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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门开-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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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把突破口撕开。” “是。”
王祥海刚要转身,胡立达又把他叫住,“记住,不是要你去拼命的!”
“是。”王祥海朝胡立达端端正正地敬了个军礼。 雨,仿佛下累了。雨丝渐渐稀疏,天却更加阴沉。还没到黄昏,已经模
模糊糊地看不见人影。听着前面那响成一片的枪声,胡立达的心怎么也安定
不下来。“通信员。” “有。”
“你上去看看,注意隐蔽。” 不大一会,通信员兴奋地报告:突破口撕开了!王祥海已经占领了小庙,
正准备向纵深发展。
“好小子!”胡立达一拍大腿,“马上通知 7 连连长到我这来,你再去 告诉王祥海,一定要守住突破口,我马上派后续部队跟进。”
胡立达正和 7 连连长商量怎么组织部队,一阵“嘤嘤”的尖啸,从头顶 掠过,高粱穗子被打得四处迸散。根据子弹的射程,胡立达猜得出是美式机 枪。一个可怕的念头倏地从他脑子里蹦出来,莫非敌人增援了?
正想着,通信员抱着挂花的胳膊回来了。
胡立达最不愿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王祥海呢!”胡立达黑沉沉的脸几乎变成了紫褐色。 “没找到他,大概是‘光荣’了。” “其他人呢?突击队的其他人呢!” “我只发现了四五个伤号,敌人的火力太猛,一时还撤不下来。”
“这么说,30 个人都裹进去了!”胡立达狠劲一跺脚,溅起的泥水落了 一脸。
小通信员没敢吭声,悄悄地把头低下。 又一阵密集的子弹朝高粱地射来,声音格外沉闷,像雨夜中的犬吠。伴
着高粱痛苦的呻吟,密匝匝的高粱地被打得七零八落。“7 连长,你带领部 队隐蔽。我去找团长,这仗没法打了!”
野司第一仗
微弱的灯芯举着一豆火苗,忽悠悠地摇曳。窗外,凄凄冷雨敲打着门窗, 水流如注。白亮尖利的电火在破棉絮似的黑云上呼啦啦地燃烧。隆隆的雷声 几乎分不出个来,使人感到一种难耐的窒闷。
“老李,我看今晚这个仗不能打,咱们是不是给野司(晋察冀野战军司 令部)首长发个电报,说明一下情况。”
2 纵队司令员陈正湘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眉心紧蹙,不安地望着坐在炕
桌旁的政委李志民。 “我也有这个考虑,地形我们不大熟悉,敌情也摸得不透,又赶上这么
恶劣的天气,战斗力肯定会受影响。毛主席说,不打无准备、无把握之仗。
我同意你的意见,立即给野司拍个电报。”
晋察冀野战军是在朱德、刘少奇的倡导下成立的。
1945 年秋,绥远战役期间,晋察冀军区曾组建过野战军,下辖 3 个纵队, 后称晋察冀第一野战军,聂荣臻兼司令员兼政委。尔后,因形势需要,又组 建了第二野战军,萧克兼司令员,聂荣臻兼政委,下辖五个纵队,主要任务 是保卫热河、保障通往东北的冀热辽走廊。至 1946 年 11 月,由冀热辽走廊 进入东北的部队达 11 万人,干部 2 万人。
1946 年冬,第一、第二野战军同时奉命撤销,领导机关与晋察冀军区合
并,作战时由军区临时组织前方指挥所。1947 年春天,刘少奇和朱德东渡黄 河,来到晋察冀,经过一段时间了解,他们发现野战军司令部与军区司令部 合并后,既不在前方,也不在后方,各纵队之间处于一种联合作战的形式, 各旅乃至各团都有自己的后方,缴获资财、俘虏训练、伤员治疗、后勤供给 都各顾各,整个战争机构和制度并未建立起来。
为改变这种状况,适应大兵团运动作战的需要,朱德在 1947 年 6 月 1 日给中央的报告中,提出了重新组建晋察冀野战军的建议。6 月 3 日,在刘 少奇给中央的报告中,也提出有必要将晋察冀部队进行一次改组,以形成一 个统一的战斗集团。中央军委同意了朱德、刘少奇的建议,决定组建晋察冀 野战军。
7 月底,晋察冀野战军在河北定县的一个小村子里宣布成立。由杨得志 任司令员、罗瑞卿任第一政治委员、杨成武任第二政治委员、耿飚任参谋长、 潘自立任政治部主任。
大清河战役,是野司成立后的第一仗。 新官上任三把火,晋察冀上上下下十几万双眼睛都盯春这一仗。 按照野司的部署,2 纵的任务是渡过大清河后,向大清河北的板家窝攻
击前进。一部兵力攻击板家窝,力争歼灭守敌 16 军军部和 81 团两个营,主 力置于板家窝以东及西南地区,寻机歼灭西北增援之敌,并堵截昝岗可能向 西突围之敌。战斗定于 9 月 11 日零时发起。此刻,距战斗打响还有 3 个小时。 陈正湘正在斟酌给野司的电报稿,作战参谋推门进来:“首长,野司电
报。” 陈正湘接过来,看了一眼,递给李志民。
“战斗准时发起,望你们坚决执行,非有特别重大变化,不要改变计划,愈坚决愈能 胜利。”
两人交换了一下目光。 陈正湘随手把没有起草完的电报稿揉了。箭在弦上,不能不发。 他转过脸,问身边的参谋:“兄弟部队的进展情况怎么样?”“4 纵在
昝岗已经发起过三次冲击,均未奏效;冀中兵团已进至霸县、新镇之间,并 迫近霸县,准备相机夺取;第 10 军分区已达开口。”
“板家窝情况摸清楚了吗?”“只是从外围进行了侦察,村子呈长方形,
东西大约一公里,村前有一道四五米宽的沟,栽满了芦苇,还有一些不规则 的地堡。”“部队的情绪怎么样?”
“求战情绪很高,只是天气恶劣,大部分部队都在雨地里泅着。有的连
队已发生了非战斗减员。” 陈正湘在屋里轻轻地踱着,心里有一种无法排遣的郁闷。一道雪亮的闪
电从窗口直劈进来,借着亮光可以看到,窗前那棵大柳树几乎被揉成了乱麻。
“传我的命令,4 旅从板家窝东南方向,6 旅从西北方向,零点准时发起 进攻。5 旅担任阻援,向咎岗方向警戒,明白了吗?”
“明白。”
雨,时大时小,整整下了一天一夜。 仗,时断时续,整整打了一天一夜。
“轰轰隆隆”的雷声,“哗哗啦啦”的雨声,“噼噼啪啪”的枪声,“嘀
嘀哒哒”的号声,汇成了一曲雄浑的交响。 尽管战士们打得很顽强,进展却不理想。
位于板家窝的 2 纵当天夜里突进两个团,因暴雨中断联络,攻击受阻, 不得不撤出来。次日再度发起冲击,将敌压缩至村西南角与东南角。
位于昝岗的 4 纵,多次多方位向敌发起冲击,一直没有突进去,伤亡甚 大。
位于霸县的冀中兵团独立第 7 旅,11 日晨攻克县城南关,黄昏发起攻击,
22 时突入城内,将敌压缩至北关。
位于开口的第 10 军分区,将敌压缩至村内的三个大碉堡,数度攻击,克 其一碉。
经过一番血的厮杀,最后才弄明白,驻守板家窝的是敌 16 军军部、109 师师部、河北第 7 保安总队及 109 师 326 团的 3 个营;驻守昝岗的是敌 94
师师部率两个团 6 个营。兵力比原预计的多出 2 倍。
由于久战不决,敌 34 集团军主力及第 16 军全部,星夜兼程,向板家窝 进逼;敌独立第 95 旅由徐水东援;驻津 157 师也于 11 日西进增援;此外,
敌 13 军第 4 师被调遣向大清河靠扰;第 54 师由山海关向津开进。种种迹象 表明,敌人要将晋察冀野战军合围在大清河北一带。敌人的机动兵力已达 20 个团,而晋察冀野战军第 3、第 4 两个纵队只有 18 个团,加上冀中军区的 5 个团,也只有 23 个团。且地形水网纵横,易进难退,于作战不利。为避免再 次陷入被动,野司决定 12 日晚撤出战斗。
血染高粱红
夜,黑漆漆的,像个大坟场,偶尔透出星星点点磷火似的光亮。雨虽然 收住了阵脚,凉飕飕的夜风吹打着被雨水浸透的军装,仍寒彻肌肤。
嚓啦啦。 嚓啦啦。
高粱地里响起一片破碎的声音。 一穗穗被雨水打得精湿的高粱,忧悒地注视着这支疲惫的队伍,注视着
一张张从它跟前经过的面孔,大滴大滴沉重的水珠,从高粱穗子上扑簌簌滚 落,像无声的眼泪。
40 年后,笔者在保定干休所采访了胡立达。谈起当年的那场战斗,清晰
得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那天晚上,团长让我们营担任后卫,掩护大部队撤退。我把 9 连长找来, 这是全营唯一还保持着战斗力的连队。刚刚布置完任务,7 连长摸过来。“营 长,你看是不是组织点人,把烈士遗体抢下来。”这件事他不提醒我也想到 了。这两天,倒在敌人阵前的烈士起码有百十人,大多数都没有抬下来。这 些英勇的战士为革命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总不能让他们暴尸荒野。
我让 7 连长牵头,把所有没挂花的人召集在一起,临时组织了个运尸队。
大伙几背的背,抬的抬,除了十几个倒在敌人阵地上而无法找到外,凡找到 的都运了下来。
天很黑,看不清谁是谁。不少遗体被雨水泡得已经发胀变形。有铲子的
用铲子,没铲子的用刺刀、用手,在高粱地里刨了个大坑。一边刨,积水一 边哗哗地往里灌。
战士们把一捆捆青高粱铺在坑底,用脚踩实,然后,把烈士的遗体一具
具放在上面。由于坑小人多,只好一个挤着一个,一层压着一层。看到那情 景,真让人心里揪得慌。
盖土前,我又让他们砍了一些青高粱,搭在烈士们身上,说什么也不能 把那黄泥巴直接往烈士身上盖。
黎明,地平线露出一线灰蒙蒙的青光。 我带着队伍往下撤,大伙儿走几步一回头,我知道他们心里难受。我让
7 连长在墓地上临时做了个标记,打算什么时候部队打回来,再重新安葬一 下。
可谁知,一晃就过了 38 年,直到离休后,我才有机会重返这片土地。
时过境迁。 红通通的高粱不见了。高粱地前那片壕沟也被填平了,铺上了平展展的
柏油路。村子里盖起了许多新房。村口摆着一溜小摊:卖茶叶蛋的、卖煮苞 米的、卖豆腐丝的??
我问一位老人:村前那片地里是否发现过遗骨?因为当年埋得很浅。 老人想了想:“有,有。改水田时都刨出来运走了。”“运到哪去了?” “运到西边那个荒土岗子去了。” 我按照老人的指引,找到了那片积满碎砖乱石的荒土岗子。蒿草很深,
草窝里、石缝间,间或可见星星点点的白骨。 我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只能默默地请烈士们原谅:好兄弟,我对
不起你们?? 说到这,胡立达把头深深地垂下了,一滴浑浊的泪从他那撑着头的手指
缝里溢出来。 I
第 2 章 痛定思痛
失败像一把犁刀,当它把你的心割破的时候,同时也掘出了生命之 河的水源。
走出阴霾
华北平原的秋天是迷人的。一望无垠的田野上,绽满了金色的微笑。清 爽的秋风洗涤着被夏季焚烧过的天空,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果浆的清香。
野司正在举行前委扩大会。 会议从一开始,就被一种沉闷的气氛笼罩着,所有与会者的脸都像霜打
了似的,连平日最爱打哈哈的人,也沉默得像个泥胎。大清河一仗,打得心 里别别扭扭的,肠子仿佛挽了几个结,怎么着都不舒坦。
司令员杨得志站起来,他个头不高,身板长得墩墩实实。在红军将领中, 他称得上是一员虎将。在长征路上,他率领的红一团,始终是红一方面军的 刀尖子,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打过不少漂亮仗。可他的性格却不像“猛张 飞”那样叱咤风云,森严冷苛,临敌生威。他平时讲话不多,说起话来也总 是慢声细语,他几乎没有发火的时候,从不与人争高下,脸盘上总挂着一抹 淡淡的笑,使人感到谦和、亲切。然而,他又确确实实是一个山崩于前、地 裂于后而面不更色的人,在部队中享有很高的威望。
“同志们,今天的会,不用我说,大家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我们刚刚
打了大清河战役,这是野司成立以来的第一仗。应该说,这个仗打得并不漂 亮,退一步说,是个得不偿失的消耗仗。歼敌 5 千多,我们伤亡却 6 千有余, 未达到预期目的。包括你们在内,大家都有情绪。有些牢骚我们也听到了, 什么‘肉没吃到,反而把门牙顶掉了’。今天的会,就是要总结大清河战役 的经验教训,扭转情绪,放下包袱。”
会场静悄悄的,明媚的阳光从外面射进来,被木格窗切成一个个金色的
方块,铺在桌上、地上。 与会者依旧谁也不作声。有的用手托着下巴,做凝神思索状;有的“叭
哒叭哒”抽着自制的卷烟,喷出一团团淡蓝的烟雾;有的翻来复去地看着手
里的地图;有的在纸头上画着谁也看不懂的线条、符号。 “怎么,你们这些炮筒子都哑巴了?” 为了活跃一下气氛,杨成武从座位上走下来,作为野司的第二政委,他
兼有文官武将的双重特征,他能写文章,能在大会上演讲。会做思想工作,
知识面也比较宽,但同时他又能打仗。在长征途中,以至日后的八年抗战里, 他一直是与杨得志齐名的一员猛将。杨成武在屋子里转了一个圈儿,目光依 次从每个人的脸上移过。
“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憋了一肚子的话,咱们竹筒倒豆子,来个痛快的。 不要怕碍着我们的面子,不讲出来,话在肚里憋久了是会生虫儿的。”
放在往常,这几句话,准把大家逗乐了。可此刻,谁也笑不出来。 “我先开个头,就算抛砖引玉吧。”闷了好一会儿,2 纵队司令员陈正
湘那浓重的湖南口音才打破了沉寂。“要说打仗,历来就没有常胜将军,大 清河战役没打好,有主观的原因,也有客观的原因。
“从主观上讲,求战心切,在没有摸清敌人实力的情况下,便急于下决 心,等于盲人骑瞎马,走一步,算一步,打了一场糊涂仗。同时,在兵力部 署上,口子张得过大,想一口吃个胖子,结果,事倍功半。
“从客观上讲,天时地利于我们都不利,战前我们没有考虑到会遇上持 续不断的暴雨,加上大清河一带地形开阔、沟汉纵横,由此阻滞了部队的进 攻。王凤岗这个地头蛇的刁钻顽固,也超过了我们先前的估计。大清河战役 确实有很多教训值得汲取。但是,撇开大清河战役,有些问题我们是不是也 值得思考呢?”
说到这,陈正湘有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下面的话应该怎么说, 与会者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过来。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全国各战场捷报频传,陈粟大军继莱芜战役之后, 又取得了孟良崮大捷;刘邓大军已渡过黄河,进入鲁西南地区,揭开了战略 反攻的序幕;东北战场秋季攻势越打越猛;彭德怀、贺龙领导的西北野战军 已转入内线反攻。我们晋察冀是老区,抗日战争的主要战场之一,基础好, 区域大,人口多。自 1946 年 7 月党中央发出号召,以自卫战争粉碎蒋介石的 进攻,至今已一年有余。这期间,仗打了不少,漂亮的有,但不漂亮的也不 在少数。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我们的堑在哪里?为什么我们的战斗动 作总是被敌人所吸引,费力不小,歼敌不多?为什么我们不能像兄弟部队那 样痛痛快快地打个翻身仗??”
为什么? 为什么?
陈正湘那声凝字重的话语在屋子四壁回荡,也在每个指挥员的心里回
荡。大家互相交换着目光,同样的问题,他们也曾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发问, 却找不到答案。
战争中的胜与败,形式上往往都是在一个短暂的时间内完成的,而实质
上,却又有着漫长的必然准备。事物的发生、发展、激化是有一个过程的, 犹如涌动的浪潮,当你看到浪峰迭起的瞬间,只是它的完成式,它的发生、 发展却常常被人们所忽视。
晋察冀这支部队,既是一支久经战火锤炼敢打大仗、恶仗的英雄部队, 也是一支未经过正规训练从青纱帐里钻出来的“大游击队”,有自己的长处, 也有自己的弱点;有自己的经验,也有自己的局限;有清醒的时候,也有迷 失的时候;眼下,对于这支部队,最重要的不是总结出大清河战役失利的一 二三,而是能够清醒地认识自己,使昨天的自己走进今天。
晋察冀在长达 8 年的抗日烽火中,虽然创造出了一整套游击战的理论和 经验,成为中国革命战略思想的精萃,虽然在中共中央六届六中全会上,被 树为“敌后模范抗日根据地”,受到了毛泽东等人的表彰,成为全国敌后抗 日根据地的一面旗帜。可是,当历史进入战略转折的时候,许多指战员的思 想观念和作战方法却没有随之进行转变,依旧停留在“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打得赢就打,打不嬴就走”的作战方式上。部队与部队之间协调不力,联络 不通;上级与下级之间情况不明,指挥不灵,致使集宁战役功亏一篑。
1947 年 3 月,晋察冀中央局召开了“安国会议”,就如何在军事上争取 主动,摆脱被动,扭转华北战略局面,进行了认真地讨论,提出了“大踏步 进退,主动向敌守备薄弱点出击,在运动中消灭敌人”的方针。
相继发起的正太战役、青沧战役、保南战役,取得了三战三捷的胜利。 正当人们的情绪刚刚有所扭转,大清河战役的失利,又带来了新的困惑。
世间,没有什么事物是固定不变的。路,有直有弯;河,有起有伏;月, 有圆有缺。人类社会的发展也是呈螺旋形上升的。历经了坎坎坷坷的晋察冀, 就像山谷里奔涌出来的溪水。跌宕是痛苦的,又是前进中所不可缺少的。只 有经得起跌宕的溪水,才能呼啸着向大河涌流。
寻找战机
自从会议开始,耿飓的目光就一直盯在地图上。大家的发言,他似乎都 听到了,又似乎都没听到。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他在琢磨下一步的作 战方案。
战争,自古以来就是单纯而复杂的。说它单纯,基本要素只有六种,战 不过攻守,术不过奇正,形不过虚实。说它复杂,每次战斗又都有其各自不 同的特点,变幻莫测。
“老耿,该你的节目了。”杨得志碰了碰耿飚。 耿飚这才把目光从地图上拔出来,从文件包里抽出一纸电报。 “大清河的仗打完了,大家一定都很关心,中央对我们这一仗是怎么看
的,下面我就把刚刚收到的中央军委的电报念一下。” 空气顷刻间凝固了。
人们的心不由自主地提到了嗓子眼儿,几个抽烟的人把烟送到唇边,居 然忘了吸。
“大清河战役虽然未获大胜,但指战员的战斗精神很好。只要有胜利,无论大小,都 是好的。”
人们面面相觑,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耿飚把电报又重新念了一遍。
像一股和煦的春风掠过,几天来堆积在与会者心头的忧闷开始一缕一缕
地消散。 “中央没有批评我们,而给了我们客观的肯定。党中央是理解我们的。
聂荣臻司令员也让我告诉大家,顶掉了门牙不要紧,可以镶金牙。打一仗,
进一步,歼敌的机会还多得很呢!”说到这,耿飚侧过身,指了指墙上展开 的地图,“下面,我就把下一步的作战方案跟大家交个底。”
会场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目前,我晋察冀野战军的战略任务,仍然是配合东北的秋季攻势,牵 制关内敌人向东北增援。鉴于这种情况,聂荣臻司令员提出了四个作战方案: 一是出击察(察哈尔)南,二是进攻石门(石家庄),三是再出大清河,四 是进击保(保定)北。这四个方案哪个最好?”
下面的人早已按捺不住,各抒已见,嚷得像开了锅。 耿飚听了一会儿,双手向下轻轻一按,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聂司令员
认为,第四个方案最好。这是因为出击察南,山高路远,做长距离机动,粮 食、道路、运输均有困难。此外,找晋察冀主力单独与傅作义作战,实力相 当,难收显著战果。李文则可乘机抽调部队支援东北,于东北的秋季攻势不 利;攻取石门,时机尚不成熟。石门虽已陷入孤立状态,守军仍有 3 万余人, 且工事坚固,可能久攻不下,打成我们所不希望的胶着战;再出大清河,因 地形障碍,不便主力机动,尤其是刚刚结束了大清河战役,难以捕捉战机; 相形之下,第四个方案的好处在于:其一,可切断平汉线,打烂敌人通往东
北战区的走廊。其二,地形熟悉。其三,回旋余地大,进出方便。其四,能 够有效地牵制住敌人,因为这个地区是华北守敌的心窝子。如果把津京保比 做一头牛,我们既不砍它的头,也不剁它的脚,专门吃它的肚子。”
在野司的领导班子里,耿飚是一个极富特点的人。他虽然从小没上过几 天正规学堂,却不失为一个学者型的军人。军人的威仪和学者的儒雅,在他 身上表现的十分和谐。
在他的履历中,担任参谋长的时间特别长。 1935 年,他曾任红一方面 军红一师参谋长;长征后,调任红四方面军第四军参谋长;以后,又相继担 任了晋察冀军区副参谋长和晋察冀野战军参谋长。连敌人都不得不承认,他 是一位出色的参谋长。
参谋工作,古代兵家称之为“庙算”。既在双方力量对比的基础上,通 过智谋而达到以弱胜强、以少胜多、以小的代价换取大的胜利之目的。要达 到这个目标,除了参谋部门在作战前必须提供大量精确的数据、情报外,参 谋人员的清晰的思路和灵敏的应变能力也十分重要。
耿飚的求知欲极强。古今中外的军事著作,凡能找到的,他都利用行军 作战的间隙,一字一句地研读。早在苏区的时候,他就向左权借阅过左权自 己翻译的克劳塞维茨、伏龙芝等人的军事著作。著名古代军事家孙武所著的
《孙子兵法》,他不仅能倒背如流,而且能够做到古为今用,融汇贯通。
“在教科书上,战役方针可以概括为八个方面,这就是指导思想、战役 企图、作战方向、战场选择、战斗方法、力量使用、发起时机和发展阶段。” 耿飚侃侃而谈。
“目前,指导思想和战役企图,我们已经明确了,作战方向已报请中央
军委批准,剩下的就是究竟用什么方法来打这一仗。具体战场选择在哪?兵 力怎么部署?我想还是大家先议一议。”几位急性子已经迫不及待地举起了 手。
耿飚先后请几位纵队司令和旅长谈了各自的想法。
“大家提出围点打援,在运动中歼敌,把野鸭子轰起来打,想法是对的。 这两年,我们的实力虽然有了不少发展,但还是不能拉开架子和敌人面对面 地打硬仗。这样做,是敌人求之不得的。我们必须扬长避短,打巧仗,出其 不意地在敌人最致命的地方捅上一拳。‘围点打援’早在一千多年前的兵书
《战策》中就已经记载过了。刚才几个同志的意见不一致。有的主张围保定,
有的主张围徐水,还有的主张围容城和固城,各有各的道理。‘孙子云:我 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
“在这里,孙老先生把这个问题讲得再透彻不过了。其奥妙就在一个
‘必’字上。相形之下,徐水的有利条件更多一些。” 耿飚说着,用指示棒围着徐水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你们看,一来徐
水的战略地位重要,既是北平的南大门,又是平汉路的咽喉;二来守敌较少, 便于围住。当然,打徐水也不是没有缺陷,最大的问题是打援战场太近,弄 不好就可能出现胶着状态,失去战机。这是一条险路,如同走钢丝,但战争 本身就是一个冒险的事业。这一仗能不能打好,关键是能不能创造战机。” “讲到这,我插一句,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是吃过亏的。”杨成武讲了姚
村战例。 那本来是一个稳操胜券的战斗,晋察冀部队以绝对优势在姚村包围了敌
人 5 个团,即将发起总攻时,由于情报不准,指挥失误,分散了兵力,贻误
了战机,把到嘴的肉丢掉了。 “由此看来,捕捉战机,确实是战争学中一门重大的指挥艺术,它是对
每个指挥员胆魄、智慧、决心的考验,而这种考验又常常表现在战斗展开之 后所发生的战前无法预测的重大变化上,它要求我们要有以变应变的能力, 因地而变,因时而变,因任务不同而变。总之,要敌变我变,以己度敌,反 观其术,方能变在敌先。”
杨成武讲完了。杨得志开始宣布各纵队的任务。 “同志们!”
杨得志的目光无声地从那一张张被硝烟和风霜熏染的黝黑的脸上划过, 心里突然浮起了一丝柔情。
一个战役刚刚结束,还来不及休整,另一个战役马上又要展开。连日征 战的劳累,使这些刚刚 30 岁出头的指挥员们眼角已经聚起了皱纹,有的头上 甚至抽出了白丝。他们太辛苦了!他们需要休息,需要营养,需要深造?? 然而,仅仅一瞬,杨得志便掐断了那根正在周身蔓延的温情的丝线,思
路重新回到即将展开的血与火的战场。
“2 纵队及独立第 7 旅附野炮 10 门、山炮 2 门,于 10 月 7 日黄昏出发, 以两日行程,到达徐水地区集结,确实查清徐水敌情。如敌兵力在一个团以 下,则 11 日开始动作,坚决歼灭之。同时,破袭徐保间铁路,清扫沿线各碉, 向保定威迫;
“3 纵、4 纵将主力布置于平汉线两侧,打敌援兵。如敌人从保定增援,
则歼敌于徐水以南:如敌人从容城增援,则歼敌于徐水以北;如敌兵力过多, 则在杀伤后西转遂城,诱敌深入,迫敌分散,力求在运动中予以各个歼灭。” 杨得志停顿片刻,加重了语气:“同志们,各个纵队的任务都明确了, 下面我还要再强调几句。我们这次作战是为配合东北秋季攻势,在条件并不 成熟的情况下进行的。大家知道,敌人的总兵力还多于我们,敌人的装备、 火力、机动能力还占着明显的优势。在这种情况下和敌人决战,确实有一种 似临深渊、如履薄冰之感,这就要求我们这些高级指挥员千万不能轻敌。我 们整个战役就像一部大机器,各个纵队不管担任什么任务,围城也好,阻援 也好,都是这架机器上的一个组成部分,只有相互之间密切协同,机器才能 运转自如。再有,大家回去后,一定要先开个会,统一思想。不要再背着大 清河的包袱了,只有放下包袱,才能振作精神。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同志们
有信心没有?”
“有!” 从那响亮的回答中可以看出,人们的情绪已经扭转过来了。
第 3 章 北平布阵
对弈是残酷的,双方都在争夺棋盘的支配权,每一颗棋子都可能牵 动全局。
居仁堂会议
中南海居仁堂(现改名怀仁堂)。 这座紫禁城里的古建筑,历来是政权首脑们聚会议事的场所。在那绛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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