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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代宫闱史-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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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回
第九十四回荐忠良夏主忘仇激义愤隐士受聘柳阴下面,一叶扁舟,舟中一个须眉雪白的老翁,手中执了钓竿,坐在船头上,凝神垂钓。微风过处,长髯飘动,奕奕如仙。岸上一个村童,横坐在牛背上,吹那无腔短笛。一个村娃,蹲在水步上洗衣,口中却在低声微唱。刷的一声,水面上掠过了一只水鸟,村娃吃了一惊,村童却在牛背上拍手欢笑。
舟中的老翁,也在咕哝道:“鱼儿方欲上钩,又给怪鸟惊走了。”村娃听着笑道:“杨公公得了多少鱼了?”老翁道:“一尾都没有上钩。”村娃道:“还早呢!
停一回有大鱼上钩了。”
村童也笑着道:“快起钩儿,杨公公上钩了!” 老翁哈哈笑道:“小油嘴,又来哄人!杨公公是不会上钩的了。”村童嗤的一笑道:“我父亲说的,杨公公是个老英雄,也像姜太公一般,八十岁遇文王,还有番大事做呢!姜太公也是钓鱼人啊!”村娃接着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杨公公怎样?”老翁听了一双小儿女的话儿,掀髯狂笑道:“我要做姜太公,也不倒雷夏泽来了!”说着,觉得鱼杆一沉,急忙提杆出水,一尾活泼泼的大鱼,在钓钩上乱晃,便取了下来,放人鱼篓。村童和村娃,一齐拍手笑道:“愿者上钩了!”
老翁听了,不禁神往,执着钓杆,向他们呆望。村童笑道:“杨公公得了大鱼,喜得出神了!”村娃道:“你别胡说!杨公公却在诧异呢,怎的我说的话儿,竟会这么灵,果有大鱼上钩了!”村童“呸”的一声道:“亏你不羞,说出这个话来!杨公公的心事,我却知道的。原是为了大鱼上钩,他想做姜太公了。”
一双小儿女的痴话,把个心似止水的老翁,给他们撩起了一片雄心。不由神烦意乱起来,猛的把头一拍道:“痴些什么?
想上钩不成!“随声朗声唱歌道:叹釜底鱼龙真混,笑圈中豕鹿空奔。区区泛月烟波趁,漫持钓竿下丝纶。试问溪山风雨何时定?只落得醉读《离骚》吊楚魂。 村童和村娃,听了一齐笑道:”有趣有趣!“正在这时,蹄声得得,自东首堤上过来。村童回头看时,遥见一匹马上骑着一个儒者装束的人,便对老翁道:”马上的来人,定是来访杨公公。“老翁急忙摇手道:”不要声张!“村童便短笛一扬,赶着牛去了;村娃也洗好了衣服,向老翁道:”停一会见罢!“说着迳去。
老翁却俯倒了头儿垂钓,一眼也不向堤上瞧去。马行渐近,马上的人,已是瞧见了老翁,不禁堆起了满面笑容。朗声呼道:“义臣公别来无恙?”义臣闻了呼声,不能再避,只得抬头瞧视,却是故人凌子肃。布袍葛巾,十分飘逸。便掷了钓竿,走上岸去。子肃翻身下马,由从人带住了坐骑。子肃笑道:“啸傲水云乡,竟忘了天下苍生么?”义臣道:“老夫暮年垂朽的人了,还有什么能力呢?并且尊荣敝屣,也不想再出的了。”
说着,携了子肃的手儿,指着前面道:“草舍离此不远,请往小叙。”子肃欣然相从。到了义臣家中,在草堂落座,义臣询问子肃道:“多时不见故人,今在何处存身?”子肃道:“在夏王驾前,任祭酒的职儿。”义臣叹道:“群雄乘乱而起,占据各地,窦建德尚不失为一个英雄,今也僭号称帝了。故人英才硕学,归顺了夏国,真是建德的大幸!”
小于写到这里,便要补叙建德的近况了。原来建德在河北一带,占据了不少城池土地。河北各郡,尽皆归附。建德的声势,日见浩大。那年有一异鸟,止在乐寿,却有数万小禽,相随在后,经日方去,时人都道凤来祥瑞。又有个樵子,在采樵的时候,得了方玄圭,即至乐寿献与建德。群臣劝进,建德遂即位在乐寿。改元五凤,国号大夏。立曹氏为皇后。建德的发妻秦氏,只生一女,即是线娘。秦氏身死已久。
建德手下有个曹旦,原是河间郡丞,归附建德,建德知其有女,年过摽梅,尚未适人,却是端庄沉静,慧颖多才。遂即纳为继室。封线娘为永安公主。杨政道为勋国公,齐善行为右仆射,宋正本为纳言,凌子肃为祭酒,刘黑闼、徐光茂、高雅言为总管,曹旦为领军将军,冯超武、甘起鹏为护军将军,倒也可说声人才济济。
兵力也是不弱,已有六七万人马。线娘有一队娘子军,共三千个女英雄,给线娘训练得十分精劲。临阵交战,不输男卒。
建德闻知宇文化及弑了炀帝,便欲趁此声讨,藉谋进展,当下即和群臣商议。
凌子肃道:“声讨化及,原是名正言顺;但化及拥兵尚多,未能轻视。须得一员足智多谋的大将,方能克敌。臣荐一人,以辅主公。”建德问道:“祭酒所荐何人?”
子肃道:“此人深通韬略,腹有机谋,在隋为太仆,被谗归隐的杨义臣便是。”建德沉吟道:“义臣才略,却是过人,但与我有仇,他未必能来。”子肃惊道:“他与主公怎会结仇?”建德即将杨义臣计杀高士达的前事说了。
子肃道:“那是不妨的。只须主公不念前仇,臣当以大义动义臣,令其来附。”
建德大喜道:“当年的计杀高士达,原是为国,我怎能仇他!但义臣告归已久,此刻隐在哪里,你可知道?”子肃道:“现在雷夏泽。臣有一个家丁,原是那边的人,新自家中回来,和臣说起,故知他在那处。”建德道:“即烦祭酒前往礼聘,若得义臣出山,化及不足不平了。”子肃欣然应命,始至雷夏泽。果得和义臣相晤。设酒款待。
子肃饮至中间,即述了来意。义臣道:“老朽的人了,夏主虽能不记前仇,我却不能再事异主,只得永作隋臣的了。”
子肃道:“正因公为隋室忠臣,目今隋主被弑,,夏主欲讨宇文化及,始命子肃到来,聘公出山,共除叛贼,以救苍生。公若推辞,人将目公幸灾乐祸了!”义臣讶道:“此话怎说?” 子肃笑道:“公以被谗去官,今隋主被杀,公有复仇的机会,却辞而不受。旁人便要疑公怀恨隋主,才无意复仇,不是幸灾乐祸,自快私心么!”义臣急道:“我因手下无兵,力不从心,哪敢忘了君仇!”子肃道:“故请公归了夏主,即能如愿了。”义臣沉吟了一回道:“承故人厚意,殷勤招致,义臣怎敢忘了大仇!但却依我三事,方能相从。”子肃道:“敢问何事?”义臣道:“不称臣于夏主;不愿显我的姓名;擒获化及,报了主仇,即当放我归隐。若能依此三事,我便拼了这条老命,出山一遭。”子肃大喜道:“只此三事,怎的不依!”说着,命从人呈上礼物。义臣也不推辞,即命杨芳收入,送入内室,给紫烟收藏。
子肃和义臣畅饮尽兴,子肃方始告辞。临行对义臣道:“我去复命夏主,再来迎公。”义臣点头相允。子肃跨马而去,义臣回到里面。紫烟和冶儿,已在草堂相候。见了义臣,紫烟道:“方才杨芳呈进礼物,道母舅已受夏主的聘请,此话可确?”
义臣即将子肃相招的始末,一一说给二人听了。冶儿大喜道:“杨公若往乐寿,妾当随往,一同随军出发,往杀叛贼!”义臣道:“夫人若要前去,却是有伴。那窦建德的女儿线娘,十分骁勇,能征惯战,据子肃说给我听,线娘带有娘子军一队,练得勇敢善战,故夫人前往,只是归入线娘麾下好了!”冶儿更是心喜。以此日夕练习武事,只待子肃再来,便须一同前去。
这且按下不提。 且说窦建德自凌子肃往聘杨义臣,隔了一日,忽报关中李渊遣史刘文静到来,呈上李渊一书,却欲建德合击化及。建德即对文静道:“上复唐王,我已早有此心,一待兵马调集,即当出发了。”文静遂回复命。原来李渊在关中,那时闻知王世充屯兵洛水,和李密交战,终是败多胜少,不能解救东都的被围。渊愿欲得了东都,方想称帝,恐李密得了东都,于己有碍。
特命建成为抚宁大将军,世民为副,渡河南下,声言为东都援应,实是牵制李密,使他不敢专攻东都,好与他争鹿中原。这时便是宇文化及起变的时候。不多几天,江都传到急报:炀帝被弑,宇文化及另立秦王浩为帝。
渊不禁恸哭道:“我北面事人,不能救主,怎得不哀恸呢!”将士都被感动,哪知是李渊的做作呢!他又恐宇文化及奉了秦王浩回至东都,与他也有不利。便想起了窦建德,兵马甚强,不如邀他夹击宇文化及,使化及不能北还。建德若能击败化及,原是最好,若建德反为化及所败,自己也可少个劲敌,未始不是佳事!
渊且依了刘文静的计儿,招抚魏刁儿,待建德出兵得胜,即暗嘱刁儿,袭击建德的都城乐寿,使他不敢再行前进,返守都城。俾得减少他的地盘,真是算无遗策,尽善尽美。哪知建德复了刘文静,即命勒军待发。刘黑闼道:“李渊老成深算,善用诈谋。魏刁儿新附唐室,后患须防。我国若倾众出征宇文化及,刁儿乘虚袭击,都城可危。依臣看来,须先灭了魏刁儿,方可出发。建德点头道:”我的复允李渊即日出兵的话儿,原是假的。须待凌子肃回来,杨义臣可能同意,再作计较。此刻的声言出发,征讨化及,原欲刁儿不防,好去袭取了他的城池,免去了后顾之患咧!
“黑闼和众人听了,尽皆称善。
当下即集了三万骁卒,命刘黑闼为征南大将军,高雅言为先锋,建德自与曹旦合后,留杨政道和线娘留守乐寿,便即统军出发。日夜赶程,军行神速,到了深泽县城下,城上一无防备。那时正在深夜,建德先命几个灵捷的小卒,扒上了城头,下城开门,夏兵呐喊杀入,刁儿已是酒醉入梦,闻变惊起,正待指挥出敌,却给其下关寿杀了刁儿,将首级献与建德。建德厚赏关寿。立即传命将士,刁儿已除,不得妄杀一人,愿降者照归授职,不愿降者,听其散去。刁儿将士,却多愿归降,建德大喜。将刁儿私财,散给众人。将士欢呼万岁。
一面安抚百姓,开仓赈济贫民,远近争来归附。建德的声势,更是浩大了。隔了一日,建德命徐元茂镇守深泽,统军回到乐寿,封赏有功将士,设筵庆贺。计此次出军,往返六日,除深泽稍行用武,附近的易、定等州,都是不费一矢,自愿来依的,建德怎不要欢喜?但待凌子肃到来,即欲声讨化及了。
正是:雄才竞展风云志,称帝成王各显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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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回
第九十五回流珠堂畔三更哀旧主明月江头深宵收暴客寂寞黄昏,星河惨淡,流珠河畔,更是凄凉,黄土一抔,芳草芊芊,都成了可怜绿。此中的一个荒淫天子,生前艳福,何等风流!死后的萧条,何等可叹!成百成千的蛾眉,柔情蜜意,尽献了新欢,再也想不到旧日君皇的雨露深思了。炀帝泉下有知,也要深悔多结绮缘,徒增冤孳了!沉沉闷闷的宫鼓,响了两下。明月多情,却来探视,照得流珠堂畔,寒光朗澈。
这时忽有一个苗条少妇,悄悄到来,伏在炀帝坟前,哀声轻哭道:“圣上圣上,生前显赫威严,到了哪里去了!后妃受辱,叛贼猖狂,怎不显些灵爽,惩戒惩戒呢!
圣上圣上,三千粉黛,圣上生前都是争先恐后,着意争怜,如今夜台寂寞,谁来相伴呢!圣上圣上,文官武将,圣上生前赐了多少恩荣,如今被杀,有哪一个起义讨贼,替圣上雪仇呢!”她且哭且说,说到伤心沉痛,便倒在坟上,哽咽着声儿,只是鸣呜咽咽地哀哭道:“贱妾忍辱偷生,原想乘机报仇,哪知叛贼的防范甚是严密,又不敢轻易动手,做了妥娘第二。圣上呀!若是泉下有灵,望保护了贱妾,致死了叛贼,贱妾便要身入黄泉,来见圣上了。圣上圣上,你可知道千依百顺的萧娘娘,助了逆臣,摧残宫人么?”她越哭越哀,哭倒在坟上,再也站不起来。月儿似觉凄凉,不忍再留在院,照那伤心景色,便移向他处去了。
流珠院前,益发阴沉沉了。一阵阵的晚风,吹在窗格上,吱吱发响,一似幽魂诉语,她却毫不畏怯。兀是不顾夜深露重,娇弱的身体,怎能抵抗,依旧唠唠叨叨,且哭且诉。寒风侵肺,不禁一阵咳呛,呕出了不少酸水。这时一道灯光,远远过来,她便站起娇躯,躲向坟后。
不多时有个轻盈少妇,执了一盏红宫灯儿,走到了流珠院前,举灯一照,见静悄悄没个人影,不禁自语道:“她敢是去了,还是没有来呢?”伏在坟后的她,听了来人的话儿,遂接口道:“宝儿姊么?贱妾还没有去咧!妾见到灯光,当作谁来了,才向坟后躲避的。”说着,便即走出。宝儿眼圈一红,凄然道:“绛仙妹妹,你终是不听我话,夜这么深了,在冷露下悲伤,你要是有什么不好,叫我怎样呢!”
说着,珠泪直流。
绛仙道:“我也方才到来,便要走的。”宝儿道:“你也不要哄我了,眼儿哭得这般红肿,还说方才来咧!”说声方毕,宫鼓报了三更。宝儿挽着绛仙道:“回去罢,半夜过后了!”
绛仙只得随了宝儿,一同回去。到了宫中,方才坐定,忽有宫女到来道:“萧娘娘宣召两位夫人,陪侍将军。”宝儿皱眉道:“又要受罪了!这般时候,还要召人去胡缠。”绛仙却眉儿解锁,笑逐颜开,悄悄的问宝儿道:“你可有快的剪刀?”
宝儿道:“你要来作甚?”绛仙附在宝儿耳上,轻轻说道:“我要处治那个逆臣!”
宝儿摇首道:“真危险呢!不要反遭了他的毒手。”绛仙道:“生死两字,早已置在度外,有什么害怕!”宝儿惶然道:“你要是发生了不测,我也不想活了!”绛仙道:“这种话儿,说也没益,你有利剪,快给我一把!”宝儿便去取出了一柄快剪,授给绛仙藏了。
二人方想去时,宝儿陡呼一声不妙,将绛仙扯住道:“不能去!不能去!”绛仙道:“你终是这么胆小。”宝儿急道:“你忘怀了么?上次我与你应召前去,不是有宫女搜检的么?
你藏了利剪在身,倘给她们搜出,你不能送他的性命,反要受他亏了!“绛仙听着,果觉不错,倒怔住了道:”这便难了,如何是好?“两个人思索了半晌,终想不出妙计藏那利剪,宫女却又来催促她们快快前去。绛仙人急智生。即将利剪扣了一线,县在裤档里面,对宝儿道:”这么藏了,也许不会搜到。“宝儿抖索索的道:”终是危险的。“绛仙决然道:”那也顾不到许多了!“当下两人携了手儿,姗姗地走到正宫,化及又已传命宫女,催促两人,恰在宫门相值,宫女道:“好了,你们来了,将军已是急得很呢!”绛仙和宝儿,也不答话,迳入宫去。到了内室门前,即被四名宫女喝住,搜检身上,绛仙却神色自若,坦然受搜。那个宝儿,反变了脸色,浑身战抖,搜查的宫女怎不动疑!便将宝儿身上,仔细搜寻,却一些没有什么,绛仙即道:“将军已是等候多时,你们责也尽了,我先进去可好?”三个宫女,倒想让绛仙走了,一个却甚狡猾,将绛仙拽住道:“你忙些什么!让我再搜上一搜。”绛仙冷笑一声道:“好认真的姐儿,可称忠臣了!”宫女只作不闻,在绛仙身上,搜查了一阵,始终想不到裤裆里面悬空藏一柄利剪。所以没有搜出什么。
绛仙故意愤愤的道:“这们的认真可搜出什么来!”那个宫女,只得红了脸儿,不敢出声。宝儿却拽了绛仙,走入室内,见宇文化及卧在榻上,萧皇后还没有安睡,坐在榻沿。见宝儿和绛仙来了,即站了起来。化及便含笑呼了“袁夫人”,宝儿只得登榻,受他玩弄。不到片刻工夫,化及却红着脸儿,对绛仙道:“今晚不能和夫人欢娱,明天晚上,当早些相请夫人好了。”
绛仙好不纳闷,只得怏怏回去,且待明晚动手。
哪知到了翌晚,化及却不去召她。绛仙竟始终不得下手,又恨又急,不禁病倒在床。她的身体,原不十分强健,更兼每在深夜到炀帝葬处哀哭,所受的风寒甚深,一旦发作,病势便格外沉重。她又不肯服药,只望速死。不消几天工夫,便香销玉碎,含恨身死。直把个袁宝儿,哭得死去了数次。宇文化及倒也甚觉悲伤。命有司从丰殓葬。隔了两天,袁宝儿却在流珠堂上,自缢身死,化及和萧皇后因江都宫中,已是死去了好几个人,觉得有些害怕。萧皇后又在梦中常见妥娘瞋目叱骂,她更是睡梦不安。便时时泥着化及,赶快北还。化及也因智及屡次相催,要他统兵回到东都,他遂准备启程。这且按下不提。 再说那个凌子肃,回到乐寿,见了窦建德,建德欢然问道:“祭酒往聘杨义臣,他可能屈就?”子肃答道:“义臣已允出山,往讨宇文化及。”建德不禁大喜道:“这个皆是祭酒的大功!”子肃道:“但义臣尚有三件事儿,还许主公依允。”建德便问哪三件,子肃道:“一不称臣于夏。”建德点头道:“彼为隋室老臣,引兵讨贼,本不能称臣于夏,我当谅其忠心,怎可不允!”子肃笑道:“主公真能成人之美了!义臣的第二件,乃是不愿显其姓名。”建德叹道:“真是大英雄见识,不知他的第三件如何?子肃道:”他待擒获了宇文化及为隋主报了仇恨,便欲退稳。
“建德惊道:”他不愿向夏称臣,难道讨除了化及,也不愿享受隋禄么?“子肃笑道:”隋室江山,已是四分五裂,东都虽存,眼见朝不保暮,关中归了李渊,明为拥立代王,实则权在唐室,义臣不愿臣夏,当然也不愿臣唐了。 他功成不退,尚能卜不事二君的名么?“建德恍然道:“祭酒的话儿甚是,我当成全义臣,三事尽依了他罢!”子肃欣然道:“主公如此待人,哪得不令人心服呢!义臣他日,也许深感主公,竟能始终相依。”建德笑道:“若能如此,原是最善!”子肃点头道:“待臣暂息数天,即当再至雷夏泽,迎义臣到来。”建德道:“义臣一到,便须出发了。”子肃应了声,便即退出。
隔了三日,子肃又辞了建德,往迎杨义臣。到了雷夏泽,和义臣相见,即将建德能依三事的话儿,告知了义臣。义臣甚觉感激,当下也不再迟延,遂命杨芳去雇一艘大船,即日便欲启程。杨芳领命且去。义臣对子肃道:“尚有一人同往。乃是先帝的妃子,薛冶儿夫人,她在宫中,行刺化及不成,被逐出宫,避至我处。亦欲随军出发,往征化及。她原是精通武艺的,不知可能相容?”子肃急应道:“怎能不容!薛夫人若是到了那面,却好和勇安公主共掌娘子军了。”义臣道:“我也因你们本有女军,故先允了她了。”说着,即命冶儿见子肃。子肃见了冶儿,一向缟素,端肃容仪,十分起敬道:“夫人刺贼未成,气节已足倾人,此去讨贼,定能夺叛贼的魂了!”冶儿凄然道:“若能仗夏主军威,得除叛贼,贱妾死也瞑目了。” 这时杨芳已来覆命,雇到了船只,遂将行李一切,尽行搬下船去,待到舒齐,天已垂暮。义臣等进了晚膳,便欲下船。 义臣入内对紫烟道:“此行讨贼,若得成功,即欲归来。汝与杨芳,留神了门户。”紫烟点首道:“舅父宽心,不要内顾,但愿早日除了叛贼,速即归来。”当下一同走出,见过了子肃。
紫烟和冶儿,自有一种难分难舍的神情,相对黯然。不多时,船夫来催下船道:“趁了夜潮水顺,却好多赶些路程。”紫烟送冶儿等下了船,待船开去,紫烟方返。冶儿在船上,宿了内舱,义臣和子肃,宿在中舱。
船行三日,在这天晚上,义臣和子肃尚未安睡,忽的水面上一声锣响,即闻舟子惊喊道:“不好了!强盗来打劫了!”
子肃听着,大惊失色。义臣却抽取了宝剑,向前舱走去。冶儿也已惊起,取了宝剑,她知前舱有义臣相敌,便推开了后舱舱门,走到了船梢上面,有六七个强徒,各执了利刃,向大船扑来。义臣却在船头上面,仗剑呼道:“何方小丑,敢来犯俺杨义臣!”这一声,听入了那个强徒首领的耳中,急忙一声胡哨。
小船便四下分散,不向大船扑来。
冶儿好不喜欢,暗想老将英名,却是惊人。旋见了一艘小船,向大船头而来。
小船上面,站着一人,雄赳赳十分强壮,包红头巾,身穿黄色短袄,面色若铁,双目有神。冶儿瞧了,正在暗想,此人莫非是强徒的首领?忽闻义臣在船头上,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范愿,怎会作此勾当!”即闻那人道:“杨公恕罪,末将实未知道。”说着,小船已是靠近了大船。范愿一跃上船,扑翻虎躯,倒身便拜。义臣慌忙相扶,一同走入了舱中。冶儿方才明白原是相识的人,便也回入后舱。却闻中舱里面,义臣对子肃道:“此为老夫昔日的裨将范愿,今乃在此落草。”子肃即道:“范将军何不随了杨公,往依夏主,一同讨贼,强似在此落草。”义臣也将大略说了。范愿欣然道:“理当相从,待我遗散了手下,附船同去好了!”义臣大喜。正是:恶风骇浪方惊险,转眼平安喜得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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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回
第九十六回狭路起口角冤家欢喜飞索跌英雄好事求成泼刺里几匹骏马,从山角驰出。为首一匹马上,骑了个少年英雄。锦袍银甲,手中执了宝弓,仰着脸儿,向天空瞧视。
只见一头海东青,抿着两翼,在空中盘旋。少年回头,笑对后面的四个家将道:“你们瞧着,待我将它射下来!”说着,抽出一支狼牙羽箭,扣上弓弦,抬头瞧时,见那头海东青,已是飞向东首林边,少年一纵坐骑,驰向那首,仰了熊腰,张弓发矢,硼的一声,箭儿飞向空中,势甚激疾。那头海东青,却也乖觉,见箭到来,展开左翅一刷,把支狼牙羽箭,拂了一丈多远,滴溜溜从空落下。少年的家将,齐声惊喊,少年更是愤怒道:“这头畜牲,倒也厉害,竟能拂去我箭!”说着抽出三支箭儿道:“待我用连珠射法,赏它三箭,瞧它再能招架么!”
她便向空中瞧准,一连三箭,先后射出。好一头海东青,竟是通灵一般,在空中一个翻身,左翅拂开了第一箭,右翅拂开了第二箭。第三箭接连又到,任凭海东青灵活,休想能避过。 右腿上着了一箭,身子一侧,险些堕下。只见它两翼一振,带了箭儿,飞向林中逃去。少年也吃惊道:“这头畜牲,倒甚了得,竟会带箭而逃!”说着,拍马便追。四个家将,却去拾取了三支落箭,随后相追。少年穿出了林子,却不见了海东青影儿,少年好不丧气。后面家将追到,少年对他们道:“那个畜牲,不知逃向哪里去了?”一个家将道:“它受了公子一箭,谅也飞逃不远。”另一个家将道:“不要受了箭作,跌了下来,我们可在林中找寻一回。”少年点头道好,遂在林中地上,分头寻觅。哪知费了多时,依旧没有寻到,他们无可奈何,只得抄出林去。
转到山嘴跟首,正待弯将过去,蓦闻一阵马铃声,自弯角传出。少年将马勒住了道:“里面有人来了!路狭得很,待他们出来了,我们再进去。”说时铃声渐近,不多一回工夫,山角里驰出了五骑,却是五个女子。前面四匹马上的女子,一色的戎装打扮,最后一匹马上,骑了个千娇百媚的女英雄。身穿黄金细甲,腰悬宝剑,背插雕弓,鞍前横了一枝梨花枪,枪杆上挑了一头海东青,鲜血直漓,已是死了。
少年和家将瞧了,便知那头海东青即是方才的一头,怎的到了她们手中? 这时五匹马已是驰去。一个家将高声呼道:“你们慢些走,还了我们的海东青!”
前面马上的女英雄听了,回转马头,娇嗔着道:“谁人拿了你们的海东青?”家将道:“你枪杆上的那头便是我们的!”一个女子道了声:“呸!你们不要胡认,这是我们公主用箭射下来的,怎说你们的?”家将冷笑道:“明明是我们公子射下来的,你们拾取了去,还要抵赖!”马上的女英雄听了,不禁柳眉倒竖,娇喝一声道:“大胆狂奴,休得胡言!你们既能射下,怎会到我手中?”家将道:“我们公子,连射三箭。第三箭中了海东青腿上,它带箭逃了,我们追寻无着,哪知已给你们拾去了!”女英雄冷笑一声道:“说得好听话儿,连射三箭,只中一箭,已是丢脸,还要说出,我一箭射下来的时候,有什么箭儿带在海东青腿上?”
少年英雄听到此处,却也忍不住了。即道:“海东青却是先中我的箭,此刻即被你们拿去了,我也不稀罕它,你们拿去好了,只是也须和气一些,怎能讥笑他人!”
女英雄粉脸微红,对着少年道:“又不是我们强要你们,原是我射下来的,不信拿去瞧,咽喉一箭,有伤为证。”说着,将海东青掼将过去。
恰好给少年接着,提起瞧时,果见海东青的颈上,射有箭洞。 再向两腹细瞧,右腿上也有箭伤,便是自己所射,遂将海东青向女英雄掷过去道:“你也去瞧瞧,右腿的箭伤,哪里来的,便可知道我们说的话儿,原不是哄你们的。”女英雄接住了海东青,果见右腿上有伤,遂笑道:“这便如何?”接着又道:“既是你们先射中,就还了你们罢!”这边的家将道:“本来要还的,不是我们公子射中了一箭,使海东青受伤,你们休想射得下来!”
女英雄原想掷还他们了,听了家将的话儿,倒又生气了。
不禁怒喝道:“你们的射法好,早该射中鸟的要害,怎只射中右腿,让它带箭逃呢?亏你们不怕羞,还要恃强胡说!”家将笑道:“你不要自夸海口,将人家看轻,你若真有能耐的,敢和我们公子比箭么?”一个女子道:“算了算了,射了三枝箭,只中一箭,还要不知己丑,要和我们公主比箭!”少年大怒道:“你这贱婢,怎敢胡言!”女英雄见少年骂她的从人,不禁怒气上冲,脱口骂道:“你这匹夫,竟敢出口伤人!”那边家将听了全呼:“反了!你这女子,姓甚名谁,胆敢辱骂我们公子!”
这边一个女子道:“说给你们听了,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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