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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庶女归来 冷雪-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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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快回扬州找孟瑄商量对策,锦衣卫已经知道她和逆党是同伙,她在扬州呆不下去了。蹑手蹑脚,手脚发汗,汗汗汗汗……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逃去哪儿。”这也是段晓楼的“梦话”,打着微鼾说出来的,却让何当归认命地承认,她错失了逃跑的良机、
回头看段晓楼,他还在睡,睡得很香甜很可口的样子,可是他明明醒着。他为什么还不快快睡去,不是满目血丝了吗?真是一个让人操心的大孩子。她对付孩子最不拿手了,总是到处吃瘪,私心觉得孩子都是人精,比大人有办法多了。望着段晓楼的睡颜,她发起了呆。
说到底,还是她负了段晓楼,不管两人曾经在一起的时候谁对谁错,谁又起了变质的贪婪之心,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爱。倘若段晓楼不爱她,又何必费那么多心思去陷害她周围的人,何况,他本不用做那些麻烦的事,他只要在两人的交往上更进一步,她也并非不愿,那之后无论有什么嫌隙,委身于他的她也难下定决心反悔。没有选择后一种手段的他,该算是尊重她了吧,假如真如柏炀柏所说,段晓楼经常深夜越墙入罗府,偷偷观察她睡觉,那他一定也萌生又打消过那样的念头。
当她和段晓楼彻底断绝恋人关系的时候,如此看得开的她,都花了近一整年的时间才终于从心中放开这段情,而他自更不必说。换句话讲,他们二人名义上虽早不是情人,可在他们心中,还一直将对方当做情人。前者是外人看到的表象,后者是只有他和她能看到的本质。
做着一对这样的“假想情人”,依赖和占有感并不比当初在一起的时候转淡,甚至变得更浓,因为除了回忆中的影子,他们什么都抓不住。之所以说,她背叛了这一段情人关系、负了段晓楼,也是机缘于此。试想一下,假如先放手和另择配偶的人不是她,而是段晓楼第一个松开线的那一头,娶了关筠或别的什么人,让她从别人口中听说他已经变成一个幸福的男人。那么对情事豁达如她,心心念念希望他幸福的她,心中又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人好、体贴、细致、温情的段晓楼曾爱过她,她却不是那个让他品尝幸福的女子……
推己及人,放开了段晓楼的手、努力去喜欢上孟瑄的她,将自己对孟瑄的“至死不渝”的感情展示给段晓楼,无怪乎他的反应那般激烈。他一定有一种强烈的被抛弃和背叛的感觉,所以才会对她无理取闹,拿着一只废手作为筹码来逼迫她。
三个人的纠缠,自然注定有一个是要被摒除在外的,决定权大约是在她的手上,而她将这个名额留给了段晓楼。看着狠狠受伤的他,她心中未尝不痛不动摇,只是,对一个人忍,对另一人狠,这样才能走下去。她不是男子,从来只世间男子才有三心两意的权利和精神头,女子么,光爱一个人就够费思量的了。
“段晓楼?你醒着吗?”她下决心将心中的这些考量对他坦白,轻轻唤着,“晓楼,我有话跟你讲,你现在能听见吗?”
段晓楼看上去睡得很沉,没有任何反应,气息、心跳和周身磁场都没有一丝波动。
可她估摸着他还醒着,于是开口同他解释说:“我不知你究竟在我身上用了什么怪异手段,让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可是那些话也有不尽不实的地方,你别再对我用逼供手段,我将心中所想拣要紧的跟你说说,行不行?”
段晓楼还是睡。
何当归怔愣地瞧着他的侧颜,然后有几分相信他是真睡着了,他的眼角眉稍看上去,盛着满满的掩饰不住的疲倦和安详。疲倦和安详彼此并不搭调,却和谐地共处在他的脸上。她提裙,转身,迈步,心中揣着兔娃儿,先离开冰窖再做打算……
“你敢走出冰窖大门试试看,我会让你尝到后悔的滋味。”段晓楼不含睡意的声音冷冷响起,“其实我根本不用警告你,你也根本逃不出去。你都没有奇怪过吗,如此一个水下所在,大门还是敞开着的,水怎么倒灌不进来?你若真那么好奇,自可以去瞧一瞧外面是怎么个构造,再估量下你能否活着从这里出去。”
他的声音冰冷而理智,干脆利落的就像是用匕首插出来的碎冰,听上去极是无情。可何当归没有被冒犯或被吓着的感觉,反而觉得新鲜有趣,原来段晓楼冷了脸说话是这样一种语调,比之他染着脂粉气时候的声调,可谓各有千秋。
“那么,”何当归微笑回身,望向床上闭目的他,“你是打算伤愈之后就逮捕我,将我抓进大牢中拷问喽?”
“不用那么麻烦,”段晓楼告诉她,“之前你为了守住他的名字而自刎,是我付出血的代价救你回来,你还捎带着吓走了我半条魂。这些都是你惹出来的,所以你得赔偿,从今而后,你跟那个姓沐的就断了吧,扬州你也别回了,除了我,你不能再看别的男人。”他用通知而非商量的强势口吻说,“你要想不被逆党牵连自己和家人,就跟着我回京,我回好好安置你,你安心休养,静等着起程吧。”
“……”何当归垂头,闲闲整理自己零碎的衣角,仿佛不把段晓楼的威吓当一回事。
段晓楼还是闭目养着神,侧对着寒冰池外的她,口气也稍微和缓了一些:“你别胡思乱想太多,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你,你日后自然知晓我的苦心。要是你还不愿意,我也可以再多等两年,先给你在侯府外找个宅子静养,等你愿意的时候,等……等咱俩有两个孩子的时候,我领你回家去,跟娘说我要娶你为妻……”口气放得更软,一下子就从危言恫吓转成了低声下气,“倘或你还愿意像从前一样待我,那我也既往不咎,那咱们这一世还能有个圆满,你,你考虑考虑吧。”
何当归默然片刻,然后说:“你明知道回不去了,又何必这样说。实话同你讲了吧,像我这般自私的女子,第一是先为自己考虑的,不是为你也不是为他,所以我也不是为了守住他的名字而用匕首往自己脖子上送,那种傻事,我连上辈子都不会做。真实情况是,当时我已经觉出冰室中除了我和陆江北,还有一个第三人在场,而且,那个第三人还在用某种见不得光的伎俩胁迫我招供。”
段晓楼睁眼,偏头看她,还是满目的血丝没褪却一点。
她长舒一口气,也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你的衣物熏香,是你家里给熏染的、固有定制的常例香吗?连着三年多都没变过一点儿,让我一下子就闻了出来。而且,我还忍不住猜想道,对一种香味儿都那么长情的你,会否对我也是一样。因此,我才冒险一试,没想到果真如此。”她勾唇浅笑道,“所以说,我并不是拿自己的命为谁冒险,我只是跟你开了一个玩笑,刚刚那件事,真的很抱歉啊。”
☆、第386章 朱砂如血惊心
更新时间:2013…12…03
段晓楼霍然半坐起身来,满目都是倦色和诧异,望定了她,哑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何当归轻轻道出真相,“我没打算自杀,那把匕首也只是象征性地比一比,我只是想把你引出来,没想到的是,你表现得那么失态,直接上手抓匕首的锋刃。真是抱歉了,我不知道那是一把削铁如泥的玄铁刃,否则就不拿来玩儿了。”她笑嘻嘻地看段晓楼,如匕首上的小像一样露出点儿虎牙,“晓楼哥哥,你心胸宽广,一定不会怪我的,对吧?”
段晓楼哑然半晌,颓然倒在枕上,放肆而无声地张口大笑了,笑了一阵儿才说:“清逸不愧是清逸,比男子更无情更算计,也更沉稳有度。这么说来,刚刚不沉稳的人倒是我了……”
两人默默相对了一会儿,何当归算是默认,因为她说的基本属实,而段晓楼是在适应这个消息:她没有打算为那个男人豁出命去,她只是假装自尽,把自己引出来。半晌后,段晓楼苦笑道:“本来还以为练成了这种本事,哪天拿来对付你,总可以占一回上风,听听你的真心话,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你还击了。你比我厉害多了,我自叹弗如。”说完倒回榻上,这回是真的睡着了,也不过问何当归的逃离了。
何当归犹豫一下,然后转身往冰窖大门的方向走去,刚刚她看陆江北走得非常容易,再加上她的水性极好,不试一试真的不甘心。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她还能说什么呢,她找不到两全的法子,连一头都不能全。
小跑出冰窖那天然形成的冰口,拐个弯儿向前奔,跑快点,离开这里再说……“呀!”何当归惊叫一声,后退两步,怎么会这样?
瀑布?湖底怎么会有瀑布?瀑布落在冰窖洞口,堵住了出去的路,却也并不往洞里灌水,怎么会有这样不合常理的事?这就是段晓楼不再看管她,放任她逃走的原因吗?那陆江北一会儿进出一趟,看起来轻松得很,他是怎么进出自如的呢?
再仔细一看,这瀑布诡异邪性得厉害,冲下来砸到湖底礁岩上,礁岩就有了裂痕,崩出小石子来;水流裹挟着湖中的鱼虾砸下来,鱼虾也跟着撞在礁岩上,瞬间就幻灭成齑粉,只在瀑布的底端倏地闪现出一道浅而透明的红流,就什么都没有了。“”多么可怕的毁坏力,这究竟是什么瀑布,竟能有如斯的威力?
何当归远远站开,静静望了一会儿,摇摇头转身回冰窖。大自然的威力有着摧枯拉朽的能量,这一点她从来都不否认,她也明白,这世上有不少事物是超自然一类的,神机玄妙,不可琢磨。可她想不通的是,就算两百丈宽、三百丈高的前川瀑布直落下来,也不该有这么惊人的威势吧?
这个湖底能有多深,怎么导来了这样一道瀑布!而且要是一直这样的冲法儿,岂不是早就像海底沟那样深了,怎么还跟冰窖一般齐平?真是,看到不可思议的东西了呢。
逃不出去,那就只好作罢了,先把那“七日清”给清理干净了再说。看锦衣卫诸人还把她生吞活剥了不成,她又没直接危害到他们。
揣着这样的疑问和思量回了冰窖,段晓楼在睡觉,于是她就去角落里生火埋锅造饭,就着仅有的食材米面做了一锅腊八望月粥,比普通的腊八粥多了几样粮食,又搁进去四只圆滚开爱的剥皮煮蛋,谓之“望月”也。粥做好后,她去喊段晓楼喝,喊了几声都不应答,不知是在生她的气,还是太累了不想醒过来,怎么叫他都不应一声。她耸耸肩走开,自己先盛了一大钵热热的喝了,比陆江北给她喝的那种羊奶糊糊的味道正常多了。
十一二种粮食在两根竹筷间搅动,每种粮食都要春种秋收,四季耕耘才能有收获,现在那些粮食的精华全都凝聚在这一钵紫盂中,再加上一颗软嫩的白煮蛋,哈哈,她和青儿就手牵手、奔小康了。
朴实的味能带来好心情,一钵粥吃下去,她的呼吸也顺畅了不少,开始考虑怎么才能让锦衣卫不对她问罪,还老实巴交将她送回扬州去。手中的筹码还是有两样的,可到底要不要现在就抛出来,还要看眼下的形式说话。听陆江北的口吻,似乎是白沙山庄的那些人都受袭而失踪了,假如为此他们乱成一锅粥,那她只要静观其变,见缝插针就行了。
要是他们都还安然无恙,那她再想一套说辞去跟陆江北谈判,用对他更有用处的情报换取她的自由,他花了不少气力救她,还反复重申他对她没有恶意,一副很想跟她套近乎的热乎劲儿。可思来想去,她不觉得自己对他有多大可用价值,能得他如此对待,而这其中的古怪原因,只好来日再看了。比起那个新认的“舅舅”,她还是觉得“姐夫兼师父”高绝更可靠一些,打起交道来更容易一些,希望高绝可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我不理你,你就真不管我了!”段晓楼嗷唠一嗓子突然响起,气哼哼得要命的架势,登时吓了何当归一跳。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从枕间弹坐起来,冲自己发脾气的段晓楼,讷讷说:“你醒了,要喝粥吗?”
段晓楼找茬地说:“你根本就不关心我!敷衍了事地叫两声就完了,我三日都没吃东西了你不知道吗?若是躺在这里的是他,你也这样冷落吗?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何当归对这样的指控无言以对,等他连珠炮一样放完了,才慢吞吞解释说:“一则这锅粥在火上煨着,越煨越香浓,再有两个时辰也是烫热的,待你醒了喝正好。二则我见你实在很累,耗的是肝气心火,也理解睡眠不好的人脾气特别的大,因此不敢惊了你眠。你要是想喝,我现在给你盛,你要喝吗?”
段晓楼满面气鼓鼓的样子,见了这样好脾气又体贴的何当归,他愈发有使气的底气了,偏头用鼻音说道:“你喂我。”
于是,何当归收了自己的汤钵,另找一个大茶杯盛了满满一杯子粥。这湖底的器具真是稀缺得紧,什么器皿都拿来当碗用,除了她之前用的一斜就几处漏汤的八褶荷叶碗,还有那和尚专用的紫铜钵盂,这个碧瓷大茶杯已经是最像样的器皿了。盛好粥,两个大鸡蛋放进去,几乎要满溢出去的一只杯子端给床上的段晓楼,他却不肯接。何当归就那么一直举着,指尖儿被烫红烫麻木,也不往床头或冰池里搁。
两人僵持一会儿,段晓楼又要求道:“喂我,像我这几日喂你那样,我都快变成你的调羹了。彼时你用得那么满意,现在轮到我用了。”说着,他竟红了脸,双颊染上霞彩。
何当归听他这么说,才想起来陆江北提过,确实有这么回事儿,一想到趁她昏迷的时候,段晓楼就在几个大男人眼皮子底下这样对她,高绝陆江北都不阻止,她心头一火,将大杯子往段晓楼左手中一塞,愤愤地说:“你爱喝不喝,我是囚犯,不是此间奴婢。”
段晓楼没料到她的反应不羞不怯,而是翻了脸,同时,他手里烫热的瓷器没抓牢歪倒了,一大杯喷香的“腊八望月粥”眼见就要贡献给床单,何当归抬手一扶,扶回他的手中。粥从杯中撒出一些来,浇到她的手臂上,她娥眉一蹙,匆匆撩开袖子察看,却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半天都不能回神儿。
“怎么了?”段晓楼自知犯了点错,态度没有刚刚那么拽了,改口问道,“你烫伤了吗?你还没吃饱吧,我来喂你,作为赔罪,怎么样?”一个“喂”字,含义无穷。而段晓楼的眼神热切如小兽,亮晶晶地看着她,满满的都是期待。
何当归回过神来,丢给段晓楼一个冷然的眼神,一句“好好吃,不许浪费”,然后决然扭头,一口气走到远远避开寒冰池的一个冰雕拐角处,掀开自己右臂的袖子察看,眸中是掩不住的讶异和困惑。
一颗红如血、娇艳如花瓣的圆圆的点砂,就静静地躺在她的手臂上,不是原来的左臂,而是变成了右臂。位置还是原来的位置,朱砂痣还是原来的朱砂痣,被段晓楼的嘴巴“亲走”,亲到了他的眉心,转一圈儿,又回到了她的右臂上!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何当归看着右臂上的这颗仿佛在冲她微微笑的朱砂痣,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慌张,由此看来,她之前估计的一点儿没错,这颗红痣果然是个活物,能够钻入人的肌理下,还能来回地在人与人之间“串门儿”!这是什么咄咄怪事,真是不可理喻,齐玄余又为什么用这样的办法来加害于她?就算他曾经力劝朱权别娶她,可她与齐玄余彼此并未正式逢面,两个陌生人第一次见面,齐玄余为什么上来就用妖法来对付她?
轻轻触了一下那颗痣,何当归长吁一口气,打消自己最坏的那种念头:她该不会,被齐玄余当成“第二个罗白前”了吧?这颗朱砂莫非又是什么鬼魂的接引之物,邪头巴脑的鬼魂之事……
鬼使神差地,她学着之前段晓楼吻她手臂上守宫砂的样子,低下头去,嘟起嘴巴,对着自己的胜雪小臂,一下,两下,三下。
连连深吻了三下之后,守宫砂又被吻不见了!她拿出怀中匕首,抽开刀鞘,用刀身当镜子照,然后,她从明亮如水的寒刃中看到了一名发着呆的美丽少女的脸,眉间一颗如血的朱砂痣,妖艳得不似她本人。
与此同时,有一个人从冰窖外面冲进来,口中凄厉地叫着“段少救命,段少快逃!”
那人浑身浴血,奄奄一息,何当归认得他是锦衣卫一行人中的那名东瀛人,那名被其他人唤作“雪枭”的中年男子。
☆、第387章 同命鸳鸯历险
更新时间:2013…12…03
何当归的眉心多出来一颗夕阳落晖的朱砂痣,还是手臂上的守宫砂再次消失后出现的,此其变故一也。
东瀛人雪枭一副伤重不治的样子,从外面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口中嘶声呼叫,向段晓楼发出求救,并劝他逃跑,此其变故二也。
然而最最绝的,还是接下来的变故之三。
美滋滋几大口喝完何当归亲手做的腊八粥的段晓楼,正用眼角斜瞄藏在冰岩拐角处的纤细背影,不自觉地傻兮兮直笑。下一刻里,骤然惊见了蓝衣染血的雪枭十三郎,他面色大变,不及多想,立时就从床上跳下来,冲上去扶那跪倒在地的雪枭,口中询问着:“伤势重不重?外面出了什么事?速速详细向我道来!”
而何当归也还未及反应,甚至还在拿着匕首当镜子照,确认她多了一颗眉心痣的事,忽而,就听见那厢传出一声“蓬”的东西倒地时的闷响。惊而扭头去看时,但见地上趴着一动不动的段晓楼,旁边蹲着哂笑的雪枭,而看那雪枭的气色,分明不似受伤之人。
于是电光火石间,何当归就明白了什么,掩口惊呼道:“住手,别杀他!有话好说!”引起对方注意后,她又沉声问,“侠士,你是何帮派人物?说出你的上峰来,或许我认得,你莫伤害段晓楼——我力保他,我有足够的筹码。”说这话时,她还是半个人站在冰雕后没出来,之前段晓楼撕坏她的裙子,她只找着一件极长的大氅裹身,里面只一件比中衣更薄的素软缎薄衣,见陆江北还可,见别人却是不行的。
因此,登一见雪枭站起来走向她,她立刻喝了一声:“别过来!有话请在原地说,我,我刚起床还未更衣。”她手中的匕首握紧,心头慌慌,怯怯地观望紫棠面皮的雪枭,不知对方有多少斤两,又有什么目的。
其实单论内力和功法的深浅,何当归已经隐隐超出雪枭之流,步入上乘高手的行列了,毕竟她刚不幸得到杜尧全部的内力。可一则她身体未康复,四肢空空无力,心中也发虚,二则她衣不蔽体,面对一陌生男人,当然束着手脚。使一女高手去裸身打一地痞,只怕也是打不过的,因为女子的面皮最薄,名节攸关。最重要的是,何当归空有高手的层次,却没有高手的心理素质,上一世的惯性使然,她也改不去身为低手的自卑和怯战心理。
那雪枭倒不似刚刚不知施何诡计弄倒段晓楼时的阴险奸邪,反而表现得很有礼,依着何当归的话在原地站定了,笑道:“何小姐别怕,你不让我过去,那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过去。“”且不论你那日对杜尧用的手段,只看段少对你的宝贝样,没有哪个男人还敢多看你两眼。”口中这样说着,头却伸长了脖子向左一探,朝冰雕后窥了一眼,倒没怎么注意何当归的奇怪衣饰,却看见了她手中寒光闪闪的兵刃。他的面上露出点焦急的神色,摆着双手低呼道:“我不会伤害你,快将那匕首扔下!女子怎能拿刀使刀,回头杀不了别人,倒将你自己给划伤了!”
何当归见他态度如此客气,见她手中有兵刃,反应不是防备而是焦虑,她心中大觉怪异,思忖只在一个喘息瞬间,然后她开口问:“侠士,你的主子是谁,能说出来听听吗?我们已经成了砧板上的肉,殒命只在瞬息之间,你可以不必瞒我。”
雪枭怔了怔,然后发出一声猫头鹰一样短而急促的笑声,摇头道:“我本来还想说与你听,可你这么问法儿,反而让我疑心你有什么后手,所以——”他将最后一字拉得很长,面团一样越拉越长越细,直到“嗒”地一声拉断了,他才做好了决定,“我要将你带走,将段少留在这里,可是我也不能确定这迷香能迷晕他多久,因此么,我要用锁铐打穿他的琵琶骨,将他锁在冰上。”说着,还真从袖笼中拿出一副锁链来。
“住手!”何当归凤眼圆睁,也顾不上自己的穿着问题,从冰雕后奔出来扑在段晓楼身上,喝止雪枭说,“你一个异乡人,怎敢在大明的土地上残害大明的侯爵?一旦此事传扬出去,那么不管你的后台是谁,你都难再在中原立足!”
她这话说的十分有理,立刻就说动了雪枭,可雪枭心中动摇,口中却仍犟着说:“何小姐你有所不知,我真是因为敬重段少,不敢让他有所损伤才要将他穿上琵琶骨锁起来,否则他一醒,岂不要闹个天翻地覆,到那时,他的损伤更大。”手拿着锁链,不怀好意地逼近两步,他笑道,“何小姐你要真想与他做一对同命鸳鸯,我很替段少欢喜,也不好拆散你们,只能将你二人锁在一处,带出这冰窖。让外人瞧见了,何小姐你自然除了段少不能再嫁别人,等我们阁主瞧见了,说不定一怒之下,就将一同绑着的段少砍了也未可知。”
阁主?哪一阁的哪一位阁主?
何当归整个人匍匐在段晓楼的胸膛上,双手死死巴住他,因为太用力,而将昏迷中的他压得连连皱眉。她顿一顿,调整自己的情绪说:“听雪大人你的口气,那位阁主难道还是认得我的人?可我思来想去,也没交上过阁主一类的朋友,不知能不能透个姓名,让我膜拜一下。”
雪枭挠一挠下巴,一对暗褐色的眼珠在她的雪白小脸上转了一圈儿,忽而笑赞道:“何小姐你眉间这个花钿做的真不错,简直就是画龙点睛的神来之笔,比你从前的样子更美上三分。廖少评你是‘大明第十一美人’,依我瞧,有了眉心这颗殷红点砂,你的名次能再往上提一提。”有了这番话打底,他的心中已经琢磨出结论来,趁趁地说,“三个人名,我讲出来,假如何小姐你认得其中一人,那么我就不锁你和段少。”
何当归点头:“请说,我洗耳恭听。”
于是雪枭开讲了:“司马明月,上官明日,‘茶博士’关元北。”他打量着何当归的神色,慢慢问,“你是否跟他们其中一人有交情?”
何当归的面上露出笑意来,这笑如湖水的涟漪,越荡越大,让她的整张面容都变得笑容可掬,亲切极了。她摇头叹气道:“原来足下也是伍樱阁三七团的人,怎么不早说呢,害我白白受惊一场,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
雪枭闻言大吃一惊,瞪眼瞧着何当归,上下打量一番,疑惑地说:“姑娘果然知道伍樱阁,那,你是有朋友在伍樱阁做事,还是说,连你也是……”话到此处止住,又戒惕地看她,“你这女子狡猾得很,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何当归笑一笑尚未答话,掌下的人却突然醒过来。段晓楼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朱砂雪颜,就在他的鼻息上方,于是他满怀温馨,咧嘴笑了。可嘴巴刚咧开,他立时就忆起了自己昏迷前一刻发生的事,暴喝一声坐起来,将怀里的何当归都冲到地上去了,也将雪枭吓得紧急避退两步。可是,没等段晓楼发飙,他又自己软倒躺回去,以肘撑地坐了两次都坐不起来。
“段晓楼,你怎么样?你快别乱动!”歪倒的何当归上去抱住他的头,让他枕在自己腿上,匆匆问,“你哪里不舒服?”同时,伸手去搭他的脉门。
雪枭松口气,向对面二人解释说:“我的迷香是专门用来对付高手的奇香、麻药,名叫‘三日安息草’,功力越高,越会受到钳制,而且无药可解,只能等它的药效自己褪去。适才,我将大量的安息草藏在竹管中点燃,趁段少不备时喷在他的脸上,将他喷晕。”
“三日,安息草?”何当归的手从段晓楼的腕上拿下来。她的表情可以用“怪异”来形容,眉头打结,嘴角抽动,不知是哭好还是笑好的表情。这种表情的画外音,仿佛是在吐槽,开什么国际玩笑!那三日安息草,是劳资上辈子二十五岁时才发明出的麻醉药方,怎么这辈子十五岁不到,就有人拿出来招摇撞骗,祸害四方,还祸害到劳资头上了?!是谁传播出去的?不懂得吃水莫忘打井人的道理吗!
雪枭见她感兴趣,于是点点头,详细向她这位“安息草祖师”说了说安息草的功用:“安息草专门用来麻醉顶级高手,吸入人体之后,只要有功力在一甲子以上的习武者,在运气行功时才会感觉半身或全身麻痹,三日之后才能渐渐解除药性,故而得名‘三日安息草’,是我们阁中自创的秘药。我怕对付不了段少,或者不能一下制伏他,于是又在竹管顶端加了点上等迷香,双管齐下,才让他一下就中招了,想要反抗时催动内劲,却只加快的安息草在经脉中扩撒。而我虽然也吸进了安息草,功力却没达到一甲子那么高,所以安息草对我无害。”
他普及完安息草常识后,又对何当归笑笑说:“何小姐,这下你明白了吧,段少现在已没有翻盘的能力,他保护不了你了。并且,你露馅了,何小姐,你绝对不是我伍樱阁之人,因为你连今年人人配备的安息草麻药都不知,你是假的。”
何当归又一种要放声大笑的冲动,她不知道安息草?她是外行人?这是什么世道!怎么主从不分,乾坤颠倒!还记得三年前,她只用从兔儿镇买得的一些劣质药材,就配出一副“三日安息草”来,原本打算对付当时住在罗家的身份不明、对她有恶意的宁渊。可后来在欣荣殿赴宴,中途冒出个面具刺客,刚好她随身带着安息草,就借着烹茶焚香之机,将安息草给所有人闻过,最后迷倒了在场的两名高手,孟瑄和刺客。她怎可能不懂安息草?
至于伍樱阁有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安息草配方,也是很容易解释的,现成的,宁王府就有一个从另一时空同来的宁王魂魄碎片呢。想来一定是宁王“回忆”起了这个配方,传给了伍樱阁,才让伍樱阁提前十年配备了这种秒杀高手的秘密武器,真是可恶,用她发明的东西,欺压到她的头上了。
可是雪枭也没说错,这安息草的确是无药可解,功力越高越难解,这也是此药最难得最珍贵的地方,因为伍樱阁的对手通常都不是一般角色。何当归舒一口气,垂眸动思,怎么办?怎么逃出生天?怎么骗倒这个东瀛人?怎么解救段晓楼和其他人?可是话说回来,她已被陆江北和段晓楼窥得了自己的秘密,假如他们二人永远闭嘴,对她而言则好处多多,麻烦少少。
两个深呼吸下来,突然,她有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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