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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数风流-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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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定定凝着她望了一会儿,唇畔忽然绽放出一个笑容:
“嘉年少,不营时名,不与俗接。公子超然拔萃之士,嘉所问,尽答之,又以先生相称,嘉虽自视甚高,亦不免诚惶诚恐矣。”
你看上去可一点也没有诚惶诚恐的样子啊……
王琅抽抽嘴角,才不相信他是因为这种理由才跟她说了这么多。
试使尺寸之木立于万仞之巅,自然凌驾芸芸之上,非木之能也,山之能也。她早被小望养高了眼界,对人的才能能达到什么程度一清二楚,挑挑眉,心中十分不以为然:
“天下名士,眼高于顶者多矣。我这个人别的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有一点的,超然拔萃从何说起?先生少哄人了。”
郭嘉脸上多少显出些乐不可支的神色,居然说自己有自知之明,这可真是……真是太有趣了!
到底年岁尚青,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笑出声来:“久入兰芷之室,不觉兰香;久居昆仑之山,不以玉贵。公子亦知邓君荆楚名士乎?竟以一少年为先。嘉与伯然相顾愕然,而公子受之若世事本该如此,何待相士言之?”
早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就隐隐约约感觉,现在则可以彻底确定,眼前人身上确实有种格外奇怪的特质,将她与周围环境分隔得清清楚楚。
她能让你觉得,她了解你的能力,明白你的价值,但同时也会让你觉得,你对她的称赞、钦服,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天经地义,是原本就属于她的东西。
你诋毁她,她不生气,你赞美她,她不悦乐,天地间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动摇她的信念,扰乱她的心志,破坏她的步调。
这样奇怪而特别的气度,若非天成,便是自出生后一直处于高位,用至高无上的权势潜移默化温养。
再次由上到下细细打量了王琅一遍,郭嘉往后方斜斜一倚,细碎树阴下的黑眸光泽流动。
王琅抿着嘴唇听完他的话,片刻,走到河边凝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长久以来,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正不知不觉渐渐养成一种目无余子的坏习惯。类似于“最传奇的就在身边朝夕相处,其余人虽然各有千秋,也并不特别可贵”的心态影响下,得失也好,荣辱也罢,实在很难触动她的心境。
邓羲固然为荆州名士,但有小望在背后筹划,掌握故楚全地也不过是最坏的一种情况,难道还能指望她为踏出必须做成之事的第一步而高兴吗?
沉思一会,她收回视线,望向后方的郭嘉:
“先生到底想说什么?”
话已说到这个地步,总不能是闲着无聊消遣她,也该进入正题了。
“秦自对韩用兵至统一天下十年;高皇帝起兵三年入主关中,又四年垓下灭楚,登基建汉,五年之间,海内平定;光武皇帝二十八岁加入绿林起义,三十岁于河北称帝,此后十二年东征西讨,削平天下,从容而已。”
“今先有黄巾贼作乱,朝廷未能竞平,后有董氏专政乱国,山东诸侯聚兵一年而不能建功。汉失其鼎,已可知矣。”
“若世有光武皇帝,则汉室尚可复兴,若世无光武,则首待一霸主如齐桓晋文,奉汉室,合诸侯,一匡天下。终不能似幽王致方伯之乱,开四百年大争之世。”
郭嘉语声铿锵,一双黑眸清如湖水,与他平日总嫌轻佻的姿态大相径庭:“使天命果移,三五年内必见分晓。南阳户口数百万,东依桐柏,西扼秦岭,为南北孔道。留侯说高祖围宛迫降,西进武关以王关中,光武帝率宛、叶之兵喋血昆阳,重整天下。袁公路徒有人望,勇而无断,奢淫放肆;孙文台以勇称世,自恃武力,轻进无备,焉能久居要地?嘉无事,游天下以观时变,朝楚暮赵,择木栖也。公子怎生如此表情?甚趣。”
最后一句故态复萌,一张极漂亮的俊脸上故意装出惊讶之色,看上去简直可恶至极。
王琅额角跳了跳,又跳了跳,忍无可忍:
“朝楚暮赵,择木而栖这样的话让我听到不太好吧?”
连“汉失其鼎”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无论她有没有移鼎之心,哪怕只为表达心迹,她也不能再放他活着离开荆州了。
王琅微微蹙眉,等着对面的解释。
“公子关注的地方总与常人不同。”
仿佛全然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妥,郭嘉笑了一声,阴影细碎的长睫毛抬起几分,露出流光浮动的黑眸,“嘉平生最得意者,在识人画策。公子性情高傲,律己严苛,自恃‘天下事吾能发之,吾亦能收之’,故不以得失为意,不以去留萦怀,本心坦荡,包容四海,又岂独容不下一郭嘉?”
猜忌之心的根源,在于对自己能力的不信任。
郭嘉年方弱冠,若非看破对方自信有能力收拾局面,也不会说出这些诛心之言,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停一停,似乎是在整理思绪,他重新抬起头:
“孙破虏其寿不久乎?”
这回轮到王琅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先生何出此言?”
历史上孙策伏于刺客之手的事情就被他提前几月料中,这次孙坚的事情居然又被他料中了,到底是专注乌鸦嘴技能三十年,还是孙家父子上辈子欠了他钱没还……?
郭嘉略微偏头,向着她一笑:
“是公子适才自己说的。”
第32章 察其大略
王琅闭上嘴,抿着唇线快速回忆,只转眼便想起自己援引举例时不假思索的那一句“汤武革命”,敢情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有意套她的话,之所以说到这一步完全是自己被他引着顺了过来。
表情微凝地沉默一会,王琅叹一口气,心悦诚服:“今日始知士固有明察秋毫之末而见于太山者,向之不逊,还望先生万勿见怪。”
天下才俊,各有所长。诚如郭嘉自己所说,他善于识人与画策,从蛛丝马迹中发现端倪并加以设计利用不过是牛刀小试罢了。除此之外,他身上有一种近乎天生的奇特气质,能够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对他放松警惕,恢复本性。
明知道他只凭邓羲、赵俨间的微末异常便识破她的身份,她却不仅没有上心,连说话也远不如往日谨慎,这便有些可怕了。
想到这一层,王琅一改先前散漫,端正容色向郭嘉道:
“厉幽崩乱,桓灵板荡,天下豪杰遍布州郡,或欲割据一方,拥兵自重,或欲成桓文之业,一匡海内。当是时也,握神器而无能御者辄罪,举干戈而不能平者辄败。诚欲肃清寰宇,平乱至治,必先振英威,后营根基,庙胜计定,方足兴师。夫太阿倒持,四海渊涌,非以雷霆之势涤荡天下,载兴炎运,何以震慑群雄,收归众心?”
“颍川学风,长于论辩,博通不专,高仕宦,好文法,蔚然有申、韩遗风。先生大才,当显名于后世,辅明主成不世之功。今礼不具,赏无备,不敢留先生。一年后局势初朗,若先生有意入荆,琅愿以师礼相待。”
因为四年前连荀彧都被误认为玉兔精一事,郭嘉对眼前人仿佛与生俱来的高傲性格早有认识,却没想到她能这么快速地冷静下来,又能在意识到错误后立刻改正,甚至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脸面,摆下如此低的姿态向他道歉。
更加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的一番话几乎每一个字都戳中了他的心坎。
他出身颍川,受申、韩影响极深,认为后汉政治的衰败始于对待世家豪强过于宽纵,必须用刚猛严苛的刑法来矫正,而想要实现这一点,就必须有一个威望卓绝,作风强硬,将一切大权高度集中在手中掌握的明主。而还有什么途径能比征战杀伐更能积累威望呢?
唯一可虑者,是兵乱一久,人心异变,万一演变成春秋战国那样诸侯林立,竞相争霸的数百年动荡局面,那可真是百死也难辞其咎。因此必须在最适合戡乱的人才与最有条件戡乱的人才之间谨慎取舍,选择对天下最有利的一种加以辅佐,方能成就不世之功。
而倘若两者特质应在同一人身上,那么连犹豫也不用犹豫,看准机会牢牢抓住就好。
只不过……
这位仿佛应天命而生的小公子的想法也太奇怪了吧?越是自认有识人之明的士子,越希望能在主公尚未发迹时雪中送炭,真要等到对方权势已具,胜迹已显,那他们这些人还立什么功?搏什么名?樊、郦、滕、灌之辈鼓刀屠狗卖缯之时,天下间又有几个人知道他们是在攀龙附凤?拼的就是这份眼光!
唔,暂时先不提醒这位小公子,看她什么时候能发现吧。对士人态度尊重些总不是什么坏事,没有谁会嫌待遇高嘛。
思绪至此,郭嘉唇畔翘起一个弧度,决定再显露些眼力:
“昔郭隗说燕昭王曰:‘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霸者与臣处,亡国与厮役处。’公子已有师乎?”
一个人的性格特点和行事风格往往如出一辙,这一位却给人大相径庭之感。四年前规制怪异的长安城与今日深得风水之妙、气象恢弘的雄城之间到底经过了什么,想一想并不难猜。
见王琅神色微变,沉默不语,他嘴角的弧度上扬一分,轻佻笑道:
“嘉也无须公子以师礼相待,有美酒就行,嗯,最好是公子的流霞。”
送上门的好意不收白不收,既然说了一年后,他也有意见识四方豪杰,尤其是出身累世台司的袁氏一族,本人折节下士,知名当世的袁绍。从已有的形势看,这一位才是目前最得众心,最有可能快速戡乱匡义之人。即使最终不投奔,只是接触一下,亲自感受一下他的性格也是好的。
流霞是屡见典籍的仙酒,以这位公子的神通手段,或许有机会一尝?
郭嘉正自畅想,却见王琅愣了一愣,断然拒绝:
“不行,你不能饮酒。”
………………………………………………………………………………
为什么啦?
王琅可不管他瞬间僵住的表情,她刚才忽然想起小望当年说过,能进入她梦中的都是不懂韬养神魂的短命鬼。虽然史书上只说郭嘉病逝,没说他身体不好,但联想白天看郭嘉气色并不明朗,她思索片刻便道:
“天妒英才,并非虚言,先生宁不知霍骠骑事耶?宝剑藏匣,不平方鸣,以其锋锐外发,需善加韬养也。涅阳张仲景,博通群书,潜乐道术,后当为医圣。若张圣许君饮酒,我自无二话。”
头脑中迅速闪过一大长串英年早逝者的名单,郭嘉吓了一跳,犹带侥幸地确定:
“果真如此?”
两汉风气,刚劲雄健,习练击剑骑射的士子不在少数。郭嘉早年病过一场,对病中那种糟糕感觉记忆犹新,深恶痛绝,因此颇有些忌讳生死病死之事,此刻听说医圣就在涅阳,他既想去听听医圣的说法,又怕听到坏消息,心里天人交战半天,简直想哀叹一声。
怨不得蔡桓公不信扁鹊,讳疾忌医确实是人之常情。
王琅不通岐黄,怕现在对郭嘉信口开河,转回头就被医圣戳破,想了想,她道:
“虚不受补,我知道的养生法子先生现在都用不了,待见过张圣,调理好身体,我再告诉先生如何去疾远病。”
早说嘛!
郭嘉大松一口气,决定趁还没离开南阳郡,先折去涅阳一趟,拜访那位传说中的医圣。病痛这种讨厌的东西缠着董卓就好,趁早离他远点。
眼珠转了转,他不死心地偏头问:“那流霞呢?”
一双黑眸亮晶晶的,带着无限期冀望了过来。
还想着酒!
王琅被他气得笑了:“流霞暂时没有,铜鉴倒是有一面,先生要吗?”
“这点小事哪敢劳烦公子。唔,嘉突然想起伯然兄晚间总要蹬被子,嘉先去看看。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不让人省心,唉。”
你胡扯前敢思考一下吗!
王琅额角跳跳,忽然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
德行高妙,客止可法,是谓清节。延陵、晏婴是也。
建法立制,强国富人,是谓法孚。管仲、商鞅是也。
思通道化,策谋奇妙,是为术家。范蠡、张良是也。
其德足以厉风俗,其法足以正天下,其术足以谋庙胜,是谓国体。伊尹、吕望是也。
其德足以率一国,其法足以正乡邑,其术足以权事宜,是谓器能。子产、西门豹是也。
清节之流,不能弘恕,好尚讥河,分别是非,是谓臧否。子夏之徒是也。
法家之流,不能创思图远,而能受一官之任,错意施巧,是为伎俩。张敞、赵广汉是也。
术家之流,不能创制垂则,而能遭变用权。权智有余,公正不足,是谓智意。陈平、韩安国是也。
能文著述,是谓文章。司马迂、班固是也。
能传圣人之业,而不能干事施政,是谓儒学。毛公、贯公是也。
辩不入道,而应对给资,是谓口辩。乐毅、曹丘生是也。
胆力绝众,才略过人,是谓骁雄。白起、韩信是也。
——《反经》
由于特定的历史条件与环境,导致姜尚的经历非常特殊。
他辅佐过周文王修德振武,筹备翦商;也辅佐过周武王兴师伐纣,灭商盛周;最后自己被封为齐国君主,“脩政,因其俗,简其礼,通商工之业,便鱼盐之利”,因此“人民多归齐”,司马迁称赞齐为“洋洋哉,固大国之风也”。
换句话说,他是周之兴邦、开国,两个不同历史阶段的主要参与者,这一点似乎只有辅佐始皇强秦灭六国的李斯可以相提并论;也是身兼文武,出则将入则相的全才;还是治国有术,泽被后世的国君。
翻遍中国历史,只有被称为“功高无二,略不世出”,王侯将相一人全任的韩信转变过这么多身份。但韩信真正称名于世的是他的军事才能,最后更是落得身死族灭下场,与做什么都做到最好,善始善终的姜尚相距不可以道里计。
王琅在东晋时,先被安排到琅琊王氏领会“家”的内涵,后被要求二十岁前拿下荆州刺史之位;现在到汉末,被安排为家宅不宁的刘表的女儿,刘表的治下又正好是荆州,姜尚原先的两个布置都用上了。
另外,考究刘表在汉末地图错误地开启了种田模式的原因,一方面固然是性格使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没有像张良那样善于勾画宏观战略的臣子辅佐,以及缺乏军事上值得信赖的有力臂助。
优秀的宏观战略能让人在无形中避开纷争,壮大力量,奠定霸业。其后形成鼎立势态的三个国家,魏有荀彧三谏,蜀有诸葛亮隆中对,吴有鲁肃榻上策,都是很好的例子。
其中,能力最全面的诸葛亮今年也不知满十岁了没,被何顒誉为王佐之才的荀彧携家人北上投奔冀州,鲁肃按虚岁算也不过刚刚弱冠,怎么看也不是刘表欣赏的类型,只能由她设法劝谏刘表。
而以前有姜尚在背后画策,她是一点也不用担心战略上的问题,现在姜尚闭关,画策的任务落到她自己头上,难免有些举棋不定。
按历史进程,初平二年四月,占据荆州第一大郡南阳的袁术会派孙坚征讨荆州,攻打刘表。刘表派阳夏太守黄祖在樊城、邓县之间迎战,黄祖不敌,退入岘山,孙坚乘胜追击,结果黄祖士兵在岘山竹林间埋伏,恃勇轻进的孙坚被流矢所杀。
刘表自此稳住局势,并于初平三年被李傕郭汜以朝廷命诏拜镇南将军、荆州牧,封成武侯,假节。又于初平四年切断袁术粮道,使其无法盘踞南阳,向兖豫方向出走,间接促成其与曹操间的匡亭之战。
方其时也,北方诸侯混战不休,袁绍、曹操都未站稳跟脚,荆州却在刘表的治理下分外安定,形成赵歧口中“今海内分崩,唯有荆州境广地胜,西通巴蜀,南当交趾,年谷独登,兵人差全”的形势,是成就齐桓公、晋文公之霸业的最佳时机。
她是该依循历史的脚步,走图谋巴蜀、关中,奉天子以令诸侯的路线;还是该先据扬州、再夺巴蜀,领昔日东晋全境,然后兵出宛、叶,北上争霸呢?
第33章 初抵襄阳
荆州承袭楚国故地,风俗与北方中原一带并不相同。
早在春秋时期,楚国史官即在史书上用非常明确的字眼记载:“庄王之霸,樊姬之力也。”将春秋五霸之一楚庄王的霸业直接归功于庄王夫人樊姬,这种承认在别国史书上是见不到的。到了战国时期,秦国最负盛名,或执掌,或影响朝政的几位太后也都来自楚国。
有汉一朝,因汉高祖刘邦为楚人,汉风遂受楚风影响,女子可有爵位,可有封邑,地位不同于中原旧俗中的弱势。建立东汉政权的光武帝刘秀为荆州南阳人,从龙功臣中南阳系所占比重也不小,对女子执政并不反感,因此才有后来同样出身南阳的和熹皇后邓绥临朝称制近二十年事迹,开启东汉“外立者四帝,临朝者六后”历史。
考虑到这一点,王琅没有恢复女子钗裙,与陈氏等人一同坐在车厢内,而仍做士子装束,与从事邓羲并辔齐驱入城。
邓羲是南阳郡章陵县人,对性别本无太多偏见。临行前得刺史刘表“京城诸事,可询仲女琳琅”嘱托,邓羲不免在心中预先勾画了淮南王女刘陵的形象。刘陵聪慧有口辩,为父亲淮南王在长安刺探朝中内情,结交汉武帝亲近的臣子。那位女公子或许也是这类人?若果真如此,以长安城中的混乱局势,倒是大有可为。
怀着这样先入为主的观念,抵长安后,邓羲隔着一道屏风听对方讲述这一两月内长安城内变幻纷纭的局势,西凉军中各将领的禀性能力,心里已定下敬而远之的想法。
他是外臣,对方是深得父母爱幸的女儿,权术手段,样样不凡。他自认是正人君子,不屑于使用这些旁门左道伎俩晋身,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伎俩往往很有效。
从这位女公子能够出入公卿之门,才名远扬如蔡文姬也将她奉为上宾即可看出,这位公子必然拥有极出众的风仪,谈吐才学也绝不会差。而与此同时,她还能对西凉军中的动向洞若观火,了解大小将领的性格习惯、才能多寡,这份手段就绝不能轻慢视之了。
他的性格固然刚直,却并不迂腐,如果没必要,自然不想惹上这等可怕的人物。更何况直到目前为止,对方的行为都对主公有利,保持尊敬也是应当的。
只是,从本心上来说,他还是更欣赏“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慷慨豪迈、浩然正气,与婉转萦回的类型不太投契。
随后的一个月,渐渐从他人口中听说这位公子在乡里、在西迁、在长安的事迹义举,又亲眼目睹对方一路上临危不乱,从容指挥护卫击退数股盗匪,甚至还收服了一小股宗贼为己用,邓羲忽然意识到这位公子对荆州的重要意义。
通过半年多的接触,邓羲已经有所感觉,身为党锢清流,长于爱民养士的荆州刺史刘表对理兵用武似乎并不见长,每每论及兵事,总有些闭城自守倾向,这样如何能成得了大事?
世称楚庄王能称霸中原,问鼎周室,是朝有贤良之宰辅,内有樊姬之贤助。若这位公子果真擅长军略,那么向父亲谏言也好,独自领兵也好,都是极其珍贵的助力,地位之重要关键,丝毫不亚于他与蒯越这样的外臣。
“邓先生,刺史府到了。我送阿母入内宅,就此与先生别过,先生慢走。”
听到这句话,邓羲回过神,向对面风神俊秀,昳丽如朗日入怀的少年公子拱手一礼。待对方微笑还礼,引母亲从东门进入刺史官署后方的内宅,他定定心神,敛衽拾阶,抬头自正门大步迈入官署,向刺史刘表复命。
◇
屋子里的陈设一应俱全,是仆人早得吩咐收拾好,以便主家可以直接入住的。
王琅心知陈氏与刘表的叙话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便从陈氏手中接管过家务,片刻将一切安顿得井井有条。
所谓舟马劳顿,近一个月的路程终于到达终点,心理上的放松与身体上的懈怠都是免不了的。赶在向刘表问安前,王琅让僮仆烧了几壶热水,分别送到嫡兄刘琦、庶弟刘琮与庶妹房间,让他们略略洗去风尘之色,整饬得精神些再与刘表见面。
她自己常年修习养生练气之法,倒没有这个需求,只是为了表示对分别重聚的重视,也拿开水烫过的热毛巾揾了揾脸,就如雅人操琴前必先焚香沐浴一般,借助外在的形式表现自己的心意。
用过飧食,夫妻间也交流的差不多了,刘表在堂屋依次考校几个孩子的功课。
刘表早年师从王畅,及冠不久就被清流士人誉为“八及”之一。及者,言其能导人追宗者也,即可以引导他人学习三君等榜样。第二次党锢前,刘表未满三十,名次却得到提升,从“八及”变为“八顾”。顾者,言能以德行引人者也,即道德可以为他人榜样,比“八及”又上了一个档次。
古人以四十为壮年,刘表能在三十岁以前名满天下,经学上的天赋自然极好。刘琦、刘琮为了得他赞赏,经学上也都下了一番苦工,可惜两个人的天赋都是平平,与刘表年轻时的出色不可相提并论。
好在这么多年下来,刘表也知道两个儿子是什么水平,抽些章句考校一下,只要儿子们在长安没有荒废课业就算过关。对庶女的要求更低一些,简单问问最近学了什么,让女儿拿出功课里最得意的篇目点评一番。其它自有陈氏照管,不需要他多话。
从党锢末期便得特殊待遇的王琅照例落到最后,被询问的问题也不是经史课业,而是随车队同归的数车货物。
“前人有明训,食禄之家,不得与百姓争利。我以礼文传家,阿琅何效商贾为利?”
“官不与民争利”是董仲舒明确提出的论点。董仲舒认为享受朝廷俸禄的官员如果从事农业、工业、商业等活动,可以很方便地凭借权位优势与百姓争利,其结果是贫者越贫,富者越富,致使百姓穷急愁苦,引发社会动乱。
虽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官员们有的是方法绕开这条限制,攫取民间财富,但毫无疑问,这是一条非常好的政策。刘表不支持家人广置田产、商铺,也是非常值得肯定的想法。
不过王琅自有她的道理:
“阿父教诲的是,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先端正态度,老实认错。
“然盛世重财,乱世重人。阿琅非为金、玉之利,实欲致护卫南下耳。”
这个时代,士卒的来源除了流民、州郡兵、豪族部曲,便是常年南来北往的商人蓄养的护卫。训练或是招募护卫都要花费大量金银米粮,以商人众所周知的逐利性格,自然是因为确实有用,才舍得投下这笔本钱。
王琅借着行商的名头南下,一来是防止刘表家眷的名目可能会招惹麻烦,二来是名正言顺地把自洛阳起挂在亲戚名下的三百护卫带到荆州。
“再者,是阿琅私心,想要了解一下商贾辈如何治生产,摸摸这里面的门道。”
袁绍只是渤海太守,但州郡蜂拥而起的部队,没有不打着袁氏旗号的。冀州刺史韩馥手下的谋士也都心向袁绍,骗韩馥将冀州让给袁绍。刘表是朝廷任命的荆州刺史,又是人心所向的党锢名士,希望投靠依附他的世家豪强在他单骑入宜城的时候就有不少,以后几年只会越来越多。
换句话说,只要你名望足够,兵源、物产、人才,治理地方所需要的各种资源都会自发聚拢到你的旗下——这就是汉末的现状。
王琅对经商没什么兴趣,但她有意识地在寻找能够为她所用,善于聚敛财物的商贾。挑了些货物从长安带到荆州,只不过是试一试荆州商业的水有多深,考验一下自己的眼力而已。
刘表端坐在主位滴水不漏地听完,沉吟片刻,摇头:
“于你名声不利。”
这却是实打实地为她考虑了。
王琅心中微暖,面上的笑容也亮了些:“若只是送呢?”
她的最终目的是试探荆州商人对商机的灵敏程度与门路手段,了解适合征重税的产业与荆州豪族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与其明码标价,不如走更巧妙一些的路子。
刘表只回了她一个字:
“可。”
第34章 吴郡孙氏
初平二年二月,孙坚率军移驻梁县以东,被董卓部将徐荣打败,又收集残部进驻阳人。董卓派遣东郡太守胡轸统率步兵、骑兵五千人攻打孙坚,任命义子吕布为骑督。胡轸与吕布不和,孙坚挥师出击,大破胡轸,斩杀胡轸部下的都督华雄。
得到袁术的军粮,孙坚继续进军,抵达距离洛阳九十里的大谷。董卓亲自率兵出击,与孙坚在汉家诸陵园之间交战,被孙坚击败,退守渑池,在陕县集结兵力。
孙坚进入洛阳,攻击吕布,胜,吕布退走。孙坚打扫历代汉帝宗庙,用三牲祭祀,又分兵到新安、渑池,以逼迫董卓。
董卓对长史刘艾说:“孙坚确实是可用之才,只是他无缘无故跟随袁家的那些小子,最终还是会送命的。”于是派东中郎将董越驻守渑池,中郎将段煨驻守华阴,中郎将牛辅驻守安邑,其余的将领分布各县,以抵御山东联军的进攻,自己引兵返回长安。
三月,孙坚修复好历代汉帝的陵墓,率军返回鲁阳。
十月,函谷关以东各州郡长官相互吞并,扩充自己的势力,袁绍、袁术兄弟也离心离德。袁术表奏孙坚为豫州刺史,派他攻打董卓。孙坚尚未返回,袁绍就任命会稽人周昂为豫州刺史,偷袭并攻占孙坚的根据地阳城。孙坚率军还击周昂,周昂败退。
以上消息汇总起来,可以很容易地得出一个结论——孙坚攻击襄阳之日在即。
“袁本初、袁公路生隙离贰,自相图谋,豪杰多附于本初公;而阿父受诏为荆州刺史,名正言顺,此大义也。南阳户口数百万,袁公路得之,而骄奢肆欲,征敛无度,百姓苦之,日渐离散;阿父恩威并着,招诱有方,万里肃清,群民悦服,此民心也。上合大义,下应民心,事定矣。”
王琅说着,心里不免微微有些慨叹。
古代的人口统计不甚精确,但大体量级总是差不离的。西汉末年的人口约有六千万,经王莽之乱下降至三千五百万,东汉休养生息励精图治,终于在永寿三年左右重新突破六千万。然而从黄巾起义爆发到三国鼎立形成,人口损失约达六成之高,仅存约两千三百万。
东晋在籍人口不过三百余万,算上门阀世族隐匿不报的人口,至多也就是五百万,堪堪抵得上这时一个南阳郡。
都说三国英雄豪杰数不胜数,但哪个盛世会有如此多的英雄豪杰?此类人越多,无疑意味着世道越乱,其中才华杰出者自是青史留名无限风流,但那些升斗小民累累白骨堆砌的悲哀伤痛又岂能随意漠视?东晋之所以奉行“清静无为”的道家理念,极力维持稳定,避免各种冲突矛盾,或许也正是因为十不存一的生民再也经不起大的伤害,必须立刻休养生息罢。
坐在尊位的刘表没发现女儿的走神,思考一阵,他传召襄阳城内的几名核心属官入府,名目是议论南阳之事。
这话并没有瞒着王琅,因此王琅从坐席上起身,向刘表请辞:
“儿告退。”
不曾想刘表摇了摇头,一张温厚长者脸上的神色甚是平常:
“不忙,为父这几名属官都是荆州人杰,阿琅可以见一见。”
王琅小名山山,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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