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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完-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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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那是什么表情,和你又没关系。”略带奇怪的划过他的脸,她疑惑的问,黑眸茫然不解。
  捉住她的手,将唇贴上冰冷的掌心,他的声音很涩。
  “我在想……这种代价实在大了一点……”
  “我认为值得。” 心神有点恍惚,手心温软的触感令她陌生,不知为何没有抽回。“哪怕是附上我的命……”
  “不值得……完全……不值……”话语到最后变得模糊,她半猜出来,诧异的凝望。
  天已经全黑,背着月光,看不清俊脸上的神色。
  ……他似乎……很难过……?

  闺怨

  数日后,新嫁伊始的白家长女白璎络回门省亲。
  上上下下都喜气而热闹,连带暂栖的宾客都骚动起来。不少慕恋已久的江湖侠少对白璎络出嫁甚是遗憾,企盼能今日再见一见这位江南第一美人。
  他并未去前厅,留在苑内与迦夜下棋。
  迦夜多年未碰棋子,连下法都生疏了。但天资聪颖,棋风缜密不易中伏,进步极快,静谧的院内除了落子再无余声。
  他放下一枚白棋,看她思索。
  长长的睫毛闪动,认真的盯着棋坪,单手支着颔,小脸秀气而稚意,纤弱可爱,令她困扰都像是一种罪过。
  细细的看了又看,想了再想,黑白分明的眸子抬起,清冷的声音脆而好听。
  “我输了。”
  仿佛从梦中惊破,他回过神收拾棋子,迦夜的骄傲不许人让棋,这是她输的第四局,也逐渐需要认真起来应对。
  在中元落下一记应手,他似随意的开口。
  “迦夜。”
  “嗯?”
  “过几日去扬州可好。”
  悬空的手静了一下,轻轻放下黑子。
  “去那里做什么。”
  “天下三分明月,两分独照扬州,不想去看看?”
  “听起来是个好地方。”
  “确实不错,我可以保证。”
  “不过……我也听说中原四大家,首重扬州谢。”
  “你还听说了什么?”
  “据说到扬州的武林人士都会去谢家登门拜望,令尊的声望比一方太守犹有过之。”一边说,一边落子依旧。“还好我不是中原武林人。”
  “你不想去?”
  “有必要么?”
  “或者不去我家,只是看看风景?”
  “风景哪里都有,何必自寻烦恼。”
  “我不会让你觉得麻烦。”他耐心说服。
  “和谢三公子牵扯本身就是麻烦。”她不为所动。
  “到目前不是一切安好?”
  “那是因为那群女人还没皮厚到围住你盘东问西。”她冷冷的瞥过一眼“我一定是昏了头才会与你同行。”
  “你很后悔?”他眯起眼,按住一声微哼。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他的不满视而不见,她继续埋头棋局。
  “一人独行未免寂寞。”
  “无所谓,习惯就好。”
  “我是说我。”他闲闲的调侃,落下一记杀着。
  “你寂不寂寞与我何干,再说还有你大哥陪着。”她蹙起眉,谨慎的思考。
  “或者我们以这一局作赌,赢了你与我同去。”
  “我从不用没胜算的事打赌。”
  “那换一局,我让你四子。”他撒下诱饵。“如此应是五五之数。”
  “你输了又如何。”
  “我陪你去游历他方,不回扬州。”
  “你很有自信。”
  “难道你没有?”他勾起唇,笑吟吟的看她。“我已答应让四子。”
  迦夜抬眼看了他半晌,一推棋坪。
  “收子,开局。”
  两个时辰后。
  “你使诈。”她盯着密密麻麻的棋局,语气冰冷。
  “愿赌服输。”他心情极佳,从盘中取过一枚杏子啃食,雪白的牙齿像在嘲笑。
  “你故意隐藏了实力。”她直接挑明。
  “兵者诡道。”他痛快的承认。“你教我的。”
  “你已青出于蓝。”她面无表情的挖苦。
  “尚求更进一步。”他一脸找打的谦虚。
  险些气结,她瞪着眼前的男子,第一次被噎得说不出话。
  多年后,一对曾经订亲共偕连理的无缘男女再度相见,何等尴尬。
  本打算避开,却在中庭撞见了刚从内宅叙话出来的白璎络。
  一别数年,端庄娴雅的女孩已有了成熟的妩媚,秀眉凤目,唇若红菱,玲珑有致的身段高挑动人,行止自有无限风情。
  新婚燕尔本该是喜气盈盈,她却有些苍白的恍惚。目光移过谢曲衡,看见了随在其后的人。
  时光仿佛瞬间逆流。
  她还是闺中守礼的姣姣少女,为父亲对未来夫婿的夸赞而脸红,为那一次远道而来的会面心跳,将衣饰挑了又挑,在镜前照了又照,在下人的交口羡赞中芳心暗动,又在帘后窥见的一刻……失了心,丢了魂。
  骑着白马而来的翩翩少年,眉目清俊,举止优雅。在父亲面前长身玉立,风姿不凡,说到兴起时神采飞跃,自信昂扬,耀眼而夺目。面对长辈进退有度,言辞落落大方,就连挑剔的叔伯们都不掩欣赏之色。
  长期追逐于裙下的各色男子登时失了颜色,被比得黯淡无光。
  父亲说会选一个配得上她的人,竟是真真切切,再没有谁能比他更合心意。
  造化弄人。
  一弹指,她已嫁作人妇。
  替她画眉弄妆的夫君,换了别人。
  而那个本该忘却的人……也变了。
  修长挺拔,俊貌非凡,气质沉潜而内敛,如一把利剑被鞘隐去了锋芒。炫目的飞扬转为难以捉摸的扑朔,却更加致命。那双深遂的眸子,在看见她的一瞬垂落下来,覆住了所有心绪,教人无从窥视。
  如一枚利刺扎入了心底。
  周围一片沉默,意外的场面措手不及,谁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明明是温暖的春日,她却觉得阵阵发冷。
  看他随谢家长兄行礼问候,宛如对着一个不曾见过的陌生人。
  淡淡的眸子掠过,全无一丝波澜。
  本该是她托付终身的良人,已成天涯陌路之隔。
  “三公子……何时回了江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数日前方至,未及恭贺,尚祈见谅。”清朗的男声平静逾恒。
  错过了……终是擦肩……
  ……纵是万般不甘……
  “你为什么回来……”
  一滴清泪坠落,心绪百般按捺藏不住,冲破了唇齿的禁制。
  “……为什么这个时候……为什么要出现。”
  他似乎愕了一愕。
  “要是永远没有回来多好……”白家长女泪如雨落,一改温驯自制的性情。“永远不见……我……”
  语音渐渐哽咽零落,难以说出更多,她忍着泪踉跄离去。身侧的丫环婆子这时方醒悟过来,匆匆忙忙的赶上去,还不忘同情的多看他几眼。
  身边的兄长默默拍了拍他的肩。
  数年前的娉婷少女,也曾是支持他撑下去的力量之一。
  何时起,那一抹清浅的甜意逝去无踪,连面容都淡薄得不复记忆。
  心头萦绕的,早已是另外一个身影。
  看到她的泪,不是不歉疚的。
  听闻她觅得佳偶依礼嫁娶,花开花落,他以为再不相关。
  若不是猝然撞破,谁又知道她心底幽怨如斯。
  独自坐在花树下,试着回忆多年前的印象,最终还是放弃。
  纤小的身影渐渐走近,打量着他的神色。
  “还好?”
  “嗯?”
  “听那群女人说了。”如此荡气回肠的重逢被一传再传,白府人尽皆知,她自然也不例外。“看你好像不怎么伤心。”
  他一时失笑,略微的伤感烟消云散。
  “你是来安慰我?”
  “我可不会。”她不客气的否定,甩过一坛酒。“要难过你自己多喝点。”
  入手沉沉,他看了一眼,拍开封泥饮了一口。
  酒香在半空弥散,熏人欲醉,她略退了一步,避开扑鼻而来的香气。
  “江南的酒太软,和塞外真不相同。”
  “也有厉害的,你没喝过。”他搁下酒坛,纠正她的评论。“有些入口香甜绵软,后劲十足,不小心很容易喝醉。特别是女儿红,酿了十几年的饮前还得兑新酒,下次我带你去尝尝。”
  她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
  “忘了你不喜欢饮酒。”
  “也不是……”她没再说下去,推开棋坪坐上了石桌,纤足轻晃,神色有些怅然。
  “谢谢你的好意。”他弹了弹酒钵,心里是高兴的。
  “你真不在乎?”她略微好奇。“江南第一美人呢。”
  “我只见过她一次。”他并无郁色。“注定无缘的事何必多想。”
  “你倒是看得开。”
  “怎么说。”
  “扬州谢家的三公子,家世出类拔萃,英俊年少身手高强,又有一段人人称羡的好姻缘,可惜祸从天降错过了七年,回首佳人已嫁,空有余恨,徒留两情依依……”
  “你从哪里听来的。”他没好气的打断她的揶揄。
  她耸耸肩,淡淡中不掩幸灾乐祸。“所有女人都这么讲,还有不少为你们掬了一把热泪,说是赶得上话本传奇了。”
  “少听这些无聊的东西。” 一时很想在她身上磨磨牙。
  “是你带我来的。”她不忘提醒罪魁。
  “我以为你是打算劝慰我的。”
  “其实我是来嘲笑你的。”
  忽然发觉斗嘴意气的滑稽之处,俩人同时笑起来。
  “迦夜。”
  “嗯?”
  “唱首歌吧。” 他的声音低下来,柔如春风。“你在龟兹唱过的那首,我很想听。”
  静了半晌。
  清澈透明歌声在树下响起。
  穿越了花繁叶密的枝桠,在澄蓝的天空下飘散。
  女孩在石桌上微微后仰,望着变幻的云彩,吟唱着神秘难解的歌谣。
  歌声仿佛有种温柔的力量,抚慰着一切哀伤澄定,直入心底。
  阳光落在迦夜的额角,像踱上了一层金芒。细嫩的脸上也有了微红,如一只鲜美诱人的春桃,顿生爱悦之念。
  歌声缓缓消失,当最后一个音符湮灭,她低头看着他,微微一笑。
  他默默凝视了许久,探手拉住细腕用力一带,纤小的身子跌进胸膛,重重的撞入怀中,连带身后的大树受震,落下了漫天花瓣。
  猝然变化,她有点恼火的抬起头。
  “你干什么。”
  纷飞的花雨落满了一身,扬扬洒洒犹如细雪,忘了生气,她愣愣的仰望,黑眸映着一天一地的落英,像蕴着无数星芒。
  “真美。”
  喃喃的叹息响在耳畔,还来不及应答,温热的吻便落了下来。

  佛音

  甘甜的酒气盈散齿间,她的意识有点模糊,不自觉的环住了他的颈。
  强势的在唇上辗转,肆意索取着甜美,幽暗的眸子仿佛隐着火,熟悉的气息又莫名的安心,连带着她也热起来,益发昏然。
  吻越来越深,纠缠难分,呼吸逐渐紊乱,抚在她颈后的手很烫,健臂慢慢收紧,窒息般的贴在一起,忘了世间的一切。
  直到一声惊叫划破了静谧。
  抬眼望去,白凤歌在苑门边惊愕的看着两人,玉手掩住唇。
  “二小姐有事?”他松开了迦夜,客套的询问,并无半分窘迫难堪,倒显得对方的惊惶失态有些可笑。
  “三公子,叶姑娘……你们……你……”美丽的眸子浮上了失望的泪意,困惑不解。那个纤小的女孩站起身拂了拂衣上的花,一般的坦然自若,黑亮的眼直望过来。
  “白小姐有何指教。”
  到底是世家之女,震惊过后迅速镇定下来。只是藏不住酸涩,眼眶微微发红,想了半天才勉强说出来。
  “外厅的许多朋友商议着去灵隐寺上香游春,我想叶姑娘初来,或许想去看看……”
  “多谢二小姐好意。”他看向迦夜。
  “我对礼佛进香没什么兴趣。”
  “那里景致不错,顶多不进大殿便是。”他出言劝诱。“出去走走也好。”
  迦夜想了想,点了下头。
  无视一旁复杂的明眸,他携起她的手。
  数十丈外的小楼上,谢曲衡与宋羽觞对望一眼,均是一脸震骇。
  身处一堆闹哄哄的青年男女之间,气氛极是怪异。
  大哥随着他闲谈,话题泛泛,左右不离。白凤歌被一群闺中好友簇拥,偶尔投来一瞥,掩不住幽怨难过。白昆玉时而投注这方,时而留意迦夜,仿佛在思索什么。宋羽觞偶尔看他,间或不忘注目来进香的各色丽人。
  迦夜倒是空闲,落了孤身一人也不介意,尽自个的兴趣游赏着景色。
  走马观花的扫了一眼,果然未进佛殿,她径直绕向后山,撇下一帮热闹爱玩的世家子女各祈心愿。
  比起前殿的香火鼎盛,后山确是静了许多。
  山秀林密,清泉漱石,一片深浓的绿意中错落着佛像佛塔,古意森森,偶尔有佛鼓颂经之声,极有清平心境之效。她专挑人少客稀的地方去,越走越是僻静。鸟鸣啾啾,如在林间互相应和,声声清脆动听,山道的石径上爬满了绿苔,合抱粗的巨木参天蔽日,不知有多少年头。
  偶尔瞥见残旧的佛像立在道边,她冷笑一声,只作未见,信步往更幽深之处寻去。
  未走多远,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江南春雨如烟,并不甚急,却也沾得衣襟洇湿。迟疑了片刻,身后传来人语,回眸一看,可不正是同来之人。
  没两步,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头顶,挡住了绵绵雨丝。
  “听说前方不远有个棋亭,且去避一避吧。”俊目隐含笑意,也不顾旁人的眼光,护着她沿路行去,留下后方纷杂的心思不一而足。
  白凤歌由兄长护着,咬咬唇跟了上去。
  谢曲衡拧了眉头,又不便说什么。
  宋羽觞看着两人的背影极是不解的随在其后。
  确实是有亭的。
  转过山道弯折处,一角飞檐入目,恰恰坐落于险崖之上。
  亭畔有泉。
  山水从崖上披落垂泻,扬起阵阵水雾,飞瀑如烟。
  亭下有人。
  一位老僧与一个青年正在对弈。
  一名青衣小僮垂手侍立,时而续上香茗。
  “抱歉扰了诸位雅兴,山雨忽来,前后无遮头之处,不得已暂避,还望见谅。”
  弈中的二人抬起头来,心里俱是一声喝彩。
  男子清俊非凡,女孩容颜似玉,虽被雨淋得浸湿,仍掩不住光华。
  男子着黑衣,明明是低调的潜藏,却反成了冷峻卓然。
  女子穿白衣,原该是不染的纯净,却无端带出了冰峭。
  错非是年纪有别,真是一对璧人。
  “公子说哪里话,此亭又非在下所有,何须客气,请速速进来躲雨便是。”下棋的男子举手揖让。老僧默然不语,白眉下的眼睛打量着女孩,仿佛对二人十分留意。
  一行人鱼贯而入,小亭顿时拥挤起来。
  春雨渐渐急了,银链般从檐边挂落下来,迦夜立在亭边,时而伸手去接一接,白生生的手沾上了水珠,玉一般好看。谢云书立在一旁,也不制止,偶尔替她挡一挡溅落的水。
  众人无事,宋羽觞凑近棋评,看两人对弈,也不顾观棋不语的成规评头论足。谢曲衡转过了头,与白昆玉一般打量着弈者,心下暗自估量。
  白凤歌怔怔的望着谢云书,一时竟像痴了。
  对弈的老僧须眉皆白,淡泊平和,慢慢的呷着茶,等待对方应手。
  下棋的青年锦衣玉服,优雅自若,举止矜贵,手上的板指莹润如脂。
  江南本是卧虎藏龙之地,下棋的两个也必非寻常人物。不过迦夜漠不关心,他也只当路遇。
  “大师果然厉害,棋到此处,我也唯有束手认栽了。”下了不多时,青年朗笑认输,全无失局后的郁色。
  “阿弥陀佛。”老僧合什念诵。“公子杀着凌厉,锐不可挡,唯一可叹失之轻率燥进,否则老衲万无胜理。”
  “确有此弊,大师慧眼如炬所言极是。”青年从僮儿手中取过湿巾拭手。
  “刚不可久,强极必衰,生杀有度始成天道。”雪白的长眉几乎覆住了眼睛,“成魔成佛,皆在乎一念之间。”
  “何者为魔,何者为佛。”宋羽觞笑嘻嘻的反驳。“要我说佛魔本一家。”
  这话是有些不恭,拿了佛祖笑谑。白昆玉轻斥无礼,老僧却不以为忤。
  “这位公子所说倒也不错。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原也是这个意思。”说到末了,老僧抬起眉,精光四射的眼投向亭前,“这位姑娘认为可是?”
  迦夜正神游物外,忽然听得喝问,微愕的回头。
  “老衲请问姑娘,可曾听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僧目视着她,语音沉厚。
  年高德邵的僧人突然质问这般年幼的女孩,不说旁人,连对弈的青年都现出讶色。
  迦夜愣了愣,黑眸渐渐冷下来,止住了谢云书,缓缓走上前。
  “大师此言何意。”
  “老衲并无他意,只是奉劝女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亭中一片寂静,唯有山瀑奔流。她微一沉吟,踱了几步。
  “我们可曾见过。”
  “老衲曾于数年前,有幸恭为莎车国公主弥月大宴之宾。”
  “大师好记性,难怪意有所指,原来竟是冲着我来的。” 恍然而悟,迦夜轻轻击掌,眸子瞬间凝成了冰。
  “叶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白凤歌嗫嚅的问出口,张望着场中数人。
  谢云书没有表情,紧盯着老僧。
  对弈的青年也颇为意外,兴味的扬眉,仿佛觉得甚是有趣。
  宋羽觞与白昆玉不解其意,诧异的望着迦夜,又看谢云书。
  谢曲衡适时上前一步,按住了弟弟的肩。
  “久处幽暗之室,不辩日月之光;久入鲍鱼之肆,不闻兰麝之香。以姑娘之明,当知是非曲直……”
  尚未说完,迦夜弹了弹手指,打断了他的话。以她的年纪作这个举动相当无礼,却无人开言,眉间渐浓的煞意压过了稚色,隐隐透出邪气的森寒。
  “大师究竟想如何?”她毫无笑意的打趣。“要我出家作尼姑是绝不可能的。”
  “不敢,老衲只希望姑娘能秉持慈悲之心,偶尔来敝寺听听讲经,时日一长必有裨益。”
  “多承好意,倒是不必多此一举了。”她意兴阑珊的把玩黑白棋子。“大师留了颜面,意思我也能猜出一二,只是……”
  棋子从她指间落下,在竹坪上砸出啪啪轻响。
  “实在是过虑了。”
  “年纪大了难免想得太多。”她似笑非笑,清冷的神色戏谑轻嘲。“明明弈事已了,大师却以为犹在局中?”
  “姑娘是指……”白眉一轩,老僧略为犹疑。
  “我已无心入局,何必以己心度我,世事与我有何相干。”
  “果真如此,便是老衲妄言了。”默然良久,老僧抬起眼,“但若是……”
  “但若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也请恕我无礼。”轻描淡写的点点头。“大师觉得如此可算公平?”
  “阿弥陀佛,愿姑娘有暇多看看江南山水。”顿了一顿,又补充了一句。“若有雅兴弈棋,老衲必定焚香以待。”
  “多谢。”她淡淡一笑,首次执礼相辞。
  “山雨既停不敢再扰,请两位继续。”
  “大师为何对此女这般慎戒。”续上了热茶,棋坪上又摆开了另一局。
  落了数子,老僧才慢慢出言。
  “此人在西域可算是翻云覆雨的人物,不知怎地来了江南。”
  “翻云覆雨?大师说笑了,以她的年纪……”
  “五年前我在西域见她,已是这般模样。”长眉被热茶一熏,挂上了水雾,与烟云弥漫的山林相映成趣。
  “你是说她五年不曾变过?”
  “未必仅只五年。”
  “怎么可能,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老僧摇了摇头,无意细说。“我本担心她在中原横生事端,眼下看来似无此意,也算造化之福,世子无须多问,还是各自相安无事的好。”
  “大师未免过虑,江南与西域万里之隔,再厉害又能怎样。”
  “世子莫要动争斗之念。”似看透了他的内心,老和尚出言劝告。“她虽有来历,到底形如稚女,胜之不武不胜为笑,还是罢了此意的好。”
  “她到底有多大?”终是按不住好奇。
  “这个么……”老僧微笑起来,“怕是唯有佛祖知道了。”
  啪!一声落子响在了山间。

  情衷

  “她究竟是什么人。”谢曲衡严肃的质问。“看来不是普通的魔教教徒,否则玄智禅师决不至这般言语。”
  “玄智禅师?”
  数十年前便已名扬天下的得道高僧,他也有所耳闻。据说身兼少林派数种绝学,性喜云游四方,多年来行踪飘忽罕见其人,甚至有传言说已圆寂于某处,居然日前在灵隐寺偶遇,还识破了迦夜……
  “不会错,白昆玉去查过。和他对弈的人也不简单,至今尚未探出。”
  以白家在杭州的势力都查不出,自是有来头的人物了。
  “还有那天她的神态……”谢曲衡不知该如何描述,小小年纪竟然有如许可怕的杀气,言辞之间充满了睥倪一切的傲意,迥异于平日所见,那般凌厉的气势,决不会是庸常之辈。
  “我本以为她是魔教下役,被你好心带至江南。”虽也隐隐觉出两人的牵绊比想像中深,却未料想竟至于此。“我见你……你……就算谢家不计较她的出身,你们的年纪也……咳……”
  大哥看见了?难怪……入眼谢曲衡尴尬难言的模样,他倒是笑了。
  “迦夜不是孩子了,她只比我小两岁。”
  “怎么可能,她看来不过十三岁。”不出所料的难以置信。
  “因为……某些特殊原故,她不会长大了,但心性阅历却已是成年女子。”他含糊的解释了一下,又展颜一笑。“大哥放心,我还不至于对一个孩子下手。”
  “魔教果然邪得很。”谢曲衡诧然自语,仍是不解。“她的真名叫迦夜?身份……”
  “她是魔教四使之一,天山执西域三十六国事务的雪使,过去的几年是我的主人。”他平静的道出。
  谢曲衡猝然站起,“她是驱你为奴的人?!”
  “嗯。”
  “这种人留她做甚,还带至江南。”谢曲衡怒意勃然,出言责难。“接下来你是不是还想把这个祸胎带到谢家,居然多方回护,你莫非失心疯了么。”
  “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亲眼看见她和玄智禅师是怎么说话的,那般狂妄放肆,嚣张无忌,哪一点可取,她是怎样蛊惑了你,连大哥的话都听不进去。”
  “如果不是她,我早死了无数次,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比起谢曲衡的愤怒,他只是淡淡的坚持。“她是个好女子,真说起来,也是我配不上她。”
  虽然心狠手辣,诡秘多诈,反掌无情,她仍是难得一见的好女人……他一直这么认为。
  “我知你这些年受尽折磨,竟连心都变成奴隶了么,当年可不是这样。”看着弟弟替那个魔女辩解,谢曲衡难过之极。“老三,你太让我失望。”
  他沉默,过往的种种,那样复杂的纠缠,岂是言语能说清。迦夜于他,早已脱离了单纯的臣属,纵然是至亲也无法理解。
  “她已退出魔教,来江南也只是观物赏景,无意介入江湖纷争,大哥无须担心。”
  “你们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他愣了一下,瞥见谢曲衡的神色又顿悟过来,几乎想笑。
  “我们暂时没有任何关系,她还是……”他没说下去,谢曲衡大略猜到,有些意外。“你说她……魔教不是……”
  “中原对魔教并不了解,多指为淫魔妖邪一类,其实也不过是与门派相类的组织罢了,所不同的唯有等级森严,刑罚酷厉,手段诡密而已。她绝非大哥所想的不堪,全是倚仗自身的实力才有对等的身份地位。”
  再怎么想像,也无法想出一个十三岁模样的少女是如何号令。
  谢云书拣了一些简要的说了说,让大哥约略了解一点。
  虽是简述,等说完天也黑了。
  没有提得太细,光道出的部分已足够让谢曲衡心惊。那一层层血腥的杀戮甄选,一次次夺命的王廷刺袭,一场场翻覆的逆谋策乱,远远超出了臆想。
  “……她本是江南人,和我一样阴差阳错流落至天山……处心积虑复仇……待杀了教王便再无留恋,抛却权位远走……”
  听完了良久无语。
  “或许是大哥想错了,纵然她对你有恩,还了也就是了,何必……”
  “大哥,我早就不是七年前的我。满手血腥杀人如麻,不敢自认还是谢家人,或许在你眼里一如既往,可在我心底,自知与迦夜无甚分别。”
  “所以你自甘堕落,不与名门闺秀来往,专与这魔女厮混?”
  “……在我眼中,她是最好的。”他有点累。
  说了许久对方仍不明白,他并未看低自己,大哥却瞧低了迦夜。“我喜欢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你也不为谢家想想,爹一世英名,怎堪有此之累。”
  “所以我不打算回去,我本想私下回家看看……”
  “只要和她分道扬镳,你仍是人人称羡的谢家三公子,过去种种身不由已,爹绝不会怪你。”
  大哥殷切的目光,他无言以对。
  纵然家人寄望,经历过的却不会抹去,他已不愿再粉饰虚词,假装一切都未曾发生,扮演一个完美如斯的谢家子。曾经奉为圭臬的种种,早在七年里轰然崩塌,断绝了回复的可能。
  推开门,迦夜独坐桌前,自己与自己对弈。
  无聊的拎着棋子玩耍,黑白云子在指间泛着幽光。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他从背后揽住娇躯。
  她斜着眼睛瞟了一下。“我可不记得和你有约。”
  “迦夜。”
  “嗯。”
  想了半天又咽回去,他松开她在对面坐下。
  “我陪你下棋。”
  默默看他收拾残局,一只冰凉的手拂过眉间。
  “你瞧着有点倦。”
  “还好。”
  “因为我?”
  他笑了笑,拉过她的手贴在唇上。
  “你在关心?”
  “你自找的。”她用力想抽回。
  他握住不放,甚至进一步揽住了纤腰。“说的对,你可以开始嘲笑了。”
  渐渐习惯了他这样的举动,也就任之。“当时还是应该杀了那个老家伙。”
  “他不是等闲人物。”
  “嗯。”若非无一击必杀的把握,怎会留此隐患。“不过他没认出你,明日我离开便是。”
  “迦夜。”他将小小的身子抱至膝上,语气稍稍加重。“你答应过一起去扬州。”
  “你确定?”她安静的蜷在臂间,“我的身份已经让你头疼了吧。”
  “无妨。”
  “我以为你是聪明人。”
  “嘘,别说话。”他轻轻比住了她的唇。
  她侧耳听了听,“为什么,外面又没有人。”
  “因为我想吻你。”
  随着话语,他触上柔软微冷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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