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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暖翠寒-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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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开客栈攒了些钱,你把它们带回去,等修房时用。”女老板说。
  “我不要你的钱!”大锅头这下说得既果断又底气十足,“我不能让你爹妈看笑话。”
  “谁笑话你了?”女老板说,“当年你在我家做帮工,我爹妈对你还是不错的。”
  “那是对帮工不错。”大锅头摇了摇头说,“你还记得你爹当年怎么说的,他说,要娶我姑娘可以,但你得先把宅子修起来,我不能把姑娘嫁给穷光蛋。我听了你爹的话,在心里下了狠,这辈子我一定要气气派派地修一个大宅子,风风光光娶你!”
  “你呀!”女老板的语气中充满了埋怨,“大宅子真的那么重要吗?难道我的青春还不如你们男人的虚荣心?”
  两人似乎抱得更紧了,月亮也渐渐地向江对岸沉下去。常敬斋不愿惊动这对苦命的恋人,他轻手轻脚地离开,一个人走回了客栈。
   。。

第三章 亡命夷方(8)
第二天一早,马帮又要回腾越去了。常敬斋被大锅头叫醒,起床后,他又看见了自己昏迷后醒来的那一幕。不同的是,这次的巫师不是女巫师,而是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一身肮脏不堪的男巫师。他不用木剑,而是提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他一刀将一只大公鸡的头剁了下来,他卜的是鸡头卦。当他举着血淋淋的菜刀说是吉象的时候,马锅头们从地上站起来,各自忙活着准备出发了。
  大锅头走到常敬斋的身边,塞给了他几枚铜钱。他指着雾气笼罩的伊洛瓦底江对常敬斋说:“兄弟,去瓦城吧。今后,无论如何都给为兄的捎个信来。”
  他说完转过身,领着马帮启程了。常敬斋和客栈女老板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走远。当最后一声锣声散去,常敬斋又听到了一声冷冷的叹息。
  那是客栈女老板的叹息。
  从八莫开往瓦城的是英国人造的小火轮。臭气熏天的船上,挤满了旅客。从肤色上常敬斋就能看出来,船上八成是中国人,他们挤在船上,一脸茫然。常敬斋也茫然,目的地只是一个叫瓦城的词,在他的心中既没有印象也没有概念,整个旅程,他深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随波逐流。
  缅甸的太阳那才叫太阳,光芒就像钢针一样,让你看一眼就会泪流满面。在过于亮丽的阳光下,伊洛瓦底江闪耀着深不可测的蓝光。那种让人忐忑不安的蓝,被镶嵌在雨林和坝子里,像一条蓝色的丝带,系在一个美丽而又陌生的女郎的脖颈上。船舷上生锈的铁板,仿佛就要被太阳点燃,常敬斋感到自己也快燃烧了,有一种酷热不是来自肌肤,而是从骨头里往外热,这就是缅甸的酷热。江面上,机帆船驶过带起的风是那么微不足道,是那么杯水车薪。船头上,坐着一位缅甸的流浪艺人,他不间断地吹奏骨笛,那种从骨头里发出的音乐,忧伤而迷茫。但船上的人对他骨头里流淌出的音乐是那么无动于衷,在这样近乎残忍的环境里,艺术也仿佛被烈日曝晒掉了光泽,变得平淡无奇。在常敬斋看来,这个不停地吹奏骨笛的流浪艺人,更像一只让人心烦意乱的蝉。
  终于熬过了正午,船上有穿着笼裙的缅甸男人来兜售英国香烟。常敬斋见许多人买,自己也好奇地买了一包。过去从不抽烟的他抽了两口,就被呛得咳嗽不止了。但咳嗽归咳嗽,在烟草的辛辣中,他的心里涌起了一丝快感,人也精神了许多。船上许多人也一样,慢慢地活过来了。有人开始给邻座的人看手相,信口雌黄着他人的旦夕祸福。也有人把家长里短搬到了船上,在异国他乡也免不了要嚼一下东家长西家短的是非。还有人大声地讲起了荤笑话,男女之事在简单的幽默技巧加工下,变得勾人心魄,招惹了无数双饥饿的耳朵。在一阵阵的哄然大笑中,坐在船头的缅甸流浪艺人终于收起了骨笛,莫名其妙地看着这群开怀大笑的中国人,竟然变得胆战心惊了。他不敢再坐在船头,悄悄溜到船尾,去找他的同胞了。常敬斋想,这个缅甸艺人,肯定以为一船的中国人都发疯了。
  常敬斋左边的两个旅伴,相互咬着耳朵,低声谈论着他们彼此感兴趣的话题,就是在异国他乡,他们也守着多年养成的谨慎和内敛。让常敬斋的耳朵竖起来的,是他们的话题涉及到了张文光张大人。紧挨他的那个邻座说,张文光死得好惨,杀手把他的身子打成了蜂窝眼。邻座的邻座说,会刀刀上死,会水水中亡,他张文光扯旗子造天子的反,让玉皇老儿动了肝火,不让他吃枪子儿才怪?邻座听了邻座的邻座的话,就鸡啄米似的点头,以示认同。邻座的邻座又说,听人们传言,说张文光的侍卫跑了一个,杀手找遍了腾越城,都没找到。邻座说,那侍卫听说是和顺古镇的,和顺古镇的人,都是人精,说不定早就跑缅甸来了。邻座的邻座叹息一声,说这张文光也是的,找和顺人做侍卫?和顺人都是滑石板。邻座不明白,问滑石板是什么意思。邻座的邻座说,滑石板的意思就是溜得快。
  

第三章 亡命夷方(9)
他们的谈话让常敬斋的脸像着了火似的,烫得不行,他感到了羞辱。他内心里恨不得要把这两个嚼舌头的人全都扔到江里去。他后悔自己那天没有跟张大人死在一起,死在一起,至少可以留一个忠诚的美名。作为侍卫,自己活着,让被侍卫的人丢了性命,无论如何都是羞耻。
  这种羞耻之心,就像阳光下的影子,纠缠着他,让他挥之不去。
  船越往前走,风景越发美丽。如果不是坐在这样糟糕的船上,常敬斋会误以为自己正在接近天堂。江面越来越开阔,江岸的坝子越来越大,岸上,一座座精心修造的白塔被众绿簇拥着,露出那金光闪闪的塔尖。在经过江上三天两夜的航程后,船总算息了它难听的马达声,在一个规模比八莫要大得多的城市的码头停了下来。精疲力竭的常敬斋,跟随着拥挤的人流走下船去。岸边拥挤着帮人挑行李的挑夫,那里面有缅甸人,但更多的还是中国人,从他们流利的汉语中,常敬斋听到的是嘈杂的腾越乡音。
  没有目的的目的地到了,常敬斋变得更加迷茫。那种丧失了方向的人生才是真正的流浪,他不知自己该到什么地方去,更不知道自己该去干什么。他扛着身上简单的行李在瓦城的街上漫无目的地晃荡。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那么多高鼻深目的白种洋人,有的开着轿车打他身边驶过,有的骑着自行车一路上按响了叮叮当当的铃声,有的就坐在那些酒吧门前的缅桂花树下,怡然自得地喝着啤酒和咖啡。在皮肤黝黑的缅甸人的衬托下,这些来自英国的洋人就像一只只煺了毛的大鹅,他们根本没有常敬斋那种走在异国他乡的不踏实感,也没有中国人出门在外的那份拘谨和不安,他们用殖民者特有的骄傲感,随心所欲地享受着这浪漫而神秘的国度提供给他们的神仙一样的快乐日子。
  常敬斋在船上已花完了身上所有的钱,现在,一文不名的他急需要找一个安身和吃饭的地方。他边走边打听人家要不要帮工,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他越走越饿,越走越渴,越走越觉得腿脚不听使唤。最后,他踉跄了两下就坐在了一家酒吧的对面了。那酒吧里坐着两个英国人,正非常斯文地喝着咖啡,享用着刚烤出来的金灿灿的面包。常敬斋像一只饥饿的秃鹫观看一只狮子正在撕扯它的猎物那样,看着那两个英国人享用他们的食物。是的,饥饿让常敬斋变成了一只不要命的秃鹫,正准备着上演一出狮口夺食的好戏。饥饿让常敬斋丧失了廉耻和尊严,他从地上站起来,箭一样地扑向那放了面包的桌子。就在这只饥饿的秃鹫叼了猎物准备用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振翅飞走的时候,狮子却发现了这可恶的偷食者,狂叫着扑了过来。丧失了最后一丝力气的秃鹫只得乖乖就擒。
  让常敬斋感到幸运的是,他碰到的这两个英国人并不是两只凶恶的狮子,而是两个十足的英国绅士,他没有因为掠夺他们的食物而遭到拳脚的处罚。他们抓住他,只是责问为什么要抢他们的东西。这时,常敬斋的心里才真切地体会到了母亲目光的远大,当年,她在为常敬斋选择私塾的时候,选择了除之乎者也之外,还教授英语和缅语的清河私塾,不能不让他佩服母亲的匠心独运。现在,常敬斋学到的简单英语派上了用场。当他吃力地用单词和手势让英国人知道他是因为身无分文而又饥饿难忍,才去抢他们面包的时候,两个英国绅士相互一笑,就原谅了他,还为他再买了一份咖啡加面包。
  常敬斋吃饱了以后,那个嘴上留了一撮小胡子的英国绅士问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常敬斋不明白英国人为什么会问他这样的问题,按理讲,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绅士问出这样的问题是幼稚的。
  他问:“中国真的有刀枪不入的超人吗?”
  常敬斋没有正面回答他,他说他没有见过。
  接着他又问了常敬斋一个问题。
  他问:“拳击和中国功夫,到底哪个更厉害?”
  这个问题让常敬斋很容易回答。常敬斋说:“先生,比了就知道了。”
  

第三章 亡命夷方(10)
常敬斋回答了这个问题,就准备起身告辞。他必须去寻一份工作,要不,他还会变成一只饥饿的秃鹫。
  但这位留小胡子的英国绅士,显然不愿意就这样结束让他饶有兴趣的谈话。他示意站起来的常敬斋坐下,又为常敬斋要了一杯中国茶。他对另一个绅士耳语了两句。这另一个绅士走到常敬斋旁边说:“中国来的先生,我们董事长说,他愿意付费跟你交谈,你先开个价。”
  常敬斋从未听说交流也兴收费的,就摇了摇头说:“不,我不收钱。”
  嘴上留了小胡子的绅士笑了一下说:“毕竟来自礼仪之邦。我先谢谢常先生能陪我交谈。我还想问常先生一个问题,你会中国功夫吗?”
  常敬斋觉得面前这个英国绅士很有意思,他总是会问一些让常敬斋觉得不可思议的问题。从刀枪不入到中国功夫,似乎他道听途说的中国充满了传奇。说到中国功夫,常敬斋幼时在中天寺跟住持学过一点简单的拳脚,后来做了张文光大人的侍卫,武功超群的侍卫长又培训过一些防卫的功夫。所以,常敬斋想了想,这样回答他道:“会一点点。”
  “OK!”英国绅士竖一下大拇指站起来,他对常敬斋说,“你就到我公司去,做中国功夫的教练。”
  “我只会一点点。”常敬斋接着说。
  “你们中国人呀,”英国绅士走过来,拍了拍常敬斋的肩膀说,“毛病就是太谦虚了。”
  不由分说,常敬斋就被这两个英国绅士带上了一辆做工考究、设备豪华的敞篷轿车。
  这是常敬斋第一次坐汽车,他感到瓦城街道旁的房屋正在向他砸过来,整个世界都动起来了。回头看着表情有些紧张的常敬斋,叼着雪茄的英国绅士重重地轰了一下油门,吓得常敬斋紧紧地闭住了眼睛,他感到汽车正在变成一支离弦的箭。
  两个英国绅士哈哈大笑起来,但笑声马上就在常敬斋的耳朵里变成了令人不安的风声。速度带来的紧张和刺激,让常敬斋产生出一种冒险的快感。当时光过去了很多年,常敬斋的情绪处于紧张状态的那些日子,夜里他总是梦见自己坐在一辆飞速行驶的敞篷轿车上,而且两腋间长出了翅膀。
  敞篷轿车在一个巨大的庄园前停了下来,这种欧式建筑的庄园显得繁琐而又笨拙。那些精心装饰的尖顶别墅在瓦城妩媚的月光下像童话一样美丽迷人。迎接常敬斋的不是传说中的公主,而是一个类似于童话中用心险恶的女巫似的人物。这是一个长着鹰钩鼻子、腰像水桶一样的老妇人。她那双白种人才有的蓝眼睛里,放射出一种让人战栗的寒光。她手提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一边走一边用英语教训着常敬斋。“不准偷东西”、“不准随地吐痰”、“不准高声说话”、“不准踩草坪”……常敬斋跟她像在迷宫里一样走了一段路,听到了好多个“不准”。
  当常敬斋在一排简陋的近乎工棚的房屋里住下来,夜已经很深了。连日来奔波的疲惫,让他像散了架一样,瘫在了简陋的床上。
  过于疲惫的夜晚,连梦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常敬斋被一个长得既高又瘦的中年男子唤醒了。他站在常敬斋的门前,像一只老鹳。他的手里挥舞着一双白得扎眼的手套,要常敬斋跟他到后面的操场上去。当浑身疼痛的常敬斋走出屋子时,这个像老鹳一样的白人男子发出了欣喜的笑声。他用女人一样的腔调说:“世上没有一样的叶子,却有一样瘦的男人。”
  这只爱慕虚荣的“老鹳”,在领着常敬斋去操场的路上,用一把精致的木梳,不停地梳理着头上残留着的几缕头发,还不时掏出小镜子来自我陶醉。从小镜子里反射出的阳光照到了在花园里清理杂草的缅甸女人,她发出了夸张的叫声,就像被子弹击中了一样。她用高八度的声音对这只爱慕虚荣的“老鹳”嚷道:“老艾克,我要向纽曼先生告你,说你调戏我。”这只名叫艾克的“老鹳”停下脚步,他摇晃着肩膀,挥舞他的白手套说:“调戏你?你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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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亡命夷方(11)
也许是因为他找到了一句不失幽默的反击缅甸女人的话,这只叫艾克的“老鹳 ”有些自鸣得意,他边走边跳着踢踏舞,嘴里吹着欢快的口哨。但这样欢乐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老艾克就碰上了昨夜带常敬斋去住处的那个像女巫一样的老妇人。老妇人瞅一眼艾克,在经过他身边时说:“你这个月的奖金被取消了。”艾克听了这话,紧张起来,他转身紧跑几步抓住了老妇人那双胖嘟嘟的手说:“鲁西娅大婶,我可没做错什么呀。”
  这个被艾克叫做鲁西娅的老妇人甩了一下手,差点儿没把拉着她的老艾克甩出去。她厉声说:“艾克先生,这是上班时间,不是在舞场里。纽曼先生说过,谁上班时候干下班的事,就休想拿到工钱。”
  听了这话,艾克这只“老鹳”一下子就蔫了,他垂着头驼着背走在路上的样子,像一只被雌鹳抛弃的雄鹳那样无精打采,黯然神伤。常敬斋的心中生出了同情,他安慰艾克说:“艾克先生,你别太难过,鲁西娅说,只扣你一个月的奖金。”
  “谁难过了?讨厌的中国人!”这只不识好歹的“老鹳”在常敬斋面前叫嚣起来,“扣奖金还不够吗?你难道是巴望着她连我的工钱也一起扣吗?讨厌的中国人,你真是个倒霉鬼!”
  遇上这样的无赖,常敬斋无话可说。他想,真正倒霉的,不是老艾克这样的无赖,而是遇上了老艾克这样无赖的自己。
  出现在常敬斋面前的不是一般意义的操场,而是一个训练基地。在这里跑来跑去的,有英国人、法国人、缅甸人,但更多的是印度人。常敬斋愣在那里,看着这群乌合之众,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艾克在他身后用女人一样的尖声道:“中国人,你是不是也想被扣工钱?你这倒霉鬼,像一根木桩一样愣着干什么?”
  他的话让常敬斋忍无可忍。常敬斋转过身,一把揪住了艾克的衣领:“艾克先生,我正告你,我不是什么倒霉鬼,我是一个有自尊心的中国人,我叫常敬斋!”
  他边说边把艾克像提一只鸡一样提了起来。
  这时,一个浑身散发着汗臭的印度人走了过来,他的手上还戴着一只红得耀眼的拳击手套。他边走边用拳击手套去抹他腋下的臭汗,到了常敬斋面前,他用英语大声问道:“难道你就是纽曼先生说的那个会中国功夫的中国人吗?”
  常敬斋把艾克放下,平静地端详着面前这个肌肉发达、身材魁梧的印度人。他谦虚地说:“中国功夫,我只会一点点。”
  “一点点?”印度人轻蔑地笑了笑说,“会一点点也想在纽曼先生这儿找饭吃?中国人,你可得当心点,我的拳头会把你揍成肉饼的!”
  “我可没想和你打架,先生。”常敬斋对印度人说。
  “打架?不是打架!”印度人晃了晃拳击手套说,“是搏击,是较量,是表演。纽曼先生喜欢看一个拳手把另一个拳手揍趴在场子里。”
  “谁是纽曼先生?”常敬斋问道。
  “你说什么?你竟然不知道纽曼先生?你不就是纽曼先生带来的吗?”印度人不可思议地道。
  “你是说那个嘴上留着一撮漂亮小胡子的男人?”常敬斋问。
  “就是。中国人,你记住了,他是我们的主人。”印度人晃了晃拳击手套说。
  “先生,请叫我的名字,我叫常敬斋。”常敬斋对印度人说。
  “那你也叫我的名字。我叫卡鲁,是你的对手!中国人,不,常先生,抓紧练吧,你这样的身子,当心我一拳将你揍飞到伊洛瓦底江里去!”这个叫卡鲁的印度人哈哈大笑着说,他没有想到,纽曼先生竟然给他找了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对手。
  “卡鲁,” 艾克说,“你可别低估了他,他手上很有劲哩。”
  “把你这样的瘦子提起来就叫有劲?”卡鲁满不在乎地对艾克道,“艾克先生,你别开玩笑了,你到时候就知道了,我是怎样把这中国人揍成一张纸的。哈哈,有意思!就把他揍成一张纸,中国的纸!”
  

第三章 亡命夷方(12)
在常敬斋眼里,这个叫卡鲁的印度人也太趾高气扬了。“常先生,”艾克变得礼貌多了,他的语气中有了一丝儿友好,“你赶快抓紧时间练吧,纽曼先生很想知道究竟是中国功夫厉害,还是拳击厉害。”
  现在常敬斋算是全明白了,那个叫纽曼的嘴唇上留着一撮漂亮小胡子的英国绅士是要看他和卡鲁比武。常敬斋心里清楚,那个叫卡鲁的印度人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他在常敬斋面前说的那些挑衅的话是有意的,他想在日后的比武中占得心理上的优势。
  常敬斋信步走到操场中,开始了练习,他一招一式地练,一招一式地回忆和琢磨。他的比划让那些对中国武术陌生的人们以为是一种怪异的舞蹈,都纷纷围拢来看。在那些英国人和印度人的眼里,常敬斋比划的中国功夫更像是一场滑稽戏,逗得他们开怀大笑起来。
  常敬斋这样练了好几天,那个叫纽曼的英国绅士并没有出现,倒是在一天临近中午的时候,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金发女郎出现在了操场上。她咄咄逼人的美丽和暴露的穿着招惹了操场上所有男人的目光。在金子一样亮丽的阳光下,金发女郎丰满的大腿在马背上泛着粉红色的光,让常敬斋感到心旌摇荡。她暴露在低领衣服上的半个长满雀斑的丰胸也是粉红色的,马移动一步,她的丰胸就晃动一下。这让常敬斋替她担心起来,他害怕她丰满的乳房会从低领衣服中跳出来。这种担心让他兴奋又让他感到害羞,他的脸竟然就像着了火一样红了起来,红色瞬间就漫过了他的脖根子。
  “害羞的中国人,”金发女郎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手握一根漂亮的马鞭站在常敬斋面前,好奇地问道,“你跳的是什么怪异的舞蹈?”
  这下,常敬斋周围的男人纷纷向他投来了嫉妒的目光,那像刀子一样的目光让常敬斋很不自在。常敬斋收势站住,毕恭毕敬地对金发女郎说:“小姐,这不是舞蹈,这是中国功夫。”
  常敬斋的回答引起了金发女郎浪荡的笑声。深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的常敬斋不太习惯女人这样对他笑,变得更加不自在了。金发女郎边笑边说:“中国功夫?这也叫功夫?”
  她走到常敬斋身边,伸手搂着常敬斋的腰,做了一个探戈的姿势。常敬斋急得手足无措地叫喊道:“小姐,别开玩笑,这真的不是舞蹈,真的是中国功夫。”
  但金发女郎不理会他的叫喊,搂着他转了好多个圈圈,直转得常敬斋眼里冒出金花来了才松了手。常敬斋摇晃了一下,就坐在了地上。
  金发女郎的笑声变得越发疯狂,这笑声里夹杂了太多的嘲讽,这让常敬斋有些恼羞成怒了,他坐在地上,顺势一个扫堂腿,那金发女郎就像一截木头一样在戛然而止的笑声中倒在了地上。
  在一旁看热闹的瘦子艾克,顿时大惊失色,他像一只受惊的老鹳一样跑了过来,吃力地将金发女郎扶起来。常敬斋平静地站起来,拍打了一下屁股上的杂草。瘦子艾克扶着一瘸一拐的金发女郎走到高头大马前,弓下身子,让金发女郎踩在他骨瘦如柴的背上,摇摇晃晃上了马背。马背上,响起了金发女郎委屈的哭声。
  常敬斋木然地站着,此时他已意识到对一个女人下此手脚有些不妥。这时狗仗人势的瘦子艾克用尖厉的声音冲常敬斋嚷道:“可恶的中国人,你竟敢向纽曼小姐下此毒手,看纽曼先生如何收拾你!”
  抱着手站在一旁的卡鲁嬉皮笑脸地对瘦子艾克道:“艾克先生,你说错话了,不是毒手,是毒脚。”
  瘦子艾克看卡鲁嬉皮笑脸取笑他,就狗急跳墙地骂开来,他指指卡鲁,又指指常敬斋,最后又用手指画过来看热闹的人群,歇斯底里地道:“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东西?你们是纽曼先生的奴隶,知道吗,奴隶,猪狗不如的奴隶!”
  常敬斋感受到了人生最大的屈辱。卡鲁他们好像习惯了这种辱骂,他冲着骑马离开的纽曼小姐做了一个耸动屁股的极其下流的姿势:“骚货,有机会我干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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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亡命夷方(13)
在经历了近一个月的枯燥训练后,常敬斋被鲁西娅大婶带到了纽曼先生的办公室。常敬斋以为,纽曼先生是要处罚他对他千金的不恭,但到了纽曼先生豪华的办公室后,纽曼先生只字未提这事。他的手抚摸着漂亮的小胡子,用一种近乎于温暖的目光打量着常敬斋,他的脸上流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拍了拍常敬斋的肩膀说:“不错,比前次见你时精神多了。”
  纽曼先生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从桌子上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合同。常敬斋吃力地看完合同,那些所谓的权利和义务似乎显得很公平和公正。但其中的一条还是让他毛骨悚然,那条的意思是,他和卡鲁的比武如果发生伤亡,后果自负。常敬斋指着那条文对纽曼先生说:“纽曼先生,中国的比武都是点到为止,怎么要谈什么伤亡呢?”
  纽曼先生听了常敬斋的话,收敛了脸上温和的笑容,他说:“常先生,这不是中国。我要看的不是什么点到为止,我要看的是搏杀,是角斗。你有本事,你可以对你的对手痛下杀手,置他于死地!”
  纽曼先生的话让常敬斋不寒而栗。这个外表谦和、举止优雅的绅士的内心里藏的是一颗冷酷的心,这让常敬斋既感到意外又感到失望。很多年后,当那种道貌岸然的人与常敬斋打交道,他总是格外地提防。
  看着常敬斋没有在合同上签字的意思,纽曼先生又拿出了一份东西,那是一份长长的账单,上面详细地列举了常敬斋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发生的所有费用。上面除了吃喝拉撒衣食住行的费用外,还有每天常敬斋训练时的场租费。纽曼先生说:“常先生,签不签字是你的自由,但我要特别声明的是,如果你不签字,这些费用,只能由你承担。”
  常敬斋手里拿着账单问道:“纽曼先生,这是不是一种要挟。”
  “不!” 纽曼先生摆摆手说,“常先生,你错了,一个来自于自由国度的绅士是不会要挟别人的。要挟,是野蛮人干的事情!是这样的,常先生,按照我们英国人的规矩,你跟我签了合同,我们才建立起了一种商业信用关系,你所发生的这些费用,我会作为成本记在我的账上,由我埋单。但你不签合同,我们之间,就不存在任何关系,我也就没有替你埋单的义务。常先生,你听明白了吗?”
  常敬斋不置可否,他知道纽曼先生冠冕堂皇下面掩盖着自私和冷酷,他知道跟这样表里不一的人讲理是白费口舌,他付不起任何费用,他一文不名,一文不名的他,只能听从“安排”。
  常敬斋提起笔,用中文签下了常敬斋三个字。纽曼先生看着常敬斋签下的中文名说:“常先生,你写的是什么?按照我们英国的规矩,应该用英文签名。”
  “我签的是我的中国名字,我是中国人,纽曼先生,我祖先的规矩,我只能用中文签名。”常敬斋严肃地回答道。
  纽曼没有再跟常敬斋争执,他点点头说:“常先生,我欣赏你的骨气。一个有骨气的人是会赢得尊重的,我希望即将到来的比武,你能获得胜利。”
  “谢谢你的关心。”常敬斋冷冷说了一句,转身离去。
  比武那天,常敬斋不知道纽曼从哪里邀请到了那么多英国人,他们看上去不仅风度翩翩、仪表堂堂,而且还显露出上流社会精英特有的傲慢和骄傲。他们互相问候的时候谦卑而优雅,显示出了良好的教养。说英国人很绅士,常敬斋算是领教了。
  常敬斋也是第一次看到拳击台,这种四周围了绳索的拳击台对于武术而言,显得过于狭小,并不利于施展拳脚。特别是当老艾克将拳击手套戴到他的手上,常敬斋更加不适应,戴着拳击手套展示中国功夫,更像是在表演一出滑稽戏,而自己,就是这滑稽戏里的小丑。
  常敬斋想得没错,自己确实在扮演供人取乐的小丑。当裁判开始比赛的哨音吹响,常敬斋选择了“白鹤亮翅”的起势。他戴着拳击手套的这“白鹤亮翅”,马上产生了一种意想不到的喜剧效果,全场一片哄然。还没等他做出第二个姿势,卡鲁双手握拳已逼近他,一个凶狠的右直拳,就把常敬斋击打到了护绳上。常敬斋在护绳上弹了几下,才站稳了,但刚站稳,卡鲁又逼近了,这次卡鲁使用了一个漂亮的左勾拳,常敬斋就从台上飞起来了,当他重重地砸在地板上时,眼前已是金星闪烁。他听到了裁判一二三四的数数声,等他挣扎着站起来,他听到了一片“打死他!”的喊声,那声音是如此地激动,那是那些绅士们发出的声音。在常敬斋听来,更像是野兽面对猎物时发出的声音。常敬斋刚吃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卡鲁猩红色的拳套又砸过来,这凶狠的一拳击中了常敬斋的面部。常敬斋摇晃了一下,很不争气地倒下了,两个鼻孔里有热乎乎的东西流出来,满嘴里都是一种腥甜的味道。裁判又开始数数。观众里呼啸而出的又是“打死他!”的声音。常敬斋似乎被这一拳打清醒了,躺在地上的他睁眼见卡鲁双手握拳踏着碎步像一只凶猛的豹子一样,正等他站起来。当裁判就要数到十的时候,躺在地上的他忽然使出了一招扫堂腿,毫无防备的卡鲁就重重地倒在了台上,常敬斋顺势站了起来。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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