛妍慨然受之,嘱托道:“此番北去,过关凭信已妥,切勿犹疑。待见了殿下,自有他定夺。”不待他言,又道:“我意已决,速速而去!”

“若殿下问起——”他不敢直视于她,只盯着裙裾。

她没有剔透的一片冰心去回应姬鲲鹏——拔下发簪戳破手指,血珠聚在指端无法流动:“我交予你的紫云砚呢?”一点朱色点在砚上,“若难归,三年成碧!”

钟崇江小心翼翼收好砚台,郑重三叩,扛起昏睡的瑑儿,大步而去。

慧慧在王府里混熟了,总能将各房人嚼舌根的话尾带回桃斋。

上京城莫名失踪了形形色色的人,二殿下责令上京府尹十日内将凶犯逮捕归案,然,期限已至,却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城门处悬赏的榜文三日一换,那赏金的价码节节攀升。

京里的新鲜事,被废为庶人的大殿下元妃严氏抱病,赎了凡胎的纠葛入庵堂修行。大殿下领着一双儿女远赴岭南寻访良药。

亦琛行事干净利落,想必,失踪的便是沈棠爪牙。

林彤霏一事看来是盖棺定论,将过错通通归结于轩亦珩夫妻。只可怜了那两个无辜的孩子,原本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却无端去了不毛之地受苦。

皇家的规矩总是不近人情,依制,头七一过,洛妍就要除掉素衣,不再服丧。倒是亦璃体贴,让她安心呆在王府自己院落,他也不来烦扰,更不许其他妻妾踏足半步。只白日里韩赞来过一两次。也就韩赞留意到瑑儿的行踪,洛妍只说是留在相府料理琐事。她其实急于想见到亦璃,那个深交挚友的话题探讨得只剩最后一层窗户纸。清露台授曲之人必是姬泠然无疑。可她又怕依着亦璃的细密心思,若来了,必察觉瑑儿之事,算行程,该至天堑关了!连日的雨,也不知是否阻了道路。经历许多,希望瑑儿能泰然面对姬鲲鹏,他,为着她的缘故,不会为难瑑儿。

听着慧慧的闲言碎语,揣着纷乱杂思,盼了多日,既无亦琛传来的消息,也不见亦璃的踪影。韩赞却不避嫌,来得更勤。来了必细细陈述亦璃行止,唯恐遗漏。洛妍想起那日沈府水榭情形,料定廊外离去的人是亦璃,他既撞见她与亦琛一处,心结难解。

终是韩赞急性子,这一日见洛妍还不过问亦璃之事,忍不住进言道:“沈妃娘娘,恕属下多嘴。王爷时刻记挂着娘娘——”

她佯装不悦:“王爷之事岂容你多言!何况,桃斋是王爷赐给我的院子,难不成王爷还找不到南北?”

“每遭属下打娘娘这儿回去复命,王爷只问娘娘说了什么——”

“王爷可安好?政务闲暇时,也该劳逸交替,或出城走走,或去岛上小住!若得空,来桃斋,烹茶对弈——”

话未毕,韩赞已满脸喜悦,深鞠一躬,转身欲行,又小心翼翼道:“求娘娘看在王爷为沈相所做一切,多担待些!莫起口舌之争才是!”

洛妍随口应承,鹦鹉前头不敢言,她与亦璃的不合,连韩赞都了如指掌。“说起来多亏王爷,沈家没有男丁,丧事能办得风光妥当,当真烦劳王爷了!”她并非言不由衷,真的感激亦璃所做的一切。

“娘娘或许还不知道,王爷——王爷为了求万岁爷下赐文忠的谥号,在轩辕殿外足足跪了三个时辰!”

洛妍心里咯噔一声,为何要苦求,轩宇槐存的什么念头?亦璃,亦璃竟不透露半句,为了她,他是何苦呢?她咬着唇隐忍混乱的思绪,一直以来,她是不是太苛责于他?他为她所做的,曾经为姬泠然所做的——

她伫立在日光下发呆,仍拿不定主意,明明一步之遥,却迈不过那一步。

“洛儿!”

她下意识的抬眼,用温暖的目光去搜寻他的眼眸,毫无预兆的撞上那最简单的灼热。他孩子气的拉着她的手走到窗前,借着晚霞细瞧:“瘦了些呢!别再闷在房中!父皇传你誊写青词,我给回了!”他低头,手指摩挲柔荑,“连着几日雨,宫里桃花谢了!柳枝挂绿,树下的白鹤仙,花期到了!”

玉簪花?不觉间,初夏已至。夏已至,秋不远,亦琛所言中秋见分晓,会是一场血腥杀戮么?泠然,泠然会为着亦璃涉足其中么?

“洛儿,搬回澹娴斋住,可好?”

“洛儿,白鹤仙的香气能安神,你夜里多梦——”

“洛儿,兰姑整日喂着鱼虾,猫三胖极了,胖到你认不出!”

他喋喋不休说着,洛妍忍不住将食指封在他唇上,莞尔一笑。亦璃皱眉微愠,继而展颜,紧握她的手:“还有好多话憋在心里,要说一宿呢!”

作者有话要说:N久没更新,对不起大家了!

持续更新7天,上榜了!

涣群

《易》涣——□:涣其群,元吉;涣有丘,匪夷所思。

澹娴斋外柳树下的玉簪花已坠着花苞,花期已至。

尚在舟中,亦璃即兴致勃勃的指着那碧绿中的玉白一片,得意扬眉笑看着洛妍:“亲眼见了,可信了?至多三五日,花香满园。我昨儿夜里听见你咳嗽,今早嗓子又沙哑,让兰姑取这白鹤仙的花根熬水,就能清咽利嗓。”

或许她不该违了他的一厢情愿,任由他搀扶着下了船,只拿眼去瞧玉簪花。既往种种,他们之间无法简单的忽视。都是夹缝中高仰颈项求生的人——当年的昭阳殿女官玉簪,想必也是谨慎的在帝后夹缝中步步为营,最终,早逝的红颜,无奈抛下的娇儿。

女人最怕动情,最怕被孩子羁绊,所谓女人天生是弱者并不尽然,是因为心理上女人比男人要承载的苦楚更多。

亦璃径直拉着她往正殿而去,久无人住的屋子透着一股霉味儿,他大敞六扇门,让阳光迫入阴暗的故屋。

“洛儿——”绣架上的童子抱梨图还是残品,“我等着呢!”

洛妍几乎忘却,亦璃屡次暗示,希望她能续完他母亲的刺绣。

他凝视着她的冷清,一时间怔忡,鬼使神差的想起那句戏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从不信真的有人能用情至深若此,可如今,他分明知道情为何起,却琢磨不透眼前人。她分明在这里,却又似海市蜃楼般遥不可及。他们分明是夫妻,可她,究竟在想些什么。这还是那个为着笛曲苦立舟中的女子么?

是天堑关未勘破的前程、生死将他们隔绝么?

是难宁的家宅给她的困扰?

是、是轩亦琛时刻在她心深处?

“亦璃?”

他有少许的安慰,好歹她不是据人于千里之外的唤一声王爷。或者,是得不到的东西才有探索的欲求,或许,他没那么爱她。亦璃反而不知该如何应对:“你若乐意,在这儿还是着孝服吧。还有些折子要看——”

僵硬的背脊,步子急而虚浮,骨子里透出的孤清让她心疼。洛妍掩上房门,回了偏殿。慧慧正蹲在地上收拾箱笼,瑑儿的去向编了一套说词,亦璃表面上不置可否。

“小姐,这盒子装的是您的首饰?”柜中放着个陈旧的木匣子。

洛妍接过来,轻轻启开,丝线滑软,她小心的捋开,却有一缕缠在了小指。这丝线和她有缘?笑几声嘲弄自欺欺人。扪心自问,是要找一个理由为他绣完那幅画?抑或,是要向既定的夫妻之实妥协?难道一旦建立了肌肤的密不可分,就要留在这里,违背自己的初衷。绵韧的丝线一下子显得烫手,她急切的丢回匣子,猛地盖上,几欲窒息的压迫感才随之而去。

医者不自医,这话莫名的在脑子里闪现,掌心拂过匣子:“慧慧,还是收在柜子里,别碰!”

两个人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着日子,洛妍心底虽极,也着力克制着。好容易这天散朝后亦璃满面春风的回来,陪着她说了许多话,她才提起由头,说是想去岛上住几日。即便知道一时半会儿姬泠然性命无忧,她还是盼着能早些见着。亦璃只说随她心意,不过得等到初六轩宇槐听政之后。往日,小事由两位监国王爷偕同众臣定夺,大事,则由沈儒信奏禀轩宇槐。如今立了新规矩,皇帝在炼丹之余,每月空出一日见一见理政的两个儿子。

初五,轩宇槐辟谷出关,先宣了洛妍去见。道骨仙风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咄咄逼人的阴森诡异。他居高临下审视跪在地上的洛妍,良久,才问:“你可知沈儒信是何人?想仔细了再答!”

“儿臣惶恐,父皇何出此言?儿臣先考乃是父皇一手栽培的南炎臣子,是父皇钦封的文忠公。”洛妍不敢迟疑片刻,真或假,都不要紧,关键是桌面上的冠冕堂皇。

轩宇槐一愣,立即道:“何故自称儿臣,又唤朕父皇?”不待她答,他俯下身,眼里像有利爪,略显瘦削的脸就在近前。

洛妍着实被唬了一跳,俯冲而下的鹰的气势固然迫人,可猎物好歹心知无路遁逃,也能安然等死。其实另有优雅的猎手,鹤跱而不食,鱼儿被仙鹤冷冷看着的情形才是最可怖的。不知是否有生路,不知几时丧命。

“你要记得,儿臣、父皇,那是为着亦璃的缘故。”

他还维持着躬身的姿势,说到亦璃时,紧绷的脸有了片刻舒缓。洛妍情不自禁跪着往后挪。

“你要记得!是为着亦璃!”

她咬着牙收回被吓散的三魂六魄,呼之欲出的答案,却觉得荒诞不羁。轩宇槐怎么可能知道沈儒信的身份,他钦点的状元,他倚重的丞相。

轩宇槐骤拂袍袖,冷哼一声站直了,俯首藐视:“沈儒信当得起那个忠字么?无论是朕,还是姬子沐,都不会给他谥忠。”

姬子沐,说得一字一顿。

洛妍面不改色的跪在原地,挺直了腰背:“诚心竭力是为忠!先考自然当得起这个忠字!”她不敢在轩宇槐面前指掐虎口,只用牙齿咬住口腔内壁,让疼痛来抵销心中的恐惧。

对于洛妍的反应,轩宇槐有些意外,带着几丝赞许的点点头:“朕与姬子沐君子之交,可惜一事抱憾终生。朕曾经以为对他的亏欠一辈子都无法弥补,可即便那样,也不能用朕的儿子来偿还。”

洛妍留心他说的每一个字,装作什么也不明白的样子。

“你如何驱使亦琛,当朕不知道?你撺掇着亦璃来求文忠公的谥号,朕心疼他膝盖无肉。”他踱着步子,明黄色的靴子眼见踏向洛妍,于空中顿住,“朕就不该认识姬子沐!”

“常喜!”

“奴才在!”

“豫王妃何在?”

“回皇上的话,豫王妃已在殿外侯着了!”

“宣!”

轩宇槐再弯腰与她言,已是一副慈眉善目:“纵容,缘于能掌控!”

她不知他意指何事,乍一听来,似淳淳教诲,细心玩味,暗含颇多玄机。

“你来得好啊!如此,朕才知道,并不亏欠姬子沐!”

卓丽姿随常喜进殿时隐约听见姬子沐,耳熟的名字,却想不起。待见到洛妍跪在地上,立时乐不可支,早忘着要追问谁是姬子沐。

姬子沐,天下行书第一人,东赤天堑关、紫燕门、紫阳宫,匾额都是姬子沐题写。沈儒信妥贴保存的行书密函也出自姬子沐之手。

——东赤皇帝姬子沐

“《女诫》《内训》都是好书,你作为嫡妻自当以身作则,教习府中内眷研习。沈氏素来善笔墨,令其先行背诵,再授予他人。”

轩宇槐随性翻着书,卓丽姿已瞧出门道,娇声道:“舅舅,沈妹妹堪称南炎第一才女,一手小楷写得极好,亦璃也常称赞的。不如,就让沈妹妹将《女诫》《内训》誊写百本——别说王府的下人用得着,便是宫里的嫔妃娘娘们,也管保喜欢。”

轩宇槐不抬眼,只微微颔首。

洛妍跪在地上纹丝不动,耳中轰鸣,力透纸背非一日之功,站如松,坐如钟,都没个人形儿,还习什么字?

可是,没谁教她跪该是个什么样。她脑子里满是沈儒信、轩宇槐、姬子沐,东赤降将被轩宇槐斩首,他的女儿却做了大骊宫最得意的宠妃——骊姬。

轩辕殿外初夏的阳光谈不上如针刺,却令跪在地上背诵《女诫》的洛妍浑浑噩噩,读不进一个字。还有那许多的疑问在脑子里蹦来窜去。当光束在眼前幻化成如万花筒一样的多彩光芒时,她知道,脊梁再无法笔直,脸与大地的距离愈发近了——

等到再醒来,也不知躺在哪个殿阁,手腕伸出帐帘,切脉的指头小心翼翼搭在其上。

“请侧王妃容下臣一睹金面。”

太医又问了几句,珠帘外听见洛妍的声音,接连进来几人。亦琛、亦璃,卓丽姿,轩宇槐身边的内侍首领常喜,还有久不谋面的骊姬。

洛妍阻止不及,太医上前一步,献媚的笑着跪到亦璃跟前。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侧王妃是喜脉!”

太医恰一句恭喜说出口,顿时惹出诸多不合时宜的目光,虽然大多数人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却瞧不出有谁揣了真心的祝福。大殿的横梁立得极高,屋脊非得仰头才能看见,可这瞬息间,却似堆积了层层乌云,沉闷、压抑。

亦璃与洛妍不曾对视,下意识的,两人都急需交待清楚的望向渴求获取真相的人。

虽然她无意造成如此尴尬的局面,可对亦琛,洛妍仍怀着深深的愧疚,视线方一接触,立即躲开。

亦璃,一个眼神,有解释的意味,同时也是一种安抚。

洛妍与亦璃又不约而同的用眼角注视着对方,继而,朝着相反的方向别开头,无言冷笑。

仇视

作者有话要说:冷文有冷文的好处,无人来闹场子!

哈哈!

至爱完结都快一年了,还有人上门挑衅,NND!逼我无法漠视!

话说,让碧落早点儿完结吧!我立志今后只写小白文,赞成的请抛个媚眼儿,谢谢!

《易》大过——上六:过涉灭顶,凶,无咎。

掌风掠过眼前,被额发遮掩的眉梢展露人前,赤艳朱砂杳若。

洛妍无奈的望向亦琛几欲滴血的眼,绞碎的痴情若轻柔的雪花,无声的坠落在心尖,却不为心的温度所融化,只渐渐堆积直到冷却了灰色的愤怒。

遭遇背叛的刻骨怨责、痛楚,化为更深刻的自责,湿热蒸郁的气息令亦琛茫然跌入林瘴。太医在道喜,奴才们也跪地讨彩头,那一张张嘴启合,他却听不到任何声息。亦琛麻木的看着屋内的每一个人,亦璃对视时着意将讥诮二字写在面上,尖削的下巴微微上扬。

怪不得亦璃,更不能怪洛妍,他只恨自己——懦弱——那是借口,为着贪欲二字——

一再的错失,无比艰涩的把目光转向洛妍,歉疚的笑容、不忍的眼神,他竟无力去分辨其中还有多少是爱,而非怜悯。

“赏!人人有赏!”卓丽姿异样明锐的嗓音足以绕梁三日,“豫王府大喜,王爷大喜!通通赏!还不快去轩辕殿、昭阳殿报喜?”一扫阴霾,适才的不快如过眼云烟,她紧握着亦璃的手,笑得温柔。

亦璃反握回去,避开染着血红蔻丹的指甲——女人的掌心无汗,如她面色般平静。可这打小就认识的表姐的习性,他岂会不知。方才恳切的眼神是否真的安抚住她,那一点点血红似乎能扩散开去,弥漫着弥漫着——林彤霏的莞尔一笑,怨毒、哀戚。

他迅速扫一眼亦琛与洛妍,咬牙忍气吞声。可曾记得一个是他的哥哥,一个是他的妻子,竟当众眉目传情。无暇理会,只柔腻的凝视卓丽姿:“一切有劳爱妻了!”刻意强调那个“妻”,但愿先前给她灌输的说辞有效。

卓丽姿将信将疑的看着亦璃,良久对视,才妩媚的眨眨眼,少年夫妻间的娇嗔:“夫妻间何分彼此,王爷是要折杀丽姿么?”

“丽姿,父皇、母后那里,还是你去报喜的好!”附在她耳边亲昵低语,“如此也显出你的大度,之前的事,也不算过了——”他庆幸曾用林彤霏的事吓唬过。长公主的势力是他必须倚重的,与卓丽姿的婚姻就是一种变相的交换。

目送卓丽姿去了,亦璃抑制着怒气转回头,二哥卸掉神魄的背影和洛妍苍白的脸色倒是相映成趣,鞭挞着他每一寸肌肤,再痛进心底。“二皇兄!二皇兄——二皇兄——”声音愈发的轻,还不及紧握手掌内骨节的挫响。

洛妍想出言提醒,却撞上亦璃眼中的寒光,下意识的咬住唇。

亦璃正当懊悔不该惊吓于她,亦琛却一个恍惚,无声的叹口气,想再无声的遁去。

“二皇兄,弟弟我尚无子嗣。如今得此喜讯,二皇兄不恭喜亦璃么?”

须臾而已,亦琛的步子迈得极大,已在门口,巴不得一步跨出门槛儿。他扶住雕花门扉,吞咽着唾沫,润湿喉咙,以免嗓音过于沙哑。一字一顿,冷冰冰的挤出两个字:“恭喜!”即使不回头,他也能猜到亦璃的笑,还有,洛妍的欲哭无泪——那才是最牵扯他心的。

亦璃眼见亦琛欲夺门而逃,只侧眼留意洛妍,她的不忍、不舍。“二皇兄,宫中的事素来是二皇兄打理。爱妃如今有孕在身,澹娴斋的安宁更甚往日,一切还得仰仗二皇兄——”一半是气话,更多是为着提防二哥因爱成恨,伤了洛妍。再有,秋后,空着的储位该有个定论,这子嗣来得太巧了些,二哥会嫉恨么?为权,为情——动之以情,亦璃换了副诚挚的脸孔,走到跟前,朝亦琛深深一拜:“二哥,洛儿身子单薄,受不起风吹雨打——”亦琛果然神色一变,亦璃不再多言,点到即止。

亦琛不假思索就答道:“三弟放心!”脚下有千斤重,身子探到门外,又回头去看那纤弱的身影。“有孕之人特别择口,城隍庙的豆嘟嘟做得极好,还记得么?”

还记得么?她怎么可能忘记,他是要说,紫都郡里豆嘟嘟的约定,还记得么?

为他生一个儿子,一句承诺,已如隔世。

她为着太多杂乱的情绪而心生烦躁,亦璃对卓丽姿的态度,亦琛的伤悲、失意,在乎什么,该在乎什么?

亦璃隐忍着,但多看她一眼,便又生出怨恼。洛妍幽怨的呆坐在床上,空洞的眼还望着门外。他气的一掌击在门上,却被木屑扎了手。

有断掉的指甲陷在红木中,亦璃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再细瞧红木上的划痕——轩亦琛,你也知道痛么?满腔的愤懑全迸发出来:“你既然舍不得,为何不追着他去?”

“你要给卓丽姿一个交代,我走了,你如何下手?”

他是低声的怒吼,她被一击而中,未经任何思索,就脱口而出,语音尖厉。洛妍下意识的将手掌捂在腹上,这举动更令她心惊。手心热乎乎的,温暖着仍旧平坦的腹部,一个多月,有多大?曾经,怀孕的师姐习惯性的在问诊病患时手捂腹部,罩着母性光环的脸格外柔和,要捂住宝宝的耳朵,避免过早听到人世的不幸。

她抛开这样的念头,这是个不被祝福的生命。亦璃与卓丽姿的交头接耳,太过刺眼。况且,她有什么能力对另一个生命负责。既然,父亲、母亲都不看好的生命,没必要白走一遭——

“你在乎么?在乎我对她的态度?”亦璃急切的追问,强烈的渴求写在眼底。

她违心的只去想他的反复无常:“王爷,妾身在乎是只除小的,还是一并收了臣妾的性命。”

他紧咬牙关,不去说那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