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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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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懂的也不少哩!”太平公主微诮着,“婉儿,有机会,你溜出来,我一样替你安排——”
“你是说为我安排冯小宝吗?不!”她低喟,“我没有这个胆子,冯小宝,是天后的禁脔哪,我不想死!”
太平公主一笑,轻轻地在婉儿的额上戳了一下。
“如果你是男人,一定能当上宰相——瞧你这一副谨慎的样儿!”
“唉!公主,我的身分和你不同呀!我不谨慎,还能活到今天吗?公主,你或者能体会到,在一个慵懦的主人身边做事容易讨好,在一个天才的身边,却很难做得周全,天后是天才啊!”
“婉儿,你得让我的天才母后回去了呀。”
“哦!”她稍微犹豫,慢吞吞地说,“我进去看看。”
当婉儿进内探询天后动向的时候,两名内侍与来俊臣匆匆地到来了,他们直入二门,急促地请求进谒报事。
太平公主心惊着,急忙出外厅——
“公主——”来俊臣上前行礼,抑低声说下去,“请天后从速回宫,皇上的病势有变!”
“哦!”太平公主心慌着,连忙说,“母后喝了两杯酒,在我房中休息,我去奏报。父皇的情形到底如何?”
来俊臣一指随同到来的两名内侍。
“他们两人奉来训之命,赶到此地来的!”
“奏公主,皇上有一度昏厥,我们出翠微宫的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不过,皇上很惫,眼睛像是完全看不到东西,讲话的声音也混乱不清。”一名内侍躬着身向公主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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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第九卷(5)
“我立刻去禀奏母后!”她说着,就转身向内走,同时吩咐内值的侍者传命备驾。
大唐皇朝第三代的皇帝李治,走完了生命的历程,长期病痛使他的身体组织逐个破碎与趋向死亡。他只有五十六岁,但是,身体各部分的组织,却像七十老翁,到处都呈现着衰朽的现象。
头晕与神经性的风湿痛,使他晕厥已不只一次了,这回,晕厥的时间比往常的长,醒后的精神状态,也比过去任何一次都来得坏。
生命,好像是一盏油灯,如今油尽灯枯,残焰摇晃,随时都可能灭熄。
武媚娘回到翠微宫的时候,誉满长安的御医张文仲、秦鸣鹤两人正在门外议论治疗。掖庭令站在他们两人身后,显然地在焦躁中。他们看到皇后进来,匆匆转身行礼,但是,武皇后好像没有看到,急步进入了内室。不久,婉儿自内间走出,召掖庭令及两位医士。
病榻上的皇帝呼吸重而浊,眼睛的周围都呈现浮肿。嘴角,有痉挛性的抽动。
奚官局丞跪着,用帛帚醮了药水,敷涂在皇帝肿大的脚背上。
“你们看了怎样?”武媚娘双眉深锁,“要想办法急救啊!”
“奏天后,”张文仲低沉地说,“皇上肝风上逆,只能用针砭。”
“针砭?”武媚娘摇头,“这怎么可以?皇上圣体受针砭苦痛——不行,你们再想想其他的方法。”
“啊——”病榻上的皇帝忽然发出吼叫,“针砭,行!”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使武皇后深奥的内心都起了震动,她进来之后,曾经叫唤过皇帝,毫无反应,她以为皇帝已失掉了听与说的能力,怎料,皇帝竟能听能说,她联想到皇帝可能故意如此。
这样,她立刻谨慎起来,而且开始装腔作势。
掖庭令、奚官局丞,监视两名御医用针。
张文仲在皇帝身上刺了###针,还不见有反应,他绝望地看了秦鸣鹤一眼。
“右太阳穴——”秦鸣鹤低沉地说出。
这是针砭治疗中的重着,倘若这一针不奏效,那么,针砭治疗方法就无济于事了。
张文仲看了武皇后一眼,不敢立刻动手。
“你用针,小心啊——”武媚娘的声音提得很高,那是她故意说给皇帝听的。
于是,奚官局丞和秦鸣鹤同时伸手,按住了皇帝的头颅和肩膀。
于是,金针刺入右太阳穴!
皇帝的身体骤然跳动了一下,不久,额上沁出汗珠,张文仲就势拔出了针,吁着气说:
“这一针见效了!”
“皇上!”武媚娘凑近去,低叫了一声。
病榻上的皇帝舒了一口长气,稍后,低弱地说:
“好些——好些。”
“皇上!”武媚娘故意作出轻松与快慰的神气叫着。
“好些——”
“噢,谢谢你们两位——真是神术!婉儿,快来,帮我去搬彩缎,赏赐两位大夫。”她说着,匆匆地向左首的门户走去。在转入另室之后,就站住了,向随来的婉儿低说:“你设法去探问,当我们不在之时,皇帝讲过些什么?我发现,皇帝对我似乎有着恨意。”
婉儿沉重地点点头,刚才那一幕,她看得很清楚。她自然也可从而体会出皇帝对皇后存有憎恶。一个人的感情,在平时是有若干忍隐着的,到了将死,就会暴露。平常人的感情暴露,只为着发泄,而皇帝即使在垂死之时,也能够做出可怕的事情来。因此,婉儿感到沉重,折向左首三间,与来训密谈。
武媚娘亲自捧了彩缎,赏赐给两名御医。她让人看出自己的紧张和欢欣——因皇帝的病势转好而激动。
于是,医事人员暂时退出。
“天后,大臣在外面候安——”掖庭令匆匆地奏告。
武媚娘瞥了皇帝一眼,朗声说:
“再等一下吧,让皇上透一口气,大臣进来,总是要应付一下的,我不想皇上此时耗精神。”
在生死边缘上的大唐皇帝,此时似是厌恶皇后的声音,他冷酷地哼着。
“阿治,”她转向皇帝,又伸手轻轻地摩挲皇帝的面颊,“好些了?”
皇帝浮肿的眼皮抬了一下,忽然,乖戾地出口:
“你手上有血!”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使武皇后的心房剧烈地收缩,可是,旁边的侍从人员,却完全不懂得这一句话的意义。
“阿弘的血……”皇帝重浊地吐出。
——故太子李弘,在合璧宫夜宴归去暴卒的,从来无人疑心及于武皇后杀子,媚娘本身,也久已淡忘了这件曾经使她痛苦过的往事。可是,临终的皇帝忽然提到往事,而且是那样深刻地、狠毒地提出。
她体会到了自己处境的凶险了。她想:“我在最后关头栽倒了!”虽然在恐慌悚惶中,她仍然神色不变,并且作出完全不懂的神气问:
“陛下,你梦见什么吗?”
皇帝做了一个咬牙切齿的表情,没有再开口。
阴沉的缄默梗阻在他们之间。
武皇后凝看着皇帝的面色逐渐地转变,由红泛白,又由白泛青,渐渐地,一种晦暗的灰色笼罩着他。
她想:“看这情形,他不可能再挨两个时辰。”
于是,她守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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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第九卷(6)
一个时辰之后,皇帝自一次昏睡中醒来,武皇后传命,召大臣入觐问安。
于是,太子李哲、豫王李旦、太平公主李珠,先行入觐,侍立于榻右。接着,皇唐的大臣由刘仁轨率领,跟着是裴炎、刘景光、郭正一、魏玄同、岑长倩、刘袆之等一行,在病榻之前朝拜了,侍立于正面。这时,皇族中诸王,由韩王李元嘉和霍王李元轨先行,进入问疾,行礼之后,立于榻左。
李治已不能顺遂地言语了,针砭之术,只救了他一时,使他残剩的生命力在一时之间集中,过后,就涣散了。
现在,他的嘴唇蠕动着,呆滞的眼睛看着太子——
于是,武皇后凑近去——倾听。
于是,在一个短暂的时间之后,武皇后低沉地转述皇命:
“太子嗣位,军国要政,应兼取天后进止——诸卿悉心辅佐,无负朕意。”
“万岁——”太子及诸王大臣都跪下来。
“太子,”武皇后指着榻前一方地,“你过这边来——”
武皇后使太子握住皇帝的手。
御医不断地试着皇帝的脉搏和呼吸。
终于,大唐第三世的皇帝走完了他生命的最后路程,在迷糊中逝世了。
“皇上驾崩——”内侍们逐个传报丧音。
丧钟响着,百官在麟德殿侍候着。
丧钟响着,武皇后在更衣室内与婉儿私语——她得知当自己不在之时,皇帝曾经发出诅咒……
武
则
天武
则
天
《武则天》第十卷(1)
急景凋年,大唐第四世皇帝李哲接位了。
他不曾从母亲身上接受到智能的遗传,他显然是笨拙和具有神经质的,而且,他一方面自卑,一方面又骄悍。人们觉得这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武媚娘以皇太后的身分指导儿子临朝——她看来很像一个慈母,为儿子的江山作温和的安排。
在皇太后的决定下,皇族诸王多数获得了崇高的职位,韩王李元嘉为太尉,霍王李元轨为司徒,舒王李元名为司空,滕王李元婴为开府仪同三司,鲁王李灵夔为太子太师,越王李贞为太子太傅,纪王李慎为太子太保。这次封拜自是为了使皇族中人心向新皇。此外,刘仁轨官尚书右仆射,裴炎为中书令,魏玄同为黄门侍郎,刘景先为侍中,岑长倩为兵部尚书,其余如来俊臣等,都加了官爵。只有武氏子侄,仍居原官。
太后临朝了五天就让李哲独自出朝了。但是,刘仁轨和裴炎,却每天进宫觐见太后,将皇帝在朝堂上的故事陈告太后——包括小皇帝当众扬言,将天下送给岳父亦在所不惜在内,武媚娘对此只是微笑,她怠倦,她的权力欲已经满足,她现在于弥散中孕育了乱思。
当李哲接位,武媚娘忙了一阵之后,权力的享有欲已得到若干满足,就私下决定,想以后不再听百官奏事,平时诸事交给皇帝处理,她安宁地做皇太后,以娱生活的余年。如今,她要的是为所欲为的享乐,因此,对大臣的奏报,她不予重视。
在过去漫长的时间,她从来没有在私生活上为所欲为,明崇俨虽使她欢乐,但是,那是偷偷摸摸的啊,那是提心吊胆的啊,现在,她相信可以无所顾忌了。李哲稚弱,绝不能干预自己,因此,在大丧之余,在新寡不久,她就想到了一度绻缱的冯小宝,她设法把冯小宝弄进来……
但是,问题又来了——
李哲是一个幼稚的人物,他完全不懂怎样做皇帝,登基不久,山东贵族集团像哄孩子那样,哄信了这位小皇帝——李哲以为太后思念着被流放在巴州的故太子,他的次兄李贤。于是,为了讨好母后,他命中书令拟了一道赦罪诏书,再上了一道呈启,送到太后那儿。
在忙乱之中,武媚娘已忘掉了李贤的事,看到表文,她勃然大怒,把那一堆纸扫落地下。婉儿讶然叫了一声“太后”,媚娘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
“我错了——如果我真的不管事,他们会连我的命也要了去呢!”她说着,站起来,气冲冲地向明德殿走去。
“太后——”婉儿追了出来,“如果要与皇上说话,要人去召皇上来好了,太后自己不必去,在礼法上……”
“我要去看看他在做些什么!”武太后被兜起了旧恨,不听婉儿的婉劝,直走出外室,要黄门尚书跟着同去。
没有人敢去先通知皇上,可怜的皇帝不知道母后会来,他在后园,和几个内侍蹲着看斗鸡。武太后走到他身后,在十步之外站住。他和内侍们没有一个知道。这时,一头黑毛鸡胜了,皇帝笑着叫道:
“我估计得不错,那黑鸡一定会胜利,我封它大将军——”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内侍忽然感到空气不对,抬头看到了太后,急忙惊慌地跪下来。
“干嘛?”皇帝一说出,回转头,也看到太后,呆了。
“你在宫内做这些事!”太后有着伤感,她厌恶斗鸡,洛阳的公子王孙,因为耽于斗鸡的赌博,曾为她所斥禁,她记得许多年前,看到王勃一篇《檄鸡文》,一怒把这个才华盖世的青年文士斥逐出京。她很爱王勃的才情,但是,为了维护京都的社会风气,她只能这样做。如今她万万想不到自己严禁的斗鸡,会进入宫廷中来,她伤心了,怆然叫道:“阿哲,你那样像个皇帝!”
“母后,母后——”李哲吓得发抖。
“先把这些收了!”武太后冷冷地回顾黄门尚书,就回身进明德殿,在正中御座坐下,立刻召大臣上殿来。
李哲张皇失措地进来,他的确吓昏了,进来跪下时,腋下还挟着那只被封为大将军的黑雄鸡,左右的人都替他着急,但又不敢当着太后的面暗示皇帝。武太后看着他,满腔怒恨,又想到儿子将天下送给岳父也在所不惜的话,一瞬间,她有着沉哀。
不久,右仆射刘仁轨、中书令裴炎、侍中刘景先三人先到了——这三个人,在李哲没有接位时是兼东宫平章事的,刘仁轨更是太子少傅,武太后看到他,冷峻地说:
“你做太子少傅,教得好!”
刘仁轨莫名其妙,顺着太后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皇帝挟了一只鸡躬身立着发抖。他吓了一跳,徐步过去,把那只鸡接过来,交内侍拿了出去,然后免冠跪下请罪。
“不关你事,起来——”太后沉郁地说,“他如今已是皇帝了,这样的皇帝,大唐的江山可要完啦!”
三位大臣都不敢说话,太后指着刘景先问:
“你把前些年禁斗鸡的旨意说一遍——”
刘景先毫无表情地回奏了,太后听完,从座上站起来说:
“让他做皇帝,我实在不放心,先帝在地下,也会不安!好在我还有一个儿子,唉!明天召豫王旦入朝——你们先去拟旨!”
“太后——”中书令裴炎上前一步,为李哲求情,“皇上年事尚轻,初承帝位,偶有小过,废立则兹事体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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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第十卷(2)
“这是小过?”太后哼了一声,“一定要丢掉了江山才是大过!”
裴炎碰了一个钉子,没有人再敢说话了,而武媚娘已冷冷地出了明德殿,三位大臣送驾之后,回身和皇帝黯然相对。
“母后会杀我吗?”皇帝面如灰土,颤抖着说,“你们三位明天救我一救!”
“唉,陛下——”刘仁轨惨然说,“太后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当年,雍王贤立为太子,前皇如此宠爱,还拗不过来……”
“我本来不想承嗣帝位的,我做英王多舒服,母后废了哥哥,要我做太子,又料不到父皇这样早就死……”
“陛下放心,明日上朝,我一定力争的,不能这样随便废皇帝,天下人——”裴炎气冲冲地说,“天下人将为此而不安的,太后明智,一定会接受臣的谏奏。”
“我倒不想做皇帝!”李哲坦率地说,“我还是不做皇帝的好,这样做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倒霉的,我只希望留得性命,如果能保留一个王爵,那就求之不得了。”
第二天,太后于麟德殿召见群臣,由刘仁轨宣布了废帝的理由,接着,裴炎出班谏奏。之后,又有两三位大臣出班谏奏,武太后静静地听完,庄严地对众人说:
“论亲疏,我和皇上最亲,在情感上,我不想使儿子难堪,但为了国家,为了万民,我只能这样做!”说完,她取过内侍令手上的诏书,亲自宣读。
诏书一经宣读,就没有挽回的可能了。裴炎的面色泛青,但是,他强自忍抑着,默不出声。其余百官,也严守着缄默,那位被废的皇帝在颤抖,于寂静中,人们可以听到他的牙齿碰击的微声。
于是,中书侍郎刘袆之出班奏请:
“太后仁慈周详——并请诏示复命。”
武太后嗯了一声,转视尚书右丞冯元常。于是,冯元常在无可奈何中出班,宣读诏命:
“皇帝失德,今废;太后本骨肉周全之旨,徙封废帝为庐陵王;改立豫王旦为皇帝。”
于是,百官拜下去,高呼万岁。
于是,羽林将军程务挺走向废皇,搀扶他出殿。
现在,李哲反而神色自若了,他但求保有性命——
在一个极短促的时间内,大唐天子又换了一个人。
武太后在新皇登基之后,将东都改为神都,同时,她封拜了武氏一族的许多人。
她将侄子武三思提升到右卫将军的位置,护他预领玄武门禁兵。此外,她将一群侄孙都予封赐和取得官职,最重要的是她在洛阳为自己的祖先建立宗庙。追谥父亲为王,祖父以上为郡王。那样做,是显然地和李唐的皇族相对抗,她将武氏家族的地位再度提高了。
经过这一次废立之后,武媚娘的态度大变。在此以前,她虽然总揽大权,但还存有些谦逊之心,她听百官奏事已有许多年,但从未坐上正殿——紫宸殿,她留这一步余地,是向百官表示自己只是代表皇帝行使权力,本身并非皇帝。但自废立之后,已不再顾忌这些,她坐上紫宸殿的皇座,受百官的朝贺。在正座的旁边,另设了一把锦椅,作为皇帝的座位。而且,她定了年号——太后光宅元年,和皇帝的文明元年相对。此外,她像正式的皇帝一样,自己取了一个名字——武曌(曌字,是她创造的)。
这一来,皇帝成了她身边的陪衬品。
朝堂中,没有人敢于反对武曌,有的是她的心腹,有的是钦佩她的才智,而且也不敢有异动,此外,有一部分是有反感的,但他们的势力太孤单,组织不成反对的阵线。不过,这批人却在策划着反武太后的方略,待时而动。他们,以山东大族为核心,辅以李唐皇族的关陇贵族集团。从武媚娘掌权的那时候开始,他们就不断地和她斗争着,他们被她一次又一次地击败。到现在,力量已经渺小了,可是,他们仍是有力的反对者。
武曌是时时刻刻防范着反对者的,她布下许多耳目,同时,她把武氏族人安置到重要的地位,作为牵制。此外,她在痛苦中了掉一件心事:那是她派人到巴州,把已贬斥的太子贤杀了,算替自己的情夫报了仇。
新的局面使得她兴奋,一个名实兼至的皇帝究比幕后的皇帝有意思,她心灵的空虚又一度被权力补充了。
正当武太后兴致勃勃的时候,徐敬业在扬州反了,企图以武装力量来推翻武氏的统治。
大唐皇朝自太宗皇帝接位之后,东征西讨,平定了四方,太宗的晚年,政治已上轨道,天下太平无事;高宗一朝,是和平与繁荣的,长安和洛阳两地,比汉代全盛时期还要富庶美丽,然而,战争却在这样的时候爆发。
武太后是在紫宸殿上听到侍中王德真的奏告,讶然看着他问道:
“徐敬业反?为什么呢?天下升平,他为什么要造反?”
“太后——”王德真和中书令裴炎及同三品郭待举并肩上前,把一份奏章呈上,然后徐徐奏道,“徐敬业有一道檄文在这儿。”
“檄文——”她把那一卷纸摊开在龙案上,卷起首页地方官告急的奏章,先把作为附件的那道檄文翻过来看。
檄文的题目是《讨武氏檄》,旁边有一行是中书的注录:“臣案:此檄文出于骆宾王手笔。”她默默地读下去:
“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密隐先帝之私,阴图后庭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
《武则天》第十卷(3)
武太后看到这儿,抬起头来,平和地向下面说:
“遗落作这檄文的人材,是宰相的过失!”她的态度恬静,似是欣赏一篇好文章,而又是与自己无关的。
紫宸殿内的百官鸦雀无声,武太后的那一句话使得他们讶异和敬仰,他们大多已看到那道恶骂武氏的檄文,他们以为,武太后会勃然大怒,然而,情形却出乎他们的意料了,她表现了最高的涵养风度。静静地读着,不久,她发出了一些微小的诵声,连旁边的内侍也听到了,她读出:
“——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麀。加以虺蝪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子屠兄,弒君酖母——”
武太后皱着眉,似乎要笑又笑不出,终于,发出一个惋叹的声音,静静地说:
“我几时有过这样的事啊!作檄文就是那一套,想到什么就加上什么,含了狗血,也自喷人!”
百官们依然缄默着,但却越来越觉得武媚娘的态度奇怪。读这篇恶骂的檄文而丝毫没有激动,太出人意外了,而武太后又低声念下去:
“人神之所同疾,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窃窥神器,君之爱子,幽在别宫,贼之宗盟,委以重任。呜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龙漦帝后,识夏廷之遽衰。”
武太后微笑了,将最后的两句重读了一遍,有似自语地说:
“这两句用典和对仗都不错!”说着,再往下念:
“敬业皇唐旧臣,公侯家子,奉先君之遗训,荷本朝之厚恩,宋微子之兴悲,良有以也,袁君山之流涕,岂徒然哉?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以清妖孽。南连百越,北尽山河,铁骑成群,玉轴相接。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暗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公等或居汉地,或协周亲,或膺重寄于话言,或受顾命于宣室,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安在?”
“不错,不错!”武太后舒了一口气,“文气豪畅,词义庄严,骆宾王是一个人才,我们漏网了!”她缓缓地再读出檄文的结论:
“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勋,无废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名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请看今日之域中,究是谁家之天下!”
百官们肃静地听着武皇后念出最后几句,她的声音越读越高亢,朝堂上的气氛,也因她声调的翻高而转变,每一个人的眼睛都睁大着,每一个人都期待行将来临的反应,但是,武太后在读完檄文之后,依然很平静。她搁下这一卷,舒了一口气,再取过前卷,草草地看地方官的急奏,就在御座中欠身,像不大经意地向百官们说:
“檄文是好的,可与陈琳代袁绍讨魏武帝檄比美,不过,曹孟德说过,有文事而无武功相继,那是不能成事的,骆宾王才思不错,徐敬业的武功却差得太远了,他借一个题目来造反,看情形不会有多少人跟他的!”
别人认为严重的事,太后却轻描淡写地说着。随后,她把表章和檄文交给皇帝看,又接着,和大臣们议论征讨的方式,取得结论之后,立刻下制,命左玉钤卫大将军李孝逸为统帅,拨兵三十万,往剿徐敬业的队伍。
处理这严重的叛乱,她好像很轻松,态度和平常一样,罢了朝,缓缓地回进内苑,倒是武氏那批公侯对这件事情显出了不安。
不久,武三思、武承嗣、武懿宗、武嗣宗、武攸暨、武攸绪、武攸止等一群人进内苑去——他们都是武太后的侄子及孙,多数已封了爵位的,他们在平时,可以随时见到太后,这回却被内侍挡了驾。
到近晚的时分,武三思单独再进宫去,武太后接见了他。
“太后,三路兵去,徐敬业是可以打垮的,不过,这事怕不十分简单,万一都城之内有内应,又麻烦了。”
“我知道——”武曌低沉地说,“单是外头造反,是不怕的,内应,我们要慢慢来查。”她歇了一歇,徐徐地说,“三思,你负责监视查察,与来俊臣联络,恐有牵连不少人,你小心查究,京里的人们和外面交往的信件,要特别留心大臣们的!”
“是,太后——”
“要不动声色。”武曌微笑着,“中书门下平章大臣最要注意,如果他们做内应,那是麻烦的事。”
“太后心目中,谁比较有危险性?”
“每一个人都有危险的,他们不服一个女人成为统治者。”
武三思退去之后,武曌把中书值班的裴炎召进来,随便问了几句,又遣出去。
第二天和第三天,她几乎不提这件事了,直到第四天下午,在人们不注意之中,她密召检校内史同三品骞味道和御史大夫狄仁杰进宫。
她以感慨的声调向他们说:
“我并不想做皇帝,不过,我不能让徐敬业来扰乱天下,战争如果扩大,长安、洛阳,会成灰烬的!”她说着,转向狄仁杰,“朝内、都城之内,如果有什么异动,我要你们两人负责!”
“是,太后——”狄仁杰躬身说,“臣的愚见,徐敬业如果没有安排好内应,是不敢贸然举兵作乱的。”
《武则天》第十卷(4)
“这是必然的,我已派出了许多人在从事侦查了,你们注意着就是。”武太后故作神秘地说,“我会知道的!”
这一天过去了,朝中一点动静也没有,前方也没有重要的消息传来,但在十多天之后,武三思却于晚上悄悄偕同来俊臣进宫见太后。他们给太后的是一封由中书令裴炎发出的密书,上面只“青鹅”两个字。
“知道了。”她淡然收下。
第二天在紫宸殿,武太后于受百官朝拜之后,便下令收裴炎,裴炎愕然大叫:“无罪。”
于是,她把那封密书掷下去,她向大臣们郑重地说:
“你们看看,猜猜,这封信上的青鹅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每个人都呆着,说不出话来。
武太后庄严地,双目炯炯地看着众人,从御座站起,朗声说:
“让我来告诉大家,这也不是新鲜的玩意了!”她一顿,随即冷峻地对着中书令裴炎道:“这不过是拆字格呀!青字拆开来是‘十二月’,鹅字旁边着‘我’字,而‘鸟’是会飞的东西,含有不受范的意思在内,让我来告诉你们,裴炎这封信,是向叛逆者说:我在十二月间为内应。”
这一解释使群臣恍然大悟,裴炎打了一个冷颤,他为这个女人的智能所击倒了,他不欲自辩,事实上,那也不再能强辩了,他俯伏在地,默无一言。
武太后一声冷笑,命人把裴炎的冠袍卸了,押入天牢,第二天,显赫一时的中书令被处死了,还株连了十多人。
裴炎,是山东世族系统的一员,但并不显赫。过去,他为武皇后所识拔,位至中书令,在朝中,除了刘仁轨之外,最受武氏亲信的就是裴炎。当废立之后,刘仁轨受命出镇长安,为西京留守。在洛阳的大臣中,裴炎是首屈一指的人。然而,这样的一个人竟勾连叛者,人们自然惊异不已,同样地,人们对武太后的能力,也有惊奇的钦服。这一案敉平之后,洛阳寂然了。
叛变者少了内应,战场上的形势也就发生变化。
徐敬业是大唐皇朝开国元勋徐的儿子,徐在战场上功劳盖世,因此被赐国姓,改为李。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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