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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数风流-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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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口中的大将军指同样出身琅琊王氏,谋反未成而病逝的大将军王敦,谢尚之父谢鲲曾为王敦府中长史。

谢尚眉梢轻挑,凤眼眯起:“安石说笑了。”随手将羽觞一抛,山风猎猎盈袖,“安石不会相马,我亦不会。只看其驰马速度,当是上流无疑。”

又指着一行人中的为首者道:“能看清她的袖子吗?”

“嗯,广袖。”

谢尚听他一答就答到点子上,显然之前已经注意,唇角不由勾了抹弧度,指点道:

“军中骑士皆着箭袖,原因无他,便于控马而已。此人所乘坐骑骨腾神骏,纯无杂色,又能以常服驰骋,驾驭自如,即使在大将军府中也堪称出类拔萃之辈了。”

说完,斜着睨他一眼,眸光流丽:“安石话里问马,其实是想问人罢?”

谢安眸清如水,点头承认:“庾郎离京,安私下琢磨,实想不出何人有此风姿。”

神色仍是悠然温和的。

谢尚四下一瞥,发现其他名士中也有注意到山下一行,正相互议论的,他收回视线,神情闲雅:“安石今日可曾见过王长豫,王逸少两人?”

谢安有些惊讶地看他,又望了望山下人的一身玄衣,转瞬明白过来:

“原来是王掾到了。”

话语中不自觉带上轻云般飘渺的感慨。



昔我往矣,雨雪霏霏;今我来思,杨柳依依。

将诗经里的句子颠倒过来正好可以形容王琅的境遇。

从会稽一路行来,目睹战火后残破不堪的城邑,褴褛饥饿的流民,王琅已经蹙了半个月的眉。直到进入丹阳,温柔明润的春风吹拂脸颊,纷扬纤秾的杏花瓣飘落肩头,王琅才恍然注意到春绿江南,流水桃花的美丽景象。

这样好的时节,人祸又已拔除,该是安下心来休养生息,恢复元气的日子了。

王琅深深吸了口气,左手拉住缰绳向后一提,上身从前倾转为笔直。颇通人性的坐骑知道她的心意,顺势放缓四蹄,慢悠悠踱在碧绿色的草地上散步。

王琅眉宇微展,伸手摸摸马儿的鬃毛,转头向身后问询:“老秦,离城门还有多远?”

“回郎君,往南莫约还有二十里路。”

王琅现在的官职是司空掾属,爵位是侯爵中第一等的县侯,在异姓中仅次于开国五爵与公爵,一般下属应称呼她为王掾、大人或阳新县侯,“郎君”是习惯旧称,没有改口的亲信对王琅的称呼。

王琅微微点头,极目远眺,隐约望见前方长亭处伫立了一道玄色身影,面容尚且看不清,风仪却宛如一纸臻于化境的写意山水,美好得难以用语言描摹。

王琅心头一跳,愣在当场。

“郎君?”

“走。”

一个多余的字也没有,王琅一磕马腹,策马向长亭疾驰而去,直到与长亭相隔一箭之地,她猛地提住缰绳,放缓马速走了几步,身子一旋一落,极漂亮地下了马。

“长豫兄长。”

她弃了缰绳,三步并两步赶到亭前,与从兄见礼。

王悦还礼,一双清光蕴藉的墨色凤眸望向王琅,宛然三月里最温柔和煦的春风,扫去一冬寒意:“山山。”

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人,不显山,不露水,只一个简简单单眼神也能让人如沐春风。王琅看着他,便觉得天更蓝,水更绿,柳枝更鲜亮,周围的一切事物都空明美好起来:

“长豫兄长怎么在这里?”

王悦字长豫,司空王导长子,王家年轻一辈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王琅黑眸转动,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他一番,对他大清早出现在长亭的原因充满好奇。

王悦含笑看她:“来接你。”

淡雅如春山。

“接……接我?”王琅睁大眼睛,满脸惊讶,“这种事情随便派个人来就好,怎么会劳动长豫兄长?”

王悦微微侧头:“既然随便哪个人都可以,为什么不能是我?”

因为你不是随便哪个人啊!

王琅用目光传达了这个意思,态度坚定,又见他玄衣微润,不知在晨露中站了多久,心头更是说不出的滋味。

王悦注意到她的目光,静了一会儿,轻轻叹息:

“山山这么见外,看来是我平时太高傲了。”

王琅急急打断:“才不是!”

王悦轻笑:“不是就好。”

王琅这才回过味来,气鼓鼓瞪向他温润的眉目。

戏弄她吗?

王悦不再言语,只用一双蕴藉凤眸静静看她,片刻,王琅自己先不自在起来,垂下睫毛,避开他的目光。

一阵春风吹拂,几缕发丝从颊边滑落,王琅觉得有些痒。

动动手指,还没有来得及抬起,一只修长稳定的手替她将发丝拢到耳后,轻而低沉的叹息同时响起:“辛苦了。”

“还……还好啦。”

王琅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正好看到一众属下瞪大眼睛忍笑围观的扭曲表情,登时大怒:“男子汉大丈夫要笑就笑!偷偷摸摸给谁看呢!”

众人哄然大笑,赶在她发作之前纷纷作鸟兽散,眨眼从草地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王琅气得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擦着笑声最欢的一人的头顶飞过,算是警告。

众人笑声更大,先前所有沉郁一扫而空。



漆轮长辕车平稳地行驶在街道上,矩形车厢前门处垂下的障帷用皂纱制成,能够在隔断外界对车厢内的窥视的同时不影响车厢内投向外界的视线。

王琅习惯在猎猎风声中尽情驰骋,上下颠簸中寻找平衡,如今车轮缓缓,车行平稳,王琅反而颇感不适。

“阿母命人将莲池边的厢房收拾出来了,她一直很记挂你。”王悦的嗓音低沉柔和,令听者不知不觉忘却外物,心神俱宁,“独居到底不便,未若搬至司空府小住,阿螭诸人都是你熟悉的,无所避讳。阿父和我也是这个意思。”

王琅愣了一愣,触动但坚定地摇头:

“伯母的好意阿琅心领,只是故居已惯,诸物皆备,住起来并没有什么不便。”

她的父兄家人都不在建康,偌大的府邸内只有她一个主人,是稍嫌冷清了些。再加上她受王导征辟为掾属,直接搬去司空府寄住确实方便很多。然而她要树立的是一个足以独自支撑门户,极具才干的少年人的形象,日常会客、起居也需要空间,留在府内显然更好。

王悦微微弯唇,神色温和:“那么饔飧在司空府用罢。山山已经拒绝一次,这次万不可再拒了。”

饔是早饭,飧是晚饭,秦汉以前的人一日只吃两顿,因此用饔飧代替饭食。汉代以后,一日两餐逐渐演变为一日三餐,通常是在朝、晚两顿正餐之外于晨起后增加一餐,但以饔飧代指饭食的说法依然沿用。

王琅一乐:“兄长知我。”

蹭饭嘛,她可不会为司空府省一口饭钱。

王悦无奈摇头,凤眼里含着清浅笑意,淡而弥远。

隔一会儿,他用食指轻轻叩击凭几,问:“山山以后打算就这么以男装示人?”

王琅“诶”了一声,否认以后征询道:“这次只是贪图骑马方便而已,平时还是按以往穿,兄长觉得呢?”

王悦凝望着她思量,片刻,轻轻颔首:

“可。”

王琅舒一口气,论起对晋人的了解,王悦的判断比她可信多了。

王悦停住食指的叩击动作,掌心下压,轻覆凭几,一泓静水般的漆黑凤眸波光澹澹:

“见司空前,山山先向我交个底。对以后的路是怎么打算的?”

见他虽姿态闲适随意,眼神却显得十分认真,王琅抿起嘴唇,说出思考已久的答案:

“敏于事,慎于言。处众人之所恶。”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两句话分别出自《论语》与《道德经》,是王琅与姜尚商量后为自己定下的处世方针。

世人对女子比男子苛刻,对将有为者比碌碌无为者苛刻,对打破藩篱者比墨守成规者苛刻,王琅三点占全,处境比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只有更糟。

反复权衡后,王琅决定遵照圣人的教诲,以后谨慎说话,勤勉办事,专门挑众人不愿做的棘手事和麻烦事来做。横竖天塌下来有小望顶着,开外挂就要好好利用才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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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悦的眉峰缓缓聚起,俊美如谪仙的容颜上沉凝一片:

“你想清楚了?”

王琅将嘴唇抿得更紧,以目光表达自己的坚决意志。

王悦与她相隔一尺对视,良久,唇角染上抹苦笑:

“天下路千万条,你偏偏选择了最难走的一条。”

王琅听出他口气松动,笑嘻嘻凑上前抱住他手臂乱摇:

“管它什么路,走了就不难了,我说的对不对?”

“不对。”王悦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王琅捂着头躲向一旁,可怜兮兮看他,忽而想起一事,偏过头斟酌着语言道:“长豫兄长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也说了有一段时间的话了,一般人最感兴趣的,比如阿父阿兄为什么会同意她领兵,她怎么打胜仗之类问题,一个都没有问呢。

王悦静默下来,似是慎重思虑后方道:“山山可知郭璞郭景纯?”

王琅点头。

郭璞这个人最有名的地方在于他精通“卜筮”,也就是先秦时期所说的术士之流。

据说司空王导过江后曾经向他求卜王氏兴衰,得到的回答是“吉,无不利。淮水绝,王氏灭。”王琅隐约记得这则预言后来在隋朝应验了。除此以外,他的其它许多预言也都一一应验,是一个颇具神话色彩的人物。

若说没遇到小望以前,她对这类人物还颇感兴趣,现在有了小望,她接触求证的念头不免大大削弱。道理非常简单,考一百分的人就在旁边,谁还有闲心管考九十九分的人?

当然,她的好奇心仅控制在不去主动了解,现在听王悦提起对方,等同于送上门解惑,王琅不由精神一振,聚精会神听王悦下文。

便听王悦低沉柔和,比常人语速稍缓的声音道:

“郭景纯昔年来府中做客,遥见一小儿于阶前过,面色错愕,乃起卦,卜成,嗟叹良久。顾谓司空曰:‘凤隐龙藏,生不逢时。’”

第12章 嫁娶

王琅,字琳琅,丞相导从侄。祖父会,侍御使。父舒,彭泽县侯,车骑大将军。

琅幼神敏,有夙成之量,美姿仪,爱经史,书并行隶。

初,苏峻反,琅轻取管商,转战南北,无所不利。及乱平,以功封阳新县侯,食邑千户,赏万钱。咸和四年,丞相导辟琅为司空掾属,又三日,授宣城内史。时大难之后,纪纲弛顿,琅庶务精练,安抚流亡,赖以活命者万馀人。

咸和五年,右军将军郭默以私怨害江州刺史刘胤,传胤首至建康,诈作诏书。丞相导以郭默骁勇难制,欲苞含隐忍,使有其地。琅上书请讨之,陈词慷慨,意气英烈,乃授琅江州别驾,便宜行事。

琅留兵在郡,单身赴任,直入中堂刃默。变故突然,默将吏慑其果厉,不敢妄动。琅从容出讨逆诏书,宣示内外,又分默所积金宝赐诸将,宽赦其众,群情少安。翌日宣城兵入武昌,甲坚械精,军容强盛,吏民相携于道左观之,风行草偃,异心者亦胆裂慑服,江州遂定。

——《晋书·王琅传》

太常蔡谟素与司空王导不善,而独赏誉琳琅。时京邑焚荡,人物凋残,琅以“胆略绝伦,才干超群”授宣城内史,物议沸然;唯谟曰:“王琳琅江左韬略之冠,取其百一亦足敷用,宣城岂足道。”其后琅安宣城、定江州、复广州、主荆州,名动天下,人咸叹谟之先觉。

——《语林·识鉴第七》



王琅抵达司空府的第三天,朝廷对她下达了一纸任命:宣城内史。

这自然不是年方八岁小皇帝的意思,而出自与她深谈一场又被长子王悦尽力劝说、坚定信心的丞相王导的授意。

比较有趣的是,面对朝野上下的哗然议论,向来有办法让道理站在自己身边的丞相王导不紧不慢地抛出了两条理由:一、异才殆天授,与年龄无关。二、即使与年龄有关,那么按女子十五及笄成年计算,十四岁就相当于男子十九岁,怎么能说小呢?

所有人都被王丞相的歪理打败了。

不过战乱刚平,民生凋敝,宣城内史成了有真本事的人才能坐稳的艰难职位,喜爱清谈、悠闲度日的名士们避之唯恐不及,对于这道任命便有些不负责任的看热闹心态,反对力度不大。'1'

王琅知道这是她正式踏入仕途后被世人认可的第一步,心里却没多少紧张之感,反倒安然笃定得很。她上个月与兄长允之一起围困苏峻残部,不仅从俘虏中选拔了不少身经百战的健勇士卒纳入私兵,还侵吞了一大笔这些人从建康劫掠来的金宝财货。其中有一枚古玉,据说是传承自西周时代的珍品,被姜尚拿来寄魂。

换句话说,王琅已经可以在清醒时与姜尚沟通交流。

虽然姜尚大多数时候并不开口,考验她的能力般冷眼旁观,但王琅心中还是充满了底气,只觉得天下之大任她驰骋,没有什么是她不能做到的。

在任一年,卓有政绩,从政经验与在朝野间名望都大有提升,王琅估摸着自己的职位差不多该变动了,结果这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右军将军郭默因私怨,斩杀江州刺史刘胤与其僚佐。

不仅如此,郭默还将刘胤的首级传至建康,掠夺刘胤的女儿、姬妾与金宝还船,又诈作诏书,声称自己是朝廷任命的江州刺史。

宣城在豫州,快马疾驰至江州境内不过半天功夫。

王琅不得不多想,丞相王导安排她任宣城内史是否已预料到今日的局面,但无论王导有何用意,她知道自己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出乎王琅意料的,姜尚主动开了口,而且一开口就是方案极明确的祈使句:

“除一贼子,一白刃可也。速向司空府求诏。”

王琅一边铺纸写信,一边奇道:“事情有这般急?”

一般情况下,姜尚都会让她自己处理事务,纵然有些思虑不周之处,也是吃一堑长一智,稍后设法弥补回来便是。而这次居然直接开口,可见姜尚认为此事极重要,半点差错也不能出。

“江州,国之南藩,要害之地,倘荆州陶侃得之,则成上游压制下游之势,再难制衡;豫州庾亮得之,则成东西对峙之势,架空建康;扬州王氏得之,则成三足鼎立之势,且王导手中握有天子大义,令诸侯反掌事耳。”

“而今刘胤身亡,郭默窃位,陶、庾二人觊觎江州已久,无论朝廷有何诏令,必然发兵争夺,待事成定局,扬州孤悬,何愁朝廷不予承认?”

王琅暗自点头,敲着案几思索一阵,道:

“除一郭默不难,若要执掌江州,我的威望还差得太远。只不知新任江州刺史当属何人?”

“你觉得呢?”

王琅抿住嘴唇将人选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不确定道:“我阿父?”

她有把握震慑江州刺史府诸人几天,但没办法震慑长久,换成她的父亲王舒大概能让江州士民接受。

姜尚的声音一如既往沉静稳定:“是庾亮。”

庾……庾亮!?

王琅手指僵住,目瞪口呆。把关键要害之地拱手送给政敌,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姜尚,她一定会以为对方脑筋出问题了。

然而仔细思考一阵,她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只要……

“然后解除庾亮豫州刺史的职务,把我阿父调过去?”

豫州辖域不及江州,富庶不及江州,而且有直面北方胡虏的危险,从庾亮的角度来说,据江州的好处远比据豫州来得大;而从王导的角度来说,倘若豫州发兵,旦夕可至建康,必须握在自家人手中才能放心,东面徐州又是王导盟友,王羲之岳父郗鉴的地盘,用江州换豫州正好可以把扬、豫、徐三州连成一片。

不错,这是双赢的选择,王导会答应的,庾亮也没理由拒绝。

姜尚没有否认,其实就是认可她的判断了,又道:

“陶侃才高望重,都督雍、荆、益、梁、交、广、宁七州诸军事,纯以官职论,地位尤在司空之上。你必须赶在陶侃兴兵围城之前除去郭默,震慑江州。若其心有不甘,兵指武昌,不妨列兵出城,使观军容,再入陶营请见,示朝廷诏令。

陶侃出身寒门,与代表世家门阀的王、庾天然对立,可设法使其误解王、庾二家已结同盟。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你能参与的了,安安心心完成本职工作即可。”

王琅应了一声,着手准备。

等到十日之后,尘埃落定,所有发展全部如姜尚所料,无一不中。



在新任江州刺史庾亮手下踏实无争,勤勉尽责地做了一年别驾从事后,王琅成功扭转了自己对于这位直属上司品格能力上的偏见,承认风格峻整、任法裁物的庾亮比起东晋其它任诞放纵,夸夸其谈的所谓名士更能引起她的好感,更让她愿意亲近。

至于两家之间的政敌关系,正如小望所说,她目前只要做好本职工作,更高层的事情听从伯王导他们安排就好。

以她目前所展示的军事才华、政事能力,足够王家倾力培养,为她铺路了。

于是,到了第二年夏季,收到朝廷新调令的王琅立刻将手头事务交割干净,启程返京。

相比上一次入京时建康士民对她的好奇观望、轻视冷漠态度,王琅这一次进入建康感受到的待遇是确然的热情赏誉,关注追捧。

毫无疑问,这种气氛的出现与琅琊王氏,尤其是司空府在建康为她造势所付出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这两日府里来了位客人,与阿螭一见如故,甚为相投。”

一身玄衣,淡雅如春山的王悦坐在车内,与王琅闲话。

王琅极喜欢与他说话的气氛,好像行走在春风中晏然愉快,眉梢眼角都流露出轻松舒适之色:“能得敬豫兄长青眼可不容易,是哪位高才?”

王恬字敬豫,小名阿螭,因自幼尚武,不被公门看重。据说王导见到长子王悦就高兴,见到次子王恬就生气。总之是个很有趣的人。

王悦道:“陈留江应元之子,江虨江思玄。”

王琅记忆好,想了想便从脑海角落找出了这个名字,拍手笑道:“江思玄以善弈著称,难怪敬豫兄长另眼相看。”

王悦的语速比常人稍慢,凤眸温润:“江思玄近日得偿所愿,棋力大涨,阿螭左支右拙,焦头烂额。”

他说的生动,王琅想象了一下高傲无比,自诩围棋天下第一的从兄焦头烂额的场景,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一会儿才恢复成直身坐姿:“得偿所愿?”

“山山大约没听说过,是诸葛尚书长女的事。”王悦微微一笑,神色闲适,“诸葛氏嫁庾江州之子庾会,后来庾会遇难,诸葛氏发誓不再改嫁。江思玄有意求娶佳人,请诸葛尚书成全。诸葛尚书致信庾江州,江州成人之美,表示谅解,于是诸葛尚书决意将长女改嫁。”

王琅愣了愣,神情诧异:“文彪方正刚强,既然发誓不改嫁,应当不会轻易违背誓言才对。”

文彪是诸葛氏的小名,王琅昔日在建康与对方见过几面,因此略知一二。

“山山甚有知人之明。不错,诸葛尚书也知道女儿的心思不会轻易改变,因此先把家搬到江家附近,哄骗诸葛氏说:‘我们家适合搬到这里。’某天,诸葛家的家人一起离开,只留诸葛氏在后,等诸葛氏察觉,为时已晚。”

王琅嘴角微抽,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位诸葛尚书。

“江思玄起先不敢至,诸葛氏哭骂愈厉,数日方息。当夜,江思玄使人在诸葛氏对面设一榻,此后每晚便于榻上留宿。日复一日,见诸葛氏情绪渐趋平静,江思玄假装做噩梦,长久不醒,只是声音与气息越发急促。诸葛氏把婢女叫来吩咐:‘快点将江郎唤醒!’江思玄闻言从榻上一跃而起,凑到诸葛氏身边说:‘我原是天下间对你无关紧要的男子,说梦话与你有什么关系,何必把我叫醒呢?既然你关心我,就不能再不和我说话了。’诸葛氏感到惭愧,默然无语,从此两人感情越来越好。”

王琅张了张口,对这跌宕起伏的剧情极为无语,忽然稀奇地看向王悦:

“长豫兄长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王悦答得无比自然:“这件事在建康已经传遍了。”

晋朝果然是全民八卦的时代。

王琅的嘴角再次抽了抽,顶着满头黑线望向车顶。

王悦侧头看了看她面色,放下这个话题,转而提起另一件事:“听说渊猷在豫州数落山山了?”

王琅大惊,一张脸红到脖子根:

“长……长豫兄长是怎么知道的……”

王允之听说她孤身入江州的事,早在梦里就把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怪她不把性命当回事。这次王琅离开江州返京述职,半路先拐到豫州见了父母兄侄一面,结果被王允之提着耳朵训斥一通。

王悦轻笑一声,体贴地移开目光不看她:“婚姻大事,非比寻常,渊猷也是担心,特地书信予我,一再托我留意呢。”

他比了个厚度,示意王允之的信写了有多长。

王琅红着脸羞恼道:“这……这种事情担心也没有用吧!”

她以前从未考虑过婚嫁之事,奈何周围的人都很关心。

王家的门第本就是东晋最高,她又选了古来所无的女子出仕之路,爵位越升越高,官职越做越大,导致足够与她身份地位匹配的适龄男子一个也没有,即使降低条件,选择低嫁依旧没人够格,算是彻彻底底的嫁不出去。

虽然结果正合她意,但这种原由也太气人了。

王悦本也只是提醒她之后可能面对的情况,没有深入讨论的意思,闻言轻轻颔首,提起建康城中的其它趣闻。

反倒是王琅咬牙一阵,突然道:“我不嫁人。”

迎着王悦少有的惊讶目光,她抿抿嘴唇,神色坚定:“至少二十岁以前不嫁。”

王悦沉默片刻,最终承诺:“我会尽力助你。”

也不知他使用何种手段说服了包括丞相王导在内的王家其他人,其结果是,在王氏,王琅没有听到一句关于她婚事的议论。一句也无。

第13章 刺史

绿阴满地,流莺鸣啭,王琅着墨色散花绫多折裥裙,外罩木兰纱绡对襟大袖衫,束腰素帛上悬挂一枚青丝白玉佩,再无其他配饰。

她的新官职还没有议定,小望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居然说要劳逸结合,暂时不给她布置课业,王琅的日子一下子变得悠闲起来。除了养成习惯的日常功课还在做之外,能够自由支配的时间大大增加,这次便是来建康城郊游山消暑的。

时下百姓喜以荷叶遮阳,王琅瞧着有趣,出门后也在头顶倒扣上一片偌大的碧绿荷叶。

生长这种叶片的荷花名叫低光荷,因日照时会像葵花低头一样垂下叶片而得名,花叶参杂所散发出的芬芳之气可以香彻十余里,顶在头上既有阴凉又有清香,十分舒适。

“林下何人?”

西崖耸峙,瀑布迸流,落落千余丈,远似缟绢垂天,近如飞珠溅玉,腾波濆沫,鼓怒振雷。王琅走出百余步才离水声远了些,便[小说网·。。]听一道清越男声于前方转角处响起,带着说不尽的慵懒闲散,名士风流。

“怎么只有你一个?”

王琅正觉声音耳熟,分开竹叶后见问话人确是谢尚,不由有些稀奇。她在建康也住了几日,知道对方入京以来声名鹊起,连丞相王导也延为座上宾,怎么没和友人结伴,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谢尚懒洋洋勾了勾唇,身体往大石上斜斜一靠:“走散了。”

他手中持了一只青铜酒樽,绡薄轻透的夏衫领口微敞,露出半截精致漂亮的锁骨。

王琅摘下头顶荷叶,在谢尚对面随意挑了片树阴坐下,目光习惯性地微扫一圈,落至谢尚脚边的柘木弓与白羽箭上:“仁祖还善射?”想了想,又点点头肯定道,“嗯,真石提过。”

只不过她当时是当笑话听的,并未相信,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了。

王琅望望谢尚手上的硬茧,显然是常年拉弓留下的痕迹,不由对自己以往以貌取人的行为暗感羞愧。

谢尚何等灵悟,前后两句话一听便知道她的心思,面上却没有显露出半点,拾起硬弓羽箭,面向王琅道:“久闻琳琅善射,今日恰逢其会,还请琳琅指点一二。”

他唇瓣上还沾着酒水的光泽,本就妖冶的面容因酒醉而微微晕红,一双粹然漆黑的凤眼却清远明澈,透着冷静的光。

王琅随他站起,指着较空旷的西方道:“发一箭看看。”

谢尚拉弓搭箭,颀长有力的身材让王琅再一次反省起自己的眼光——原来她连以貌取人都算不上,根本是以脸取人的。

收收心,定神看谢尚动作,竟是一箭射中百步外一根青翠细竹:“古人说百步穿杨,仁祖这手射术虽少不及,亦不远矣。”她心中惊讶赞叹,说话时的语气就轻快欣赏,直接走上前纠正谢尚的动作。

“不应该这里运力,沉一点,角度,可以了,保持,发。”

一声破空箭响,正中枝干上的鸣蝉。王琅半侧过脸看向谢尚,黑眸熠熠,神色明亮:“是不是好一点?”

谢尚没有回答。

他盯着她,凤目一瞬不瞬。因纠正动作而靠近的距离下,两个人的睫毛几乎碰到一起,王琅能闻到他唇上柔润醇美的酒香,感受到他温热轻慢的吐息。

王琅奇道:“看我作甚?又不是第一次见。”

谢尚依然没答话。

他微微偏过头,束发的玉簪从头顶滑落,“叮”地一声掉在地上。王琅看着他丝缎般铺泄而下的墨发,点漆般深湛清明的凤眼,白玉般温润莹澈的肤色,有一种惊心动魄之美。

“你离远些。”

她皱眉。

谢尚轻嗤一声,懒洋洋后撤半步,酒后微哑的音色依旧是王琅平生所遇诸人中最美最动听的:“琅琊王氏,名不虚传。”

王琅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只不过对方于她毫无威胁可言,因此安安然然站着,神色闲适:“你服散了?”

你才服散了!

谢尚差点没站稳,一张妖冶面容上的神色几经变幻,好半天才稳住情绪:“你不知情?”

王琅歪头看他:“知道什么?”

谢尚斜着睨了她一眼,慢吞吞道:“有些世家担心子弟为美色所误,会在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纪先让他们接触红尘软香,风流阵仗,早先见得多了,以后遇事自然就会有定力。”

难怪她觉得最近到司空府拜访的美少年有点多,居然是这个意思吗……

谢尚见她低头沉思,似乎真的毫不知情,不由蹙起眉,声音仍是沙哑慵懒的:

“若非酒醉,我也不会与你说这些。”

王琅哈哈一笑,挑高眉梢:“这可不像一个喝醉的人能说出的话啊。”

见谢尚撇脸不言,又道:“你想多了。圣人也说:‘不见可欲,使心不乱。’不想看的东西不看就是了,委屈自己有什么意思。”

谢尚转回头挑眉,照搬她的句式:“这可不像一个心乱的人能控制住的事啊。”

容光逼人,芝兰玉树。

两人互不相让地对视片刻,皆笑。



“三二二年大将军谋反,三二八年苏峻叛乱,膏腴要害之地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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