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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吉思汗-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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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也许还会搞什么名堂吧?”第二位伊玛目低声说道。
“最主要的是,一切都要顺着他说,不能发生争论,”第三位伊玛目叹了一口气说道。
花拉子模沙摩诃末此刻正在梦乡之中。他梦见自己站在草原上的一个山丘上,四周围聚集着成千上万的人。落日在空中放射出青铜色的光芒,虽然还光彩夺目,但是正在向色彩单调的沙原沉落下去。
“祝国王健康,愿国王万岁!”人群中由远而近传来一片欢呼声。人们一面欢呼,一面慢慢地弯下腰去,红色的面孔为白色的缠头所代替。
整个人群齐压压地匍匐在国王四周,白花花的一片,宛如花拉子模海②那永不平静的波涛。
“——愿国王万岁!”当欢呼由近而远,最后像回音一样消失之后,一切便又重归寂静。太阳终于沉落下去,草原陷入暮色和静寂之中,借着余晖,国王看到,匍匐在地上的人群正沿着山丘斜坡向他爬来。
“别胡来,退下去!”沙喝令道。然而,无数穿着条格长袍、系着橙黄色腰带的人们,从四面八方匍匐而来。沙仿佛觉得这些人每一个都怀揣利刃,想刺杀他。他扑上前去,朝面前最近的一个人踢过去,那人穿着的长袍飘起来,像鸟一样飞走了,长袍下面却什么也没有。沙飞起脚来又向其他长袍踢去,那些长袍下面也空空如也。
“他们之中总会有一个人偷偷爬过来,用刀子刺向我的心脏,刺向为花拉子模沙光荣家族的幸福和伟大而生存和跳动的心脏。”
“别胡来!沙命令你们滚开!”这时传来一声低沉的呐喊,霎时,一切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围的草原荒凉、灰色、冷漠,野草的硬茎映在天空上像爪痕一般。此刻沙一个人留在沙原上,没有马匹,孤孤单单。而离他不远的地方,或许就在某个山丘后面,或许就在某个浅紫色的土洼里,隐藏着那个想要把他刺杀的人……大家都希望他死去,而真正动手结果他性命的只有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远处像回声一般传来了人群的欢呼:
“祝扎阑丁健康!光荣属于花拉子沙模勇敢的儿子和王储扎阑丁!”
“看来,他们已经把我忘掉了,正准备亲吻我儿子的手宣誓效忠了!不许胡来,这一切该是收场的时候了!我要把阻挡我的人统统消灭掉——不管他是巴格达的哈里发或者是我那桀骜不驯的儿子!不许胡来!……”
沙开始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之中。他似乎听到身边的沙沙作响声,还觉得有一个冰凉的物体碰了一下他的脸。恐怖之感与求生之欲使他一下子鼓足力气,从床上跳起来。沙睁开双眼,慌恐不安地注视着房间的每个昏暗角落。
大壁灶④里烧得火红的煤块散发出暖烘烘的热气来。壁灶旁坐着一个人。这是昨天被带进宫的那个草原上的野姑娘。此刻她吓得用双手捂住脸,将身子往后面缩了缩。
“你是什么人?”
“真主保佑!我叫阙…札玛尔,是荒原上的一个突厥蛮女子。昨天晚上你喝酒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搀扶回来,一躺下就睡着了。你打鼾声大,哼哼声响,就像死人一样,真让我害怕。这可能是中了夜妖的邪了。一到晚间,夜妖就在帐篷外面飞来飞去,还会顺着烟洞钻进帐篷,让那些心想杀人的人不得安宁。”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沙说着便抓住她的两只小手。
“我疼!放开我!”
“让我看看,你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手里什么东西也没有。你要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唱一支关于夜莺爱上玫瑰的草原小曲,或者给你讲一个波斯王子在镜子里望到中国公主的故事,好吗?”
“我不想听什么玫瑰小曲,也不想听什么王子故事……啊!我发现了一个匕首鞘。你为什么要带着匕首来见你的国王?”
“放开我吧!古人说得好:‘你催打马儿,便会失去挚友’……”
阙…札玛儿挣脱双手,跑开了。
“哎呀!你几乎把我掐死!我真害怕你……”
她一面喊叫着,一面向低矮的双扇门跑去,一推门,撞倒了两个在门外偷听的女仆。
沙气喘吁吁地走到壁灶跟前。熊熊火光在他那双牛眼一般突出的眼睛里闪闪跳动着。他抓住芦棒朝着铜碗敲了几下。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仆人应声而来,两掌撑地,跪倒在沙面前。
“今天晚上把这个女子弄到帐房中去。维齐尔⑤和大维齐尔⑥来了吗?”
“都在等侯你呢,圣明的国王。听候吩咐的还有邮政大臣和三位伊玛目。”
“扎阑丁汗还没有到吗?”
“宝座支柱还没有到。”
“让他们都等着。给我带一个理发师和几个擦背师到浴室来,让他们替我染染胡子、搓搓背。”
说罢,花拉子模沙向隔壁房间走去。瘦骨嶙峋、弯腰驼背、长着一双风泪眼的老仆人站起身来,开始收拾枕头和棉被,叠好以后放进壁橱。地毯上有个物件在闪着亮光。老仆人俯下身去,捡起一把磨得锋利尖锐的像牙骨柄匕首。
“这是一把突厥蛮式的匕首。啊,这些突厥蛮人哪!他们的怒火就像毒蜘蛛‘哈拉…库尔塔’的毒汁一样让人害怕。这匕首该怎么办:是立即交给维齐尔呢还是藏起来?让我想想再说。”
沙将宽大的丝织灯笼裤的松紧带系紧,在肥胖的腰部缠上一条花格腰带,将一把装在银刀鞘中的腰刀别进腰间,将一件缎面貂皮大衣披在肩上。他小心翼翼地从壁橱中取出一顶细心缠绕而成的白色缠头,用习惯动作将缠头戴到头上,遮住他那几缕长长的白发。
沙握住冰凉的匕首柄,凝神屏息,站在门旁谛听起来。
“谨慎行事者永远要做好对付突然袭击的准备,王宫中黑暗的弯弯曲曲的小巷随时会有我可诅咒的敌人——巴格达哈里发偷偷派遣而来的伊斯玛仪派⑦的刺客会跳将出来……”
“维齐尔,你来了吗?”他低声问道。
“我早就在等候你了,我的国王。”
沙推开木头门闩,将门打开。他看到,在两盏昏暗的油灯下,他的近臣们弯腰俯首站在门口。
摩诃末光脚穿上夜里凉透了的硬邦邦的便鞋,向另一个房间走去。那里,早已有仆人们在等候着。一个仆人掌着陶瓷灯台,另一个仆人端着银制洗衣盆,第三个仆人捧着细曲颈水罐子。他们在水槽旁边侍奉沙洗完脸,让水流进石板地面的水眼中。第四个仆人伸出双手给沙递上一条绣花丝质长毛巾,同时给沙那双圆圆胖胖的脚上套上毛花袜子。
维齐尔趁花拉子模沙穿戴的时候,禀报了最新消息:
“外面天气很冷。夜里降了霜……三名伊玛目来到宫里,听候你的吩咐……行刑队长官也在等候你……昨天晚上由不里阿耳来了一支大商队。有三百骆驼,驮来一批不里阿耳上等山羊皮靴,运来一批斡罗思俘虏。这些俘虏尽管每天几乎可以吃到香油黍子粥,半路上还是死了二百多。在这支商队以前,还有过一支商队,但是遭到突厥蛮人的抢劫。很可能又是哈拉-孔恰尔下的手。”
“我要摧毁突厥蛮人的游牧地!不过,最让我不安的还是那些从巴格达来的香客们。没有发现来自巴格达的阿拉伯托钵僧吗?他们统统都是巴格达哈里发派来的间细,他们统统都想谋算我。”
沙穿戴完毕,沿着通常行走的道路走去:先穿过走廊,后登上螺旋石梯。维齐尔和打着火把的太监走在前面,为沙开门。最后,沙登上了石砌王宫望楼的最高层。
8 为伟大的伊斯坎德演奏“努巴”
在宫墙的平台上,顺着堞墙,成半圆形站着二十七个年幼的汗。他们是古儿、哥疾宁、巴里黑、范延、忒耳米等地区领主的儿子们。沙把这些青年和孩童作为人质弄进宫里,严加监视,使他们担任各地之汗的父亲不敢起来造反。此刻,这些青年和孩童们都拿着大鼓和铃鼓。
平台上还有一批拿着号角、乐管和铜镲的乐师。乐师旁边站着几位花拉子模大军的主将。
沙一露面,在场所有的人便大声欢呼道:
“信仰的保护者、不可战胜的国王万岁!”
沙用阴郁的目光将全场的人环视了一番。
“帖木儿…灭里在哪里?”
“我在这里,陛下。”
摩诃末出征时的经常随从,身体魁梧、性格开朗的帖木儿…灭里走出人群,一手拉着一个孩子:一个是沙的最小的儿子,最后所纳的钦察妃子所生,另一个是沙的孙子,系沙的儿子扎阑丁与突厥蛮女子所生。帖木儿…灭里把两个孩子放在身边。沙俯下身来,慈爱地拧了拧小儿子的面颊,对孙子,却不客气地问道:
“扎阑丁汗哪里去了?”
“我父亲驾着猎鹰打猎去了,”孙子答道。他用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从白色缠头下面警惕地注视着。
“帖木儿…灭里!派出骑兵,分成三路,去寻找扎阑丁汗!突厥蛮一直在袭击商队,他们很可能也会袭击我儿子。”
“遵命,国王!”
一个细嫩如孩童的声音从上方——仿佛从云端——传来:
“精力充沛者欢乐无边,夜间不眠者幸福无边!”
状如蜡烛一般高耸入云的大清真寺顶端闪耀着远山中透出的玫瑰色旭日之光。城中其他所有建筑物依然为晨雾所笼罩。
留作人质的诸汗中一个年龄最大者将一面大鼓献给花拉子模沙。花拉子模沙摩诃末高呼道:
“光荣属于伟大的伊斯坎德!①光荣属于世界征服者!伊斯坎德走遍了直到阿母河和金河②的整个伊朗国土。伊斯坎德是我们的楷模,是我们的导师!我们要把他赞颂,为他奏三遍‘努巴’③!”
大鼓和铃鼓敲起来了。铜镲响起来了。号角吹起来了。乐管奏起来了。鼓号齐鸣,为纪念勇敢的马其顿王奏乐三次,奏鸣完毕后,尚有余音仍在高高的望楼上萦绕之时,帖木儿-灭里高呼道:
“我们已经向伟大的鲁米人④双角王伊斯坎德表示了我们的敬意。愿他永远安息吧!由于不幸早逝,他的事业只完成了一半。现在,我们有了新的伊斯坎德,这就是伟大的士兵、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花拉子模帝国的缔造者摩诃末!愿真主保佑###各国的强大统治永世长存!为了庆贺我们新的沙,再奏三遍‘努巴’吧!”
刚刚沉静下来的小广场上又一次响起了大鼓、铜镲、铃鼓的敲击声和长号的轰鸣声。
摩诃末站在箭垛旁,端着肩膀,表情威严,作沉思之状,颇有光辉思想在他那白色缠头下油然而生之势。
“愿你们平安!你们可以走了!”花拉子模沙发话道。
全体在场的人们双手交叉在腹部,迈着碎步,依次跑到他面前,用嘴唇吻一吻他的大衣前襟,然后倒退回去,消失在昏暗的楼梯口。
帖木儿-灭里拉着两个孩子,最后一个离开。
“大大⑤说要给我带回一只黄羊来,”沙的孙子说。
“父王说要给我一只猎豹……吃了你的黄羊,还要吃了你这个兔崽子!”
沙在箭垛旁凭肘而立。他向下望去,只见到处是平平的房顶。王宫从外形上看大而无当,它由许多纸矮的建筑物组成,这些建筑物之间有一条条走廊。王宫四周环以一道高高的旧宫墙。宫墙上筑有臃肿的了望塔。卫兵手执长矛一动不动地站在宫墙上,在黎明的天空中剪影轮廓十分清楚。
沙久久地望着远方,望着那正在苏醒的城市,望着那升起在平顶房屋上方、笼罩在城市上空的袅袅炊烟。而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座小型宫院上。那里,在一棵高大的杨树下,有顶白色的帐篷。一大早从他手里逃走的皮肤黝黑的突厥蛮女子阙-札玛儿——后宫中的一颗新的明珠,就住在那里。她不喜欢宫中那黑乎乎的卧室,而要下一顶帐篷。她要像草原上那浑身散发着烟味的普通突厥蛮女人那样生活下去,而不想搬入后宫与那些“伊甸园的玫瑰们”为伍。她还不懂得应当如何行事,因此,也就受到了母后秃儿罕哈敦的白眼。
“这个狂妄的小家伙!居然要太岁头上动土!我倒要看看,我可爱的豹子走进她的帐房以后,她将如何吓得半死,她将如何大喊大叫……”
正在这时,从望楼下面传来一串喊叫声。这喊叫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十分清晰:
“正教徒们,你们听着!摩诃末沙违背###教教义,采纳了哈里发阿里的后人十叶派⑥的邪说。他对满口邪说的波斯人宠爱备至,把异教徒钦察人视为知己。他的父亲帖乞失是个货真价实的突厥蛮人,摩诃末本人却看不起突厥蛮人。你们不要相信他!”
“是谁在喊叫?维齐尔,你怎么不去管管呀?”
维齐尔低头哈腰,似乎在请求原谅似地说道:
“这是托钵僧舍赫篾扎丁在望楼地下室里喊叫呢。他既不怕镣铐,又不怕黑牢。你智慧无比的母后秃儿罕哈敦对他似乎特别优待。尽管如此,他仍然口出狂言反对国王。昨天,城里全体托钵僧到野外###,发誓要集体进军监狱,企图把这个毫无理智的舍赫篾扎丁从地下室解救出去。”
摩诃末抓住维齐尔的肩膀发怒地摇撼着:
“你这个糊涂家伙!赶快告诉行刑队长官吉罕-彼赫列万,就说是我把这个逆贼交给了他严加惩处的……要让他赶快办完,别让那些发了疯的托钵僧们跑来把他救走。”
花拉子模沙走下望楼,进了接见室。接见室四壁挂着红呢子。室内,三位白发苍苍的伊玛目在等候他的接见。沙在门口脱下便鞋,走到室中央,在地毯上坐下,把两只脚塞进一床丝棉被子下面。这条被子盖在地板上的暖气孔上。地板下面放着一个炽热的火盆。
“我的老师们,请你们走过来坐下吧!”
三位站在地毯边缘的伊玛目走过来,一边低声咕哝着阿拉伯式的感谢词语,一边坐下身来,将腿也伸到被子下面。
“你们开始谈吧,”沙说道,“请你们说一说,我作为###诸国最强大的统治者下令巴格达的哈里发听命于我,这种做法对不对?请你们再说一说,如果巴格达的哈里发不服从我的意志,我该如何办?”
三位伊玛目将他们随身带来的大部头古书摊开,轮流着拖长语调诵读起书上的古兰经,竭力证明花拉子模沙摩诃末是继真主之后在人间最高的统治人物,他永远正确,他的每道命令和每个词语都是神圣的……
接见室十分昏暗。一缕微弱的光线透过开在天花板附近的圆形方格窗户钻进室内。青铜灯台上的油灯发出颤抖的光芒。三位伊玛目眼不离书本,拖长声音背诵着阿拉伯词句。
沙的背后站着两位官员。一位是神色庄重的“布菜者”——沙的御膳总管,他用一句话或一个眼色支使着在地毯上无声无息地走来走去的仆人们。另一位是“递菜者”——从大司厨手里接来用银盘盛放的炒菜。还有一批等侯沙接见的人站在门外,不时从门缝向室内张望着。
一个戴着银鼻圈的黑奴搬来一张又宽又矮的桌子,放在棉被上。“布菜者”麻利地抖开一块丝质台布——“多斯塔尔罕”,覆在桌子上。“递菜者”将一只银托盘摆在沙面前,托盘里放着几只茶杯,茶杯里盛着热茶,热茶里和着盐和羊油。他又将一摞夹着热油块的黄酥薄烙饼摆上桌子,还端上了一只装满牛油、奶油和蜂蜜的罐子。
沙一边听着伊玛目们的谈话,一边吃着烙饼,喝着一碗又一碗热茶。国王被火盆和热茶弄得全身暖洋洋的,不觉用胳膊肘靠在枕头上,酣然入睡了。这是国王对有学识的伊玛目们的解释感到满意的标志。于是,伊玛目们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摆满了“多斯塔尔罕”的桌子搬走了。官员和仆人们也退去了。只有那个黑奴蹲在门口,静候###教诸国的伟大国王的传唤。
9 凶神恶煞
在玉龙杰赤,人人都知道王宫附近的大广场上有一座高大而阴森的“长忘塔”。
这座塔的下方有一扇低矮的包着铁皮的门。门上挂着一把大锁,钥匙挂在看守的脖子上。看守坐在门旁的台阶上,一支生锈的短矛靠在砖墙上。看守面前铺着一块破毡子,毡子上摆着过路人施舍的东西: 一碗酸奶子,几张烙饼,一把葱,一堆铜钱……看守有时允许比较慷慨的施舍者走到塔旁跟被关押的人说上几句话。
塔的下方还有几个黑洞洞的圆孔,圆孔上安着栅栏。从地牢中不时传来微弱的喊声。只要一有人走过,地牢中的喊声就会大起来,圆孔中也会伸出几支瘦骨嶙峋的手臂在空中乱抓。
一个身穿条格长袍、头缠褪了色的蓝布头的普通村民和一个身穿肥大的雪白长袍的毛拉①,给看守丢下几枚铜币,悄悄走到圆孔前,将几块面包递到从栅栏中伸出来的几双又脏又瘦的手中。于是,喊声更大了,喊声中还夹杂着那些无法挤到圆孔跟前的被押者的诅咒声。
“请给看不见光明的人施舍点吃的吧!”
“请施舍一件旧衬衣吧!壁虱快咬死人了!”
“哎哟哟!你踩到我的眼上了!”
正在这时,从旁边的小巷里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接着,一群头戴尖尖帽、手持长拐杖的托钵僧拥到广场上。他们齐声高诵祷辞。看热闹的人们跟在他们后面跑来跑去。托钵僧们冲到牢门口,用石块和拐杖朝着牢门砸去,想把锁子砸开。有几个托钵僧一边朝地下室的通气孔里探望,一边高声喊叫:
“舍赫篾扎丁·巴格达迪!你还活着吗!我们是来为你这个信仰与真理的受难者唱赞歌的!我们马上就把你解救出去!”
一阵长长的呼号从地下室的深处传来,众托钵僧立刻安静下来,仔细谛听:
“让真主咒诅那些压迫百姓的残酷的汗吧!让真主用忿怒的雷霆击死那些向哈里发举起战剑的人吧!让一切刽子手和强盗都死绝吧!”
被托钵僧撵走的看守向宫中跑去。不一会儿就有一队钦察骑兵从宫中冲出来。他们挥舞皮鞭驱赶人群,托钵僧们号叫着四处逃离广场。
宫门之上箭垛之间出现了几个人影。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穿紫色条格长袍的高个子。他身后有几个人双手交握在腹前,恭谨备至地等待着他的指示。这是花拉子模沙出场了。他一旦出现在宫门口上,就意味着出现了坏兆头:要杀人了。
果然,从宫门中走出了一对一对的“章达儿”——沙手下的刽子手。他们一个个体格魁梧、身强力壮,上穿蓝色短衫,袖子卷到肩上,下着黄色灯笼裤,绣满红色花纹。这些人肩上扛着忽罗珊式②的大刀,将聚集在一起的人们赶开,然后把守在广场四周,将广场团团围住。最后走出来的是大刽子手、“凶神恶煞”马合木·吉罕-彼赫列万(“世界大力士”)。此人身材瘦高,端肩驼背,两臂孔武有劲,是个有名的杀人狂。他的上衣塞进黄色麂皮灯笼裤腰里,腰间再系上一条宽腰带。肩膀上搭着一个毯子缝成的褡裢。他要用褡裢装上被砍下的要犯头颅敬献给沙。
广场中央有一个正方形的黑森森的土坑。土坑旁边是断头台,断头台旁边立着四根木柱,木柱上架着横梁。两个衣不蔽体、带着脚镣的奴隶拖来两只柳条大筐,放到断头台附近。
看守打开低矮的包着铁皮的牢门。大刽子手在几名助手的陪同下走进地下室。跟着,地下室便传来了一阵大声吆喝,打破了刚才的暂时沉寂。刽子手们从地下室带出了十五个囚犯。囚犯的右脚都系在一条长长的铁链上。
这些人浑身沾满泥土,衣服破破烂烂,头发由于长期囚禁而披散蓬乱。他们互相扶持着,在明亮的阳光下眯起双眼,步履蹒跚地走过广场。牢门在他们身后砰的一声又关上了。门上重又锁上了大锁。地下室又一次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呼叫声。
卫队走在囚犯们的两侧。囚犯中有一个乱发蓬蓬、身体憔悴的老人脚下一绊,向前倒去,连累后面两个囚犯也一起跌倒。他们在一顿拳打脚踢下挣扎起来,继续向刑场走去。到了断头台上,他们被按倒,跪在地上。一个刽子手抓住囚犯的长头发,主要的那个“章达尔”双手抡起大刀,咔嚓一下砍将下去。那个抓头发的刽子手将砍掉的头提起来让远处静默无声的人们看了看,便丢进柳条大筐里。
人群中有人问道:“哪个囚犯是那位托钵僧首领舍赫蔑扎丁·巴格达迪?”囚犯们饥寒交迫、疾病相加,人人一个模样,很难分辨出谁是谁。
当砍完第十四个囚犯的脑袋时,一声吼叫传遍整个广场:“国王说话了!国王下令了!”
人们都扭过头向宫门上方的平台望去。只见站在上面的花拉子模沙正晃动着一块花手帕。那意思是说:“停止行刑!沙准释囚人了!”
大刽子手一边用红抹布擦着大刀片,一边高声叫道:“把铁匠领来!”
第十五个囚犯原来就是米尔咱…玉素甫抚养的图干。图干还是一副孩子模样。他瞪大眼睛看着,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赶快向国王叩谢大恩!”刽子手一边说着,一边抓住图干面向宫墙按下头去。做好准备的铁匠开始给他往下砸脚镣。
“站住!你要到哪儿去?我还没砸完呢!……”铁匠喊道。图干一见自己不再被锁在囚犯的长链上,便一下子从断头台上跳入人群中。在后边的喊叫声中,图干猫下腰,从那些围观的市民人群中挤过去,极力想赶快逃得远远的。
牢狱之塔附近广场上的人走光了。只留下那个看守拄着生了锈的短矛站在牢门口。
顺着宫墙脚走来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罩着长面纱,面纱一直捂到眼皮子上。她走到塔下方的圆孔前,低声呼唤道:
“图干!火器匠图干!”
从圆孔中伸出一双干枯的手,跟着,一个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你的图干早就被砍掉脑袋了!把吃的给我们吃了吧,我们好为他祈祷。”
小姑娘爬到通气孔上,绝望地呼喊道:
“图干,你还活着吗?你答应呀!”
从地牢里又传来了回音:
“把你带来的食物给了我们吧!你的图干已经什么也不需要了。他现在正在天堂的花园里跟先知一起吃手扒饭呢……”
小姑娘把带来的面包和香瓜塞到从圆孔中伸出的手中,走到看守面前。
“告诉我,纳扎尔孛孛③,那个叫作图干的男孩子果真死了?”
“多半是死了。他跟其他人一起被押出去……”看守用手指了指广场。
这时,走来一个上了年纪的托钵僧,往看守手里塞了几个铜币,伏在他耳朵上悄悄地问道:
“为什么在被砍了头的囚犯中没有发现我们神圣的舍赫蔑扎丁·巴格达迪?他的行刑日期拖迟了,还是被花拉于模沙赦免了?”
看守把铜币藏进腰带缝褶中,然后咕哝道:
“舍赫的诅咒使国王大发雷霆,国王于是下令抢在托钵僧们动手解救他之前把他尽快处死。”
“他还活着吧?……”
“不!就在把囚犯们从地牢往出押送的时候,大刽子手吉罕-彼赫列万走进地下室,亲自掐死了神圣的舍赫……”
10 缝在衣服上的影子
请你赶快说些好话让见到你的人高兴高兴吧,因为你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他的面了。
(东方谚语)
图干从人群中逃出来,跑进一条人迹罕见的街上。街的两侧全是清一色的土墙。走出大街,图干来到了运河岸边。
运河河岸高峻,河水混浊。在缓缓流淌的河水中,无声无息地驶过一只只狭长而笨重的小船。小船上载满了货包、树枝、干草和挤在一起的绵羊。
“我要是能坐上这样的小船飘泊到遥远的异国他乡,该多好啊!……不幸的是,我浑身肮脏,遍体鳞伤,衣服褴楼,有谁肯带我去呢……”
河岸不远的地方有一片黄沙滩。图干走到那儿。在那儿,他洗了衣服,洗了个澡,然后一边晒太阳,一边思谋着:
“一个从监狱中放出来的死囚该到哪儿去栖身呢?谁又肯雇你干活呢?城市这么小,人又这么多,谁都想挣一碗手扒饭……”想到这里,图干又望了望脚脖子——脚脖子上还戴着一个沉重的铁环子,铁环子上面凿着“终生关押,至死勿释”的字样。“我那年迈的米尔咱-玉素甫见到我这个从监狱出来的囚徒,恐怕连话也懒得说。也许,只有本特-占吉扎一个人会可怜我一番。但是,我难道好意思带着满身的浓疮,像一个麻风病人那样在她面前露脸吗?……
“说来说去,我还得投奔我的东家卡雷-马克苏姆去。他会让人砸掉这个铁环子的。”
图干走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长长的街道两旁全是小铺,卖货的坐在衬着毡子的柜台上。货物有的挂在打开的门扉上,有的摆在顺墙放着的货架上。
街道上方支着席棚,光线显得半明半暗。耀眼的阳光透过席孔斜洒下来,照亮了用红丝线和绿丝线绣成的黄皮靴,照亮了嵌有银制古兰经词句的圆铁盾牌,照亮了条格衣料。卖货的老板们一会儿把这种衣料拿给头戴狼皮帽子的游牧民翻看,一会儿把这种衣料拿给一群身着艳丽服装的女人们观赏。
卡雷-马克苏姆老板的铁匠铺位于铁匠铺街的尽头。这里到处是铁锤的叮当声,铁片的咯吱声。铁匠们在制作武器——腰刀、匕首、矛头。
奴隶们——波斯人和斡罗思人——都只下身穿着一件灯笼裤、上身挂着一件烧了许多窟窿眼的皮革围裙在干活。他们俯身在铁砧上,用小铁锤在铜盒上敲打出精致的花纹。还有一些人喘着粗气抡起沉重的大锤锻打着火红的铁皮。脸上落满烟灰的小徒弟站在风箱旁,拉动臂杆,为炭火鼓风,时不时还提起木桶往回提水。
卡雷-马克苏姆是个肥肥胖胖、肩宽膀圆的老头儿;留着花白胡子,末梢却用颜料染成了红色。他坐在铺着一小块毡子的泥台上,一边吆喝责骂工人们,一边应付着过往行人的询问。他身旁有两个奴隶。一个年纪轻,额头上打着一个烙印(由于他企图逃跑所致)。另一个年纪大,脸色肮脏,表情漠然。这两个人正不紧不慢地用小锤儿各自敲击一束铁丝。他们在干一件极为有价值的活儿:不是用炭火加热的方法,而是用“冷加工法”来制造远近闻名的大马士革花纹钢——“扎乌哈尔”。
“你来这里干什么!快走你的吧!”老板喊叫道,“你还以为我会收留一个进过‘曾丹’的囚犯来我的作坊吗?”
“请让我用一下锤子,自己把铁环砸开……”
“想用你那双罪恶的双手玷污我的锤子吗?快滚开吧,不然我就用钳子烫你了!”
图干怀着无端的凌辱激起的满腔愤怒,离开了铁匠铺。他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无意中看到墙跟下坐着一个托钵僧。席棚泄漏下来的阳光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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