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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骤雨-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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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耀武弹了弹烟灰:“新宇啊,待会儿你开我的车到工地的门口,记住,别靠近大门你也别下车,我和苏队长将走后门进去,一切你听我电话。”

  黄新宇点头称是,没敢多问。

  二十多分钟之后,刑警大队长苏莫山的绿色切诺基缓缓的停在了王耀武的面前,一个身着黑色T恤的男人下了车,趴在王耀武的车窗上摘掉了黑色墨镜嬉皮笑脸的说:“哎哟,我的王大董事长,今儿个您怎么屈尊大驾要我的车了?还顺带把我给捎上。”

  “呵呵。”王耀武苦笑两声,从雷克萨斯里走了出来:“行了,别贫了,边走边说。”

  切诺基的后排还坐着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女孩,白色短袖上衣配上牛仔裤显得格外的精神。

  苏莫山对着里面介绍说:“小雪,这位就是本市声名显赫的鸿翔集团董事长兼开发商协会会长再兼市人大代表王耀武先生,今儿个他的到来将使咱这小车蓬荜生辉呀。”

  这个叫小雪的姑娘表情却显得很冷淡,她嗯了一声就算打了招呼便将头一扭望着窗外。

  “哦?哈哈。”王耀武见状反而乐了。“我说苏莫山,这是你家对象?架子还挺大的嘛。”

  “哪呀,我哪敢找这小祖宗。她是上面安排给我的徒弟潘小雪,今年刚刚毕业。这些学生呐清高的很呢,而且特仇富。这不,今儿个这丫头听说我要特意开车来找你,她一百个不愿意,我是好说歹说,最后下了命令才哄她上车的。”苏莫山一脸的抱怨样,让王耀武不由的乐了。

  “哦,是这样啊,我说小雪,你师父苏莫山可是个了不起的人呐,他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市侩,当年要不是他,我可能就在海里面喂鱼了。好啦,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他的丰功伟绩。莫山呐,走吧,去百世新城四期的后门。”

5
百世新城四期后门。下午一点十五分。

  大切缓缓的驶入了一条土路之上,前方就是一扇大铁门,透过围墙能看到几栋孤零零的楼房的框架,在阴霾的天空下却是显得十分的荒凉和落寞。

  看后门的保安不认识王耀武,死活都不让车子进去。王耀武无奈之下打电话给了肖达华,不一会儿,一个狼狈不堪的保安经理歪戴着大盖帽满脸尘土的来到了门口。走近了王耀武才发现,他的衬衫不知给谁扯了一条长长的划子,领带也甩到了脖子后面,他二话没说先是狠狠的瞪了小保安一眼,然后亲自拉开了铁门。

  估计是许久不开了,铁门发出了难听的咯吱咯吱的声音。逐渐,王耀武看到了里面的状况,果然,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就在两栋楼的中间,里三层玩三层的聚着密密麻麻的人,估摸着有上百号。这些人有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有戴着大盖帽的保安,但还有一群光头的小青年。

  “怎么回事?肖达华呢?”

  “哎呀,肖总正被一帮子人围在会所呢,那些家伙说您要是再不来他们可就要动手砸了!”保安经理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好,去会所。”车子缓缓的驶进了铁门,王耀武突然发现从车子的侧面闪进了一个黄色的身影,那身影矫健的就往众人聚集的地方跑去。

  “哎,站住,你不能进去。”那个小保安似乎是要在上司面前好好的表现表现,他边嚷嚷着边迅速的冲上前去一把就揪住了那人的胳膊,边拖边拽的就要往外拉。

  “肯定又是记者。”保安经理先每班的隔着车窗向里面的王耀武说道:“您是不知道啊,大门口都让记者给毒死了,我可是费了好半天的劲才没有放进来一个。这不,居然又溜到后门来了。”

  “放手,别拉着我,我自己会走,你再拉我我就喊非礼了。”

  “我可不上当,我要是一松手你准保就溜进去,要是这样我的饭碗可就砸了。”

  王耀武饶有兴趣的看着外面的两个人,忽然他发现这个记者很是面熟,待车子驶进了一看,居然就是几个小时前才刚刚烦过他的那个梅瓶。没错,就是《海天日报》的记者梅瓶。

  “上车。”王耀武摇下了车玻璃对梅瓶说道。

  梅瓶看见王耀武现是愣了一下,转而又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个小保安然后从容的拉开了后门坐了进去。

  切诺基加快了速度,一转眼拐了个弯驶向了位于大门处的会所。

  一群手持棍棒,穿着黑色断袖的光头在一个敞着衣服叼着烟卷的胖子带领下在会所的门口晃悠,透过人群,会所的几扇巨大的玻璃已经粉碎,地面上狼藉不堪。

  “是王耀武!”不知谁喊了一声,瞬间,这群光头嚷嚷着挥舞着棍棒包围了这辆切诺基。

  王耀武并没有紧张,他冷眼看着外面的这些人,这么多年的风雨走过来,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害怕的了。

  “董事长,看这局势,您还是别下车的好,我先下去将他们轰开。”黄新宇虽然嘴上这么说了,由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架势,他的脸已经吓白了,只是为了呈英雄才这么说的。

  “不用,我们一起下去,莫山,车就停这儿。”王耀武阴沉着脸推开了车门。苏莫山此刻头上也渗出了汗,虽然他是久经沙场,但毕竟人单势孤,加上这沉闷的天气,人的情绪是很容易被激发的。坐在后排的两个女孩儿也早已吓的花容失色。

  王耀武一句话没说,他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这个胖子。那胖子似乎也被他的眼神威慑住了,一群人也停止了吵闹,不由自主的闪开了一条道。王耀武带领着三个人威风凌凌的踏着地上的碎玻璃碴走了进去。

  会所的大厅装修的金碧辉煌,这里临时充当了售楼处,中央一个巨大的沙盘制作的美轮美奂。但这一切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甚至有点触目惊心。沙盘上那些精美的建筑、人物、装饰品模型都被扫在了地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这具尸体的胸口扎着一截钢筋,血已经染红了原本是绿色的台面,刺鼻的腥味充斥了整个房间。

  肖达华正被四个光头围坐在大厅的一角,闷头抽着烟。王耀武再也憋不住心中的怒火,他冲肖达华走过去说:“怎么回事?怎么闹成了这样?”

  “哎,别提了。”肖达华叹了口气。

  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和鼓掌的声音:“欢迎欢迎呀,董事长大驾光临,令小生倍感荣幸,倍感荣幸。”

  王耀武一回头,说话的是一个瘦高个儿,只是细长的脖子上顶着一个不相称的大脑袋。这就该是陈大头了,王耀武心想。陈大头的名号最近在王耀武的耳朵里灌了无数回。

  苏莫山也看到了陈大头,他心中一愣,因为他秘密的调查陈大头已经有一个月之久了。这陈大头是本市的一个小混混,只是不知为何最近跳的非常的欢,聚众斗殴、寻衅滋事,很多个治安案件的矛头都指向了他。苏莫山很是奇怪,一个小混混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势力扩充的如此之大,现在居然挑战到了王耀武的头上。

  “想必你就是陈大头了?”王耀武不卑不亢的淡淡的问道。

  “正是在下。”陈大头嬉皮笑脸的答道。

  “你想怎么样?”

  “哎,董事长,不是我想怎么样,我的一个兄弟死在了你们的工地上,你们总得给个说法吧。”

  “好吧,他是怎么死的?”王耀武冷冷的说。

  “这还用问嘛,我的兄弟在你们的工地上干活,然后就莫名其妙的从楼上摔下来摔死了呗。哎呀,真叫那个惨呐,兄弟哎……我会为你主持公道的,杀人是要偿命的……”陈大头假装擦鼻涕抹眼泪的伏在沙盘上嚎啕大哭。

  “到底是怎么死的,肖达华!”

  “我,我是上午接到的电话,赶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抬到了这里,具体怎么死的我也不清楚。”

  “二建的负责人在不在?”

  “周总早就来了,但被他们关在了地下室中。”

  “太嚣张了!莫山,你看到了,这事怎么解决你来做主。”王耀武转身又对身旁的苏莫山说道。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苏莫山扫视了一圈,然后对着陈大头说道:“陈大头,别装了,恐怕你还不认识我吧,可我早就认识你了。”

  陈大头一下就愣住了,他瞪着苏莫山说:“你是谁?敢对我这么说话?”他周围的几个光头见状立刻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对苏莫山下手。

  “放肆!”潘小雪也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柳眉倒竖,瞪圆了眼睛就拉开了架势。

  “哦?哪儿来的黄毛丫头?哥几个,交给你们了。”陈大头淫笑着看着潘小雪。

  “呵呵,好啊,有种你们就来,这袭警的罪名可不小呀。”此时潘小雪也毫不畏惧。

  “警察?”陈大头手下几个人有些畏缩了,他们对视了几眼往后退了几步。

  “好了,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是海天市刑警大队的大队长苏莫山,你们谁想来和我过过招?我奉陪。”苏莫山从包中拿出警官证亮了一圈。

6
陈大头立刻就傻了眼,他不住的擦着头上的汗打着哈哈:“哦,呵呵,苏警官呐,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咱们坐下说,咱们坐下说。”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我可告诉你,你现在的行为已经触犯了非法拘禁和聚众闹事罪,要我坐下说可以,但前提是你先放人,然后让你的手下全部该干嘛干嘛去。”苏莫山正色道。

  “苏警官言重言重了,我那是让弟兄们和周总谈谈心呢,你、你,愣着干什么,快去把周总请出来,客气点,对人家。还有你们两个,去,叫弟兄们都散了,散了。”陈大头挥了挥手对手下几个光头吩咐道。

  “哎哎哎,让他们全部走后门。”苏莫山又叮嘱了一句。

  陈大头将那几个光头都打发走了之后对王耀武点头哈腰的说道:“董事长,刚才我那,那是因为死了兄弟所以情绪过于激动,您见谅见谅。”

  “坐吧,王总。”苏莫山掸了掸褐色真皮沙发上的灰尘,让王耀武坐了下来,潘小雪则扶着吓得脸色苍白的梅瓶跑到门口呕吐去了。

  “坐吧,现在不是审讯嫌疑犯,说说都是怎么回事。”苏莫山看着一脸苦相的陈大头想笑,但忍了忍还是憋了回去。

  刚才一脸凶煞的陈大头这会儿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将半个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他耷拉个脑袋不敢正眼看苏莫山,只是对着王耀武说:“董事长,今儿的事可不怨我,我那兄弟跟我说,是他亲眼看见葫芦张从楼上摔下来的。”

  “怎么摔的?”苏莫山问道。

  “没怎么摔呀,就是一脚踩空了摔下来的。”

  “我的意思是,他是自己摔下来的还是被人推下来的?”

  “当然,当然是自己摔下来的。”陈大头脑门儿上渗出了汗。

  “你看见了?”

  “是,是我兄弟告诉我的。”

  “哪个?”

  “就,就刚才出去的那个。”

  “叫他过来。”

  “他撒谎!”陈大头正要转身跑出去,结果被身后的一声怒吼吓了一哆嗦,原来是海天二建的周天池,他正一瘸一拐的被两个光头架着走出了地下室。

  “他撒谎,葫芦张是被人推下去的!”周天池一把甩开了两个光头,踉踉跄跄的向前走了两步,眼看就要摔倒,这时本蹲在一边的肖达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下手可够狠的。”

  “这是你们干的?”苏莫山猛的站了起来怒不可遏的指着陈大头。

  “这,这……你们,我不是告诉过你们好好的跟周总谈谈吗,你们居然把他……好,今天苏警官在这里,你们今儿个就别回去了。苏警官,都怪我,怪我平时管教不严。周总,我去叫车送您到医院。”说罢,陈大头就要鞋底抹油溜之大吉。

  “站住,叫车的事不烦你,小雪,跟队里汇报一下,然后叫辆车来送周总去医院。今儿个这事儿,完不了。”苏莫山整了整刚才因为气愤而弄皱的衣服,然后又坐在沙发上问周天池:“周总,你跟我说说是什么情况。”

  “好,既然大家都在,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咳咳,今天上午我在工地巡查,正好走到二栋的楼下,就是出事的这栋楼。走着走着就听见上面有人惨叫一声,我抬头一看,在七楼一个人摔了下来,之后就是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咳咳……”周天池不住的咳嗽。

  “别急别急,慢慢说。梅瓶,去帮忙倒杯水。”王耀武见状对站在一边忙着做记录的梅瓶说道。

  “没事,我没事,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一面组织救人,一面封了那栋楼,咳咳。”周天池缓缓的吞了一口水,表情十分的痛苦,看样子伤的的确不轻。

  “你有没有看清楚是谁?”

  “没有。”周天池摇了摇头:“现场实在太混乱了,首先是楼内的工人迅速的集中到了下面,接着陈大头带了一帮子人赶过来说是那出事的葫芦张是他的弟兄,他是来讨公道的。我看见形势不妙,就打电话叫来了肖经理。”

  “那既然是讨公道,好好坐下来谈就是了,为什么打你呢?”

  “陈大头一过来看人死了就要一百万的丧葬费和精神损失费,还威胁说若不给钱答应他的要求就立马让工地停工。这我哪能答应呢,于是我就说,看这种情况还是让警察来处理,按政策该赔多少赔多少。结果就这一句话惹恼他了,他叫了一帮人像绑架似的将我推到了地下室,逼着我承认葫芦张是意外摔死的,而且非要我在赔偿书上签字,我不答应,结果就被打成这样。亏得你们来的早呀,不然恐怕,恐怕我就给他们打废了……”说着说着,这堂堂七尺汉子周海波的眼眶一红,抱着脑袋失声痛哭,可见他是受了多么大的委屈和人格上的侮辱。

  “他,他这是造谣,葫芦张就是自己摔下去的,我什么时候威胁你了,什么一百万,我哪儿跟你要过一百万,你这是血口喷人!”此时的陈大头活像一个跳梁小丑,他时而蹲下时而站起,并且矢口否认周海波的控诉。

  “你放屁!”肖达华看不下去了,他用手指着陈大头的鼻子,声音因为过于激动而带着颤音:“你他娘的放屁,董事长,中午十一点多的时候我接到周总的电话,谁知我刚到工地就被他们给押下来了,陈大头你算什么男人,你是不是让四五个人逼着我答应你们的无耻条件,还威胁我要招来记者好好的给公司曝曝光?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没答应你的要求,你就带人把这儿给砸了,你说,难道这是我的造谣?”

  一场原本打算心平气和的询问,瞬间就爆发成了针对陈大头的批斗会,肖达华和周海波积蓄的怒火在刹那间喷薄而出,直冲的陈大头夸张的跌坐在地上,不住的向门口退去。

  一直稳坐在沙发上的王耀武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他并没有像肖达华和周海波那样的激动,而是稳稳当当的用他那富有磁性的洪亮的嗓音说道:“陈大头,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陈大头本想找机会溜之大吉,但王耀武威严的声音就像是魔法师的咒语,他的双腿不由自主的挪到了沙发边上,然后乖乖的垂手站立,他提如筛糠般的颤抖着,俨然就和刚开始的威风凌凌的陈大头判若两人。

  “陈大头,我知道单凭你一己之力无法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这么聪明,何必给别人当枪使,替别人背黑锅?我以我的人格保证,只要你告诉我背后是谁指使你,今天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道。反之,你如果毫无悔改之意,那么苏警官,这案子就交给你了,周经理都看见是有人推他下去的,那么我想以谋杀罪来调查是顺理成章的。”

  陈大头的脑袋嗡嗡直响,王耀武的每一个字声声撞击着他的鼓膜,不断的被放大、被拉伸,他痛苦的抱住头,眼睛死死的看着王耀武的嘴一张一合。可谁也没料到,陈大头突然神经质的般的放声大笑,双手不断的挥向头顶:“谋杀?好啊,你们就以谋杀来起诉我好了,老子不是被吓大的,苏莫山,你不是一直在查我的底吗?好机会呀,今儿个我就跟你走,不过老子敢跟你打个赌,不出半天你他娘的就会乖乖的将我送回家去,今儿晚上老子要是出不了刑警大队的门我就是你孙子!来吧,拷我吧!”

  这时,早在门外等候的几个警察走了进来,苏莫山一使眼神他们便将陈大头及几个光头推了出去,陈大头挑衅的朝王耀武竖起中指,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王总,今天这事你就放心,邪总不胜正,这几个跳梁小丑我还就不信收拾不了他们。周总,你就安心养伤,这两天你派人整理好今天在工地上干活的和来工地办事的所有人的名单都送到队里来,尤其是二号楼的工人,资料尽量的详细些。”

7
城西大道。下午三点二十五分。

  暴雨终于在一声惊雷之后以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方式倾盆而下。王耀武没有开车,此时他需要思考,集中所有的脑细胞开足了马力进行思考。他靠在雷克萨斯那舒适的米白色的后排座椅上闭着眼睛,以至于黄新宇连问两声去哪儿他都没有听见,所以黄新宇只好缓缓的将车在宽阔的城西大道上滑行。本来,在一个投资数千万的建筑工地肯定是有一定的伤亡率的,只要在政策允许的范围之内。再说了,他的很多工地年年被评为市级的模范工地,就算是出了这种事也根本不用他出面,手下的项目负责人可以摆平一切,且他的伤亡抚恤金也是全市最高的。扪心自问,他王耀武这么多年来行得正坐得端,当初李铭良在位的时候,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他们通力合作才将海天市建设成了如今的模样。可是,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招来了许多人的嫉妒和很多恶毒的攻击,尤其是李铭良力排众议提名他担任了海天市人大代表以后。人们讥讽他是披着黄马褂的红顶商人,是海天最大的黑社会,他的鸿翔集团就是黑道总部。但是这一切都被李铭良顶了回去,李铭良曾不止一次的对他说:只要对得起良心,对得起你所信仰的党,我支持你,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无条件的支持你。可是自从李铭良走后,王耀武就感觉到这天瞬间就塌下了一半,批个土地许可证各部门都对他推三阻四,银行的贷款也是阻力重重,尤其是王一斌,这个与他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战友兼兄弟也与自己有了隔阂。王耀武的心里非常的不是滋味。霎那间,原本阴霾的天空变得雪亮,而后又迅速的归于沉寂,但随后而来的是一声沉闷的滚雷和接踵而至的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着车玻璃,同时也敲打着王耀武的心房。这么多年来,他拒绝了一个又一个提着东西甚至是大包现金的建筑商们,又拒绝了一个又一个对他威逼利诱,甚至直接提出非分要求的各种官员。如今,该是他们报复的时候了,自己能在这场暴风骤雨中屹立不倒吗?自己还能坚守住心中最后那一片净土吗?自己还能对得起一直以来所自豪的那份信仰吗?

  “董事长,咱们去哪儿?回公司吗?”

  “噢,噢,去鑫阳嘉园。”

  鑫阳嘉园是王耀武的避风港,准确的说是离休的前市委书记李铭良的家,每当王耀武的心中遇到了不痛快,他就会到这里找李铭良喝上两杯唠唠嗑。交了官印的李铭良自然也乐得和王耀武叙叙旧,毕竟也是交往了近二十年的老朋友了,他们在一起无话不谈。不过说起王耀武和李铭良的相识,在当年的海天市也曾被流传为一段佳话。

  那是在王耀武还在建筑工地当小班长的时候,时任建委主任的李铭良一天下夜班,因为那会儿的小街小巷几乎都没什么路灯,所以四周是一片的黑暗。当他骑着二八大杠来到了一处建筑工地附近的时候,突然听见在黑暗的深处有年轻女人的呼救声,他循声望去,原来是一群小流氓企图欺负一夜班女工。时值壮年的李铭良顿时怒火万丈,他想也没想扔下自行车大喝一声过去制止,可他一个人哪是那帮小流氓的对手?不到两分钟,他便被按在了地上,眼看着就要吃大亏了。就在这紧要关头,从工地的方向冲出来一个彪形大汉,说是大汉,其实也是一个长得人高马大的年轻小伙儿,他手提一根钢管三下五下就将那群小流氓给赶跑了。后来那个女工的丈夫,特意写了感谢信分别寄往建委和这处工地,这事情便被广为传扬,再后来陈辉便和这年轻人成了朋友,这年轻人就是王耀武。可以说李铭良是王耀武在政界与商界的贵人,自从他们成了莫逆之交后,王耀武开起了公司,而且生意蒸蒸日上。这一点,李铭良在政策上帮了不少的忙。虽说这样,王耀武却始终没有越雷池一步,兢兢业业的十几载,他与李铭良完全是真诚的友情。但即使是这样,王耀武还是被称为红顶商人,在李铭良当市委书记的那几年,根本没人敢碰王耀武的一根毫毛。可自从李铭良退下来之后,事情便发生了转变……

  车“吱嘎”一声停在了鑫洋嘉园小区的门口,自从离休后,这个前天海市委书记就坚决要求搬出市委大院,他认为既然离开了政治权力中心,那就没有必要再住在那儿了嘛。再说,鑫洋嘉园的环境也比市委大院要好得多,至少每天早晨可以跟左邻右里的老头儿老太太聊聊天打打拳什么的。按他的话来说,这叫亲民。

  “老哥,在家吗?我是耀武。”王耀武亲自拨通了李铭良的电话。

  “哦,耀武啊,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所以让你老嫂子买了好些个下酒菜。嘿嘿,碰上麻烦了吧。”李铭良乐呵呵的说道。

  雷克萨斯打了个弯,楼下的独立车库的门徐徐的打开,这间车库是李铭良特意花了两万块钱买下,专门留给王耀武的。

  王耀武从车库的电梯径直上到了门口,脚刚踏出电梯,抬头便看见了一个人影从李铭良的家中出来,是陈辉,他怎么来了?王耀武的心中打了个疙瘩,他将迈出的脚又缩了回去,电梯徐徐的上到了顶楼,过了五分钟,他才又来到了李铭良的家门口。

8
“耀武,新宇,来快进来。”李铭良将二人迎进了客厅,“小张,把我书房的茶具拿来。耀武啊,先来尝尝这新鲜的铁观音。”

  “噢?陈辉送来的?”王耀武在他的面前丝毫不避讳自己的想法。

  “是啊,别看陈辉当了市委书记,当初他可是我的部下哦。怎么,你还不想喝他的茶叶呀。我知道,你跟他有成见,但是你也要明白,在市委书记的这个位置上,要考虑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高处不胜寒呐。当年陈辉确实在政策上有过不对的地方,虽然你不在市委,但你也要相信组织上对他的结论。你就不要再就这事对他耿耿于怀咯,这可不像你王耀武的风格嘛。今天让你尝尝我茶道的功夫,别以为你老哥我就会喝酒打太极。”李铭良的这一番话完全出乎王耀武的意料,当初在仕途上任副市长的陈辉没少和李铭良作对,而当时市委一致看好的李宏文也被排挤下去,仅仅当了市长。稍有官场经验的人都明白,市里面的一把手就是市委书记,市长做什么决定也要请示书记。在任上,李铭良出于官场政治,不好对陈辉做出什么样的结论,如今离休,他私下里可没少指责过陈辉的政策问题,至少跟王耀武也提了不少次。但今天他的态度转变之大让王耀武是非常的吃惊。

  “可是你以前不是这样认为的。”王耀武试探性的问道。

  “我对他的看法至始至终都没有改变。”李铭良边说边端起了闻香杯放在鼻子下深深的吸了一口:“你就像这杯新鲜的铁观音,未尝甘露味,先闻圣妙香。细嘬一口,可感茶汤醇厚甘鲜;缓慢下咽,回甘带蜜,韵味无穷。这是你的优点,但同时也是你致命的弱点。而陈辉,则与你有着天壤之别,他就好似一壶看上去新鲜的龙井,虽然清澈见底,但其中的咖啡因与未经氧化的微量元素会诱发胃病的……”李铭良笑眯眯的看着王耀武,他要让王耀武自己去体会,所以就不再往下说了。

  茶几上放了一包骆驼牌的香烟,这是李铭良最爱抽的。王耀武伸手拿了一支,点上,然后若有所思的狠狠的抽了一口,缈缈的青烟在头顶上盘旋了稍许便消失在空气之中。

  “你在为中午工地上的事儿发愁?”李铭良嘬了一口茶。

  “噢?这么快你都知道了?”王耀武有些惊讶。

  “哈哈……海天市有什么能瞒得了你老哥我的?他们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咯。”李铭良不可置否的笑了笑:“他这是借你的手在将我的军哟。”他心里暗想,这陈辉是为了打击他在朝里的同僚们的,因为经他一手提拔了不少年轻的官员,至少目前,他们的行事风格都还是比较“正”的,但现在还不是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时候。

  “他今天来找你……”王耀武还不甘心。

  “他是来向我请教下个月对开发商大摸底的事情的。”

  “那他就不怕你将底透露给我?”

  “恐怕这就是他的目的吧。”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石二鸟,哈哈哈哈……”

  “一石二鸟?”

  “搞垮你,顺带捎着清除我在朝中的‘李党’的势力,哈哈……我肯定他是这么想的。”

  “简直就是目无党纪法纪!”

  “说你甘而醇厚你还真够醇厚的,这事儿我们就在家里说说就罢了,你是人大代表,我是政协委员,这话点到即止。有时候啊,只能保持缄默,明哲保身嘛。来,喝茶……”

  “老哥你平常可不是明哲保身的人呀。”

  “我呀,就是一壶碧螺春……”

1
大雨噼里啪啦的下着,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西长干巷前的小路更是泥泞不堪,一溜排的路灯因为年久失修,就剩下孤零零的两三盏还在幽幽的冒着橘黄色昏暗的灯光。

  “叮铃铃……”清脆的自行车铃响过,停在了一栋破旧的砖木结构二层小楼前。据说这栋小楼自打大明朝那会儿就建了起来,那时长干巷一带全归一个富甲一方的盐商所有,东西院套延绵了三四里地,几进几出好几十栋各式各样的小楼,非常的阔绰。后来经历了战火与岁月的洗礼,家族逐渐的衰落。长干巷便被后代子女们分割成了两个部分。又后来到了解放后被政府没收,分给了当地的无房户。如今,这已经变成了市中心黄金地段的长干巷却显得如此的破落,在周围高耸入云的大厦们的簇拥下,这片住宅又好似由于时钟停止了摇摆,永远的停滞在了上世纪的五六十年代,墙上还可以越越绰绰的看到“毛主席万岁”“斗私批修”……

  “爸,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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