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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血路:太平天国往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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帑一百万,襄赞前线,并下令各省对广西前线所要的军饷,优先供给。三里圩决战,名将向荣几乎被生擒,负责军务的李星沅吓破了胆子,声称“此贼非眼前诸公可了”,“贼氛方炽,军事多艰,非不才所能负荷”,虽然增援不断,犹嫌兵力不足。于是咸丰又从江南搜刮盐税六十万两劳军,分三次抽调川军四千增援,广西清军总数达到四万余人,仅武宣县就有正规军七千、团练近万。
兵越多,事越多。各地开到广西的援军,没有和太平军打仗,反而自己干起仗来,“楚兵和黔兵不和,镇■兵又与常德兵不和,兵与勇不合,东勇又与西勇不和”(《姚莹平贼事宜状》),最悍的是东勇,在“坐战”的战壕里和太平军战士混得熟了,居然私自接济太平军食盐和洋烟。李星沅日夜忧惧,还未等到赛尚阿赶到交接,就死在任上。
清军乱作一团,太平军也度日如年。凌十八率教徒万人前来会师,太平军抢渡黔江迎接,结果遭到清军拦截而失败。太平军内部混乱日益加剧,有些被严令变卖家产烧毁房屋的教徒开始后悔,暗地里煽动叛乱;某些久困的太平军部队渐渐违背军令,纵兵抢掠乡民,然后又相互为了争夺战利品厮杀械斗。敌我两方都处于迷乱中,谁先稳定下来谁就获得胜利。杨秀清先代天父传言:“我差尔主下凡作天王,他出一言是天命,尔等要遵。尔等要真心扶主顾王,不得大胆放肆,不得怠慢也。若不顾主顾王,一个都难也,天降尔王为真主,何用烦愁胆心飞”(《天命诏旨书》)。
一味靠封建迷信来鼓动士兵,决不是长久之计。教徒的宗教狂热是一时的。中国人不是阿拉伯人,在经历残酷的战争和死亡后,没有教徒还会为那个虚无缥缈的天堂卖命。形势逼迫太平天国,必须从虚无的宗教说教转移到世俗的政治上来,太平天国的领导必须让教徒看到现实的利益,给他们一个可以切实追求的俗世,而不是继续用上天受封之类的鬼话忽悠。
萧朝贵代言的天兄及时下凡,对教徒“讲道理”:“要守天条,要遵命令,要和摊兄弟……不得入村搜人家物,打仗不得临阵退缩。有银钱须要认得破,不可分尔我。更要同心同力,同打江山,认实天堂路来跑,目下苦楚些,后来自有高封也”(《天命诏旨书》)。
太平天国的“小天堂”理论就来源于萧朝贵这段话。这是太平天国在理论上的一个重大转折:在天父皇上帝所执掌的彼岸世界 “天堂”之外,拜上帝教宣布在人间也要建立一个“小天堂”。太平军将士参军作战的驱动力,从纯粹的追求灵魂救赎,转变到了要在人间打下江山,建立自己的天堂。他的目标更明确,目的更踏实。特别是萧朝贵给全军将士许下“高封”,允诺在打下江山后给予高官厚禄,打天下坐江山,这比神秘虚无的天堂有吸引力得多,太平军的士气重新振奋起来。在杨秀清等人率领下,太平军成功突围转战象州,将主力转移到中平一带。只可惜凌十八的部队最终被清军剿灭,不少将领降清。这中间有一个后来成了战功赫赫的民族英雄,即镇南关抗击法军的冯子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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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战还是混战(2)
乌兰泰空手套白狼,几番奏报忽悠咸丰,将黔勇五千人的指挥权拐骗到自己手中,又和向荣联合排挤掉周天爵,成为广西最大的军阀。乌兰泰自以为才华过人,更兼八旗火枪兵在手,誓要一战扫灭洪杨。他的上司赛尚阿却没这样的信心,堂堂首相,辞别帝都居然唯恐一去不返,死于广西,在大学士卓秉恬的饯行宴上老泪纵横,再演孔明别后主,“今当远离,临表涕零”的历史话剧。诸葛武侯志虑忠诚,换得“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的美名,赛尚阿东施效颦,一把老泪,被当年流窜京师的八卦天王曾国藩讥为“千金之弩,轻于一发”,成为咸丰初年官场最惹火的笑话。
乌兰泰与石达开炮战,双方各死了几十个炮手,乌兰泰大吹法螺,自称火器无敌,用古龙式的笔法上奏咸丰帝:
“血路,轰……毙数十人!!!!!!!”
乌兰泰急欲把奏章变成:
“血海,轰轰轰……毙数万人!!!!!!!!!!!!!!!!”
于是着急地策划进攻。按他的策划,他自统黔兵五千驻扎罗秀,向荣楚军五千驻扎桐木,周天爵三千老弱镇守象州,王锦绣驻大樟,也派兵两千,共出动一万五千人,三面围攻中平。尚未开打,各位大帅再度在参谋会议上互掷杯子,大打出手。最终周天爵被向荣、乌兰泰联手制伏,同意让清军士兵从“坐战”的壕沟撤出,采取向荣提议的“中心开花,四面合围”的战术,逐步清扫外围战场,慢慢将太平军压缩到核心,用重炮轰击,然后大队人马配合内线团练一拥而上,彻底解决战斗。向荣的计划很不错,但清军效率极低,还在争吵间,洪杨已经打算先发制人了,清军犹如一只昂起头准备攻击的鳄鱼,还未张口就挨了一闷棍。
太平天国完全不顾天兄耶稣基督“打了你的左脸,你就把右脸转给他打”的教诲,反而“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周天爵卖毒盐给太平军,太平军则还之以毒糖水,韦昌辉亲自负责下毒事务,派出士兵冒充村民四下兜售毒糖水,“兵行各路,有卖粥、食糖水,一切我兵买食辄中其毒”(《向荣致乌兰泰函牍·一》)。毒倒多名清军后,太平军大队出动,放过骁勇善战的向荣,直扑驻扎独鳌岭的乌兰泰。贵州来援的总兵重纶不敢迎战,告病休假,乌兰泰独自上阵,布三道防线。太平军中伏,被抬枪、土炮打死近百人,于是撤退。乌兰泰大喜,率队追击。太平军虽退不乱,前队撤退,后队则在炸炮的掩护下往前冲,与清军对敌,等撤退的队伍在后方布置防线,再行撤退。如此交替往返,边战边退,将清军引至梁山村。乌兰泰伏兵制敌,太平军也“英雄所见略同”,梁山村一带埋伏四起,将乌兰泰围困。双方正交战间,太平军士兵七人冲入驻扎隘口的贵州威宁兵防御的炮兵营地,一千清军居然四散溃逃,太平军七人继续猛追,威宁兵被逼无奈,纷纷跳山逃命,上演七个人追着一千人跑的惊人景象。更有甚者,逃不掉的威宁兵居然“有跪受贼刃者”,清廷腐败,居然治出如此“雄兵”。
威宁溃兵逃入乌兰泰的阵地,清军大乱,被太平军赶至河中,斩杀淹没数百人。乌兰泰欲整兵再战,他的士兵却都躲了起来,四下寻找,才在西北面树林发现“威宁官俱伏藏在内”,“后令兵尽力寻找,署副将佟攀梅、游击庆禄,自己将顶戴摘去,跪见大哭”。乌兰泰百般恐吓,才有三四十人爬出来,仍然两股战栗,不敢动弹,乌兰泰羞愤难当,几欲自杀。太平军打败乌兰泰后乘胜攻击向荣阵地,向荣早有准备,将部队分四批轮流出战,战至天黑,太平军体力不支,被向荣杀败,清军捞回一些面子。
乌兰泰大败后,向荣又发起数次进攻。向荣始终心灰意冷,不出真力死战,每次出兵不过一二千人,把总熊士贵被打死后,清军全线放弃进攻战略,继续“坐战”,太平军也一时难于突破,战斗陷入僵局。相持间,钦差大臣赛尚阿率侍卫开隆阿、总兵长瑞、军机章京丁守存、步兵统领联芳等皇帝身前当值的满人班底,手持皇封的“遏必隆神锋握胜刀”赶到桂林。一同到达的还有川、鄂等地援军数千,最难得的是咸丰皇帝派出了皇室的子弟兵八旗部队千人。赛尚阿又奏调其最为赏识的原浙江秀水知县,丁忧在家的湖南新宁县举人江忠源到广西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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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战还是混战(3)
战斗打了这许久,清廷真正的超一流名将,湘军祖师爷江忠源终于登场,可惜,这时的江忠烈公,是个手头只有五百团练的闲散官员(江忠源虽功勋卓著、名满天下,然其毕生用兵,合团练竟未出三千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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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座城池(1)
咸丰元年六月,江忠源至中平参战。此时乌兰泰新败,犹心惊胆寒,向荣虽偶有小胜,但一味消极避战,双方相持不下,前线清军士气低落。江忠源楚勇五百人,衣甲不全,形如乞丐,竟突出清军防线,逼近太平军营垒扎寨。向荣等皆以为江忠源轻浮子弟,全不知兵,必为太平军所杀。石达开“轻其少,且新集,急犯之”(《清史稿·江忠源传》)。楚勇坚守营寨不出,藏于墙后以抬枪,鸟枪还击,待石达开突至营门,江忠源横刀跃马,率楚勇突然冲出,与太平军展开惨烈肉搏。楚勇奋勇当先,石达开惊慌撤退,江忠源穷追不舍,一战斩首数百级,“一军皆惊”。向荣、姚莹、乌兰泰等自是十分敬重,有军务必先入其帐咨询,“事必谘而行”,姚莹更作书达洪阿,嘱其凡事请教江忠源,“浙江秀水县江忠源,为人甚有见识。倘二弟见之,不妨咨访采纳,必能有益也”(《中复堂遗稿》)。
江忠源在中平屡挫石达开、韦昌辉,杀敌甚多,“累功赐花翎”。某些战史不顾事实,讳胜夸败,把江忠源蓑衣渡会战前从军行状一笔抹杀,以至于闹出前书“江忠源六月到军”,然后人间蒸发,后又书 “十一月,江忠源方带楚勇五百姗姗来迟”之类笑话。
赛尚阿将行辕设在桂林,就近指挥。当朝首相,本事比天师周天爵、老吏李星沅还是大些,更兼姚莹、严正基、江忠源等能臣襄助,清军在前线渐渐有了转机。赛尚阿是文臣,先从整顿吏治入手,将地方不法贪官和作战不力的将领统统革职拿办,又着力协调前线各将帅,使得前线指挥步调一致。经赛尚阿整顿,清军士气略有转变,尤其赛尚阿督师,事权不专的状况改变。清军采取齐头并进、密集靠拢、步步为营、稳打稳扎的方针,多路进军,不求其速,但求其稳,清军开始取得重大进展。尤其向荣一军,屡屡攻太平军得逞,洪秀全等在中平待不住,迫不得已突围回师金田。回师路上,洪秀全旧仇新恨涌上心头,又分兵扫荡拜上帝教初兴时抓捕洪秀全、冯云山的团练王作新,王氏子侄辈战死四五人,王作新独自脱逃。清军沿途追击洪秀全,未有大成效。江忠源认为,太平军屡屡突围成功,在于清军只敢追尾而不敢打头。向荣等只能远远蹑太平军之后,寻机歼其后队,其大队主力则任之扬长而去。如能令向荣统兵打头,截住太平军大队,乌兰泰追尾,夺取粮草辎重,江家子弟兵再从旁腰斩其队伍,洪秀全必为所擒。江忠源用兵自是十分高明,却没有考虑到清军的实际。绿营暮气沉沉,久无斗志,如何敢与太平军势如疯虎的突围前锋捉对厮杀?至多尾衔其后,杀几个妇孺冒功领赏。何况太平军在中平突围的前部军队指挥,是骁勇善战的杨秀清、萧朝贵、韦昌辉,向荣、乌兰泰只好转去招惹后队文弱的洪秀全、冯云山了。
洪杨率部转移到紫荆山地区,在新圩等地连番血战。向荣一改初来颓唐之势,攻势连连。赛尚阿手握“遏必隆”刀,有权“便宜行事”,可阵前杀将。前线清将勉力向前,一改互相倾轧、各不应援的作风,全力配合向荣出兵,两万清军同心协力,与太平军苦战。杨秀清率少量兵力屯莫村,萧朝贵、胡以晃、韦昌辉扎营蔡村江,号称三万,但妇孺占全军半数。杨秀清之前在蔡村江一带修建大量工事,此时派上了用场。杨秀清自恃先前在此地靠工事连挫清军,不免骄傲轻敌。清军以人海战术临敌,数万人铺天盖地而来,前队方却,后队又来,弄得太平军疲于奔命。两军多次接战,互有伤亡,向荣遂改变战术。向荣以少量精兵从小道迂回渗透,深入太平军腹地,进行骚扰破坏,正面则仰仗人力、物力优势,实施“滥战”:清军分无数股,在太平军阵地上任意选择若干突破口,进行毫无章法的胡乱攻击,能攻则攻,不能攻就掉转头,换个突破口再行攻打。太平军若率队杀出,向荣、乌兰泰即以密集的“炮子”攻击。“滥战”在太平军漫长的防线上此起彼伏,昼夜不休。此战术收效极大,杨、韦、萧、石夜夜不得安眠,痛苦不堪。姚莹、江忠源发动心战,派出大量细作,潜入太平军战区下毒、埋雷,四下散布洪秀全遭毙,数十万官兵封锁战场的谣言,制造紧张气氛。太平军人心惶惶,刚被“小天堂”、“自有高封”鼓动起来的军心又濒涣散。
第一座城池(2)
向荣的“滥战”造成一个大兵压境,清军动以十万计的假象,许多太平军士兵开始从前线逃亡。据太平军俘虏供称,“黄老二、黄世隆向说,现在又无盐食,总在六月初旬有月亮时,总要窜回……当初众人信他说拜了上帝,可消灾难登天堂。拜了之后,因有众属在他手,不敢逃出。小的并没妻子,因出来没有生路,也只好随他”,“小的知道跟错他们了,盐也没得食,钱也没得使,他们头子尽自己快活”(《李进富供词》未见原文,转引自《太平天国战争全史》)。
“天父”、“天兄”频频下凡,批评教育教徒中蔓延的投降主义,又再次申明了军纪。杨秀清决意打几个胜仗鼓舞军心,亲统精兵发动攻击,将乌兰泰军击溃,但随即遭到向荣、刘长清袭后,不得不退回阵地。赛尚阿发现太平军死守当地,是要等候水稻成熟收割补充军粮,于是下令三军务必要在稻熟前攻占阵地。向荣屡次与杨秀清争锋,渐渐熟悉杨秀清的战术。趁大雾天气,向荣率领军队猛烈攻击萧朝贵设防的峡谷,双方各用鸟枪、抬枪、火炮攻击,杀声震天。在“遏必隆”刀的威吓下,向荣楚军奋勇争先,杀败萧朝贵,夺取峡谷,继而与韦昌辉部激战。在向荣吸引太平军注意的同时,刘长清率领善攀岩的川兵沿要塞双髻山西北小道潜至鹞婆岭,“乘高轰击”。清军两路夹击,太平军阵势大乱,向荣一战而夺双髻山、猪仔峡,战线推进到太平军防区腹地,视野开阔,被阻挡于峡谷外的八千援军得以开进战场。
两大要塞失守,洪杨极为震怒,连夜派兵争夺双髻山。此时向荣楚兵锐卒千人已建立牢固阵线,又拨皖兵五百,扼守刘长清攀缘的小道。太平军因是仰攻,被向荣据险杀败。杨秀清连吃败仗,将怒火全撒在部署于平地的清军达洪阿部身上。达洪阿向来好着奇装怪服,以炫耀自己在军中独特的地位,于是太平军集中攻击达洪阿耀眼的黄马褂。达洪阿被抬枪击伤马匹,杨秀清手下常败将军乌兰泰赶来救援,再次毫无悬念地被杀败,达、乌二人丧师殆尽,仅以身免。
太平军虽痛歼乌、达两个难兄难弟,但要塞尽为向荣所夺,眼看是守不住了。赛尚阿奏称:太平军“腹背受创,闻其火药将尽。前二十七日贼败后,多匪跪地,高呼上帝救命。有私行逃出者三百余人……其穷蹙之势已极”。上帝没有来救命,向荣却越益凶猛,水稻是割不成了,洪杨只得准备突围,转到杨秀清的处女战爆发地思旺去。
太平军窘蹙,正是清军进攻的大好时机,谁知清将之间被赛尚阿强压住的相互倾轧势头因为向荣的成功再度高涨。旗人巴清德一力掣肘,不欲使向荣得成大功,上书“五不可”,与向荣争辩。巴清德是个智商低下的旗人乡巴佬,入关多年后,清廷的文书早改用汉字了,巴清德居然还说着不流利的汉话。向荣被他的满汉杂交的鸟语气得肝火大旺,卧床不起。
经赛尚阿一力调解,清将勉强达成一致。向荣养好病后,又再度上演猪仔峡的戏法,在大雾里攻击太平军新建成的要塞风门坳。向荣连攻数日,终于冲上高地,杨秀清的防守已较猪仔峡大有进步,太平军并未溃败,与清军相持七昼夜。洪秀全下令放火烧山,谁知皇上帝打了个喷嚏,刮起了南风,风助火势,大火反往太平军阵地扑去。熊熊火光照耀下,太平军成了伏在暗处的清军活靶子,损失惨重,向荣再夺风门坳。
太平军于古林社再筑工事,与清军对敌。双方多次激战,各有伤亡,清军多名把总、千总被杀,而韦昌辉弟韦志先、韦十一均死于清军炮火。太平军将领黄以镇阴谋煽动兵变,被杨秀清察觉,杨秀清降天父圣旨,揭穿黄以镇图谋,将其斩首,以威慑全军。
八月十六夜,洪杨下令全军从桂平新墟东撤退,以萧朝贵、韦昌辉部为突围前锋。向荣得江忠源计,不再衔尾,专事打头,采取平行追击战术,急率追兵数千取捷径抄太平军前,企图截住去路。二十日,太平军前部方入平南县思旺墟,清军已追到附近的官村,仅隔五里相持。大概皇上帝为先前的喷嚏害死其子民数千而痛惜,怜悯而哀痛地哭泣起来:向荣正待扎营,忽然阴云骤合,大雨倾盆,火药都淋湿了,营盘也不能建立,将士鹄立雨中。萧朝贵、韦昌辉欺清军火器无用,肉搏非其敌手,候雨势稍停就率领队伍冲出,与清军惨烈肉搏。向荣全军覆没,辎重军械尽为萧朝贵缴获。向荣只身逃奔,得江忠源接应,幸免于难。向荣叹息道:“生长兵间数十年,未尝见此贼;自办此贼,大小亦数十战,未尝有此败。”这是自金田起义以来,太平军战果最辉煌的胜利,据丁守存说:向荣的“锅帐、军械、辎重皆为贼有,各将帅仅以身免”(丁守存《从军日记》)。自经此役,太平军冲出了贫瘠的紫荆山区,来到相对繁华的广西腹地,使清廷围困堵击,断绝接济,就地全歼的方针破产。脱离围困后,拜上帝教迅速蔓延开来,不少当地居民被萧朝贵编入太平军,士兵数迅速蹿至八万,其中能打仗的男丁三万余人(训练有素的老兵六七千)。获得向荣军的军械后,装备改善,火力增强,具备攻击大城市的能力,洪杨于是准备攻打永安城。太平军分两路:杨秀清、冯云山保护洪秀全,渡■江,从水路北上;萧朝贵、韦昌辉、石达开、罗大纲等走陆路,两路攻取永安。
第一座城池(3)
永安是太平天国军兴以来,计划夺取的第一座城池,众军师小心翼翼,预备艰苦的会战。但进展之顺利,却超乎想象。官村大捷,向荣几乎被杀,迁怒于近在咫尺的乌兰泰救援不力,开始消极避战,进而报复乌兰泰。两人势同水火,继而大批幕僚、镇将卷入,清军内部的分裂远胜李星沅、周天爵督师时,指挥几乎瘫痪,坐看太平军云集永安。赛尚阿“原来的乐观情绪烟消云散,聚歼太平军于运动中的迷梦彻底破产了,他开始陷入与李星沅、周天爵相似的困境,面对着悍将冗兵的剧烈倾轧、太平军的胜利进军束手无策,他像在一条漫长的隧道中摸索,既看不见光亮,又摸不到尽头”(崔之清《太平天国战争全史》)。太平军前锋由原天地会起义领袖罗大纲率领。罗大纲在投奔太平军之前,曾经攻打过永安城,地形熟悉。罗大纲与原在永安起事而遭镇压的何洪基旧部取得联系,里应外合,击溃守军阿尔精阿,占领永安屏障水窦,势迫永安。韦昌辉率太平军主力很快赶到,支援罗大纲强攻永安。永安守城兵不足千人,被数千太平军围攻,抵抗十分微弱。罗大纲使用了一个类似小孩子游戏的方法,往城内投掷大量烟花爆竹,一时间烟雾弥漫、爆炸声四起。守城清军都没见过什么世面,想必不曾玩过炮仗,见烟雾滚滚,不由得惊恐万状,罗大纲借助烟雾掩护登城,杀散清兵,开门迎大队入城。知州吴江、副将阿尔精阿投水自杀,仅一日,太平军就攻克永安城。
洪秀全等在鼓乐声中进入永安城,以旧州署为朝廷,武圣宫为军师杨秀清行辕。秦日纲率兵驻扎水窦,东平、莫家村等地也派兵驻守,互为犄角。各险要处又设木栅,掘壕沟,建炮台,埋地雷,作为外围防线。按照杨秀清成法,又在城墙前开一道厚厚的城土墙,抵挡清军炮火。
太平军与向荣等在紫荆山区大战,每夺一个村庄都要付出几百乃至千人的损失,谁知窜出紫荆山区,竟日不移影即摧名城。杨秀清等信心暴涨,开始谋划夺取大城市了。杨秀清、韦昌辉、石达开等人日夜研究永安城防的城垣、望塔,护城壕沟,开始琢磨攻击城池的技术,甚至督工兵试仿造吕公车等大型攻城器械。
在洪秀全梦到天父之后的第十四年,太平军终于攻占了第一座坚固的凡间之城。永安,太平天国控制的第一座城池,其最重要的意义,就是开阔了洪杨、冯、萧等人的眼界。从此太平天国的领袖开始从农村进入城市,再也不是田间的乡巴佬,而开始学着如何攻击城市、控制城市、防御城市,在城市建立政权了。在永安,太平天国的部队得到修整,正式建立了政权。攻占永安,是其历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洪杨得志,赛尚阿则遭贬,咸丰帝毫不给这个首相面子,下旨将赛尚阿骂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然后交部议处。巴清德、向荣等统统摘去顶戴花翎,乌兰泰则靠其三寸不烂之舌,忽悠了昏昏绰绰的咸丰皇帝,得以嘉奖,成为前线清将的公敌。
众军消极怠工,拒绝出战,乌兰泰只得自率开隆阿、秦定三赶到永安城外扎营。稍后经文岱、江忠源也赶到,合六千余人,与三万太平军对峙。向荣、巴清德徘徊于■江,刘长清、姚莹驻永安北路,张敬修屯大黎,刘继祖、张钊待在■江的船上不下:清军名义上有二万余人,实际上仅乌兰泰独当太平军,而乌兰泰部队士气低落,只有江忠源部五百人较有战斗力。
赛尚阿催促向荣援助乌兰泰攻城,向荣只是称病。赛尚阿勃然大怒,奏请将向荣革职,以刘长清继统其兵。张敬修倒是异常积极,可惜其部下东勇与太平军在“坐战”期间积下深厚友谊,绝不与战:斥候探知前方有太平军,张敬修催促出战,全军屹立,竟无一人前进;前方并无太平军,竟有人恶意风传太平军至,则全军趁机哄散。赛尚阿令将其东勇遣散,谁料不少东勇一拿到遣散费,立刻进城投太平军,张敬修羞愤投河自尽,被部下捞起,未遂。赛尚阿遣散不少部队,其余官兵也多数疲劳过度,染上瘟疫,能出队的不过十之五六。赛尚阿不得已,在永安附近募村民当兵,永安村民极其狡猾,“饿则依人,饱则■去”,拿了饷就跑。所幸太平军精锐老兵先前已被向荣歼灭不少,新招士卒力不能军,数万清军,堪堪守住永安外围,阻太平军向外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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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建制(1)
永安围城,清军和太平军都处于战斗力最低下的阶段,一时间相安无事。洪秀全于是在永安建制,太平天国的政权和礼制即在永安正式确立。
武宣东乡时,洪秀全分封首义诸人,官号只是军师和主将,并未封王。按拜上帝教的礼制,天上地下只有天父皇上帝可称“帝”号,凡间统治者的最高尊号只能加到王,洪秀全也只称天王而非天帝。如若将杨秀清等也封王,则不能凸显洪秀全唯一真“主”的地位,直接构成对洪秀全权威的挑战。但杨秀清、冯云山等才华均在洪秀全之上,又不辞辛劳为其打江山,最后连王都混不上一个,实在说不过去。杨、萧、冯、韦在太平天国政权中握有的权力和享有的威严,已不亚于清廷所分封的铁帽子王,所缺只是一个名分而已,加之杨秀清等人手握重兵,洪秀全不得不重新考虑封王事宜。最后洪秀全决定,宁可冒犯皇上帝,也要“姑从人间歪例”,分封诸王:东王杨秀清、西王萧朝贵、南王冯云山、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诸王的等级,由“千岁”来体现:洪秀全万岁,杨秀清九千岁,萧朝贵八千岁,冯云山七千岁,韦昌辉六千岁,石达开五千岁。
分封诸王尤其重要的有两点,一点是众所周知的,即由东王杨秀清节制诸王,杨秀清统率全军的事实以制度的方式确定下来,使得杨秀清在太平天国初期得以名正言顺地号令诸王,发号施令,而不用担心僭越。杨秀清不负惊世奇才之称,由杨秀清出面主持军政,使得太平天国运动发展迅猛,李秀成曾钦佩地追忆“东王佐政事,事事严整”,“立法安民”,“严严整整,民心佩服”。杨秀清权力极大,是太平天国事实上的领袖,洪秀全则临朝而不理政,成为空头司令,以至于清军谣传洪秀全早在金田就被打死,天王府的只是杨秀清用来糊弄教徒的木雕。太平天国军政领袖杨秀清、宗教偶像洪秀全,形成了一个二元政体,国有二主,这为“天京变乱”埋下祸根。
分封诸王有另一个要点是其他书上较少提到的,太平天国诸王不是清朝封给僧格林沁等人的空头王。太平天国诸王是如同先秦一般,实实在在裂土分茅,分封建树的王。洪秀全的分封以《周礼》为依据,杨秀清等人拥有自己的封地(因占领土地较少,一直没有兑现),在封地实行自治,以天王为共主,成为天王洪秀全的藩属,拱卫天朝。诸王在王府中成立自己的行政机构,各自拥有独立的宰辅、将佐,并分设六部,成立朝中之朝。洪秀全又优许诸王独立招兵,成立各王的私军,称东殿军、西殿军、翼殿军等。各王侯封爵世袭,其未继位之嫡子王储也称王,加一幼字于前,如幼天王,幼南王等。另外,为了表示太平天国诸王无上的地位,洪秀全规定:太平天国所有文书提及古今中外其他政权的王,统统加一“反犬旁”,写作“狂”。
《周礼》是中国上古政治还不成熟时代的产物,是一种权力分散、机构臃肿、效率低下的平行政体,加上清朝实行的皇帝一人高度集权的君主专政政体,构成中国古代政治制度的两个极端,也是两个矫枉过正的典型。洪秀全(亦有可能是冯云山),清楚地看到清王朝政治的弊病:高度集权导致政出一门,不能集思广益;官员完全“跪听圣旨”,没有自主权力,行政缺乏活力;地方毫无建设与自卫能力。于是改启用《周礼》的政治体制,把中国幼年时期的政体拿出来使用,是相当的鄙陋甚至可笑的。其实经过多年的实践,中国的政治家早创立出相当成熟的君主政体,也就是国人常说的汉唐旧制,以《唐六典》为其最有代表性的行政法典。太平天国的时代,马克思主义尚未传播,洪秀全也未能接触到西方的政体,要按传统的政治经验治国,最好的莫过重开三省六部,设宰相,废行省,重立州县。明末诸贤思考明朝灭亡之道,提出了两个重要的改革方案,一是在中央重设宰相,二是废中央直辖的行省,设立州县自治,这是明末千万汉人的血泪凝成的教训。洪秀全计不及此,一方面是读书甚少,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清王朝把中国的历史传统毁坏得有多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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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建制(2)
洪秀全若能完全按《周礼》治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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