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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旻传-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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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翟老人气势一滞,已是触到一个瓶颈,只过了一息,那层屏障便被冲破,气势继续肆无忌惮地拔高。

    南鲲都南边一片屋宇之中,一座亭台之上,一素衣男子怀抱一只竹箫,遥望远方,声音微若蚊鸣:“南鲲都要易主了么?”

    东北一角,一个衣不蔽体的男子瘫坐在土石墙下,咬了一口冷硬的馒头,昏黄的眼珠盯着天空中的异象:“道炎王朝……风雨飘摇……”

    一条小溪贯穿南鲲都东边,一条竹筏闲散地漂水面之上,筏上一个披蓑戴笠的男子摇了摇头,竹竿一撑,小筏晃晃悠悠地漂向远方……

    一处红尘烟火的楼阁之上,俊逸非常的男子搂着几个千娇百媚,在莺莺燕燕之中,神色凝重,似是感觉到一股极为熟悉的元威……

    南鲲都上空,城主府玄玉高台上,剑眉入鬓的华服男子眉头微皱,自从他凝一晋魂,统御一方水土之后,已经很久未有过心惊肉跳的感觉了,“这就是来自圣人的威慑么”,他心中犹如涛浪倒腾而上,天旋地转,惶惶难安。

    派遣出去的几个修士皆无功而返,他只得用生涩的术法运用灵魂。然而,庞杂繁复的画面、音讯鱼贯而入,以他刚踏足凝一阶的修为,实在难以析分。

    南鲲都方圆数千里,他能顾及每一寸土地已是不易,若是要想看个清楚,修为明显不足。

    “大人,都城内那几个家族皆已派人寻找此番异象之源。”一身披甲胄的青年男子单膝跪地,抱拳说道。

    华服男子正欲答复,一道光柱,缭绕着鹤形咒文,轰然降下,砸在南鲲都西北处,狂乱的气息犹如一头挣破牢笼的猛兽。

    “泉音书院?”华服男子虚眯双眼,凝望那光柱所在之处,心头掠过一丝疑惑,“华翟老人不过一个开玄境修士,怎会有如此滔天威势”,他身形虚幻起来,不过一瞬,便破空而出一二十丈。

    泉音书院,主殿的花苑之中,已是一片金碧辉煌,狂横无匹的气势涤荡而过,缤纷的焰火如异花绽放,光辉将这一方天地拘禁,华翟老人盘坐高台之上,枯寂已久的肉壳活络起来,干涸的元脉之中元魄滚滚而过,筋骨噼啪作响,血肉极速蠕动。

    贯穿天际的光柱笼罩着整个书院,鹤唳之声响彻云霄。聚元阵中的少年们大惊失色,不小心猛然吸入一道金芒,便昏死过去。

    华翟老人白须飞离,下巴变得光洁。素衣寸寸碎裂,露出沟壑分明的肉壳,透发出浓烈的生机波动。

    花圃之中声势浩大,他知道,这番动静必定惊动了许多人,虽然并不惧怕,可这时候被几只蝼蚁啃咬,也会麻痒不适。

    华翟老人并未预料到,封印解开之后,会引发如此巨大的异象,风云变幻、圣光压城,惊人的气息澎湃,犹如巨浪拍击、火山咆哮。

    不出所料,城主府中立马激射出一道人影,华翟老人灵魂笼罩之下,一切尽收眼底,那道人影正是华服男子!亦是南鲲都的城主!

    华服男子却感觉不到异样,继续向泉音书院飞去,全然不知对手已然洞悉了自己的影踪。

    骤然,如波浪流转的光柱骤然一滞,一道魁梧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

    唐虬手拈一朵黄花,嗅了一口花香,在振聋发聩的声响中,平稳地说道:“秦释,别来无恙。”

    华翟老人心中破开封印的喜悦瞬间收敛,被不可置信取代,甚至顾不得吸纳一只只鹤形咒文,以灵魂波动喝问道:“你是究竟是谁?一介凡人?唐虬?”

    华翟老人怒极反笑,大叹当初竟有此等不明不白的人物混进,自己还堂而皇之地答允!

    “我只是籍籍无名之辈。”唐虬脸色木讷地说道。

    华翟老人一把拘过空中剩余的鹤形符文,纳入体内,圣威浩荡,道:“籍籍无名?那怎会识得我”

    唐虬木讷的脸上扯起一道笑容,令人不寒而栗:“我参与过围剿你的任务,自然认得你。今日,我只是来帮你的。”

    “那慕城主好歹也是凝一阶的修者,可不是土狗瓦鸡,不是随便一个藏头露尾的人,便能对付的。”华翟老人讽刺。

    唐虬并不恼怒,手掌一翻,一块令牌出现在他手中。华翟一感知到,怒目猛睁,青筋暴露:“玄封地堡!难怪!”华翟怒极反笑:“你既然是玄封地堡的狗,会来帮我?即便你身怀洞元秘境,凭你不过初入凝一阶的实力,在我面前实在不够看。”

    华翟继续说道:“拖你们的福,三百年的枯寂,让我一步跨入圣境,捏死你易如反掌,荡平你们玄封地堡也不费吹灰之力。”

    唐虬面不改色,丢掉手中的黄花,用灵魂回应道:“你以为是谁将关磨送来的?”

    一句话,震得的华翟老人灵魂颤动:“这灵魂波动……原来给予九璇湮龙阵最后一击的人……竟然是你!”

    华翟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后怕,“难道自己一直被算计了?破封心切,确实从未考虑过这小子从何而来,只道是上天的赐予,原来……”。

    “你有什么目的?”华翟强压惊异与狂怒,问道。

    唐虬不言不语,头颅一亮,张嘴吐出几十口飞剑。飞剑化作一道道寒芒,穿破金色光柱,狠狠地刺向远天。

    “我想与你做个交易。”唐虬以灵魂传音道,尔后两人以灵魂交谈起来。

    华服男子难以置信,隔着五百丈,几十口飞剑转瞬便抵达,封死了他所有进退之路。

    破入凝一阶之后,为身份所制,他疏于修炼,更多的是掌政南鲲都,统御一方水土,生死之战已渐渐远去,骨子中的战血竟不似以前那般沸腾。

    此时看到几十口飞剑,其速度飞快,他竟心生凉意,一时间难作出反应。

    “唰”,一口飞剑穿破了他的袍服,带着灼热的气息,瞬间将他采用八幽蚕丝编织的衣裳点燃。

    他元魄鼓荡,华服变作杂屑,露出一身黑色劲装。

    “精于勤,荒于嬉,这个城主之位欺惑了我太久,差点让我舍弃本心……这次过后,我还是……”他在心中做出某种决定,气势飙升。

    虚空一凝,他手掌一扇,两道紫光激散,崩碎了十几口飞剑,让它们化作点芒。

    接着,他双手结印,一道虚影出现在他身后,护佑着他。他又祭出一双巨大的手掌,如臂指使,震裂了虚空,其中溢出一丝丝漆黑的元气。

    几十口飞剑只在他身上留下几道血痕,便被一一打散。

    男子灵魂一聚,背后的虚影凝实了几分。他并未贸然前行,只因在他的对嘛,一个魁伟的男人与他遥遥相对。

    “禀报你们的圣上,秦释回归。大错已铸,你必死无疑,不若就此逃脱吧。”男子平淡地说道。

    泉音书院之中,异象消散,天空恢复清明,沉凝的气息再无影踪。

    南鲲都城主闻言,心头一片死灰,作为统御道炎王朝南边一座大都城的人,他自然知道“秦释”二字代表着什么,悬赏海量无暇元晶缉拿,曾经差点将道炎王朝覆灭!

    天枢府曾断言,若秦释未被镇死,道炎王朝危矣!

    三百年来,他一直是王朝圣上心中的一根刺。不想,却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死灰复燃,追责下来,他难辞其咎。

    “你是谁?”他看着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神色木讷的男子,心中无数疑问交集。

    唐虬手臂一抖,一杆古旧粗糙的长矛出现在他手中:“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若不逃,必死无疑,王朝会集结各大宗派追杀你,天枢府也会派遣你难以想象的人夺你性命,只因为,你就是释放出秦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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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落千丈
    南鲲都城主闻言,一脸错愕,大惊失色:“你……你说什么?”

    唐虬嘴角扯了一下,落在南鲲都城主眼里,唐虬像是在冷笑一般。唐虬也不言语,只是默默看着他。

    突然,一道响彻云霄的声音传向四野八荒,连石麓山脉之中,都惊出成群飞禽走兽,“慕城主!今日你助我脱困,大恩不言谢,我秦释来日,必有大报!”

    慕易檐惨白的面庞瞬间不见一丝血色,起先论罪,他只是疏于管理,现在定下罪来,他必然就是同谋,下场不言自明。

    他实在想不明白,一日之间,他便从高高在上的大城主沦为丧家之犬,余生恐怕只能活在逃亡之中。

    荣华富贵、尊崇地位,不过朝夕之间,便灰飞烟灭,实在脆弱至极……

    唐虬不顾对面脸色变幻的慕易檐,腾飞回到泉音书院之中,只见一丰神如玉的青年男子,站在聚元阵旁边,面带笑意,看着阵中昏迷不醒的少年。

    “唐虬,不论你出于何种目的,你送与我的东西,对我确有极大帮助,我答应你的那几个条件,自然会信守。”华翟淡淡说道。

    “你隶属玄封地堡,我本应将你踩成一滩肉泥。但不知为何,我隐隐觉得,留你一条性命,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的惊喜。”

    唐虬望着一个方位,淡漠地答道:“你沦为丧家之犬时,我并未加入玄封地堡。而且,我的命不必你来留,你若想取,怕是还得掂量一番……”

    “况且我并无恶意,你只是我局中的一个棋子,我对一个棋子,又会有什么恶意呢?”

    华翟嗤笑一声:“衍灵境的小辈,把我一个圣者当作棋子,说出去不怕被天下人笑话?若不是你能拿出那种东西,我吹口气便能抹除你在这世上的种种痕迹。”

    远天,慕易檐早已悄然退去,南鲲都中的大多数人对“秦释”这个名字并不了解,唯有少数人才有所耳闻,一番震惊之后,反应各不相同!

    有人不信,有人连忙冲天而起,禀明自己身后的势力,有人打算远离这即将成为风暴之眼的地方,有人则在思量如何从中牟取大利。

    “竟然是秦释!三百年前的风云人物,今日竟再现世间!南鲲都一带,怕是会掀起狂风暴雨!说不定连石麓山脉中的那些势力都会被卷入这漩涡之中。”

    这时,屠成出现在聚元阵旁,一脸呆滞地看着眼前两个见所未见的人物。

    “你……”屠成刚开口,华翟屈指一弹,便让他昏迷过去,来不及说出一段完整的话语,肥硕的身体便重重砸在石地之上。

    整个南鲲都归于平静,城主府依旧稳稳地悬浮在空中,只是人去楼空,一切价值连城的东西都被慕易檐带起,携家眷与亲信悄无声息地遁走。

    唐虬早已离去,华翟一人漫步在演武场之上,沉浸在自身的变化之中。初入圣境,需要他体悟的东西数不胜数。

    玄妙的感觉在他的元脉之中流动,血液中,似乎有着某种沉睡的东西,等着他去唤醒。

    如今的华翟,放眼整个道炎王朝,已是屹立在顶峰的人物,实力改变所带来的心境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

    不多时,地面开始微微震动起来,一个庞大的身影从远处飞掠而来,来着一股慑人的气息,其旁还飘浮着一个巨茧。

    华翟眼眸微眯,古井无波。

    须发长挂的虬古,六只手臂在大日的照耀下,光华流转。布满鳞片的双蹄每跺一下地面,都会引起微弱的震动,虬古光是飞奔,便有这般威势。

    虬古一跃而起,巨大的身子伴随着沉重的势头,落在华翟面前,并未踏碎地面,将冲势化作震动,沉入地面之中。

    华翟叹了口气,看向虬古。虬古微微屈身,用着颤音说道:“恭祝主人重归!”

    巨茧落在地上,发出骨肉蠕动、汁液溅射之声,清香与恶臭交融着弥散在演武场之上。

    “我被玄封地堡的人算计了……”华翟缓缓说道。

    虬古一愣,巨大的独眼浮上一层冷意看向巨茧:“这小子是他们的人?”说罢,虬古大手虚握,那巨茧便开始颤动起来,其中骨肉蠕动的杂音骤然停止,微弱的生机即将被掐灭。

    “且慢!”华翟出言制止,“这小子当初记忆被斩,若是他们的人,这也做得太绝了。我推测,这小子也不过是那唐虬的一个棋子”。

    “以大罗凡体为棋子,好大的手笔!”虬古神情一松,十几天的相处,他对关磨也有着那么一丝情感,要他亲手杀死这个少年,心中或多或少也有着一丝不忍。

    “以大罗凡体为棋子,就不怕拱手让人了么?如今的小辈……胆大包天呐。”华翟自语。

    巨茧之中被扼制的生命气息再次恢复,“噼里啪啦”的骨头脆响传出。关磨与九璇湮龙阵硬抗之时,肉壳所受之苦,足够寻常同阶修士死上几百回了,若不是有通冥秘境加持,他的肉壳早已化为尘埃了。

    真念复苏,血气开始回升,朦胧之中,关磨不知身处何方,嗅到一股奇香,全身麻痒难耐,却是说不出的舒坦,似乎肉壳寸寸化开,被浸泡在琼浆玉液之中。

    华翟自然觉察到关磨苏醒过来,他并不惊异,他深知虬古的神异与大罗凡体的传说,两两相加之下,濒死的状况也不过一刻时分便能回春。

    华翟的鹤形灵魂一振翅,关磨刚真念中的感知与意识便被阻隔,他又沉沉睡去,任由虬古的涎水和毛发滋补自己的肉壳。

    “我原以为上苍赐我机遇,我得以实现夙愿,自以为掌控着棋子,不想却是他人手中的棋子,报应不爽。”华翟感叹道。

    虬古不解:“那主人您为何还放任那唐虬离去?”

    “他若算计到了这一步,敢与我正面相抗,自然有几手底牌,怕是我执意留下他,也是相当棘手,恐怕难以善了,更何况他给了我一只吞极雀。”

    虬古疑惑道:“不过是略为稀有的储物生灵,有何珍奇之处?”

    “其中装满了无缺元晶……磅礴的先祖遗魂……还有……修习灵桥秘境之法!”

    虬古倒吸一口凉气,直接将其身前养气抽尽,出现一大片真空。

    “既然他与我的目的都达到了,日后井水不犯河水,倒也不必有所顾虑。此间事了,蛟龙入水,翻云覆雨,我等先去修元界,去寻故友,而后重归于此,去那炎煌城走一遭!”

    虬古咧嘴一笑,仿佛看到了三百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一怒为红颜,不惜与偌大一个王朝搏命。

    “主人,那这小子和你门下那些弟子该如何处置?”虬古问道。

    华翟沉吟片刻,说道:“任其自生自灭,这是为师给他们最大的馈赠。”

    接着,他又说道:“犁水会将荒山承托起来,彼时我们往石麓山脉中进发,随手将这小子扔下便可。”

    华翟神色平淡,圣者元威敛而不发,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虬古欲言又止,他倒希望华翟能带上关磨。

    华翟上前,一手按在巨茧之上,比真念强盛了不知多少层次的灵魂一下没入关磨的头颅之内。

    “开辟出了如此之大的颅宇……木芝都盘……太敖元魄……”

    “真念异变……通冥秘境竟然真有此种神效,日后若是修出灵魂来,不知会是何种光景。”

    “可惜我不是大罗凡体,否则……哪用被困这三百年。”

    沉思了一会儿,华翟眼中精芒一闪,俊朗的面庞正容亢色。

    关磨的真念松散的聚集在一起,形态各异的符文时隐时现。华翟的鹤形灵魂展开双翅,遮蔽着关磨的真念。

    每当那些金色符文闪现,那只鹤便会迅疾地将之叼起,吞入肚中。就这样,关磨的真念之上,金光渐渐消泯,一个个的符文被剥夺,《大罗算术》正极快地从他真念之中消失。

    突然,华翟灵魂一收,卷集着几十个符号回到自己颅宇之内。

    虬古在一旁静静地站着,心中摇头叹息。

    华翟起身,眼眸深处金芒一闪而过,缺匮之物终是回归了。他虽不能如关磨那般随心所欲地运用通冥秘境,但偶尔也能凭借着通冥秘境窥得一丝先机。

    聚元阵之中,几十个少年昏迷不醒,屠成亦倒地不起。华翟心中感慨万千,他本不是嗜杀之人,自然不可能赶尽杀绝,将这些人弃之不顾,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华翟长叹,三百年来改头换面,想方设法躲避道炎王朝的追捕通缉,苟且偷生了那么久,绞尽脑汁布下一环一环的圈套,生怕一丝微小的变故会覆灭他的整个计划。

    事到如今,大功告成,他反而有些身处虚幻之感。

    仰望苍旻,碧天如洗,日耀长空,几只禽类精神抖擞,翱翔在天地之间。虬古深吸一口养气,说道:“还是这外面天地的养气精纯。”言罢,随手拔起一颗摩萨树,放入嘴中咀嚼起来。

    华翟抒出三百年来的积郁之气,神采奕奕,一扫沧桑颓丧,如一柄出鞘的宝剑,气势逼人。

    远处,荒山震动起来,沙石俱下,尘埃飞舞,犹如雷鸣之声回荡,整个南鲲都的人都惊疑不定地望着泉音书院的方位。

    漫无边际的荒山淹没在扬起的尘土之中,巨大的轮廓显得有些狰狞,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庞大的山形竟在缓缓收缩。

    不多时,烟尘散去,只余一片旷野,露出崭新的土泥,一些奇异的昆虫正惊慌失措地向着更深处钻去。

    犁水站在潭边,遥遥望着这无垠的空地,其背上驮着一片山峦,覆盖着青翠,看上去好似一个栩栩如生的泥塑玩物。

    荒山非山,实则是一宗至宝,犁水将其驮在背上,腾起一片青雾,向着泉音书院飞去……

    石麓山脉作为道炎王朝的修行胜地之一,常年有着修者出没,或是在此磨砺己身,或是期冀机缘降临,或是寻访某些传闻中的宗门大派。

    葱翠掩映之下,是连绵起伏的山脊,山势或峻峭,或奇诡,放眼望去,仿佛置身于久远的上古蛮荒时代之中。

    头生怪角、身披寒鳞的马匹,奔跑起来,每一步落下,便会溅起大片冰渣;一只猿类生灵蹲在枝桠之上,两对长满尖刺的翅膀收敛在背后,大口地吃着果实,汁液流淌;有生灵齐腕处生有一柄巨斧,其上灼热的气息缭绕,这是一匹角斧,它趴伏在地,其旁是一具新鲜尸骨,鲜血滴淌。

    这不过是初入石麓山脉,一些罕见的异种便在此出没,也是无数修士的殒身之地。

    一行人遥遥飞来,在石麓山脉凌空而行,无异于挑衅此地的一些强悍存在。

    慕易檐携家眷逃向石麓山脉之中,衍灵境的气息散发,众人简装而行,飞掠过地下扶疏,偶尔惊动一些小憩的生灵。

    衍灵境的威压之下,那些颇具灵性的生灵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慕易檐一言不发,在这种沉氛中,呼啸的风声讥诮地刮过慕易檐的双耳,几十年的辛苦毁于一旦,当真是祸从天降。

    猛地,他身形一止,只因在他的灵魂之中,一道倩影倏然出现在他前方。

    他的家眷亲信见状,也都纷纷止住,倒也无人出言询问,毕竟在他们眼中,衍化出灵魂的人物,行事必定有着他的道理,事实亦如此。

    来人素雅的面庞不施粉黛,一如宝珠被拭去泥污,露出本我的光彩,一席中规中矩的装束显得英气十足,略带笑意的嘴角,竟有着男子特有的玩世不恭。

    慕易檐眼角一跳,全身的元魄悄然汇聚,出乎他意料,这么快便是被人盯上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柳家主,倾月佼人。”慕易檐脸色铁青,虽然自觉实力碾压对方,但若是有一个追兵出现,那便意味着,离被围困也不远了,多耽误一瞬,便多几分危险。

    故而慕易檐话音刚落,他就暴起出手,袖袍之中飞出几十只紫色的燕子,袅袅向着柳倾月闪去,直欲先下手以绝后患。

    接着他身形一动,骤现在柳倾月身后,拳头上包裹着一张痛苦扭曲的人脸,牵起丝丝缕缕的音啸,毫不犹豫地将柳倾月贯穿。

    拳面上的人脸,享受地咂了咂嘴,似是在品尝这位佳人的鲜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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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坤极剑斩
    慕易檐常舒一口气,顾不得搜掠柳倾月的尸首,便欲离去。

    旋华升腾,盘旋在他脚下,现在,他决定不惜耗费旋华之力,极速逃离此处了。

    “唰”的一声,他便卷着自己的家眷亲卫,飞向高天,元威压向大地,慑服了某些有着灵智的生灵。

    清新的草木之气被冲散,带着破空声,慕易檐拖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去。

    尚不稳固的灵魂荡开,发现四下再无他人,心下大定,看来想象中的围剿之灾,并不会发生。

    “圣者既出,不知这南鲲都会变得如何……劫难啊……”他暗叹。

    正当他心中大石落下之时,一道粗壮的剑气蓦地出现在他的灵魂感知之中,锋锐之意竟直接割得他灵魂生疼。

    剑气来势汹汹,脊上趴伏着一只青翠如玉、似龙非龙之物。刃上布满符文,一明一灭。护手如一朵绽放的紫色海棠,剑柄则是一缕幽蓝色的火焰,剑镡上缀着九根摇曳的朱红色鸾羽,飘逸绚丽。

    慕易檐从未见过这般璀璨华丽的剑气,只觉是一把货真价实的巨剑向自己刺来。顾不得其他,那道剑气带给他的感觉太过绝望,汗洽股栗,灵魂飘忽若飞,肉壳抖若筛糠,当真是魂飞魄散。

    若有若无的音啸刺透了他的双耳,回神之时,那剑气离他不过十数丈。双耳鲜血汩汩外冒,他全然不顾,强行拉扯自己的灵魂,将其点燃。

    狂霸之气扩散开,炽烈的火光从他后背升起,双目血红,发丝根根竖立,白皙的面庞瞬间变得狰狞扭曲。

    慕易檐的头颅两侧的虚空中,浮现出两个黑色的漩涡,喷薄着莫名的力量,像是两只传说中的鬼族之眼。

    灵魂燃烧,他的那些家眷大多并不能御空,一个个无处着力,惨嚎着掉落而下,还未触及地面,化作肉泥,便被那道剑气波及,一如蛛网遇火,瞬间消散无踪。

    慕易檐神志不清,一旦灵魂以此极端禁法运用,修为倒退不说,损己之大,无法估量,一个不小心,不定灵魂直接退化为真念,真念再被烧尽,沦为行尸走肉。

    剑气逼近,他的那些侍卫冲上前去,护主心切,无知无畏,顷刻间被切碎得如尘埃一般,那道剑气甚至都不曾滞顿一瞬。

    慕易檐感受到强劲的风暴绞起他的肤肉,如今,他不知哀怨、忧虑,丧尸认知的他,宛若人形战仆,头颅边上两个漩涡转动极快,抵消了极大的损伤,若非如此,那剑气怕是隔着老远便将他捏碎了。

    一道龙吟、一声凤哕,骤然响彻天地,极强的威压席卷而来。剑气之上,趴伏之物腾起,剑镡上九条赤羽亦挣脱开来,双双向着慕易檐飞去。

    两个漩涡黑洞拉扯进一根赤羽,竟让赤羽迸断,火花四溅。而那青色如龙之物则一下撞在慕易檐身上,一具凝一阶的肉壳,就这样被生生撞碎,只余一个还算完好无损的头颅。

    不过几息,一个睥睨一方的人物便被除名,熊熊燃烧的灵魂则被那条异兽一口吞掉,余下八根赤羽飞回,那异怪盘旋了一阵,将几个漏网之鱼一一杀灭,未见其用何手段,只是一口一个,那些平日高高在上的侍卫,毫无还手之力。

    青怪再度趴在剑脊之上,剑气刮过的地方,螺纹杉、雪榆木、玉凌柏,这一片地域上的树木纷纷被连根拔起,砸落下来,将这片林地搞得是一片狼藉。

    草木芳香之中,昆类惊散,走兽奔逃,飞禽羽毛抖落。

    剑气收敛,缓缓变小,最后变得有如银针,倒飞而去。

    细小之剑稳稳落在柳倾月手中,细腻的玉掌翻动,小剑便被收了起来。

    声息收歇之后,四野阒然无声,她元威波动,在吸纳方才夺得的慕易檐之魂,外形似一块扁平的宝石。

    柳倾月一脸享受,咂了咂嘴,媚眼如丝,不复先前的英气,改换之快,却毫无违和之感,她拥有一张适合任何气质的脸蛋。

    扁平宝石被柳倾月的灵魂侵蚀,碎成一缕缕游丝,与她的灵魂交融在一起,随后被吞噬、炼化。

    “未曾想,这慕易檐在灵魂禀赋上竟这般得天独厚,若不是作了城主,荒废了修为,失了锐气,怕是我也得费一番手脚。”柳倾月心中想道,修士普遍晋升凝一阶后,得到的都是人形灵魂,若非,此人必然有着独一无二的禀赋。

    柳倾月羊脂玉般的肌肤之上,蒸腾起一片灰褐色的雾气,以秘法吞噬了一个奇魂,对她来说,堪比洗髓伐骨,看似无暇的筋骨血肉,再一次被净化。

    长于一口气,柳倾月摄过远处落在地上的人头,满意地端详了一会儿,便收入体内。

    这时,破空之声传来,柳倾月微微一笑,梳理仪容,静候来人。

    林间,唐虬感应着,循着灵魂牵引,知晓了柳倾月所在之地,到达之时,这里仿佛有蛮兽搏杀后留下的痕迹,令人心惊。

    踏着旋华之力,唐虬纵身一跃,稳健地落在地上,魁伟的肉壳有如铁塔一般,给人以隐天蔽日之感。

    “解决了?”唐虬问道。

    柳倾月素手一挥,慕易檐的头颅便出现在她掌中。

    唐虬难得地动了动下颚,“我将他逼出南鲲都,便是为了方便行事,你击杀他之时,未被何人发现吧?”

    “坤极剑,一击必杀,纵是流露出了气息,也不过几息,应是不会有人怀疑。”柳倾月答道,并不放在心上。

    唐虬看着周遭被毁得七七八八的古木,惊异于坤极剑的威力,道:“毕竟是凝一阶强者陨落,这种景象已然算是平和了。”

    他轻抚下巴,声线四平八稳:“两年了,那小子达到了都盘阶,一身肉壳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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