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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时代-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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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芽瞪了他一眼:“你别胡说,看人听见!”真金见她抱孩子的姿势甚是生疏,心中一动,起了调笑的心思,低声道:“你不是她娘吗?那日在山上,你不是喂她……”
兰芽羞得转身就走,真金在背后高声道:“你不是喂她喝桦树汁吗?这有什么说不得的!”
这日午后没再碰到客栈,傍晚时众人又复搭帐篷野宿。真金有些馋酒,便叫了特以鲁、桑图几个人,一同骑快马赶去前面镇子寻地方喝酒。
他们这一去竟去了许久,回来时已是深夜。
兰芽见真金迟迟不归,不肯就睡,正坐在帐篷里捻亮了油灯替他缝制新衣——一抬头见他走进来,诧异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她见真金神情有些异常,不由关心:“又出了什么事么?”
真金摇了摇头,突然问:“你给我缝的那件袍子呢?”
兰芽一愣,头也不抬说道:“还没缝好呢,你再等几天。”
“不是这一件,是上一件!”真金冷冷道。
兰芽别过脸去,低声说:“上一件不是叫水冲走了么?”
“冲走了不要紧,我又叫人捞回来了!”真金从背后取出一件物事,**地甩在兰芽面前,咬牙盯着她。
兰芽一见那件湿衣,脸色顿时雪白,怯生生低下头去,还没说出一个字,脸上已狠狠着了一记耳光!
兰芽给他打倒在地,唇角登时渗出血来。九歌见真金回来,先头已拉着几个小丫头躲了出去,此刻听见异响冲进来,正看见兰芽捂着脸,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
九歌跟冬雪同时惊呼出声,却没等奔到兰芽身边便给真金暴雷也似的一声怒喝吓住了脚。
九歌自识得真金,几乎没听他大声说过一句话,此刻见他面孔扭曲,额角的青筋根根浮起,与平日判若两人,当下惊得呆住了,傻乎乎地看看他,又看看兰芽,茫然道:“这是怎么了?”
这时外头守卫的兵丁已进来了好几个,真金一言不发将手一挥,兵丁上前将几个呆若木鸡的丫头拉出了帐篷。
他们心中也自惊奇,临出门还看了真金一眼,生恐会错了意。但真金只盯着兰芽,看也没向这边看一眼。
帐篷中再无旁人,真金一步步逼近兰芽,问道:“你还有何话说?”
兰芽欲言又止,半响,低下头轻声道:“没有。”
真金忽然张开双臂,仰天哈哈大笑,笑声凄厉骇人,竟惊得帐篷四周的乌鸦纷纷飞起。
“贺兰芽,你骗得我好苦!枉我一片痴心对你,敬着你,供着你,没碰过你一根指头,你……你……你就这样对我!你好,好,真好!”
兰芽凄然望着真金喷火的双眼,慢慢说道:“王爷,文丞相,是我师傅。师徒情重……”
真金一愣,随即笑得更响:“哈哈!哈哈!好啊——你师徒情重、你夫妻情重、你家国情重……那我呢?我真金在你眼中算什么?”
原来真金带着桑图等寻了个小酒馆饮酒,喝了几杯,无意中抬头看见酒馆中挂着一幅画,竟然跟兰芽替自己缝制那件袍子上的画颇为相似!
他讶异之下,便向店主询问这画的是什么,店主笑着说:“公子见笑了,这不是画,这是两个字。”
真金奇道:“字?什么字?”
店主用一根指头蘸酒,在桌上写下两个字——山沽。陪笑说道:“就是小店的名字。家父爱写几笔字,山野村夫,也不怕人笑话,就挂在这里了……”
店主见真金脸色极为难看,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愕然住口。
真金回转神色,恭恭敬敬又问:“请问店家,这是什么字体?”
“这是‘飞白书’。因难写难练,又一字斗大,花费不少,因此流传极窄,很少有人练习。”
店主见真金认真聆听,不觉得意,滔滔不绝,如数家珍:
“‘飞白书’又叫草篆,是东汉蔡邕所创。相传他是见到工匠用扫把蘸着石灰刷墙——一刷下去,白道里透出缕缕黑色的墙皮——这才悟出了这路白中透黑的字体。
“难怪公子误认做画像,原也有些像。我朝东坡居士赞誉文与可的飞白书:霏霏乎若轻云之蔽月,翻翻乎若长风之卷旆,猗猗乎其若游丝之萦柳絮,袅袅乎其若流水之舞荇带——当真可说是字里有画,画中有字。世传唐时晋阳公主雅擅飞白,临摹太宗笔迹,几能乱真……”
真金突然打断他的话:“既这么说,我这里便有一副飞白书,烦请店家替我认一认是什么字。”
他转头厉声吩咐特以鲁:“沿着路上那条小溪向下游找,把顺水漂去的那件衣裳给我找回来!”
特以鲁早已猜到有事,答了个“是”,带着几个人匆匆去了。
那店家听得一头雾水,心道:你既有飞白书,为何却不认得?
特以鲁去了一阵,不知是怎样钻天入地般搜寻,竟果然将袍子找了回来。
店主将袍子展开铺在桌上,沉吟道:“这笔字但凡转折之处都加意遮掩,似乎有意要让人误以为是画。飞白本就跟水墨画有些相像,这么一来,可就更像啦——这两个字是‘为号’——“为号”?这却是哪个名家的诗作?”
他又将袍子翻转来找寻了一遍,更是惊奇:“背面这两个字是‘举火’。咦,那是‘举火为号’啊,这……”
真金其实早已猜到了一半,但亲耳听店主说出来,仍是震动无比:心中怒极恨极,更伤极痛极——
贺兰芽,你欺人太甚!
那日她随口说出要自己做一件衣裳,却原来从那时起,就已埋下了伏笔!
他这才知道自己数次穿着这件衣衫去见文天祥,绕室走动与他谈话:却原来竟是给他送去了一个□裸明晃晃、比天还大的暗号!又深恐他看不真切,掉来转去要给他正反两面都瞧个清楚!
真金简直不敢追想彼时文天祥的脸色,更不敢追想兰芽那日见他试穿衣衫时所说的话——
“这是云雾轻浓,龙蛇战斗,取风虎云龙的意思。”
“正要这样才是。难道直白无比绣上条真龙么?就怕我敢绣,你也不敢穿。”
自己问她那一小丛兰花是何用意,她轻轻笑着说:
“花就是花了,哪有许多意思?”
真金眼前不断回闪兰芽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当时瞧去,那是少女娇嗔,羞怯动人,可如今想来……
她脱簪换酒,她剪烛留宾……她说衣裳顺水漂去,唯恐自己不信,竟浑身湿透地回来……她见火起,立刻假装晕倒,拖住自己……
真金抑制不住地发抖,成吉思汗的后人与生俱来的尊贵和骄傲给这么狠狠一刺,汩汩地流出血来。
可笑自己就这么给人当做三岁小儿却毫不自知……啊,就连……就连做新衣裳的想头,那也是自己送上门去的。正是那日带她骑马,送了两套新衣给她,她才说什么勾起来做新衣裳的瘾,要自己亲手做一件!
从头到尾,从容不迫,自然无比,没半点破绽。
贺兰芽,贺兰芽!
真金此刻看着兰芽目光闪烁、怯生生看着自己的样子,不由一阵胆寒:你看她是胆怯,谁知究竟是什么?
“我还有几处不明白的地方,要请教你。”真金缓缓开口:“你只说‘举火为号’,不太简略?为何不说明白些?”
兰芽咬了半日唇,低声道:“那个字,小了写不来,只能,只能写这么多了……”
“镣铐的钥匙,你是怎样得来?”
“那日请他们饮酒,事先……和了一小块面,取走看守的钥匙,印了个模子……后来到了市镇上……”
真金打断问道:
“你与文天祥见过面没有?”
“没有。”
“为何?”
“一来不敢,二来不必。我为师傅做到这些,已庶几可以安枕。”兰芽轻声回答
“火是何人所放?九歌?还是冬雪?”
兰芽急忙否认:“不,都不是。那日月晕,我知必然起风。因此一到客栈便送了店家娘子一对金镯子,要他们在马厩中放火。”
真金把两手攥得格格直响:
“那么,那么如今你大功告成,为何却不逃走?你想随我进宫,刺杀我的父亲忽必烈?”
“不是!”兰芽迅速抬起头:“不是!我……我……”她眼中泪水滚来滚去,终于淌了下来。
真金问完了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兰芽颤声唤道:“王爷……”
真金一回头,见她目光中满是凄楚,当真铁石心肠之人看了也要生怜。他胸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又复高涨——
这个女子,自己自相识起便敬如天人,怕她过不了心中蒙汉的关口,又可怜她刚刚死了丈夫,从不逼她,天长地久都愿意等她。等她放下心结,千情万愿、欢欢喜喜地做燕王妃……可最后等来了什么?
和自己相比,她胜得太过容易——本就是仗着这副相貌、这个身子,最后竟还能清清白白地全身而退!
真金一言不发,转身走回兰芽身前,双手拉住她的连襟小袄粗暴已极地向两旁一扯——
地下铺着毡布,扣子落在地上半点声息也无。
真金拦腰将兰芽抱起,重重摔在地上。她胸口雪白粉红——白色的软缎抹胸上绣着红梅。真金毫不犹豫将抹胸扯下,见里头亦是雪白粉红,在烛光映照下温润生辉。
真金随手再一扯,扯下了兰芽的亵裤!兰芽身子抖了一下,蜷起了双腿。真金把手按到了她大腿根处,向她脸上扫了一眼。
只见她双目紧闭,泪水将鬓边的头发都浸得透了,但始终一声不出,亦不怎样挣扎。
真金忽然发疯一般地埋下头去,像饿狼吞食猎物一般撕咬起她的乳|房。兰芽疼得弓起了身子,但才弓起一半,他两只大手又掐到了她腰间,向下一拉,又将身子拉平,牢牢压在地上。
他在她身上肆虐□,却又不准她动一下,兰芽转眼间便熬不下去,不由自主地哭出了声。
真金置若罔闻,动作愈加蛮横。兰芽忽然抓住他一只手,低低求道:“王爷,求你,到床上去,行吗?”
帐篷里虽铺着毡布,但底下的小碎石子几乎已将兰芽的后背硌出了血。真金重重地压下一次,兰芽便死去活来地疼上一次。她也辨不出来是哪里疼,只好哀求他不要在这里。
真金正是要她疼痛受苦,又怎肯依她?兰芽求了两次,知道无望,只得咬牙拼命忍耐,心中模模糊糊地想:我要死了么?
外头风吹草动,悉索有声。也不知过了多久,真金终于放开了她。
他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此刻仍不说话,认认真真穿好了衣衫,便要扔下兰芽出去。不想临起身时无意中在地上扫了一眼,忽然一颤,目光徐徐转到了兰芽脸上。
兰芽给他看得一个激灵,正怕他又要怎样,却听他笑了一声,极轻蔑地说了一句:“真是神通广大,这东西也能作假!”
说完挑起毡门,扬长而去。
兰芽顺着他适才的眼光看去,只见毡布上樱红点点,正是处子的落英……
61第六十一章(有大改动)
草合离宫转夕晖,孤云飘泊复何依。
山河风景元无异;城郭人民半已非。
满地芦花和我老;旧家燕子傍谁飞?
从今别却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
这是文天祥被真金羁押北上,途中经过金陵时所作的律诗——“金陵驿”。
“从今别却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那是说:这是我文天祥最后一次踏上锦绣江南的土地了,再往后;只有像望帝杜宇一般,口角啼血;魂魄来归!
就连文天祥自己也绝想不到;身陷囹圄数月,眼看敌国都城就在眼前,竟然还能有脱难的一天!
他从江北逃出元人桎梏,一路南下,经真州、扬州、高邮、通州而入闽,最后在南剑州安定下来。
彼时正是德祐二年年末,这一年的五月初一,6秀夫、张世杰等人已拥立益王在福州登位,改元景炎。而文天祥脱难一事传开,许多有气节的文臣武将、地方名士、以及他勤王的旧部得知丞相在闽,亦都纷纷前来投效。数月之间,文天祥便组成了一支声势浩大的督府军。
几支军队遥相呼应、齐心抗敌,凭着一股亡国哀兵的气血刚骨,在赵宋江山如此风雨飘摇之际,交战之中竟然数次挫伤了元军的精锐,令蒙古人惊呼“赵宋不死”!
真金此次出京,以亲王之尊微服巡抚数千里:亲眼目睹了汉人在蒙元治下的生活情形;见识了自家下头的许多积弊;又平复了周察之叛、招纳了卢处道等一批江南名士,更在寄回宫中的书信中提出了不少有用的建议,因此忽必烈很是高兴,加上近些年许多大臣皆提议建储、愿国本早固,是以近日朝会之时,忽必烈已流露出立燕王为太子的口风。
然则一月之前,薛禅汗忽必烈接到真金飞鸽传书,得知文天祥竟然得而复失!这一怒非同小可,教他登时将建储一事搁在一旁,若非察必皇后求情,盛怒之下几乎便要另选他人。
先时忽必烈深感身边无得力的辅佐之臣,曾下诏求贤。诏书一下,群臣众口一词,奏称:“北人无如耶律楚材,南人无如文天祥”。因此时耶律楚材已死了将近四十年,忽必烈自然而然便对文天祥报了更大的希望——而如今此人竟在真金手中走脱,他的失望与愤怒可想而知。
数日前,宋地又有奏报:称文天祥在南剑州筹建城墙时,远近百姓闻风而动,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夜以继日地跟着官兵一道修筑工事,三天三夜之间竟然就筑起了十里厚厚的城墙!
这么一来,“鬼城墙”一说不胫而走,民间到处皆传文丞相忠义之气上感天地,竟引来了鬼神相助!
而除“金陵驿”一诗之外,文天祥另有一首逃亡途中所做的“过如皋”也流传到了大都:
雄狐假虎之林皋,河水腥风接海涛。行客不知身世险,一窗春梦送轻舠。
追捕的小舟近在咫尺,他却从容酣睡,在舟中做起了逍遥美梦!这诗将元人鄙夷轻视到了极点,便城府再深的人看了,也断断咽不下去这口气去……
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攒到一块,原本对真金极为宠爱器重的忽必烈头一回板起脸来,把儿子重重数说一顿,命他三月不得出东宫一步。
真金咎由自取,无话可说,只匆匆见了母亲一面,便老老实实遵从父亲旨意,回宫去闭门思过。
闭门虽闭门,在东宫他仍是说一不二的主子。回宫三日,一道燕王令旨送到了兰芽手中:
册汉女贺兰芽为燕王夫人,赐居披香苑。
蒙元后宫人数虽远较汉室皇宫为多,但位号却极简单朴素,只设后、妃、嫔三等。只汉宫皇后为一人,元宫中则有数人。
成吉思汗时,后宫置四个宫帐分处群妻,即“斡耳朵”。“斡耳朵”是大汗私产,凡臣下或异国使者携带礼品奉献给大汗时,当天大汗住在哪个“斡耳朵”中,这些财物便归这个“斡耳朵”所有。四个“斡耳朵”各有一正妻,就是皇后,但以“大斡耳朵”的皇后居首,统率后宫。
到忽必烈时,虽早以宫室代替帐篷居住,但“斡耳朵”的称谓制度仍然保留了下来。察必皇后,即是忽必烈的“大斡耳朵”。
而在太子与亲王那里,妻妾名号更为简单:除正妃外,皆称夫人,连封号也没有,只以姓氏缀在前头加以区分。
如此,轻飘飘的一道令旨,贺兰芽便成了贺夫人。
自从那日真金拂袖而去,两人再没说过一句话。到大都之前,连九歌与冬雪真金都不许跟兰芽在一处,是从许敏那里拨了两个丫鬟过去服侍。
如今进了东宫,不知是放松了警惕,还是消减了怒气,真金在兰芽住进披香苑之前,就命人将两个丫头送了过去。内府“怯薛”又依例拨了一批宫女太监,转眼之间,东宫极偏处一个冷落了数年的披香苑便热闹了起来。
拨来的人由一个老总管太监领着,依次来拜见“贺夫人”。中有一人九歌与冬雪皆识得,是临安王府中带来的厨子。两个丫头见了他,几乎掉下眼泪——心想王爷还能理会到兰芽的饮食,想来便有消气的那一天。
时已入冬,虽宫内烧着地龙、火炕,但主仆三人乍从水暖山温的江南来到这里,仍是觉得寒冷无比。
兰芽坐在炕上一句话也不说。众宫女太监不知她情性癖好,又晓得她初来乍到,未必有钱,倒也不望着多厚的赏赐,只想着磕个头便下去各自收拾。
谁知头是磕了,但迟迟无人叫起。众人疑惑着抬头看,只见新主子垂头坐在那里,瑟瑟发抖、眼泪汪汪,一条大大的手绢在手里攥成了麻花——连看也没向下头看一眼,似乎全不知底下跪了一地的人。
九歌和冬雪对视一眼,陪着笑将跪在前头的几个人扶了起来。后头的人见状,也都纷纷站起,虽面上不敢稍有怨怼,可想而知心中都有些不快。
冬雪此时身上还有些银钱,她不知蒙古习俗,亦不知后宫规矩,但想赏钱的道理走遍天下也不会错,便想拿些钱出来打发了这些人。但手伸到怀里,立刻又打消了主意——拢共几两碎银子,赏了这个不赏那个,立时便生是非,因此趁人不注意,又悄悄将手放了下来。
众人见兰芽始终无话,为首的讪讪说了几句“恭祝夫人安好”,便领人慢慢退了出去。
九歌从包袱中取出一领厚厚的斗篷,给兰芽披在身上。兰芽看见那斗篷正是在临安王府时,一日郊外驰马,回来时真金恐她着凉,从自家身上解下来的那件——心中难过,眼泪更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淌。
九歌见她伤心,也不解劝,轻轻叹了口气,在炕沿上坐了。
冬雪掀起炕上的褥子,摸了摸底下道:“这想来就是北方的火炕了——这些日子,九歌也学会了叹气……”
九歌道:“姑娘,当初文先生给咱们上课,总夸你聪慧。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如今才算见识。那些日子,我一直猜你要想法子救先生,只不知是明是暗。暗地里也曾留神——没想到,终归是半点用也没有。王爷还疑我帮你的忙,真是冤枉……”
冬雪不由问道:“若你事先知道,会不会去告诉王爷,拦住姑娘?”
九歌苦笑不答,半响,转头向兰芽道:“姑娘,当时在周察那里,我曾要寻死,记得你说,即便文先生在,也必不以男儿大义苛责我等女流——这句话我始终记得,可你为何……”
兰芽轻轻抚摸斗篷上雪白的风毛,摇头道:“我救师傅,不为大义,不过是为我自己……”
九歌、冬雪齐齐一愣。
文天祥逃走的内情,因真金曾严令泄露者死,因此除当日跟去酒店的几个人之外,再无人知道。
后来兰芽与九歌、冬雪被隔离开来严加看管,众多护卫、兵丁、侍女虽多有怀疑,亦只是猜测而已。
倒是九歌与冬雪,因前头一直跟在兰芽身边,事发当日又零零碎碎听到了几句话,加上九歌当初曾为兰芽伴读,见过“飞白书”——如此七拼八凑,才算是猜到了九成。
当下两人听兰芽说“不为师傅,是为自己”,都万分诧异,等着兰芽解释时,她却抹着眼泪缓缓摇头,不肯往下说了。
晚上掌灯时,兰芽稍稍打起了精神,命九歌将老总管请进来,客客气气地问:“你们这里除了马奶酒,可还有别的酒?”
这位总管总有六十岁了,是个汉人,姓马。他听兰芽要酒,愣了一愣,道:“有,有很好的葡萄酒!”说完看了兰芽一眼,心中纳闷,实在想不到这位娇滴滴的江南女子进了元宫,第一件事竟是要酒。
兰芽便道:“那就劳您驾,请替我拿来些。”
马总管小心问道:“不知夫人要多少?”
“嗯,我是夫人……您跟我说说,燕王夫人,这个位份最多能要多少?”
马总管笑了:“夫人说笑了。别说您这位份,就您身边的姑娘们想喝酒,那也是要多少,就有多少。若供不起夫人娘娘们喝酒,不是元宫!”
兰芽伸手在身前环了个圆:“那就要这么一桶罢!”
九歌在旁站着,闻言吓了一跳,她猜马总管必更要大惊失色,谁知他满脸笑容应了个是,转身竟去了。
她哪里知道:蒙古人嗜酒如命,不论男女皆善饮。宫中更是好酒无数,妃嫔们来了兴致,甚至大桶大桶地要上好的葡萄酒洗脸洗澡——因此马总管听了兰芽的话,只惊得一惊,随即便道她是入乡随俗得快了,再难惊第二惊。
马总管回来得很快。他年纪虽长,力气不小,也没叫人,自家抱了一个大酒桶送了进来。
此时饭菜已经摆好,九歌犹犹豫豫地倒了一杯酒,兰芽接过,微微仰头,手腕竟是娴熟地一抖,将那一杯红艳艳的葡萄酒喝干了。
她放下酒杯,掩口咳嗽了两声,皱眉说道:“看他喝得多了,自己也就会了,饮酒原来不难。”
九歌、冬雪齐劝:“姑娘!”
兰芽放下酒杯,伏在桌上,轻轻啜泣着又哭了起来。
九歌跟随兰芽这些年,还从未见过她这般伤心难过,便是在襄阳时,给周察掳进府中,有今日没明日的时候,也不曾这般软弱无助。九歌想到这里又叹了口气,指着桌上劝道:
“姑娘,你看看这几样菜,也该知道王爷的心……实在是你骗得他狠了,怨不得他生气,等再过些日子,他气消了,就会来看咱们了,啊!”
兰芽听而不闻,只是哭泣。九歌劝了半天,忍不住有些发急:
“姑娘往日的聪明劲儿都哪里去了?光哭有什么用啊?”
冬雪也帮着相劝,拿手绢来替兰芽拭泪。兰芽不肯抬头,闷声闷气说道:“我心里难受,想哭,让我哭哭罢。”
冬雪道:“姑娘,九歌说的是,哭有什么用?该想个法子才是。你只是哭,再哭坏了身子,更没法了。”
兰芽伏在桌上断断续续道:“哭是没用,可不哭……也没用。况且,哭是哭不坏的,忍着不哭,才要……才要生病。”
这时,忽然一个侍女走进来,屈膝禀道:“夫人,薛禅汗那里的李嫔娘娘来看您!”
62第六十二章
兰芽泪眼朦胧:“李嫔娘娘?我现下不想见人,你……”
侍女附耳过来;悄声道:“这不是东宫的人;是薛禅汗的人,您还是见一见的好。”
兰芽这才醒悟:来人是忽必烈的妃子。
站在一旁的冬雪心想:才进宫一天,怎可得罪了人;见兰芽仍是痴痴憨憨地不说话,心里一急,索性代她吩咐那宫女道:
“你去请娘娘到正屋——九歌;咱们快替姑娘……”
话没说完,已听见一个娇柔的声音说道:“你们还没吃饭啊?啊;还有酒;我也喝一杯,好不好?”
暖帘挑起,屋中三人都是眼前一亮:一个肤色极白、鹅蛋脸的小姑娘俏生生走了进来。
兰芽已是惊到了极点,脑子里竭力回想适才宫女的话:薛禅汗的妃嫔——我没听岔,是薛禅汗的妃嫔啊——那,那是真金的庶母,这……
眼前这位李嫔娘娘,韶颜稚齿,天真娇媚,看去似乎连十四岁也不到!
李嫔见众人都呆望着她,轻轻一笑,说道:
“你们道我来得快吗?这宫里上千嫔妃,就我一个异族,如今又来了一个,我欢喜得要晕过去啦,所以一听到消息,就来看你们,你们不欢迎么?”
说着看了兰芽一眼,温柔地问道:“为什么哭啊?想家了么?”
她年纪虽幼,但神气温柔体贴,倒似一个大姐姐一般。
兰芽揩去泪痕,这才想起来起身迎接,弯腰施了一礼,低声道:“见过娘娘!娘娘也是汉人?”
李嫔大大方方坐在冬雪送来的椅子上,笑道:“我是高丽人!”
兰芽养在深闺,并不知“高丽”为何物,但听她的话,宫里只得两个异族女子,不由也生了几分亲近之心,问道:“娘娘的娘家,离这里远么?”
“远!隔着几千里地呢。”这时众人已看出,她的汉话虽然流利,但讲话时的口型与汉人微有不同,一张小嘴老是张得圆圆的,似乎随时随地都在吃惊。
兰芽不知该说什么,便道:“娘娘用过饭了么?若是没有,这里有几样南边的菜式,若不嫌弃,何不赏光尝一尝?”
李嫔道:“你不请我,我也要厚着脸皮尝一尝——看着就好吃。”
一旁早有人送上牙筷。她犹豫了一刻,拣一片烧鹅吃了,赞道:“好香。”
她言谈举止,皆透着稚气,更没半点架子,兰芽不由微生怜惜之意,伸手夹起一块蓑衣饼,道:“娘娘尝尝这个。”
李嫔噙着笑吃了,更是赞不绝口:“我叫我的厨子来学一学,行不行?”
兰芽连忙答应。
这二人虽萍水相逢,但一般地流落异乡、闭锁深宫——白乐天有云: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因此一见之下,竟十分亲热投缘。贺兰芽甫一入宫,便结识了一位知交,也算是幸运之极。
“你是……在哪里遇到燕王的?他很喜欢你,是不是?”又吃了几口菜,李嫔眨着眼睛,仰头问道。
兰芽微一迟疑,如实说道:“我给坏人捉去,王爷救了我的命。”
李嫔微微一笑,说道:“你真是命好!”说完拿起冬雪适才替她倒的葡萄酒,喝了一大口。她脸蛋本来白皙无比,一口酒喝下,腮上立刻飞起两朵红云,灯下看去,愈发娇艳美丽。
她这句话平平淡淡,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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