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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密中国大案2-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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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7月10日,国家药监局窝案中的焦点人物郑筱萸被以注射方式执行死刑。而同时引起普遍关注的是在此前的7月5日,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同时宣判了药监局窝案中涉案的曹文庄、卢爱英、王国荣、李智勇、马腾等5人的受贿罪和玩忽职守罪。加上此前落马并被判刑的器械司司长郝和平,药监局窝案的主要案犯均被处以10年以上有期徒刑甚至死刑。

    老百姓之所以普遍关注药监局窝案,并痛恨郑筱萸、曹文庄、郝和平等贪官,是因为这些贪官的贪墨行为直接危及13亿老百姓的用药和生命安全。尤其是2006年以来,“齐二药”、“奥美定”、“欣弗”等重大医疗事件接连发生,药品和医疗器械审批、注册等环节的诸多问题随之显山露水。亿万老百姓人心惶惶,万千受害者义愤填膺。但是,善良的老百姓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些假药的出笼,竟然是药监局官员和制药企业的老总们联手炮制的!而一个帮忙的小人物,手中根本没有什么审批权力,凭什么仅仅编排几个文号就拿到30万元的贿赂?凭什么这30万元他拿得心安理得?

    郑筱萸、曹文庄等官员的贪腐行为,把国家药监局搅成一个乱局、迷局。我们只能拨开药品审批的层层迷雾,把一切晾晒在阳光之下,才能看到事件的真相。

    帮忙的马腾,过河的卒子挡住财路

    拨开药监局迷雾,需要从一个小卒子开始。

    在2007年7月5日同时被法院宣判的5人中,马腾涉案金额和被判处的刑期都是最低的,而且他是涉案人员中唯一的“小卒子”。马腾只不过是从河北神威药业借调到国家药监局帮忙的工作人员,只是一个负责编排文号的最不起眼的小人物,甚至连个官员都算不上,仅仅因为帮一家制药企业提前编排了一下文号,就得到了30万元的“小意思”。当然,最后把马腾供出来的就是给他送钱的那个“铁哥们”魏威。而曹文庄、王国荣等人,也都是被这个在中国医药行业号称“拿号王”的魏威拉下马的。对于大名鼎鼎的魏威而言,马腾不过是药监局那些“坏掉的萝卜”上的一块“小小泥巴”而已。

    改变马腾命运的人首先应该是郑筱萸,尽管郑筱萸也许根本不知道有马腾这个小人物的存在。1998年郑筱萸就任第一任药监局局长后,陆续推行了三项改革:一是整顿医药市场;二是推行药品生产质量管理规范(GMP)认证;三是把药品的地方标准统一为药品国家标准,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地标升国标”。

    按照当时“地标升国标”的程序,医药厂家先把材料交给省级药监局;经省级药监局核实签字盖章,再送到国家药监局“统一药品使用说明书及批准文号专项工作办公室”(以下简称专项办);专项办处理完毕,送到国家药典委员会,进行专家论证,经由秘书长等人签字后送到药监局注册司的化学药品处或中药处;经过检验合格,再送到药监局注册司司长处签字。此时,批文正式出炉,厂家就可以按照批文投产了。

    郑筱萸、曹文庄等人之所以“出事”,正由于他们所在的位置“很要害”,因为他们掌握着批文的“生杀大权”。但是,谁也没想到连借调来帮助工作的“小卒子”也会在过河的时候掉进了“楚河汉界”。

    郑筱萸推行的这三项改革,最需要人手的主要是“地标升国标”工作。这是一项庞大的系统工程,仅仅靠国家药监局编制内的工作人员是不可能完成的,所以郑筱萸批准同意专项办临时从药监系统的各单位抽调人员。于是,国家药监局从本系统的各单位抽调了大量人员来帮忙。在向河北药监局借调人员时,因为河北药监局人手不够,便向国家药监局推荐了河北神威药业的工作人员马腾。

    2002年3月,28岁的马腾从河北神威药业被借调到国家药监局药品注册司专项办工作。专项办分为三个组,马腾所在的组叫受理组。受理组的主要职责是负责将地方各省药监局上报的药品资料进行接收和核对,汇总制作已通过审查的药品报批目录,将报批目录送交专项办各级领导签字,再将专项办审核通过的报批目录报送到国家药监局注册司进行审批。

    马腾具体的工作之一,是把注册司审查通过的药品在电脑里汇总整理,制作出批准文号的报批目录;然后将报批目录送到受理组长处签字,再经中国药典会综合处副处长李智勇审核,之后再经中国药典会秘书长王国荣签发;经专家审核后,向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正式行文上报换发药品文号。经注册司层层审批,最后经注册司司长曹文庄签批后换发国家统一标准文号。但是,走完这些程序需要的时间是漫长的,制药企业早一点拿到批号就意味着早一天占领市场,也就意味着巨大的经济利益。所以,制药企业不遗余力地进行攻关,力争早一天拿到国家统一标准文号。

    在这个层层审批的程序中,除了曹文庄、王国荣等有关领导的审核和签字至关重要外,马腾所从事的编排药品文号工作,其实是一个鲜为人知的重要环节,他的作用犹如棋局中过河的小卒一样不可忽视。因为当时换发文号的厂家非常多,比如同时批下来一种药品,有多家企业可以生产,如果马腾把哪个厂家的文号优先编排了,这个厂家的药品就可以早上市销售,企业不但能提前赚取利润,而且会占有市场的大部分份额。当时,全国很多厂家和吉林威威药业公司一起上报了一种叫“心血通”的药,威威药业的董事长魏威在等待文号的过程中发现,其他厂家的文号大部分已经发下来了,“心血通”的药品名称统一改为“肌氨肽苷注射液”,而且医药市场上这个品种销售很好。由于肌氨肽苷注射液是国字号的,上市后吉林威威药业生产的地方批号的“心血通”就滞销了。魏威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批文要是再晚下来,市场份额就让别的企业占有了。

    魏威提着“猪头”把所有的“庙门”都拜完了,层层过关之后却被马腾这个“小卒子”挡了财路。神通广大的魏威坐不住了,连“油盐不进”的曹文庄都能摆平,魏威不相信自己拿不下这个借调来帮忙的马腾。

    于是,魏威找到了他的哥们儿——中国药学会咨询部主任刘玉辉,请他出山摆平马腾。

    联手拿号,卖家、掮客与买家的黑金交易

    这里需要对吉林威威药业的实际掌控人魏威和中国药学会咨询部主任刘玉辉作一下介绍。因为在药监局窝案中,正是这两人扮演的主要行贿者的角色把曹文庄、王国荣、卢爱英等人拉下马的;也正是这两个人,最后“出卖”了曹文庄、王国荣、卢爱英和马腾。

    先说魏威。

    魏威是中国医药系统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物、赫赫有名的“拿号王”,也是吉林威威药业的实际掌控人,他在业内广为人知的名字则是他的化名“魏涛”。魏威的吉林威威药业在几年的时间里数易其名,分别用过吉林全威、詹姆斯安迪、威威润生等名字,之后分化为诺氏制药、巴里莫尔制药。与此同时,魏威还在吉林通化成立了太平洋药业有限公司,后更名为菲尔斯杜克,之后再度更名为阿尔贝拉医药公司,主要业务为药品销售。

    抛开这些让我们眼花缭乱的名字,为了便于记忆,我们仅仅以“威威药业董事长”的身份来讲述魏威。魏威三十多岁,河南人。据熟悉魏威的人描述,他身材瘦小,其貌不扬。早年在河南漯河从事药品批发,获得原始积累之后转战东北。2000年魏威收购了吉林省梅河口市一家药厂,在此基础上注册成立了吉林威威制药有限公司。威威药业是由自然人股东组成的股份制企业,魏威的母亲张女士也是这个公司的股东之一。

    在企业发展之初,威威药业对外公布的法定代表人并不是魏威,而是一个叫刘振中的神秘人物。但是,在一些媒体的报道中,魏威却经常“变成”威威药业的“董事长”。比如2003年非典时期,威威药业向所在地吉林省梅河口市捐赠了价值100万元的抗病毒药品,媒体的报道中就称魏威为威威药业的董事长。

    值得提醒读者注意的是,魏威的威威药业以及后来分解开来的制药公司和药业公司,所在地点都是隶属于吉林通化市的县级城市梅河口市。医药产业是通化的支柱产业,当地制药工业的总量占吉林省的30%,效益则占吉林省的70%。

    此前名不见经传的魏威开始在医药界显山露水还是在2002年到2005年的三年时间里,魏威迅速在吉林医药界崛起并成为业界赫赫有名的“拿号王”,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拿到了200多个“国字号”的产品文号,令业内人士错愕不已。

    实际掌控威威药业的魏威平时并不在梅河口,他在当地的企业都交给一些亲友管理,包括他持有威威制药股份的母亲。魏威自己则在北京的集团总部遥控指挥,并开展至关重要的“业务活动”。

    魏威的“业务”其实很简单,主要是在2002年以后的“地标换国标”过程中,他作为“买家”,与“掮客”刘玉辉联手向“卖家”曹文庄、王国荣等人行贿,拿到全国各省市上报药品的质量标准及生产工艺;然后以这些资料为模板,先后选择了200余种生产厂家较少、以注射剂为主的药品,通过行贿吉林省药监局的一些官员,补回1996年前这些产品的文号;再将地方文号上报至国家药监局专项办,“地标”于是顺利地换成了“国标”。

    掌握了如此众多的“国标”,以此牟利应是易如反掌。短短两年多的时间里,魏威即拥有200多个药品批文,堪称“奇迹”。表面上看,这200多个药品批文属于魏威并不担任法人的威威药业,但其实都归魏威所有。

    如此迅速地“拿号”,采取常规手段当然不可能完成,贿赂药监局官员成为魏威的杀手锏。被魏威最早拉下马的是吉林省药监局的两名官员。2004年吉林省药监局副局长于庆香、注册处副处长陶立军相继因受贿而被捕。2005年5月,陶立军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之后,于庆香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而从2005年开始,魏威掌控的三家企业相继改头换面,成了外商独资企业。自此,魏威的名字淡出医药行业,但隐身幕后的魏威还是企业的实际控制人。

    2005年年底到2006年年初,是中国医药行业“黑金交易”的盖子被集中掀开的关键时期。2005年11月,中国药学会咨询部主任刘玉辉被公安机关逮捕;2006年1月,魏威因涉嫌行贿药监局官员被抓获,两人共同供出了曹文庄、王国荣等人。于是,一场反腐风暴在药监系统深入展开。2006年1月12日,曹文庄、卢爱英等人在参加北京宽沟的全国药监局会议上被检察人员带走。由此引发了国家药监局腐败窝案。

    2006年8月25日,在国家药监局紧急叫停的6种假药中,魏威操控的制药企业就占了5种,其中包括诺氏制药的人参多糖注射液、丹参酮ⅡA磺酸钠注射液、肿节风注射液、射干抗病毒注射液,以及巴里莫尔制药生产的天麻素注射液。

    自2006年3月起,诺氏制药和巴里莫尔制药两家制药企业相继停工。据有关媒体报道,在2002年到2005年短短三年内,威威药业销售收入达50亿元,无论这个数字是否准确,其中的获利都是极其惊人的。

    除了“买家”魏威,还有一个在药监局窝案中“浓妆上场”的重要角色刘玉辉。

    刘玉辉对外的公开身份是中国药学会咨询部主任,但他同时在白云山医药科技的400万元注册资本中有49%的股权,持有资产高达200万元。这200万元资金是刘玉辉担任中国药学会咨询部主任期间,以学会名义召开各类培训所得。2005年11月,刘玉辉涉嫌挪用中国药学会资金200万元被捕。

    在中国药学会,刘玉辉是出名的呼风唤雨的“能人”,他是药学会中有20多年会龄的元老级人物,但他除了开会之外,很少在药学会办公。中国药学会里更多的是一些医药专家,他们除了研究新药之外,很少和外界打交道,也很少有人涉足批文的事情,而且药学会里也似乎没人能约束住“能人”刘玉辉,以至于有些专家听说刘玉辉涉嫌挪用药学会的资金时都感到非常吃惊,更想不到他会在制药企业和药监局之间充当“掮客”。

    但是,无论在中国药学会还是在国家药监局,众所周知的是,刘玉辉跟曹文庄是私交甚深的哥们儿。刘玉辉不但经常利用周末和节假日与曹文庄开车到河北廊坊等地打高尔夫,甚至为了曹文庄晋升药监局副局长,刘玉辉慷慨解囊提供了40万元“活动经费”。至于刘玉辉利用与曹文庄的密切关系,帮助一些制药企业报批新药并从中获益,几乎成为一个公开的秘密。而以谨慎著称的曹文庄经常在刘玉辉拿来的新药批文上批示“这个材料是刘玉辉同志拿来,请中药处研处”,或者“请某某同志阅处(刘玉辉同志拿来)”,如此明确批示,足见刘玉辉与曹文庄的关系之密切。显然,曹文庄这种明目张胆的批示就是让手下“快审快批”。

    如此一来,凡是注册司的批文只要与刘玉辉名字沾边,也就意味着“马到成功”。当然,刘玉辉是曹文庄受贿链条上烂得最厉害的关键一环。后来也正是刘玉辉“出卖”了他的“哥们儿”曹文庄。

    这是后话。

    面授机宜,30万元搞定过河小卒

    理清了魏威、刘玉辉、曹文庄这三人之间的关系后,魏威让刘玉辉出面摆平马腾,便成了顺理成章和理所当然的事情。

    于是,2003年5月,刘玉辉带着魏威来到了专项办。因为魏威跟马腾并不熟悉,所以刘玉辉让魏威在办公室外面等着。刘玉辉到专项办里面没一会儿就走了出来,他轻描淡写地对魏威说:“人已经找好了,咱们回去等好消息吧。”

    刘玉辉虽然是专项办的常客,但很少正眼看马腾这样的小卒子一眼。马腾早就听说刘玉辉手眼通天,是曹文庄司长的哥们儿,在马腾这个小卒子眼里,刘玉辉是高不可攀的人物。这次刘玉辉绕过别人直接来到马腾面前,竟让马腾有些受宠若惊手足无措,仿佛感到一种莫大的荣耀。当听完刘玉辉让他尽快把威威药业的药品文号编排下发时,马腾毫不犹豫地表示尽快办理,并希望刘玉辉多多提携关照自己。刘玉辉拍拍个头比他高很多的马腾的肩膀说:“放心吧小伙子,你一定会前途无量的。”一番话把马腾忽悠得心花怒放。

    马腾编排下发批文毕竟需要一点时间,但是,魏威却迫不及待地要拿到文号。几天后,心急如焚的魏威问刘玉辉有没有消息。这点“小事”还这么为难,刘玉辉有些不耐烦地说:“你直接去专项办找马腾吧,他是管编排文号的,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你去吧。”

    魏威立即按照刘玉辉的指点到专项办找到马腾。此时的魏威还名不见经传,马腾听说魏威只是一个没名气的制药企业的老总,就爱答不理地摆起架子说:“刘玉辉已经跟我说了,现在还没有编到威威厂的,你回去等着吧。”

    平时牛气冲天的魏威此时却不得不在眼前这个小卒子面前点头哈腰说:“麻烦您帮帮忙吧,别的企业的药品都已经上市了,批文再下不来我们就赔惨了!你放心,只要您肯帮忙,其他的事情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按‘规矩’办好,包您满意!”

    马腾见魏威说得如此恳切,也不好再刁难眼前这个低三下四的“财神爷”,随即换了个口气说:“我这两天就找找你们威威的资料,只要专家评审过了,领导批过了,我就马上把文号编出来。刘主任跟我说过了,你放心。”

    见马腾吐口了,魏威不再说什么便起身告辞,临走时他要了马腾的手机号码。之后,魏威一直用电话与马腾联系,催问“心血通”换发文号的事情,并在言语间信誓旦旦地表明会报答马腾。而马腾也爽快地答应尽快帮魏威办。

    2003年6月,“心血通”和其他的药品文号陆续地下发了,“心血通”在文号下发后,名称也改成了统一的“肌氨肽苷注射液”。拿到文号后,魏威立即安排了批量生产。

    在此后的2003年6月20日至2003年11月20日的5个月时间里,吉林威威药业向国家药监局专项办申报的换发药品文号共有26种之多,这些批准文号在刘玉辉等人的帮助下,真正做到了“快报快批”。其中,马腾功不可没。

    要知道,同类药品只要抢占市场先机,那将是数百万甚至上千万元的利益,这是魏威和马腾所共知的。但是,直到2004年春节前这段时间里,魏威没拿出一分钱给马腾,马腾也绝不开口要钱,而是全心全意地为魏威“服务”着。两人都互相抻着对方的神经,都希望对方主动提出来“感谢”的事情。

    其实,深知行业“潜规则”的魏威考虑得很简单,对他而言拿出一些钱来感谢一下马腾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身价亿万的魏威并不在乎钱,他只是需要一个能够让马腾和自己都觉得面子上过得去的“时机”而已。

    而马腾则考虑得更多更复杂。首先,马腾不能不考虑魏威、曹文庄和刘玉辉之间的关系,以及对于自己命运的影响。在后来魏威从注册司拿批文如同探囊取物般容易的时候,马腾就自然会明白,半年时间魏威能从注册司拿到26个批文,如果不是与曹文庄私交甚密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可见魏威的“能量”是巨大的。尤其是魏威“拿号王”的名头越来越响,又身居威威药业的董事长,是货真价实的亿万富翁。而28岁的马腾在魏威面前,只不过是一个供人驱使的小喽啰而已。以马腾的身份主动索要“好处”显然是不明智的,甚至可能毁掉自己前途。因为专项办大多是借调来的人员,马腾的人事档案还在河北神威药业,如果能够得到曹文庄、刘玉辉这样的领导赏识,最后能够调入国家药监局或者中国药学会,进而成为一个北京人,那才是马腾的终极目的。而得罪魏威就等于得罪了曹文庄和刘玉辉,这层关系马腾还是想得清楚的。

    就这样,马腾抱着复杂的心态全心全意被魏威驱策着,直到2004年春节的临近。此时,魏威觉得该兑现自己的承诺,感谢一下马腾这个小兄弟了。于是,打算回河南老家过年的魏威打电话问马腾是否回河北老家过年。当得知马腾也要回家过年时,魏威告诉马腾说,我有车顺路回去,你可以坐我的车一起走,我送你回去。过年回家搭顺风车,马腾当然求之不得。

    2004年1月30日中午,这天是农历腊月二十八,魏威从河南郑州叫来一辆朋友的奥迪轿车,来到北京崇文门新世界商场附近。因为马腾住在新世界商场东边的西花市南里小区,而魏威住在新世界商场南边的太华公寓,两人相距不过1000米的距离。

    两人见面后,很快乘车离开北京向石家庄方向飞驰而去。3小时后,魏威把马腾送到了河北省石家庄市栾城县马腾居住的神威药业宿舍附近。马腾下车后,魏威随后也下了车,他顺手从轿车后备箱里拿出一个装酒用的纸箱子递给马腾说:“这是点年货,你拿回去过年用吧。”

    马腾简单推辞了一下,没来得及打开看就收下了。与魏威分手后,马腾把纸箱子拿回家打开一看,里边竟是一沓一沓百元面值的人民币,马腾颤抖着手数了数,整整30万元。当时马腾惊呆了,这个数字显然超出了他所期望的范围,他原以为魏威能给个三两万元就够意思了,没想到会这么多。不知所措的他马上拿起手机打给魏威,要把钱退给魏威。但魏威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不用了,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你留着过年吧。”马腾一听,再也没说什么,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这30万元。因为马腾觉得,自己帮魏威忙了,魏威给这30万元好处费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魏威之所以一下给30万元,是因为他知道这颗重磅炸弹足以把马腾炸晕,更知道马腾此后会心甘情愿地为他服务。

    这30万元来得容易花得也容易。后来,这30万元就被马腾请客、吃饭、娱乐时花光了。

    黑金交易,审视权力与金钱的天平

    2006年1月12日,北京市西城区人民检察院反贪局在对犯罪嫌疑人魏威进行讯问时,魏威交代了他向马腾行贿人民币30万元的犯罪事实。之后,检察机关在国家药监局将马腾抓获,马腾对受贿人民币30万元的事实供认不讳。此时的马腾依然在专项办工作,如果年轻勤勉的马腾不是因为受贿而成为药监局窝案中最小的一块烂泥巴,他很有可能调入北京工作。

    马腾作为药监局窝案中排名最后的一个被告人,享受了与郑筱萸、曹文庄同等的待遇。身高1。80米的马腾站在法院的被告席上,在对自己受贿事实供认不讳的同时,马腾和他的辩护人极力辩解的是:马腾不具有国家工作人员身份,仅仅是从神威药业公司借调到专项办负责计算机信息录入的一般工作人员,不具备药品批准文号审批的职权,在主体及客观方面与受贿罪的法定构成要件不相符。但是,法院认为,马腾在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药品注册司专项办从事药品行政管理工作,属于“刑法意义上的在国家机关中从事公务的人员”。马腾在专项办负责编排批准文号及报送审批工作,是代表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履行管理职责,具有负责某项公共事务的职务、职权。马腾原单位的性质及其是否具有干部身份、正式借调还是临时借用、是否列入国家机关人员编制,均不影响依法认定马腾系国家工作人员。

    2007年7月5日,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以受贿罪判处马腾有期徒刑13年,并继续追缴马腾犯罪所得人民币30万元,予以没收。马腾上诉后,被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审批经济”、“权力寻租”是行业腐败在医药行业的一种体现。因为很多企业要靠这些所谓新药过日子,所以魏威之流就想方设法去贿赂官员,包括贿赂马腾这样的小卒子。据国家药典委员会2007年1月9日出具的《说明》证明:马腾从2002年10月起开始在专项办领取工资、加班费、补贴、过节费等各种费用,至2006年1月止,在3年多的时间里共领取112176元,但马腾4年辛勤工作的收入,只有他受贿数额的三分之一。

    30万元搁在谁身上都不是个小数目,马腾凭什么收得心安理得?我们几乎不需要推测就可以断言,这种“权力寻租”下的“黑金交易”,早已被马腾看在眼里并深入内心。不然马腾和魏威都不会用“轻描淡写”的口气提到这30万元的。

    也许是因为曹文庄牵出了马腾,也许是魏威牵出了马腾。但不管是谁牵出谁,重要的是他们都落入了法网,这是一件好事情。在以往的反腐败案例中,通常是拔出“小萝卜”带出“大泥巴”,往往是由小人物入手揪出大贪官。但是,在药监局窝案中却一反常规,这种大人物咬出小人物、“大萝卜”带出“小泥巴”的案例很少见。正因如此,我们才应该审视这个也许郑筱萸和曹文庄都不一定熟悉的小卒子马腾。

    拔出萝卜带出泥。由此看来,拔“萝卜”似乎成了带出“泥”的必然过程和有效手段。我们“遗憾”地看到,当初向贪官们行贿的魏威、刘玉辉们,一旦被双规、被逮捕,进去之后谁也“扛”不住,为了活命,为了从宽,即便原先是贴身的喽啰、同气连枝的铁哥们,都一一“咬”了出来。只要成了“萝卜”,都会带出一大堆“泥巴”的。

    郑筱萸已经伏法,曹文庄提起上诉被驳回,郝和平正在服刑。很显然,拔出药监局窝案中的这些“大萝卜”很不容易,清理“大萝卜”带出的“小泥巴”同样不容易。马腾很可悲,这个并没有多少权力的小卒子一下子收下30万元贿赂都能心安理得,不能不让我们感到震惊,在震惊之余我们不免展开丰富的联想。

    但是,我们相信,不管多大的“萝卜”带出多少“泥巴”,都应该毫不留情地清洗干净,如果放过这些“小泥巴”,天知道他们会滋养出什么样更大更坏的“大萝卜”。

    马腾的标本意义在于,一个小卒子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受贿30万元而心安理得。那么,受贿240万元的曹文庄在法庭上号称自己是大大的“清官”,就不足为奇了。因为在曹文庄和马腾的意识中,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可以用金钱的数额来衡量的。曹司长受贿240万元还是“清官”,借调人员马腾受贿30万元算得了什么?

    可怕就可怕在把自己的官位、权力和金钱的数额划上等号,就像“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一样。在今天,这已经不仅仅是马腾这个小卒子的问题。

    假药出笼,药企老总和官员联手炮制

    在药监局窝案中,比马腾地位更高的是李智勇和王国荣,他们也是被魏威和刘玉辉拉下马的。他们落马,与轰动全国的假药案密切相关。

    2006年8月25日,在“齐二药”、“欣弗”事件之后,大到中国各大媒体和网站,小到全国各地晚报、电台、电视台,再次发布了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消息: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向全国药监部门和各医疗机构紧急发出国食药监市函[2006]219号《关于“人参多糖注射液”等品种按假药论处的函》,在这份需要广泛传播给大众和医疗机构的函件中提醒广大国民:诺氏吉林公司生产的人参多糖注射液等6种注射药未经批准擅自改变给药途径,按假药论处!

    假药!又是害人的假药!而这些假药正缓缓输入老百姓的血液之中!

    溶解到我们血液中的救命药怎么会突然变成假药了呢?拔下针头,老百姓愤怒了!

    我们普通老百姓的愤怒,只有靠上槽牙与下槽牙紧紧咬合时发出的刺耳的咯吱声表达,我们除了通红的、恐惧的眼睛和汩汩涌出的无助的、悲伤的泪水,还有什么?我们老百姓的愤怒方式只有咬牙切齿地“以头抢地”!

    国家领导人也高度关注。2007年1月24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听取监察部关于国家药监局原局长郑筱萸严重违纪违法案件调查情况汇报,参加这次会议的还有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纪委书记吴官正,国务院副总理吴仪、曾培炎、回良玉,国务委员周永康、唐家璇、华建敏、陈至立,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何勇。

    如此高规格的会议研究讨论“药监局窝案”,是前所未有的。这次会议要求对郑筱萸的违纪违法问题要彻底查清,依法严肃处理。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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