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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云殇-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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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然,一旦你返回东赤——姬鲲鹏——储位难保!”亦璃咬牙切齿说出那个名字,脸上顿时阴云密布。“泠然,有那么一日,你别阻挠我,我定要将姬鲲鹏碎尸万段!”

他一抖长袍,翩然起身,往鹰嘴石处走去,于山林掩映间俯瞰碧绿湖水。“亦璃,姬鲲鹏由得你处置,任杀任剐!姬泠然,莫伤毫发!”

亦璃肆意的笑着:“那是自然!君子一诺!”

他回头,笑得雅致:“君子无诺!”

“无诺行大道!”亦璃抢在姬泠然之前道,二人会心一笑。他忽又沉吟,道:“泠然,这其中有个破绽!”

“哦?”

“但凡了解你入南炎之事者,都该知晓我们之间有过接触,单凭那笛袋,不足以说明一切。无非佐证你我二人曾经见过——为何,姬鲲鹏笃定的认为,你尚存人世?当初,你的死讯,就是你父皇也认可了的。为此,才与南炎断了邦交,重建天堑关。”亦璃再一次复述姬鲲鹏那些话,自始至终,他从未质疑姬泠然还活着这个消息的确切性。泠然再次背对着他,默然望着一湖春水。未央湖,四季更迭,自从冷宫一场火,他们扶持着侥幸逃生,已经八年。亦璃仍旧不明白,泠然为何不回东赤。他的母后在东赤分了皇帝手中一半权柄,何况泠然原是储君,也是为国赴南炎,回去了,也是可以与姬鲲鹏一较高低的。好在,多想无益,也多亏泠然留下,否则,他或许无命等到辜九生的解药。

泠然恍惚的回头,视线空洞的不知凝聚何处,若有所思。

“泠然!”

他提口气,欲问却休。

“泠然,你我之间尚有不可言?”

“那日在会馆,精卫面具——是为着她,要杀姬鲲鹏?”姬泠然自然留意到那女子手腕处的伤痕。这个女人难道是东赤来的?扮作他识得的另外一个人。只是,那伤痕分明未逾一年。若说有意设套引他入局,那么,这个圈套未免太失水准。

“是!”

“五年前,我回东赤那一年,你遇见的白衣女子就是她?你肯定?”

这话却刺得亦璃怒火窜上头:“是谁都无所谓了!”

“亦璃,你动了真情了!”他黯然苦笑,能系住轩家两兄弟的心,或许这女子真的是姬鲲鹏的杰作。他训练动物,训练人,样样拿手。姬泠然吹三下短促的哨声,林中一只草雀飞来,落在他手掌。

亦璃即时反驳,却显得词穷:“那是轩亦琛设计送到我府里的女人,不过同她虚与委蛇。哪里、哪里有什么——有什么真情?”

“那日你二哥上岛,是谁嫉妒的发狂,心痛的发狂。不过是近处说了几句话,有人就急不可耐的去阻止!”他竭力要说服亦璃承认自己的情感,又担心,或者,那女子真的与姬鲲鹏有关。

“我都说了没有真情了。既无情,怎么会嫉妒,怎么会心痛?我是怕他们互通消息,才急着去了。”亦璃将桌上残局收拾了,重新摆好棋子。

“可她似乎很清楚你的情感!”

“是那个女人自视过高了!不过拿她取乐罢了!玩物——虽比不得大骊宫宽敞,王府还算大大,装得下很多这样的玩物。未央湖的乌鱼食肉,孤王偏偏不好吃它的肉,却喜欢把竿垂线,挂上饵料,引它上钩!最酣畅淋漓的,便是鱼儿挂在钩上,于半空中垂死挣扎的刹那。”他说得专注。

姬泠然不知他说的气话,还是有些当真。多年身受之苦,让亦璃真的变了很多。“那是你先前遇见的鱼蠢笨,舍不得鱼唇!狠命挣脱开了,扯破鱼唇,便逃出生天。因祸得福,没那贪吃的嘴,再不为着鱼饵丢了性命。”

“鱼唇破了,鱼只有死路一条!或者——”他叹口气,却发现这哀怨的瞬间被姬泠然捕捉道,又是眉眼弯弯,慨叹一笑。他的心思很难瞒得过泠然,亦璃索性说出心中所愿:“或者经此一劫,这鱼儿若能学得乖巧伶俐,垂钓之人又发现她奇货可居,舍不得吃舍不得卖,留着自己把玩!犹未不可?”

姬泠然从荷包里掏出饼屑喂着草雀,那雀儿迅敏的啄食,随着他上托的手掌,振翅而飞。他掸掉碎末,走到亦璃身旁,食指叩在他肩上。犹疑再三,才道:“亦璃,若你撞上的是条刚烈的鱼呢?不情愿困在鱼缸里,宁愿自在的死在湖中。”他仔细回忆,渐渐肯定,那女子是刻意被水烫伤,露出手腕试探于他。再多的人死在姬鲲鹏面前,他也不会皱眉。怎么可能冒着凶险救一个不相干的女子。她,肯定是他的棋!

几场比试,败的斗鸡瞬间一命呜呼,就算是拼死胜出的,也是遍体鳞伤。老太妃看得兴致勃勃,连连赏赐。好歹看着日头偏西,方才作罢。宁安双手击掌,另有内侍抓着十来只骨骼修长的斗鸡下场,又用竹竿挑了一个红布团于空中。斗鸡纷纷朝上跳跃,去啄那布团。有那一只虎纹毛色的拔了头筹,啄开了布团,洒金条幅轴落,竟是百寿图。

“赏!楚王妃果然有灵巧心思,赏!”

骊姬附和道:“难得的是这份孝心!”

老太妃倒是见者有份,永不落空,纷纷打赏。一时,女人们跪作一地谢恩。就在起身那一瞬,瑑儿紧捏洛妍的手臂:“蜈蚣粉!”

还不及追问,已听尖叫声起,女人们纷纷乱作一团,四下逃窜,相互挤踏。其中更有凄厉的哀鸣,那布围子圈住的鸡不知何时蹦达出来,混在女人堆里。

瑑儿机敏,已带着洛妍闪出人堆。“可见习武的好处了?”拿张绢子掩住她口鼻,“再来几条狗掺和,就热闹了!鸡飞狗跳!”

蜈蚣与鸡是天敌,好端端的何人会带着药材在身,引起这风波。

人群总算散开,洛妍与瑑儿饶是胆大,也被突如其来的血腥场景吓得瞠目结舌。

采菊的手被啄得血肉模糊,而躺在地上的女人头发凌乱、面孔狰狞,犹存一口气,却比死亡更悲惨。如何描绘她的躯体,除了四肢与头颅,整个身子被斗鸡啄得如马蜂窝,特别是胸骨、肋骨下无屏障的腰腹软处,已空空如也。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呕吐声——

“别看了!”瑑儿再也受不了,转过身去。

洛妍甩开她的手,走过去,手掌覆在那久久不能闭合的怨恨、悲戚的眼上——

林彤霏,下一个可轮到沈洛妍?

作者有话要说:困了,没精神检查错字了,请大家代劳!谢谢!

本来蜈蚣情节更恶心的,在群里说了,很多人受不了,放弃了!有兴趣知道的,下次我写变态文时使用。

落泪

《易》豫——六二:介于石,不终日,贞吉。

忽如其来的一场春雨,淅沥的下个不停,沁润着土地,却不足以冲刷大骊宫的血腥气。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偏巧在这万物复苏的季节,一冬冰雪掩盖下的丑恶都随着草木吐新芽,蓬勃而出。种藕的内侍从池塘的淤泥中挖出具腐烂的死婴,头年栽种时是清理过池塘的,这必然是去春至冬季冰封之间的事。

林彤霏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瞒不住是一回事,手握兵权的林家哭到君前喊冤,有归隐的老太医作证,林妃已有两月身孕。轩宇槐甚是恼怒,按规矩该往内府奏报,何故隐瞒。林家却道,林彤霏曾莫名其妙在王府流产,乃是安胎药中有了活络通血的方剂,豫王、豫王妃并未断个公道。说的是旧事,更是暗指这桩命案。

夕阳余晖在天际,几袭浮云在铺着橙色纱幔的蓝天漫步,闲散得让人心生羡餍。晚风吹拂,催促暮色沉寂在天尽头。孤舟在湖面翩然晃着只影,两岸青山笼上淡抹薄雾,牧笛横吹幽曲。姬泠然无奈一笑,苦涩于心。亦璃终究不再是清露台的无邪少年——

那个想窥视冷宫而攀上树梢、卡在枝桠间的小男孩,未脱稚气的脸再无边关接受降表时那种刻意装出来的老成。只是,彼时小小孩童的傲气还是挫伤了泠然既往的人生认知。

胜败,原是如此的要紧,当胜败带来切肤之痛时,他才想起六哥的好胜之心。兄弟二人对弈,他往往不在乎输赢,六哥总说:“让你一车一马,若再输,就罚你!”六哥很有决断,十岁的时候就网罗天下奇人于门下,“罚你足底刺字!”

泠然站在暗处,耐心的瞧着树上无助的亦璃;亦璃,似乎也很耐心。

影子朝着东走,直到没入夜色。

他不知是真的还能看见,或者是能感知,亦璃艳红的小袄是火狐皮毛制成。随他这个质子入南炎的火狐——东赤的灵兽,南炎人竟如此轻贱。火狐命丧他乡,他的命呢?何况这火狐几乎是用她的性命召唤而来的。

他告诉自己,与六哥互换身份来南炎那一天起,昔日的姬鲲鹏便死了——就算这轩亦璃摔死,又与己何干?

废旧的木门下爬进一个瘦削的身子,压低嗓子呼喊:“三殿下!三殿下——蜜白——蜜白!”

“柔姐姐,我在这里!”

“三殿下!天啊!那么高的地方,你怎么上去的?三殿下,千万别动!奴婢去传侍卫!”

“柔姐姐,别急!哥哥会来救我的!哥哥每次都能接住我!你去叫哥哥,哥哥在昭阳殿——你去啊,快去——母后也会来看我的!”

泠然本无意管闲事,却被那句“哥哥”滞顿了脚步。少女在解释无法出得了清露台,也不许传话去昭阳殿。总算安静,想来是搬救兵了。他提盏灯走到树下,树上的人止了哭泣,犹带沙哑的嗓子:“你是那个吃了败仗的东赤人!”

他静静的仰视,冷清的笑容与悠闲的踱步使得气势上不逊于高高在上却显困顿的亦璃。

“你个子虽然比我哥哥高,不过力气一定没有我哥哥大!好比我从树上跳下来,你一定接不住的!”口气依旧很大。

冷宫虽清冷,却断不了外边的消息,何况,母后,那个他必须称呼为母后的人,曾经声色俱厉的说:“本宫对你母妃已算客气了!那南炎,宠妃的儿子尚未断奶,就被皇后毒死!”他有些怜悯他。

“怎么样?不行吧?”他徐徐而言,“要不试试?”

他一跃上枝头,立在一臂之外:“欲速则不达!激将法不是如此用的。你先得明白,对方是否虚荣好斗,意欲争胜。”再跃下,灯笼中烛火未灭,他却吹熄了,隐没于黑暗中。他心知,必有人来救下轩亦璃,却不知,从此,他身后多了一条尾巴。

然而,十二载——折了岛上新发的柳枝编成花冠,置在惜柔的坟头。男人主宰着世界,主宰着女人的命运。却是一个女人拼死救下两个男人——于亦璃,她是责任与亲情,于他呢?她陪着亦璃跪在他门前,求他传授武艺;她感激他对亦璃的好;她为他,至死守口如瓶,对骊姬的造访只字未向亦璃提及。

清明时,亦璃也会记得惜柔,记得惜柔的好,会念叨清露台苦中作乐的日子。

林彤霏的死讯传来,泠然的悲切更甚亦璃。同样是曾经鲜活靓丽的女子,那个亦步亦趋跟到竹园外撒娇的女子:“亦璃——我——”虽隔墙,他也能猜到亦璃的冷眼,“王爷,臣妾回娘家学做糕饼,明晨给王爷和秦姐姐送来,可好?”名动上京的女子,她曾是亦璃的枕边人,腹中孕育着他的子嗣,生命的消逝竟换不来一滴怜惜之泪。

“泠然,父皇肯定会寻个外臣来彻查此事!只是,这人选么?林家既抖出先前滑胎之事,我是脱不了干系的;斗鸡乃是二嫂献的,轩亦琛也受牵连;老太妃的本家侄子起初在轩亦珩手下做事。”亦璃将棋子摆成鼎立三足,沉思片刻,“轩亦琛,他不会如此急进;轩亦珩,想重回三分之势!你说呢?”

静默,他轻推一下:“泠然,你说呢?”

抛开杂思:“你就留在岛上致哀,以静制动!”权术中,必定要死人的,男人、女人——他还是无力去相信透过竹影见到的俏丽身姿会与那样的惨状对等。

亦璃忽然感叹:“大骊宫的新鲜花样真是层出不穷!弄死个女人,竟有如此的奇思妙想!”

“亦璃!”

“嗯?对了,适才你有话要讲的!宫里来人之前,你让我提防什么?你说沈儒信——”

“沈儒信——”他乏力的坐下,目光从亦璃兴奋的眼移向棋盘,“沈儒信与三位皇子的关系千丝万缕、错综复杂。不失为一个好人选!又是当朝宰相,门生众多,能够震慑住林家——”

“有理!泠然,你看事的确比我透!再有,得去信稳住林虎!在天堑关几月,我觉着林虎不是寻常贪慕权势之辈。”亦璃猛然一拍棋盘,诡异的笑起来。

泠然长叹口气,林彤霏看来是真的没入亦璃的心。这使得他愈发好奇那个沈洛妍,如何能左右亦璃的情绪。

“我想着那姬鲲鹏还没过关吧?也不知他进出两次遇见林虎做何感想?”

“该做何想?胜败乃兵家常事!”泠然说不出的滋味。亦璃如此肆无忌惮的重提旧年战事,丝毫不觉着他会做何感受。或者他该庆幸,真只有推心置腹到极致,才至如斯不避讳的地步。

“可林虎在羊肠坳伏击姜尚飞,亲斩姜尚飞于马下!那可是姬鲲鹏的嫡亲舅舅!”亦璃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亲历战场。

泠然笑得更加苦涩:“姜尚飞斩杀的不能以百计,若家家户户来寻仇,天下不复有姜姓!”

孤舟,很有伤悲的气氛,只是那笛曲,有愁绪,却无深情。官船由对岸而来,若派来问话的钦差是个通晓音律的,亦璃,当泄露心机。泠然苦心传授笛曲,亦璃,唯那《溱洧》最动情。那一年,他回东赤,不曾见着被亦璃说得神乎其神的白衣女子,好在,曲更传神,笛曲中对曼妙女子的痴情爱恋跃然林间。即便是在最苦的三年,亦璃不能运气吹奏,手指不时抚弄玉笛,还是那曲《溱洧》。

轻舟驶向离岛,官船随后。泠然步入深林房舍,取了泉水烹茶。

淡雅的茶涤不净心底的尘埃,亦璃听的兴致盎然的样子浮现眼前,难道,整个局是亦璃自说自话?

盘膝坐到榻上,取出贴身的荷包,干枯的莲花花瓣依旧泛着香气。熟悉的香气令人静谧,逐渐趋于安宁。

亦璃一日不饮水,人显得格外憔悴。弱不禁风的跪下聆听圣谕,再被内侍搀扶着,摇晃着站

起,虚弱的抬起右臂,指着张奎,让他代为接过圣旨。他不胜悲戚的微微啜泣一声,才偏过头去瞧宣旨内侍旁的钦差。按朝中私底下的规矩,行了国礼,对方该给他这王爷见礼才是。

眼眶内的液体行将化两行清泪,紧接着再悲泣哽咽一番,便可声情并茂了。泠然教他的,说是姬鲲鹏调教手下女子时说的。泪是涌了出来,哭声却卡在喉咙,眼前人竟是三日不见的沈洛妍。他装腔作势的热情顿时化为乌有,怔在原地,微张着口,却喊不出冤。再细看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不是洛妍是谁!才倒退一步,就被内侍扶稳,亦璃摔开手,张口欲言,嗓子沙哑,却是真的说不出一字。

洛妍近前几步,抬起手臂,单指轻轻拂去还不及润湿肌肤的泪。自从那日岛上,他迫她欢好,她从未主动碰他丝毫。可此刻的主动却是如此得令他心生烦闷。她的眼分明带着嘲讽的笑,含着居高临下的悲悯。

不过,人前的一出戏,既开场,总要演足。他忽然想起在宫中第一次于门外听见她与轩亦琛的那些暧昧不明的话,那一天,他们不就是一起演了出好戏。

“王爷节哀!”她入戏也快,捕捉到他眼底瞬间的光亮。

“洛儿!孤王实在不忍去见彤霏啊!你告诉王妃,就说是孤王的意思!一定要厚葬彤霏!”他扑到她怀里,号啕痛哭。

洛妍拍着他的背安抚,一边又挥手屏退左右。“王爷是想让人知道,王爷最钟爱的不是林氏。不如下一个对准沈洛妍,更伤王爷元气!”她声音柔媚,附在他耳边。

抽泣的背脊不时耸动,重拍几下才稍事平静。周遭的人都不曾走远,无论看天看地,皆用余光瞄着中间二人。亦璃声音低沉:“洛儿,一定请岳父秉公直断,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洛妍环视一周,人已退远,刻意大声道:“王爷困居离岛,如何得知宫中的消息?想不到有人比父皇的旨意走得还快!”推开他,悻然的拿绢帕欲擦拭衣襟,“为着林妹妹的丧仪,新做的素服。只道是要被泪痕所污,怎还是干的?”

“物伤其类?”他扯过她的手摊开,“她有脸死不瞑目?”

可见他知道细节。“若我明日也这样死了,还请王爷挖了我的眼珠子!反正生来也无用,看得见人面,看不见兽心!”

“是她自作孽,撞上了!与孤王何干?有我在一日,你绝不会那样!”他说得稀松平常,可手却握得紧些。

她没来由的心头一热,可还是竭力要缩回手,却被他钳制住。“即便你不是操刀之人,你也是知道的。怎么忍心?”

“我是知道!那孩子不是孤王的!”他承认得坦然,牵着她往寝宫走。

“不会的!”

亦璃冷哼一声:“难道你要我入地府去与林彤霏对质?”

“那是谁?轩亦珩?卓丽姿?”

他眼中又生了寒意,不过稍纵即逝。

“轩亦琛?”洛妍又问。

“你希望是谁?”他反问道。

“这案子太棘手,我只希望我父亲莫要被牵连其中!”她定定的看着他,还是在心底问,当真不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偶旧历生日,多写点点庆祝一下!

一诺

《易》升——九二:孚乃利用禴,无咎。

(内心恭敬虔诚,即使微薄的禴祭也可以感动神灵,免除灾祸。)

依旧是那间屋子,那张床榻,待她沐浴更衣后,他才推门而入。那日的不安气息似乎还在梁间徘徊,洛妍眼中的恨意他还记得,只是,不记得自己曾说过什么。

洛妍背对着亦璃站在床前,一身素衣,长发齐腰。他莫名的彷徨,忧心她心底的委屈。毕竟,那日用强,他深知,身体的伤痛或许已逝去,可她分明在排斥他一切亲密举动。就算而后夜夜睡在一起,她于睡梦中也在抗拒他的搂抱。行使夫权,他从来觉得是天经地义,可这次——

“洛儿!”他走得近些,伸出手,颤抖几下,却不敢触碰她。一直期待独对时向她倾诉,可现在宁愿是在人前,哪怕是在演戏,但他有足够的勇气靠在她肩头,环住她的腰肢。泠然说得对,他这一次遇见的是宁可舍了性命也不会屈服的鱼儿。洛妍是爱他的,她对二哥,不过是先入为主。亦璃笃信一点,洛妍与他不是泛泛的发肤之亲,早在那一年,借着笛曲神交的一年,他们是了解彼此的情愫的。

洛妍想转身,却有温暖的胸膛贴在后背,双臂将她牢牢圈住:“洛儿!”她只觉得周身的肌肤在瞬间冰凉,克制对这缠绵的厌恶,也克制内心要问的话。泠然,姬泠然在哪里。

其实他是真的害怕,害怕遭逢不幸的是洛妍。该庆幸,沈儒信未明的立场,让任何人不敢轻易动洛妍。“洛儿!别离开我!”面对情感,他一如既往的怯懦。“洛儿,我不能失去你!”

“沈洛妍若有负轩亦璃,当灰飞烟灭!”

一句誓言被她说得轻飘飘的,毫无诚意。亦璃歪歪嘴角,忍了怒火:“别去管旁人的事!只有我和你,就像当年,隔着湖水,借着笛曲传递心意,只有你和我!”

当年,她是从笛曲中听出了惆怅与寂寥,未施展的报复,还有,她不愿承认的柔情。可那时,笛曲入耳不入心,就像,就像那首《阿里郎》,亦璃从未听进心里。“亦璃,在天堑关那夜,你明知我屋子里有人,为何不进屋?”

他无言以对。为何不?是不敢!怕撞见什么,无计挽回。这哪里是一个动了真情的丈夫该有的作为。

“亦璃!那歌也是唱给你听的。”

“他翻山越岭来看你——”

“我的郎君,请你留下你的诺言,我好等待!一个诺言,你给得起,却不愿给的!”早在那时就看清了他,为何还是糊涂的作茧自缚,与他纠缠不清。好比亦琛,他对姬鲲鹏表明身份的那一刻,她就该死心。何苦,何苦再与他说这些,恐怕,也是入耳不入心。

洛妍用袖子擦脸,却被亦璃误以为她在拭泪,松开手臂,让她转身。

亦璃神色虽无异,可洛妍知道,他还是被吓了一跳,佩服他的镇静。听他一番表白,她还是心软了,原想擦干净面上的妆容。如今,既然面对:“王爷心虚,还是觉得有负于她?”

意想中的怒火并未到来,他平静的一笑,在铜盆中润湿毛巾,走回来捧起她的脸,轻柔抹去细致描绘的妆容。林彤霏最爱的飞燕妆,眉梢勾得很淡很细,细若燕飞去空中余留的光痕,唇点桃红,最衬她娇滴滴的笑容。

“王爷对她可有一日是真心?”

亦璃并不回答,将毛巾清洗了,绞干,重新将余妆抹净。他满意的看着那张素净的脸:“洛儿也是个心狠的人。你在乎的是林彤霏的生死,还是我如何待她?”换作他狡黠的笑着,志得意满。“洛儿,你不会在乎不相干的人。亦璃如是!将既往的不快一笔勾销——”

洛妍忍不住去直视他的眼,雨后晨曦、雾气消弭,那种清亮的感觉就在他眼底。

“你看,我也欺骗过你,可你,不也欺骗过我么?就当作没有中间的一切,我们只是在岛上初遇,只有彼此,没有旁人!”他几乎是将全身的重量压在她肩头,泪水隔着薄薄的衣衫渐渐沁润她的心。“洛儿,我要提防的人太多太多,可我不希望其中有你。”

她想质问,你几时真正信任过?可细细回味,往事不堪提及,她的所作所为,他又如何能够信任。只是,她岂可将信任二字托付于他。他说的话,他的一举一动,哪怕是她可以预想的即将到来的亲昵——或许都是一场戏。不必入戏太深,权作自己也是在演戏。

他很小心的褪去她的衣衫,面庞隔得那样近,呼出的气都能由对面折返回来。洛妍平视着亦璃的颈项,他吞咽着唾液来掩饰短暂的窘迫,无言的面对,

她仰头,看着那张美轮美奂的脸,却不为所动。不敢沈洛妍是何样的身份,这躯壳里的灵魂,是她自己。是要装作糊涂的在这个时空混沌的过下去,还是坚持她原本的底线。虽然,沦陷的原则数不胜数。可她却抛却不了灵魂深处的骄傲。学会了出卖,却不包括出卖自己的感情。“亦璃!”

他所有动作停顿,手凝固在半空,不知如何着落。

“亦璃!是该装作糊涂,还是问个明白?”话一出口,已然后悔,原是该自问,寻求一个答案的。问他,不是徒增烦忧。

“洛儿——”他的迟疑倒是让她相信,此刻他是真的在诚心思考她的问题。

“亦璃心中就无疑问?”

他忽然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超脱感,与素日发自心底的战战兢兢截然不同。松开她的手,将屋内的灯烛逐一吹灭,踱步到窗前,轻轻一推,迎上弦月的清辉入室。玉笛泛着润泽的光芒,不再暴躁的他,让洛妍想起第一次去澹娴斋,在水边长身而立的亦璃,孤清得与周遭的树木都疏离。

“世间事,不是都有答案的。哪怕,洛儿心中还有二哥。可亦璃深信,假以时日,必将忘却的!”他抚弄着玉笛,调匀气息——

洛妍于这静谧夜中,短暂的失聪,但见亦璃专注的吹奏,可耳中却无半点声响传入。她只能凭着他的指法去猜测,滑音接着几个颤音,连续的破音骤转虚颤音,如空谷鸟鸣的剁音——

飞指灵敏的滑动,洛妍能回复听力时恰闻强烈碎音后一个嘎然而止的尾音。脱口而出一个“好”字,《羿彀》!

亦璃回首,出尘的微笑,他颔首看着转动于指间的玉笛:“洛儿,游于羿之毂中。很多事,我也是身不由己。”

“此曲寓意深刻!亦璃,似乎参详已久?”

他难得承认技不如人:“我终不如他悟得透,脱不了羿彀,也脱不了人世的桎梏。”再一笑,舍了杂念:“洛儿,若非要问,才能求得一个明白。且想好,要问何事。今日,我许你一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溱洧》,曲中能蕴含多少情丝,恰够充盈她空漠的心。她静下心去感悟,如果他能将音乐也驾驭得出神入化,掩盖真实的心意,能借由音乐用虚假的感情来蒙骗她,至少这一刻,她是信了。“亦璃,有真心的朋友么?”

一曲终了,他才答道:“洛儿要问的只有这个?”

“君子慎独!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君子,那么但求有良师益友,不至于堕万世劫难。”

她满心期待,想要他一句真心话。

“轩亦璃有真心的朋友,是个独处时亦存仁义的君子。他是亦璃唯一的知己!”亦璃眉宇间饱含豪气,他仰望着窗外明月,“他是如月般皎洁的君子,亦璃生而不幸,沦落至清露台。然,生而有幸,得遇知己。”

她抑制着激动的心绪,月亮是清冷的,亦琛如何形容的?很温暖的人!鲲鹏说,二人形容酷似,单神采有异。还像么?好在亦璃认定他是朋友,那么性命无忧。只可惜有家归不得,姜家两位少将军在东赤崭露头角,皇后甚为忌惮,只为着那姜家是他的母家。

“洛儿!”亦璃将她揽入怀中,还是呆看着如钩冷月,无比悲凉的一叹。

“亦璃?”

“终有一日,他也会离开我!或许有一日,还会兵戎相向——”

她忍不住哆嗦一下,亦璃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只将她搂得更紧,用身体温暖她:“他有他的天下——洛儿,只有你,别离开我!”

她的拒绝只敢默念,却想起此行的目的:“亦璃,我是奉父皇之命而来。圣旨中,父皇那些问话,亦璃如何作答,可想明白了?洛妍明日还得回宫复命!”

他满不在乎的笑起来:“父皇?你当真以为他糊涂?你瞧瞧朝局,无论当初大哥、二哥如何较量,骊姬又从中弄权,可真正的权柄呢?”轻蔑的冷哼一声,“现在人人都说朝中沈相一人独大,可你父亲听谁的?怕是只认父皇吧!”

见洛妍并不附和,亦璃拍拍她的肩:“并非我要拉拢,洛儿,你我既是夫妻,且我许你今日言无不尽,听我一言。劝你父亲莫与轩亦琛过从甚密。南炎已有卓家、宁家不可一世,毕竟那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当年卓、宁两家襄助高祖起事,礼敬百世是祖训。父皇,绝不容许再多一个沈家!”

洛妍没料到他果真说些恳切的实话,其中的道理她自然是明白的。“父亲之事,哪里是我能过问的?”

他敷衍的点头,显然很是失望,一副言尽于此的样子。

夜晚的街市,人人都戴着面具,她竭力寻找着共工的影子。似乎有意为难于她,所有的面具都化作了共工。当她几乎绝望时,其中一人行到面前,轻唤着她的“洛儿”。她满怀希望的掀起面具——霍然,竟是亦璃的脸,骤然又惊变,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睁开眼,四周漆黑,口中有血腥味儿,又咬破了唇。

亦璃低声喃语:“没事了、没事了!都怪我!怪我狠心,不该让你入宫去看见那些的。别怕,洛儿!”

她伸出手摸摸他的脸,眼耳口鼻完好。

“浑身都汗湿了!”他起身要唤值夜之人。

“亦璃!”她于这黑夜中不想动弹,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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