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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门开-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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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鞋子的,绾裤管的,就是不见有人往河里走。
后面的部队越聚越多,在河边筑起了一堵厚厚的人墙。唯一的一座木桥,早
已被堵塞得水泄不通。远远地便能听到人喊马嘶的嘈杂。 “怎么不过河?”罗历戎铁青的面孔阴云密布。 “河床上泥沙滚动,一步一陷,弟兄们怕??” “怕什么!命令所有部队,全部涉水过河。” 两声凄厉的枪声朝天震响。
  散乱的士兵像一群被惊慌和恐怖摄去灵魂的绵羊,迫不得已地向河里走 去。
  桥上的混乱状况并未改观,一辆辆马车、汽车、炮车,把桥面塞得严严 实实。驭手拼命地抡着鞭子,吆喝着牲口;没有熄火的汽车突突地颤抖着, 排烟管吐着灰黑的浓烟;一些企图从桥上过河的人,不时被车辆挤落在河里, 一片惊慌的尖叫夹杂着粗野的咒骂。罗历戎背过身去,他不愿看这混乱的场
面。
  昨夜没有睡好,眼眶周围的酸涨感越来越强。他想活动一下筋骨,双臂 刚刚张开,竟像触电似地僵在了空中。只见一群乌鸦,“哇哇”叫着朝他飞
  
来,像一片阴云,从头顶移过。 罗历戎的心里像吞了一只死苍蝇一样恶心。
  他快步返回吉普车,车子被人流、车流拥挤着,寸步难行。尽管司机不 停地捺动喇叭,仍旧无济于事。吴铁铮只好拉开车门,朝天放了两枪,才勉 强让出一条小道。不料,车轮刚刚碾上桥面,又被前面的一辆炮车挡住了。 拉炮车的大骡子,前蹄掉进了桥窟隆,整条腿悬在桥下。尽管驭手前拉 后推,扛着牲口的头往上抬,响亮的鞭子“叭叭”直甩,就是站不起来。可 怜的骡子拼命地挣扎着,浑身的肌肉簌簌直抖。“还等什么,把牲口毙了!”
罗历戎不耐烦地催促着。“那炮呢?” “把炮掀下去。”
  “轰隆!”河里溅起几丈高的水柱,掀翻的大饱和骡子的尸体一起被推 进河中,歪七扭八地栽在泥里。
过了桥,罗历戎示意车子停下。他拉开门,双脚刚刚着地,负责通信联 络的摩托便“嘎”地一声停在面前,递给他一个白色降落伞系着的绸布口袋。 罗历戎瞥了一眼,口袋里装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又是陆空联络信。
吴铁铮接过去把信封撕开。


北上第 3 军指挥官: 我们发现大部共军南下,距你们不远,即做战斗准备。


  什么?罗历戎一把将那张纸从吴铁铮手里夺过来,猝然收缩的瞳孔里闪 出一道绿光。
“地图!”
吴铁铮赶紧把地图铺开。 罗历戎的目光顺着平汉线向前移动,片刻,自信地摇摇头。“不可能。
共军的主力不是在保北吗?他们又不是神行太保,这么远的路,莫非是飞过
来的?” 他正要派侦察兵再探,头顶又传来一阵飞机的轰鸣。
飞机在空中盘旋了两圈,降低了高度,白光一闪,弹出一个小小的降落
伞。
是和先前一样的牛皮纸信封。


第 3 军指挥官: 现己查明,共军大批密集队伍南来。距你们很近,请速速做好战斗准备。


  罗历戎怔怔地盯着信纸,仿佛一下子被抛进了凶险的梦境。这一切来得 这么突然,这么意外,像六月天下了一场大雪。
  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烦乱的心情很快镇静下来。经验告诉他: 目前唯一的良策是尽快找到一个依托点,查明对方意图,再做计议。
“这附近都有些什么村子?” “前面不远就是清风店,有一片村落。” “命令部队跑步前进,迅速占领村庄,构筑工事,准备战斗。” 罗历戎愤愤地把手里的信揉成一团。
“都是他妈的聋子、瞎子,共军都到了眼皮底下,才现已查明。昏庸无

能,误党误国,坏事就坏在这些人手里。” 骂够了,他正要钻进吉普车,一阵“哇哇”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一群
乌鸦呼啦啦地落在路边一棵老槐树上。 简直晦气透了!
罗历戎“嗖”地一声从腰里抽出手枪,对着老槐树连勾了两下。 乌鸦惊飞而起,偏偏不肯远去,在空中转了一圈,又重新落在那棵槐树
上,“哇哇”地叫得更响。 罗历戎气冲冲地摔上车门,也不管副参谋长还没有回来,朝着司机大吼
一声:“快走!” 身子沉沉地靠在椅背上,耳边仿佛还响着那“哇哇”地鼓噪,五官痛苦
地扭成一团。

第 8 章 望梅止渴


  战争是充满不确定性的领域,战争中行动所依据的情况,好像有四 分之三是藏在云里雾里。(克劳塞维茨)
帷幄之中 唐河南岸,晋察冀野战军司令部。 整整一面北墙,挂满了地图。 参谋们正把象征各个纵队的箭头,用红笔标在上面。
  从那红蓝相间的态势可以看到:罗历戎的第 3 军已全部被围困在于各 营、大瓦房、北支合、南合庄、高家佐等十几个村子。它的正面是晋察冀野 战军第 6、第 9、第 10、第 11 旅;
背面是冀中军区独 8 旅和第 12 旅一部; 东西两侧是第 4 旅和第 12 旅(欠一部)。
  野司的几位领导正聚在一块议论军情。每个战役,指挥员都要经历两次, 一次在脑海,一次在实地,此刻,他们正从第一次向第二次过渡。
  杨得志显得格外兴奋,大家没有白跑,罗历戎到底被我们抓住了。下一 步的任务就是怎么把它切开、吃掉。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好像面前的 不是地图,而是一个瓜,一块肉。杨成武往跟前凑了凑,“部队连续几天作 战,体力消耗很大,马上要投入这场恶战,困难不能不考虑到。”
杨得志的目光依旧盯在地图上,接着杨成武的话音:“困难当然是有的,
但敌人比我们更困难。他们事先根本没有料到会在此时此地发生这场遭遇 战,一切准备都很仓促,精神上的恐慌和士气的低落是可想而知的。”
一直伏身在地图上的耿飚,这会儿抬起头来:“我同意司令员的分析。
我的意见是早打、快打,打速决战。我们的目光不能只盯在清风店这一坨。” 耿飚把油灯、水杯、钢笔摆成一条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保定以北的 敌人肯定会不惜血本南下,稍一拖延,就可能对我们形成新的夹击。”
杨成武:“所以,我们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胜利我们虽然已经看到了,
甚至可以说把握了一部分,但并没有最后抓住。战场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 逝。我们要始终把主动权抓在手心里,就必须告诉战士们,要发扬不怕疲劳、 不怕牺牲的精神,咬咬牙打好这一仗。”西南合。国民党第 3 军指挥部。
罗历戎不知围着桌于转了多少圈,那样子好像在推一盘磨。这猝不及防
的敌情,使他产生了复杂的心理效应。他说不清是懊恼,是沮丧,是恐惧, 还是郁闷。
  然而,最令罗历戎愤慨的还不是共军的突袭,而是那麻木不仁、至今仍 蒙在鼓里的孙连仲。
桌上扔着他刚刚拍来的电报,从头到尾,简直全是梦话、昏话、屁话。


  来电获悉。关于你部发现共军主力一事,大可不必惊慌,一定是共匪惯用的疑兵之计。 昨日,徐水守军刚刚击退共匪重围。一夜之间,他们连辆汽车也没有,怎么可能一下子跑 到清风店?目前,我军己将共匪团团围住。为实现蒋委员长亲自制定的南北夹击计划,还 望你部速速北进。
切切!


北进!北进!往哪进?

罗历戎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窗外,枪声似狂风,呼呼地尖啸。堂堂孙司令长官竟轻信共军主力仍在
保北的谎话,真乃将帅无能,累及三军。 屋门轻轻响了一下,进来的是吴铁铮。 “有事吗?”罗历戎故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不愿在部下面前
暴露自己心情的阴郁。 “李文司令长官来电,答应即调援兵南下。”
  “知道了。”罗历戎淡淡地说。心里却骂道:不见棺材不掉泪。“部队 情况怎么样?”罗历戎站起身。
  “主要兵力部署在西南合、东南合、南合营、东同房、西同房,第 66 团在高家佐。每个村子外面都挖了战壕,村庄里凡坚实一点的房屋,都改造 成碉堡和火力发射点,可达到上下交织的效果。村外的开阔地,炮兵都周密 计划了火力,此外,还用鹿砦、老百姓的大车等杂物组成了一道阻击防线。” 罗历戎满意地点点头。正在这时,译电员送来一份孙连仲拍来的急电。


本部已达徐水,决于马日摧破当面之匪,向方顺桥挺进。


  一想到孙连仲大梦初醒的尴尬,罗历戎简直又好气又好笑。人的心态, 有时连自己都难以驾驭。自从看到孙连仲拍来的第二封电报,罗历戎那灰冷 的情绪才渐渐有所好转,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子里脱颖而出。他要把蒋委 员长一贯推崇的“南北夹击”计划,从保北移到保南来实现。只要自己把共 军主力咬住,拖上一两天,保北的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将过来,上下 合围,岂不大功告成。
想到这,一句成语倏然浮上脑际: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自己就像那失
马的塞翁,说不定也会创造个因祸得福的奇迹。他背着手踱了几步。 “速向孙、李长官复电。”


  以目前情况论,诚乃歼匪良机,应速饬南下部队轻装兼程南进,以其将匪歼灭于望都 以南地区为宜。


  战场上,对于指挥员来讲,处优势而不松懈,难;处劣势而不悲观,难; 千方百计地将劣势转变为优势,更难。眼下,罗历戎就要在这最难的题目上 做文章。
以血拭刃
  胡立达蹲在一堵齐腰高的小土墙后面,衣襟敞开着,帽子不知被扔到什 么地方去了。钢针似的头发直直地立着。两只铜铃大的眼睛几乎瞪出了血, 干裂的嘴唇凝着黑紫的血痂。一块随手捡起的土坷垃被捏得粉碎。
  打了这么多年仗,真还没见过这么难啃的鳖壳子。突击队已经上去了四 批,一上去就没影了。手里只剩下一个残缺不全的机动连了,还上不上?
“通信员。”他拧着脖子大声吼着。 “有。”一个机灵的小鬼纵身一跃,来到他面前。这个兵是他接来的,
入伍那天刚满 16 岁,揣着娘专为他生日煮的热乎乎的鸡蛋,穿上了军装。胡 立达看他年纪小,没舍得把他放下去,这会儿,满打满算入伍还不到两个月。 “我掩护你,你到前面去看看,了解一下情况,立刻回来报告。”

“是。” 胡立达一甩手扔出两个手榴弹,敌人的火力被吸引过来。密集的弹雨把
他隐身的矮墙打得一块块崩塌。胡立达就势一滚,滚到一个老百姓埋萝卜的 土坑里,继续射击。
忽然,“轰”的一声,掩身的土墙被炸塌了,泥土石块呼啸着腾空而起。 胡立达只觉得一个重重的东西压在了身上。睁眼一看,是个人。再仔细
一看,是教导员周未挺。 “老胡,快帮我拽出来。”周未挺顾不上抖掉满脑袋的土末子,用手捂
住肩膀。 胡立达这才发现,一块弹片嵌在他的肩头,半边在里,半边在外,殷红
的血正顺着手指缝往外冒。 “谁让你掩护我。”胡立达没好气地揪住弹片,用力一拽,连血带肉撕
下来一块,顺手扔给他,“快下去包一包,这个,留做纪念吧。” 通信员没回来。
  营部 16 个通信员,只剩下两个了。胡立达不忍心再派,他真想大哭一场。 可是,哭不出来浑身所有的津液仿佛都被火烧干了。眼睛、鼻子、嘴巴、胸 膛,几乎没有一个地方不喷火。
高加佐的战斗进行得也不顺利。
  9 旅把进攻道路选在一片茂密的棉花地。结果,整块地被打得七零八落, 有的棉杆断成了几截,连根子都从地里打翻上来,像是被一群野猪拱过似的。 几株幸存的棉杆,在弹雨中挣扎,打落的棉桃四处飞溅。
曾担任过中国人民解放军政治学院副院长的曹步墀将军,当时任 3 纵 9
旅 2 营营长。那场战斗,在他脑子里烙下了一个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画面:背 衬着翻滚的浓烟,9 个正准备跃出堑壕的战士纹丝不动地伏在地上,像 9 尊 石刻的雕像。他们眼睛睁得大大的,目视前方,手里平端着枪,保持着前进 姿势。
阳光透过硝烟,照在他们身上。
清风吹散尘雾,扑在他们脸上。 可是,他们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耳道里溢出的血,已经凝固,像黑色的泪。
几分钟前,3 架四引擎重型轰炸机从这里经过,5 颗重磅炸弹直落而下。
他们被活活震死了。 各个旅的情况不断汇集到野司。
  经过第一阶段试探性进攻,敌人主动收缩,向西南合猥集,将摊开的手 掌迅速地攥成了一个拳头。
  面对敌人层层设防的工事和密集的火力,部队每推进一步,都要付出极 大的代价。乃至每条街巷、每个院落都要进行反复争夺。伤亡之惨重,超出 了野司指挥员的估计。
  此外,还有一种潜在的危险,那就是指战员急于求成和麻痹轻敌的情绪。 这内在的“敌人”,使人们丧失了冷静、理智,眼睛红了,暴躁的心被枪声 拖拽着狂奔。
一批批冲上去。 一批批倒下来。
标定转机

作战室的气氛,沉闷得有些压抑。 杨得志把手臂抱在胸前,目光冷峻地盯着作战图上那预示着险恶回流的
蓝色风浪。 罗历戎久攻不下,如此难啃。李文的增援部队步步推进,咄咄逼人。 种种军情,险象环生。 战争,永远都留有遗憾。如果这盘棋让他重走一遍,他绝不会像赶牲口
似的,把一万多敌人,赶到巴掌大的地方,让他们去抱团滚疙瘩。 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我们不能再这么一层层地剥笋子了。我们必须采取吃核桃的方法,中
间突破!”耿飚说。 吃核桃,杨得志脑子里闪过一道光亮。这个比喻太贴切了。必须立即改
变攻击方式,大胆穿插,分割围歼。 杨得志把耿飚和杨成武叫过来。 三双目光同时凝聚在作战图上。
代表各个旅的茶缸、铅笔、手表、电筒,在图上不停地挪来挪去。 战争,说穿了,就是交战双方的互相算计,我判断你怎么想,你判断我
怎么做。因为都是兵家,都熟悉用兵之道,因此谁计高一筹,谁就可能掌握 主动。
罗历戎也在等待转机。
  给北平的电报发出去已经十几个小时了,至今仍未复电。四周都是共军 的牙齿,随时都能听到那响亮的咀嚼声。从作战副官临时绘制的那张作战简 图上可以看到,自己的防御阵线已经变成了狗牙状。共军的蚕食速度确实令 人吃惊。倘若南合营再有闪失,军部所在的西南合便将赤裸裸地暴露在共军 的枪口下。
这是最后一道屏障。
  他竭力想找出一个出奇制胜的方案,可是,那平时自认为精明的头脑, 一会儿像一团麻丝,乱糟糟地理不出头绪;一会儿像一个万花筒,乌七八糟 什么都有;一会儿又变成了一张白纸,空空荡荡
他呆呆地愣了一会儿。
眼下唯一的良策只有等待。等待援兵的到来。 等待是痛苦的。但这种痛苦有时却是可以创造奇迹的痛苦。 此刻,等待对于罗历戎还有另外一层意思。虽然反击共军已没有力量,
但顶住共军还是可以办到的。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他希望共军急躁,(久攻不下怎能不急?)共军愈急躁,他赢得主动的
可能性就愈大,这是战术上的“可胜在敌”。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说到底,是能不能等来援军。等得来,则可能出
奇制胜;等不来,则必定鸡飞蛋打。 随从副官送来一杯热茶,他接过来,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刚要喝,
一阵惊天动地的霹雳仿佛就响在耳边,震得屋子簌簌直抖,房梁上被虫子蛀 食后残留的白粉末,飘飘扬扬地落了他一身。
“还愣着干嘛,快去查查,是哪里打炮!” 副官正欲转身,吴铁铮急匆匆扑进来,几乎与副官撞个满怀。 “军座,共军集中了几十门炮,猛轰南合营,我前沿工事大部被摧毁, 
共军已从西北两面突入村子,遭我火力杀伤后缩了回去。” “守南合营的是哪个团?”
“7 师第 19 团。” “命令柯民生一定要给我守住,哪个敢溃败下来,军法从事。” 副官得令走了。
屋里只剩下罗历戎和吴铁铮。 “军座,我们是不是想个办法?” “仁兄有何高见?”
吴铁铮望着罗历戎那令人难以捉摸的目光,话到嘴边又改了 调门。 “是不是再给北平发电,请他们无论如何速速派兵来援救我们。”“电
报稿不是你亲自拟的吗?至今没有回音,你也不是不知道。” 想到这,罗历戎又抑制不住地烦躁起来,心里像有一堆蚂蚁在爬。 从刚才的炮声中,他已经觉察出共军的攻势做了调整,自己正处在被分
割之中,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共军的牙齿咬碎。 援兵到现在为什么还不来?从时间上推算,早就该到了。莫非?? 罗历戎不敢再往下想。 古人云,王者之师,当胜则举杯同庆,败则拼死相帮。可是,在国民党
的军队里,真正拼死相帮的有几个?大都着意保存自己的实力,拥兵自重者
有之;作壁上观者有之;借他人之手剪除异己者有之?? “军座,我认为,应该趁目前还有力量,集中兵力,打开共军防线,突
出去。否则,将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你说说看,往哪个方向突?”罗历戎面壁而立,并不看吴铁铮。 “这??”吴铁铮半张着嘴,具体突围的方向、路线,他还没有来得及考虑。 罗历戎扭过身子望着吴铁铮那茫然的表情,长叹一口气,“谈何容易!” 突围的事儿,罗历戎不是没想过。往北突,此地离保定甚远,又没有接 应部队,如果说,依托现有工事,还可以抵挡一阵子的话,冒险突围,无异 于加速灭亡。往南突,共军已经卡住了唐河渡口,断了后路。就是突出去,
与蒋介石手谕背道而驰,会不会落个抗旨不遵的下场?
  “军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突围计划现在制定还来得及,我就 不信共军无隙可钻。他们长途跋涉而来,伤亡也很惨重,况且武器装备远远 不及我们。”
见罗历戎没有反对,吴铁铮放低了声音,“军座,我先去拟一个突围计
划,有备无患。” 吴铁铮刚要走开,作战副官送来了李文的电报。


援兵已派出,约在本晚 12 时乘汽车南下。计时 21 日拂晓可到,希坚守待援。


  罗历戎把电文反复念了两遍,脸上逐渐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神情,突围的 事整个被扔到了脑后,亢奋的情绪像被热水烫过的水银柱直线上升。
“现在几点了?”罗历戎问。 “十二点半。”
“这么说,援兵已经走在路上了,坚持到拂晓顶多还有四个半小时。” 罗历戎心里盘算着,离拂晓充其量不过三百分钟,无论如何咬咬牙也能
挺住。说不定,奇迹就出在这三百分钟上。

  “副参谋长!”他大声喊着。由于精神鸦片的作用,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传我的命令,立刻把李司令长官的来电,用大字写成通告,广为张贴。 告诫将士,振作精神,坚持到拂晓就是胜利。”不一会儿,西南合的街道、
房屋、树干、碾盘上都贴满了花花绿绿的通告。


军长谕: 奉总司令李电,南下大军已于本日晚用汽车输送至望都,我当前之危,至迟明日可解,
望我各级官兵,振作士气,坚守阵地。
濒死的呼叫
  当血红的太阳从弥漫的硝烟中分娩而出,待援了一夜的人们才发现,那 寄托着希望与生命的小岛,不过是美丽的海市蜃楼。残存的一点希望在被愚 弄之后,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绝望。兵败如山倒。
  前后仅四十分钟,南合营战斗即告结束,守敌全部被歼,活捉包括敌团 长在内 1,100 余人。
  第 3 军军部所在的西南合,由于失去了南合营的庇护,完全裸露在晋察 冀野战军的火力之下。
  气急败坏的罗历戎,像一头不安的狮子,不停地在屋里走来走昨晚接到 李文的电报,他重新布置了兵力,又亲自检查了各团的防务,组成了多层梯 次的防御结构。他竭力拖延时间,渴望着奇迹的出现。
在中外战史上,以胜转败、反败为胜的事例并不罕见。一场意想不到的
大雨注定了滑铁卢的悲剧,从而结束了拿破仑充满传奇的一生;反之,一阵 怪风把烟雾吹到波罗的海舰队一边,又使东乡获得了对马海战的全胜。恍惚 中,他觉得那幸运的光环已经照到了头顶。浩浩荡荡的援军正从四面八方杀 将过来,共军顷刻间土崩瓦解??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希望就像漏了气的皮球。南合营的失守,又给
了他沉重的一击。眼下,只剩下最后的杀手锏:空中优势。头顶传来一阵沉 闷的轰鸣。
“飞机!”
罗历戎惊喜地跑出院子。 压低了翅膀的飞机,一架咬着一架,像一群灰黑的铁乌鸦。成吨的钢铁
从天而降。
大地仿佛承受不了这灾难般的重创,不时发出一阵阵痉挛般的颤动。 弥漫的硝烟躁动不安地翻卷着,塞满了整个空间。 由于飞机的介入,战争由平面转化为立体,从而,对只有地面武器的晋
察冀野战军,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第 4 纵队 10 旅旅长邱蔚被敌机炸伤。 参谋长钟天发代旅长指挥,不幸饮弹身亡。
  消息传到 4 纵指挥部,曾思玉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震惊了。胸口仿佛卷 过一浪浪泥沙,被淤塞得透不过气来。浑身肌肉既像受了灼热,又像遭了冷 激,不能自制地簌簌直抖,脸色铁青,棱角分明的嘴唇透着一股骇人的威严。 他悲痛,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连折两员大将,无异于失去左膀右臂。
他愤懑,肆无忌惮的敌机简直欺人太甚,此仇不报,如鲠在喉。 敌机的尖啸透过窗户,从外面钻进来,执拗地在耳畔轰鸣。一声声,直
刺肺腑。

  “为什么不打!你越不打它,它越欺负你!”曾思玉用拳头擂得桌子“咚 咚”直响。
  傲慢的敌机照例鱼贯着俯冲下来,绝对的空中优势使他们养成了一种目 空一切的放荡。突然,他们意外地发现,地面上射出一道道闪动的火舌,如 金色喷泉,飞迸的火花交织成一片瑰丽的火网。
  机枪打飞机,这在现代战争史上也许只能算一个浪漫的童话 然而,童话 一但变成现实,将更增添其特有的神奇。
  一架野马式敌机机身猛地一颤,引擎发出一阵撕裂的阻塞音,怪叫着, 像扫帚星似的摇摇晃晃地横过天空,身后拖着一股浓浓的黑烟。其余的飞机 见势不妙,忽地一下升起来,把剩余的炸弹胡乱甩掉,仓惶而去。
  “好啊!打得好啊!”曾思玉兴奋地喊着。紧接着,2 纵队 6 旅又击落 了一架 B—26 型轰炸机,活捉五名飞行人员。
  学乖了的敌机,再也不敢放肆,连空投食品、弹药,也只是大概估摸一 下,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扔下去了事。
  下少白蘑菇似的降落伞居然飘到了晋察冀野战军的阵地。罗历戎独自坐 在帆布躺椅上,两只血红的眼睛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设在东西厢房的作战室,不时传来“嘀嘀哒哒”的键盘声和嘈杂嘶哑的 喊叫声。
晌午过去了。
黄昏过去了。 可恨的援兵竟然连个影子都没有。喧嚣的天空也渐渐恢复了宁静。 共军的包围圈越缩越紧。
南合营丢了。
高家佐丢了。 东南合守军不战自溃。
罗历戎打了个寒噤,仿佛有一种被剥光了衣服的寒冷。一种无力回天之
感使他双眸酸涩。 援兵!援兵!这该死的援兵! 马德里战役等到了援兵! 斯大林格勒战役等到了援兵! 我罗历戎为什么等不到!等不到!
罗历戎“腾”地一下子跳起来,大步流星直奔作战室。他要再次向北平
呼唤。 他给李文的电报是这样写的:


  由哿晚,匪以全力包围向我西南合猛攻,激战竟夜,惨烈异常,匪我伤亡均重。西南 合数度被匪突入,自发电时为止,仍在村之边沿混战中。目前,本军已全部集中西南合坚 守,希火速派兵助战为盼。

在给孙连仲的电报中,罗历戎甚至连最后的一点面子也不要了。


  我们没有饭吃,没有老百姓,部队疲劳伤亡,恳速饬南下部队火速兼程,应援解围。 今晚援兵不来,全军就要殉国。我只有自杀。
  
  罗历戎默默仰视着那被硝烟涂抹的天空,像基督教徒似的双臂高举过头 顶,心里发出一连串凄厉的呼唤。
援兵!援兵!!援兵!!!

          第 9 章 血肉防线


胜利往往产生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 保北阻击
  正是观赏红叶的季节,在北京西山脚下一座幽静的军队大院里,笔者见 到了已退居二线的原北京军区炮兵副司令员张英辉。老人正在门前伺弄花 草,手里握着一把小铁铲,灰白的头发掩映在含苞吐翠的花枝间,赭色的老 年斑被阳光抚摸得格外柔和。那悠然的气度,那平和的神态,很难使人想象 他曾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将军。
  老人拍了拍手上的土末子,把我引进客厅。客厅不大,茶几上的花瓶里 插着一束红枫,燃烧得那么热烈,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因为事先在电话里 已经谈了采访内容,老人开门见山,头一句话便切入正题:
  “要讲清风店战役,不能不讲保北阻击战,清风店和保北犹如一对连环 锁,没有保北阻击战的胜利,就没有清风店大捷。”太阳还在沉睡。
进攻已经开始。 十几架轰炸机编成整齐的队形,像疾闪而过的乌云。远射程火炮高昂着
炮管,成千上万发炮弹撕扯着空气。由于晋察冀野战军主力南下,保北战场 的敌我态势顷刻间倒了个个儿。
国民党军由 13 个步兵团增至 19 个。晋察冀野战军则由 30 个团减至 12
个。
野司特地给留在北线指挥的陈正湘、郑维山发来电报。


  必须用一切有效手段,大量杀伤消耗敌人。必须不顾一切伤亡、消耗、疲劳,坚决阻 敌南援。如有个别动摇犹豫者,实际等于帮助了敌人,应受到军纪制裁。


昏暗的堑壕。 战士们缩着身子,紧紧贴在壕壁上。
头顶的土被震得一层层崩塌,满头满脸落得都是黄土面子。呛人的火药
味搅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忽然,一个黄糊糊的物体从堑壕滚进猫耳洞。 定睛细看,竟是满身尘垢的指导员。 “坚守阵地,为人民立功的时候到了。”
他的话语不高,嗓音已经嘶哑,但人们却从中感受到了那燃烧的信念。
这就是那个年代的思想政治工作。 “哐!”一颗炮弹出人意外地垂直栽进堑壕里,强烈的气浪如一股旋风,
仿佛要把战壕连底翻起。 “指导员!” 没有回答。
  只有一支沾满血污、带着体温的胳膊飞过来,重重地砸在一个小战士的 背上。小战士吓了一跳,急忙用手捂住眼睛,隔着指缝望去,那连在胳膊上 的手指似乎还在微微抽搐。
  待烟雾散去,人们发现,堑壕的土墙上贴满了冒着烟的碎片。终于,炮 击停了。
大地出现了短暂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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