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恃宠而娇-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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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姑娘。”他取出碗,递过去,眼神温柔,“吃点甜汤吧。”
  “今天是元宵?”唐娇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碗里沉沉浮浮的汤圆,发了会楞,然后伸手过去。
  手上换了新绷带,散发着刺鼻药味,还有淡淡血腥味。
  她努力拿起汤勺,极笨拙,极僵硬,难以相信这双手曾灵巧美丽过,难以想象这双手曾反弹琵琶过。
  好不容易拿起汤勺,却微微发着抖,一只汤圆还没送到嘴里,就连勺带水的落回碗里,溅得两人一身是水。
  “抱歉。”唐娇楞了楞,极失落的低下头,落寞道,“我用不好勺子了。”
  “没关系。”暮蟾宫楞了一下,在她身边蹲下来,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执起勺子,将一勺汤圆送她嘴边,“我喂你。”
  唐娇看了他一眼,垂眸,袅袅淡烟飘在她脸上,她迟疑着,犹豫着,慢慢张开嘴唇,喝下那口甜汤,吃进那只汤圆,眼中渐渐雾气弥漫,先是嘴唇,然后是肩膀,接着整个人发起抖来。
  “为什么不来找我!”她忽然竭斯底里起来,双手使劲捶着地面道,“这双手已经废了,废了!为什么还不来,为什么忘了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暮蟾宫丢开手里的碗,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你冷静一点!”他对她吼道。
  “我问过大夫了。”唐娇哈哈大笑,笑容如鬼,头发散乱,“这双手已经没用了,别说写字,别说弹琵琶了,你看看,我连个汤圆都没法自己吃……”
  “我喂你啊。”暮蟾宫打断她。
  “我不要你喂!”唐娇吼道。
  “我偏要!”暮蟾宫吼得更大声,他手上用力,将唐娇扯到身前,朝她俯身喊道,“我不但要喂你吃汤圆,还要喂你吃很多好吃的,不但要喂你吃好吃的,还要继续找大夫给你治疗,一个治不好就再找一个,天下之大,能人辈出,总有一两个神医……”
  “别说了!”唐娇大喊。
  暮蟾宫懒得理她,他生气了,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她不让他说,他偏要说:“非但如此,我还要你继续当话本先生。你手不能动,但你还有嘴,你念出来,我给你写下来……”
  “别说了。”唐娇呜呜哭了起来,“我错了,别说了……”
  她哭起来很美,犹如牡丹承露,即使身陷囹圄形容憔悴,依然艳压群芳,国色芬芳。暮蟾宫记得自己从前是很喜欢看她哭的样子的,而现在却觉得不忍,宁可她笑着,也不想再看她流泪。
  “知道错了就好。”他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下来,眼神极认真的看着她,“不要再自暴自弃了好吗?人活着,哪有过不去的坎。你的手只是受伤了,又不是没了,我陪着你,陪你找大夫,陪你疗伤,你总有一天会好起来。”
  唐娇已经冷静下来,脸上有些发烧,觉得自己刚刚简直无理取闹,听了他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他说:“要是好不了……那就我念,麻烦你帮我写下来了。”
  “好。”暮蟾宫温柔笑着,一口应承了下来。
  此事揭过,两人的关系不知不觉间近了一些,没了从前的戒备,却升出些共患难的真情。
  暮蟾宫放下了总想弄哭她的念头,唐娇也放下了对他的戒备疏离,上元节的灯火照不进地牢,但有彼此照亮自己的心田。
  外面传来一声咳嗽声,同来的的侍从催:“表少爷,时候不早了。”
  他只得放开她的手,低低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等等。”唐娇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你的花灯。”
  暮蟾宫回头看她,衣裾雪白,眉眼带笑,正是那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美少年,对她笑道:“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我不能给你摘来月亮,只好送你一盏花灯了。”
  唐娇便抱着那花灯,目送他离开。
  他走后,地牢重又变得孤冷寂寞,像压住白娘子的雷峰塔。
  只是陪伴她的并非青灯古佛,而是手里这一盏牡丹灯笼,细木为骨,镶以绢纱,绢纱上用极妩媚的朱色,细细描了一朵牡丹花。
  唐娇抚着花灯,心中道:“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暮少爷,有你在,地牢里也并非有灯无月。”
  她将那花灯放在床边,伴着它的光亮入睡。
  于是这一夜睡得颇为香甜。
  第二天醒来,看清床边站着的人,以为自己还在梦中,而且是恐怖的噩梦,赶紧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眼前还是他。
  “送进来。”王渊之淡淡道。
  几名侍卫川流而入,手里托着木盘,盘子里鸡鸭鱼肉,果品点心甚为丰盛,一碟一碟取出来,放在地上,白的红的,甜的辣的,散发出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唐娇缓缓从床上坐起,看了眼地上摆放的饭菜,又抬头看着他,有些不安的问道:“断头饭?”
  “还没那么快。”王渊之挥退他们,弯下腰,长长袖摆迤逦在地,宛若堆雪,他拎起白玉酒瓶,一边往杯子里倒酒,一边冷漠道,“三天以后,再送你上法场。”
  说完,他在唐娇愕然的目光中,将那酒杯递向她。
  雪白的手套,雪白的酒杯,唐娇盯了那杯子良久,才慢慢看向他。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她忍不住问,满腹委屈,满腹怨恨,满腹恐惧“我从没惹你害你,你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风雪不如辜负意

?  第六十二章 风雪不如辜负意
  “我说过了。”王渊之声音冷漠,“我要见到天机。”
  “他不会来了!”唐娇有点火气上涌。
  “不,他会来的。”王渊之紧紧盯着她,压低声音道,“如果你真的是前朝公主,那他一定会来救你的。”
  唐娇骇然看他,只觉得手冷脚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不用指望蟾宫。”将酒杯放在地上,王渊之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巍峨如雪山冰瀑,俯视她道,“他来不了,来了,也救不了你。”
  能救你的,只有我。
  唐娇沉默半晌,忽然从床上翻下来,伸手拿起白瓷碗上搁着的竹筷,挑起一团白米饭,颤颤巍巍的送进嘴里,因为手指还不大灵活,所以中途漏了不少饭,可她依旧锲而不舍的吃着。
  王渊之看了她一会,疑惑道:“你为什么还吃得下饭?”
  “我答应过暮少爷,好好活着,好好吃饭,绝不自暴自弃。”唐娇吃力的夹了块红烧肉,眼神清明的看着他,“我不知道他来不来得了,也不知道天机会不会来,我现在能做的事情就一样——吃饱,睡饱,当个饱死鬼,又或者温饱人。”
  说完,她赶紧低头叼住肉,咀嚼起来。
  王渊之看着她。
  直到书吏过来唤他,她依然没开口求他。
  王渊之心里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也许在她心里,他的脸是冷的,血也是冷的,她错了,他脸上的坚硬冷漠不过是张脸谱,而她的视线却是一把锤子,真正害怕的人是他,害怕被她敲开。
  但他也错了,他没料到自己离开以后,唐娇就搁下了筷子。
  嘴上说说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是另一回事。
  生死之前,谁能真正保持平静?
  “天机……”她满脸忧虑的望着栏杆外头,喃喃道,“你要是再不来……就不用来了。”
  三天时间,不长不短,但足够王渊之通过各种渠道将消息散播出去,并调了大批人手蹲守大理寺,准备来个守株待兔。
  第三天夜里,乌云蔽月,夜鸟啼鸣,大理寺内一座偏僻院子里,火把林立,守卫森严,唐娇跪在雪地上,双手反捆身后,鬓发散乱,遮了半张脸,小小的身子,微微发着抖。
  这三天以来,她无时无刻不在念叨着天机。
  在她看来,即便过去有事不能来,今天他无论如何也该出现了。
  她决定,只要他来了,她就把他打个半死,然后再原谅他。
  结果她从白天跪到了晚上,他还是没出现。
  两条腿早就没了知觉,唐娇舔舔嘴,觉得又饿又渴,最后实在没办法,趴在地上,咬了两口雪,咀嚼下肚。
  “拿些吃的来。”邢场边上,王渊之看着她道。
  身旁的侍卫退了下去,半晌之后,端着一碗素面上来。
  素面清香,乳白色的汤面上还飘着一层淡淡葱花。
  王渊之端起素面,朝她走去。
  热腾腾的汤面递到唐娇嘴边,她抬头看着对方,两人的眼神都很复杂。
  唐娇俯首,深深吸了口热汤,润了润喉咙,对他沙哑道:“……再等等吧,等等他就会来了。”
  王渊之嗯了一声,转过身去,将手里的面碗交到随从手里。
  “等等!”唐娇喊住他,“他今天要是不来,你真的会杀我吗?”
  王渊之侧首看她,久久不说话。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没想到天机竟这样绝情。他原以为天机虽然冷血狡诈,但唯有一颗忠心是可取的,先帝已死,太子已亡,剩下的只有公主,他若不来,先帝血脉今日就要断绝于此,天机怎可能不来?他怎能不来?
  渐渐的,有一个声音在心底问他,他若不来,你真要杀她?
  风吹开唐娇脸前的发,她似乎有些发烧了,脸颊红红的,眼神迷离着,似天魔女,似引似诱的看着他。
  王渊之静静看着她,感情藏在冷漠的脸谱之下,恨她爱她,怪她怜她,各种滋味,五味掺杂,想要杀了她,觉得她死了,他就不会再受此煎熬,却最终……还是舍不得。
  罢了,他心里叹了声,刚要让人给她松绑,就听见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
  “报!”一名侍卫心急火燎的跪在他脚下,“大人,大事不妙!”
  “什么事?”王渊之转头看他,眼神冷冽,“是不是有人攻过来了?”
  “大人。”那侍卫抬头道,“叛军攻进皇宫了!”
  “你说什么?”王渊之脸色微变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你说明白些!”
  “是!”那侍卫组织了一下言辞,对他道,“前朝锦衣卫指挥使天机,协同如意侯,兵部侍郎,骠骑将军叛变,大军连夜出发,已经杀进了宫里,之后万骑营左统策反了御林军,现在御林军也朝着皇宫进发了!”
  饶是冷静自持如王渊之,听了这消息都不禁楞了好一会。
  “……另外。”那侍卫瞟了唐娇一眼,“他们打的是太子的旗帜。”
  “太子?”王渊之猛然转头看向唐娇。
  唐娇同样愕然的看着他。
  “原来如此……”王渊之喃喃一声,忽然哈哈一笑,走到唐娇身旁,劈手夺过刽子手手中的长刀,从上往下,朝唐娇劈了下来。
  长刀在空中化为一道亮银之色,唐娇闭上眼,然后觉得双手一松,睁开眼睛,发现捆她双手的绳已经被王渊之给劈开。
  “你不用死了。”王渊之将刀丢给刽子手,对她淡淡道。
  唐娇呆呆看着他。
  “我原以为先帝死了,太子也死了,所以天机才会转而扶持你。但今天看来,他那位太子主子还活着,他从前忠于他,现在也忠于他。”王渊之似怜似悯的俯视她,“你不过是他丢出来吸引我目光,牵制我行动的棋子。”
  顿了顿,他又冷漠,又残忍的补上一句:“现在,是弃子。”
  天寒地冻,唐娇跪在雪地里,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发冷,由内而外的冷。
  “让开!”外面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白衣少年的身影由远至近,急急走来,然后被侍卫拦下,暮蟾宫愤怒道,“让我进去!”
  王渊之摆摆手,示意放行。
  暮蟾宫冲了进来,跑到唐娇身边,二话不说解下身上的白狐裘罩在她肩上,然后抬头对王渊之道:“表哥,祖母正派人到处找你,让你赶紧回去,外面已经乱了。”
  “回去干什么?等死吗?”王渊之冷笑一声,脸上霜冷似雪,眼中战火灼热,他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头也不回的对暮蟾宫道:“人交给你了。来人!通知白家,郭家,还有左统领,刘侍郎,点起兵马,进宫护驾!”
  他能调动的兵马都在这里,一声令下,整装待发,王家驯养的府兵,白衣佩剑的武士们化作一条白色洪流,跟在他身后,朝皇宫的方向涌去。
  目送他们离开之后,暮蟾宫弯腰扶着唐娇,将她从雪地里扶起,轻轻道,“抱歉,先前一直被关着,所以来迟了些。”
  他说得轻描淡写,三言两语就掩去了当中的凶险。
  温良辰等人夜袭皇宫,有人杀进去,有人逃出来,京城里已经乱成一片了,很有些地痞无赖,手里拿着刀子,装成宫里的逃兵,四处趁火打劫,甚至有人胆大包天冲进了王府,结果被府兵给乱棍打死。
  暮蟾宫是趁乱跑出府的,结果一眼望去,只见一片兵荒马乱,到处是哀嚎声,求救声,厮打声以及狞笑声,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个不好就会死在这乱流里。他站在宰相府小门口,犹豫了一下,心里怕死,但更怕去晚了,只能给唐娇收尸,于是牙一咬,冲进了眼前的无边夜色里。
  这一路上凶险非常,最险的一次是被个地痞拿刀拦下来了。
  暮蟾宫掏空了身上最后一个铜币,才得以脱身,跌跌撞撞,奋不顾身,费劲千辛万苦才摸进了大理寺,见着了唐娇,松了口气。
  这番辛苦,被他藏进心底,并不打算说给她听。
  他不需要她的谢谢,也不需要她的报答,他来,是因为他想来,他答应来。
  将雪狐裘给她拢了拢,暮蟾宫对她温柔笑道:“你现在安全了……等等,唐姑娘,你是不是病了?”
  说完,他伸手贴着她的额头,果然火一般的烫手。
  “走。”他有些着急,“我带你去看大夫。”
  “不。”唐娇却摇头,“我不走。”
  “为什么?”暮蟾宫有些愕然。
  “我要在这里等人。”唐娇梦呓般道,“天机会来的。”
  见她病得厉害,暮蟾宫才把骂人的话吞了回去,心里又觉得有些酸楚,怎么到了这时候,她还想着那人?他摇摇头,面色难看道:“唐姑娘,你病糊涂了吧?你没听说吗?天机已经率领叛军攻打皇宫去了……”
  他有句话不忍说。
  叛军举的是太子的旗帜,而非公主。
  想来……她也好,他也好,表哥也好,都中了天机的计,天机根本是拿她当挡箭牌,用来吸引众人的目光,掩饰太子的存在。现在他们不需要挡箭牌了,她就变成一枚弃子了,一名双手残废,孤苦无依的弃子。
  “他会来的。”唐娇退后几步,抱紧自己,双眼无神,低声喃喃道,“他答应过我的,他会来的……”
  暮蟾宫深吸一口气,双手按住她的肩上:“几次?”
  唐娇看着他。
  
  “你不能一辈子等他。”他皱眉问,“回答我,几次?你还要等他几次?”
  “……一次。”唐娇神色疲惫,垂眸道,“再让我等一次。”
  “好。”暮蟾宫将疲惫不堪的她拥进怀里,温暖她,陪伴她,对她说,“我陪你到天亮。”
  两人相依相偎着,坐到屋檐下,看着外面纷飞的大雪,直至天光乍破。 
  天际一线白光,犹如苍天睁开了一只眼,将人间一切丑陋虚伪看得分明。
  “天亮了。”唐娇看着天空,喃喃道。
  她伸手入怀,慢慢摸出一只景泰蓝胭脂盒。当日大理寺的人登门,她什么都没带,只带了这只胭脂盒,小心妥帖的放置在胸前,将它当成心口一枚朱砂痣。
  现在,她松开手,胭脂盒从掌心滑落,掉在雪地上。
  “走吧。”她喃喃着,眼中的希望已熄灭,只余恨意的余烬在燃烧,笑声凄凉,“他不会来了。”
  暮蟾宫嗯了一声,将她打横抱起,朝大理寺外走去。
  风雪吹在他们身上,很冷。
  风再刺骨,也比不过欺骗,雪再冷,也冷不过辜负。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雪地尽头。
  只留下一只景泰蓝胭脂盒,一只光华流转的珐琅蝴蝶在盒子上微微颤动着,渐渐被风雪掩埋。?

☆、桃花源记终成空

?  第六十三章桃花源记终成空
  皇宫中,火光冲天,厮杀声起。
  又一个身影倒下,穿着禁军的服饰,眼睛不甘的瞪大,在他身边,躺了许多人,有同样穿禁军服饰的同僚,也有人穿着御林军的服饰,温家府兵的服饰,乃至于绣春刀飞鱼服,那分明是已被废除的,前朝锦衣卫的服饰。
  天机甩掉剑上的血,黑色披风在身后翻腾滚动,犹如黑色的火。
  “情况怎么样了?”他问身后站着的那人。
  “回禀大人,我等已经抓住了顺义侯。”那人道,“顺义侯被砍了一臂,看来是活不成了。”
  “给他个痛快,脑袋砍下来,拿去给禁军看,让他们立刻投降。”天机淡淡道,“万贵妃呢?”
  “人已逃往宫外。”属下道。
  天机猛然转身,将手里的宝剑朝他刺去。
  属下身后传来一声闷哼,一名举刀偷袭的禁军倒在地上。
  “带上人,把她抓回来。”天机收回剑道。
  那属下抬手抹了脸上的血水,对他恭恭敬敬道:“是,大人。”
  天机丢下他,朝眼前的飞霜殿走去。
  十年的谋划,付出了无数人力与心力,就是为了今天。
  他砍翻眼前的侍卫,走到唐棣房门前,一脚踹开房门。
  一扇精美的屏风折叠开来,横在他的面前,上面画着十里桃花源,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良田桑竹,房舍农人,原来是《桃花源记》。
  剑尖滴血,天机立在屏风外,笑着说:“唐棣,我回来了。”
  “护驾……”屏风后,传来唐棣的声音,有些尖利失真,“来人,护驾!”
  “事到如今,还有谁能护着你。”天机面色霜冷,眼中流露出大仇得报的畅快,“别让皇上和家父等太久了,下去跟他们磕头谢罪吧。”
  说完,他慢慢悠悠的转过眼前桃花屏风,走到唐棣面前。
  为了今天,父亲付出太多,他付出太多……唐娇也付出太多了。
  就让他亲手结束这一切。
  然后回去她身边。
  结果,看清眼前的“唐棣”,他楞了。
  外面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温良辰同几个侍卫冲了进来,然后脚步一顿,警惕的喊道:“谁在那!”
  几名侍卫对视一眼,分了两人冲上来,抬脚将屏风踹倒,桃花倾倒,美梦尽散,屏风倒在地上,被他们踩在脚底。
  天机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们。
  “是你啊。”温良辰长出一口气,往日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今日披甲上阵,身上也多了好几处伤,于是一贯慵懒的笑容里也透出一股肃杀,笑着走来,“你出手倒快。”
  天机面无表情道:“唐棣不在这。”
  温良辰眉头一皱,几步走来,将床上的被子掀开,然后摸了摸里面的床褥——凉的。
  “护驾,护驾……给吃的,给吃的!”
  温良辰循声望去,见床尾放着一只笼子,笼子歪倒,里面扑腾着一只鹦鹉。
  正是他进献给唐棣的,那只天下无双,拥有与唐棣相似嗓音的绿鹦鹉。
  “这下糟了。”温良辰缓缓转头,对天机苦笑。
  “你快带人去找万贵妃。”天机从他身边走过,“唐棣很可能跟她在一起。”
  “那你呢?”温良辰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天机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说:“我去大理寺一趟。”
  大理寺内,早已人去楼空。
  宰相府内,红木雕屏架子床上,垂着暖烟色绣牡丹春草的纱帐,他要找的人正躺在帐内,听见外面传来小丫鬟的窃窃私语。
  一个道:“老夫人念了一晚上的阿弥托福,可算把表少爷给完好无损的念回来了……对了,你说这姑娘是谁?
  另一个道:“昨儿那么乱,到处是趁火打劫的歹人,这姑娘许是家里进了坏人,拼命逃出来,结果好命撞上了表少爷。你也知道,表少爷那般心软的人,怎能见人受苦,她哭几声,求几句,表少爷便将她给带回来了。”
  “表少爷忒也心暖,这要换了我,宁可多给点银子,也不敢把人往家里带,谁知道这人醒了,会不会赖着不走。”
  唐娇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手也好脚也罢,都动弹不得,就好像一辈子没睡过觉似的,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脑子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混沌,一个声音不停催着她说:“闭上眼闭上眼。”
  她闭上眼,外面的喧嚣就消失不见,眼前忽然浮现一片桃花林,母亲在林子对面朝她招手,父亲抱着琵琶站在她身旁,身后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良田桑竹,房舍农人。
  唐娇朝他们走过去,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她怎么还不醒?”
  “表少爷请放心,烧已退了,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待老夫开几幅药,连着吃上几天,就能大好了。”
  唐娇脚步一顿,片刻之后,又朝着对面桃花源走去。
  走到半路,一滴雨水落在她嘴角,她舌头一卷,舔进嘴里,咸涩如泪。
  雨水淅淅沥沥,打落在她身上,隐隐传来谁的呼唤,带了丝哭腔。
  正在唐娇进退两难之际,一个冰冷刺骨的声音忽然响起,就像匕首插进她的身体里。
  “……掰开她的嘴,把药喂进去。”声如箜篌,低沉稳重,却透着股不近人情的冰冷。
  紧接着一股苦涩的味道就在舌苔间蔓延开来,她想吐,那冰冷的声音却在她耳边道:“不许吐。”
  不但动嘴,还动了手,冰冷的手指捏在她鼻子上,迫她不得不用嘴呼吸,结果嘴一张,苦如黄莲的汤药就灌进来。
  但很快又被她吐了出来。
  她打小最怕吃药,如果一定要吃,吃完以后一定要含个梅子或者蜜饯,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孕吐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你这是在作死吗?”那声音沉默半晌,变得更加森冷起来,“那我保证,你坟头哪怕长了草,天机都不会回来看你一眼。”
  这个名字就像蜜饯一样。
  唐娇将它在齿间咀嚼一番,却发现糖衣里面的东西,比药还苦。
  “你哭也好,流血也好,自己作践自己也好,你以为他会在乎?”那声音言辞如刀,一刀戳了下来,“你错了,他根本就不在乎你,他真正的主子是太子,你不过是他丢出来吸引众人视线的鱼饵,现在他们已经吃到鱼肉了,你觉得你还有用处吗?”
  别说了。
  “你以为他会来救你?错了,他一直在干大事,你在雪地里跪得高烧不退的那天,他正在夜袭皇宫,现在顺义侯被他杀了,万贵妃也被抓了,皇上失踪了……又或许已经死了。”那声音一刀又一刀戳在唐娇心口上,“他跟太子都是大赢家,你是什么?太子现在已经对外宣称,他根本没有妹妹,平安公主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你算什么?你根本就不存在,你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他们没有欺骗过你也没抛弃过你,你死或活跟他们无关。”
  别说了!
  “你一直在等天机,等他回头看你一眼。”那声音戳完刀,又往她心口撒盐,“可你扪心自问,你有那个价值吗?天机过去帮助你,爱护你,无微不至的照顾你,是因为那时候你是个重要的棋子,现在呢?你凭什么让他回头看一枚弃子?”
  求你了,不要再说了!
  “他手里还会有其他棋子的,有的年轻,有的漂亮,但无一例外,都会信任他,爱慕他,对他忠心耿耿,至死都在等他偶尔回首,施舍一笑。”那声音冷嘲一声,“对,就像你一样。”
  “够了!”唐娇眼一睁,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怒不可遏的看向那人,“你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越说声音越低,因为她终于看清了床边站着的那人。
  王渊之也俯首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甚是微妙。
  两人隔着一张暖烟色绣牡丹春草的纱帐,都看不大清对方的面容……也都怕看见对方的面容。
  暮蟾宫站在王渊之身后,咳嗽一声,摇头苦笑道:“想不到我喊了你六天,最后还比不上表哥的一顿臭骂。”
  唐娇顿觉尴尬,那手往脸上一捂:“哎呀,我在梦游。”
  一边说,一边倒回了床上,侧身往里躺着,觉得场面尴尬,不如睡觉。
  王渊之也觉得颇为尴尬,暮蟾宫自己喊不醒人,病急乱投医找上了他,他有什么办法?他觉得唐娇醒着,还不如一直睡着呢,至少睡着的她不会抗拒自己的靠近,他可以跟她说很多心里话,而不用怕她拒绝他。
  “醒了也好,你喂她吃药吧……我继续去寻找皇上。”王渊之望着唐娇,见她听见自己说话,怕的肩膀缩了缩,心里不由得一片黯然,他刚刚以为她听不见,才说了那番话,哪知道她是在装睡……
  但唐娇只有一半是怕他,另一半是怕吃药。
  牙齿打着颤,耳朵听见他要走,忍着心里的恐惧,开口叫住他:“等等!”
  王渊之人已走到门口,闻言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她:“……什么事?”
  “……在宫里。”唐娇小声道。
  “大声点。”王渊之看着她,心里叹道,别那么怕我。
  “去宫里找吧。”唐娇大着胆子喊道,“皇上还在宫里。”
  “……为什么这么说?”王渊之问。
  “是天机跟我说的。”唐娇提起这名字,又是无奈又是酸涩道,“他说,万贵妃很爱皇上……所以有没有可能,万贵妃逃难的时候,带着皇上一起逃了?”
  “没这可能。”王渊之斩钉截铁道,“天机已经抓住万贵妃了,皇上不在她身边。”
  “那就是分开跑了。”唐娇道,“她可以引开追兵,这样皇上活下来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
  “生死面前,圣贤尚且做不到舍己为人,更何况是万贵妃。”王渊之淡淡道,“她哪里会帮人引开追兵,反过来还差不多。”
  “那就反过来。”暮蟾宫忽然开口道。
  两人齐齐看向他。
  “万贵妃逃亡的时候,之所以会带上皇上,是打算关键时刻拿他当人质。”暮蟾宫柔声道,“可她没料到的是,夜袭皇宫的是太子的兵马,对这群人而言,最好的皇上就是死皇上……他们很有可能会杀了皇上,再把弑君的罪名推给万贵妃,再杀了她,来个死无对证。”
  王渊之眼神微动,似乎被他这个观点说服了。
  “在这种时候,万贵妃说不好真会兵分两路。”暮蟾宫笑着说,“但不是为了自己引开追兵,而是为了让皇上帮她引开追兵……所以唐姑娘说得对,皇上真有可能被这批人藏在宫里。”
  王渊之看着他,又缓缓转头看了眼唐娇。
  “……我去宫里一趟。”最后,他对暮蟾宫说。
  目送他离开,唐娇转头看着暮蟾宫,颇委屈的说:“咱们两个说的明明是同一件事,为什么他信你,不信我?”
  “表哥只是不大信任男女私情罢了。”暮蟾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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