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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吉思汗-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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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吉姆不肯轻信地皱起眉头,两眼直盯着托钵僧。
  “驼背上驮的这个受了伤的人又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不戴缠头?是个笃信教义的穆斯林,还是个异教徒?我听说,你打伤了他,抢了他的全部财物,而且已经变卖一空,这是真的吗?”
  托钵僧仰面朝天,举起双手。
  “万事皆知的苍天啊,现在只剩你是我唯一的辩护者了!生来就为拨弄是非的谗言者实在令我惊异万端!他根本不理解我的一片苦心和万般忧虑!”
  哈吉姆意味深长地伸出食指,小声问道:
  “这个受伤人的经历如何,你老实讲来。”
  于是托钵僧将他是如何碰到被抢劫的驼队,又是如何尽力搭救这个受伤人的经过全盘托出。
  哈吉姆用手捋了捋花白胡须,开口说道:
  “这么说来,这个受伤者是位上可通天的大人物了?让我来亲自见识见识。”他趿上鞋子,走下晒台,来到骆驼旁边。村民们围着他,挤来挤去,大声讨论着:
  “我们认识这个受了伤的人。他是玉龙杰赤的大富商马合木-牙老瓦赤。瞧,这只骆驼身上还烫着他的印记呢。马合木-牙老瓦赤的驼队有二三百只骆驼,常去大不里士⑥、不里阿耳⑦一带,有时还去圣城巴格达哩。”
  哈吉姆听了村民们的议论,沉默了片刻,咬咬嘴唇,便郑重其事地宣布了断案结果,录事立即将这一结果记录在案:
  “鉴于知晓内情并值得信任的人们提供情况称,这位受伤人乃是玉龙杰赤巨贾马合木-牙老瓦赤,我宣判结果如下:对受伤者,须小心谨慎地从驼背上扶下来,抬进我的卧室,请来医生,好生用草药予以治疗; 对托钵僧,因照料受伤的正教徒,做尽好事,故准予放行,此外还应由得到拯救的商人进行酬谢。至于这只骆驼,不应判给托钵僧,暂时留到我家,待其主人伤好之后再行理论。最后,原属托钵僧所有的黑驴子一头须留在我处,以支付判决费和盖印费。”
  “记录下来了吗?”哈吉姆向录事问道。
  录事小声回答说:
  “一切就绪,我的主人。”
  哈吉姆又补充了一句:
  “有学识的托钵僧,你可以从我微薄的公事费用中领到一第尔赫姆⑧的铜币一枚。”
  哈吉·拉希姆接过铜币,依次在额头和嘴唇上碰了一碰,最后攥在手心里,说道:
  “啊,哈吉姆,你的智慧是伟大的,你的判决是英明的。你不但使我摆脱了受伤人和那只骆驼带来的种种麻烦,而且使我免去了对我那头毛驴的种种操心。毛驴虽然可以供我骑用,可我总还得给它喂些草料呢。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落魄之人,就像从慷慨的施舍者手中随意滑落到盲乞者木碗中的一枚无足轻重的铜币一样。而你呢,慷慨之心却如此纯洁,就像你那胡须的色泽一样。既然如此,这枚一第尔赫姆的铜币理应变成一枚一第纳尔⑨的金币。”
  说完,哈吉·拉希姆张开手心。他手里果然出现了一枚一第纳尔的金币。
  “我要诚心诚意地告诉你,可敬的长官,你脚下的这方土地将永远不会歉收。”
  哈吉·拉希姆再一次将金币攥在手心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方长官和围观的村民们一会儿互相瞅瞅,一会儿朝托钵僧攥紧的拳头瞧瞧,惊讶得简直目瞪口呆了。
  “我给他的是一枚一第尔赫姆的黑铜币,这我记得一清二楚。可是你们大家刚才都看到了,他手里竟变出一枚一第纳尔金币,”地方长官说道。他话音刚落,便一反温而雅之的长者常态,猛然扑向托钵僧,抓住他的拳头使劲往开掰着。
  “把金币还给我!你得用这枚金币偿还我判案的费用!”
  哈吉·拉希姆张开手心,地方长官一把抢过钱币,一看,金币又变成了铜币。哈吉姆气哼哼地呸了一口,装模作样地走回晒台。
  哈吉·拉希姆走到毛驴跟前,取下干粮口袋,搭在肩上,头也不回地朝玉龙杰赤城走去。他一面走,一边大声吆喝起托钵僧的呼唤语:
  “牙—古—呜!牙—哈克!里亚·伊里亚希·伊里亚—古—呜!”⑨
  

5 难以忘怀的小院门
玉龙杰赤的一条僻静空旷的小巷里。哈吉·拉希姆半倚半靠在一堵高高的土院墙上。
  “一切还和许多年前一模一样。杏树和桑树荫中仍然矗立着原先的平顶房子,蔚蓝色的天空中仍然盘旋着成群的白鸽,再往高处仍然翱翔着苍鹰,发出阵阵凄厉的鸣声……院墙上依旧爬满了洋槐树茂密的白色枝叶,洋槐树下依旧保留着那座小小的令人难以忘怀的院门,久经风雨的灰色门板上精雕细刻的花纹依旧依稀可辨。当年,有一位身穿红色衣服、头戴紫色面罩的姑娘经常走出这座院门。现在,她还在这里住吗?她变得怎样了?”
  正在这时,院门开了,走出一个年轻姑娘。她身穿粉红色的长袍,头戴红色的面纱,手拿一把铲子。稍稍突出的颧骨,微微斜吊的双眼,以及服装式样和面纱结法,使内行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个突厥蛮女子。这姑娘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用铲子清理通向花园的排水沟。不一会儿,排水沟中的水便流进院墙下的水道口中。
  突然,姑娘挺起腰来,用她那细小而黝黑的手在眼前搭起凉棚,向小巷尽头望去。
  那里有人用高亢而婉转的喉音唱道:
  “夜里我躺下睡不成觉,
  大睁着眼睛往天空瞧;
  瞧见那天上月牙儿斜,
  想起了你那双黑眉毛。
  辗转反侧我前思后想,
  悲欢离合实在难预料。”
  小巷尽头出现了一个年轻的骑士。他身穿一件深绿色捷克曼式上衣,腰系一条花颜色腰带,右脑门上斜扣一顶羊皮帽,骑一匹深褐色的骏马缓缓行来。猛然间,他扬鞭催马,向前奔来。跑到姑娘身旁,突然勒缰而止。
  姑娘扔下铲子,跑进院里,关上院门。骑士把羊皮帽推到脑后,放松马缰,任马儿顺着小巷慢慢走去。
  院门又悄悄打开,姑娘伸出头来。她小心谨慎地朝小巷两头看了看,急忙捡起铲子,又钻进院门。
  这时,蓄着大胡子,戴着尖顶帽——帽子上缠着哈吉标志的白带子、穿着各色布块缝缀而成的长袍子、面色因日头照晒而变得黝黑的托钵僧,拄着长手杖,像盲人似地一步一敲,走了过来。来到小院门口,他环视了一下,见四周无人注意,便将挂在门头上的一块粉红色的布子摘下来,揣进怀里。
  “是啊,”他自言自语道,“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树还是那棵树,只不过树干更高、枝叶更密了,门还是那座门,只不过色彩斑驳,门框倾斜了。这位姑娘也像我十六年前爱恋过的那个,只不过不是她本人就是了。当年常常站在这里的那个挎着杏篮子、本人也像熟杏一般又红又甜的姑娘,到底哪里去了?!一切依旧,就连清真寺尖塔上空的雄鹰也像从前那样盘旋不止。只有哈吉·拉希姆面目全非了……”
  托钵僧举起手杖敲了敲院门。隔着破旧的榆木门板,从院子里传来一声老人的咳嗽声。接着,一位枯瘦如柴,弯腰驼背、头戴白色缠头的老者出现在院门口。
  “牙古呜!牙哈克!”托钵僧呼唤道。
  老者一边用风泪眼端详着托钵僧,一边用枯黄颤抖的手摸索着布腰带的褶缝。他从中掏出一个破旧的皮夹子,倒出一枚黑色的铜币。
  “阿拉胡姆·谢里亚!”托钵僧道了一声,接过铜币,依次碰了碰额头和嘴唇。“请问,谁在这座房子里居住?我该替谁向唯一的真主进行祈祷?”
  “我在这座房子里居住,不过这座房子不是我的,而是铁匠卡雷马克苏姆的。在大市场上,人人都知道卡雷…马克苏姆开的大铁匠铺子和兵器坊。他对教职人士的施舍,从来都是慷慨大方的。”
  “请告诉我你的尊姓大名,奇迹的创造者。”
  “请不要用‘奇迹的创造者’来称呼我。我过去作过沙的修史人,名叫米尔咱…玉素甫①。关于我的情况,可以借用一位诗人的几句诗作个说明:
  “为儿女忙碌,为家庭奔命,
  我这一生啊简直如牛负重。
  家产少得很,只有破屋一间,
  苦难却太多,多得难以数清。
  要摆脱这种困境,
  实在是毫无可能!……”②
  “不,不,无论如何你还是位奇迹的创造者,”托钵僧说,“这枚黑色的铜币是你施舍的,你的施舍又是出于一种高尚的心理感情,因此这枚铜币就应当变成一枚成色十足的金币。”
  老者弯下腰,凑近托钵僧那脏黑如鸟爪一般的手心,果然发现手心里出现了一枚带着凸刻文字的金币。
  “种种圣书虽然说过什么奇迹,可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真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亲眼目睹过呢。托钵僧,你倘若不是创造了奇迹,便是想像集市上变戏法的人那样作弄我这个眼力不济的老头子一番。”
  “那你不妨就用这枚金币买点东西去吧。你打发仆人到市场上转一圈儿,他一定会给你买回一篮子烤羊肉串、炒面条、蜜汁甜瓜什么的。当你得到如此充足的食物之后,你或许也会赏我这个来自遥远的巴格达的贫穷云游者一口饭吃吧?”
  “这么说,你是从巴格达来的啦?快请到我屋里坐吧。你给我讲讲巴格达的所见所闻,我好趁此机会领略领略你这枚奇异金币的伟大。”
   。。

6  沙的修史人
老者拖动穿着麂皮靴子的双脚,一步一蹭地进了院子,登上晒台。
  “云游客人,请跟我来吧。”
  托钵僧随老者走进房中。房间里砌着砖地,四壁墙脚下铺着窄条地毯。壁橱下层摆着两只银罐和一只伊拉克玻璃花瓶。拱形屋顶巧妙地用彩色圆木搭成,屋顶中央有一个出烟口。当地有一个方形土坑,土坑中炭火盆青烟缭绕。北墙下摆着三只包着铁皮的箱子,从敞开的箱口可以看到里面放着许多裹着黄色皮面的巨书。
  托钵僧将手杖和其他东西放在门口,脱了鞋,走到老者跟前,盘腿坐到地上。
  “本特-占吉札!”老者大声吆喝道。
  一个男孩模样的仆人应声走进房间。他身穿长及脚跟的条格袍子,头戴蓝色缠头,双手交叉在腹部,随时准备俯首听命。
  “你把这枚金币拿去,交给老萨克拉卜,同时这样吩咐他:‘萨克拉卜老爷爷,请你去兑换金币和银币的印度人摆设的地摊那儿走一趟。那些钱币兑换人专门出售赌博用的陀螺和骨头码。你找到胡须花白、年龄最大的那个人,让他鉴别一下这枚钱币,看看是不是成色十足的金币。’如果兑换钱币的印度人说这枚金币确实不假,就让他兑换成银币。然后,请萨克拉卜去过往行人买吃食的地摊上,按照这位可敬的追求真理者的吩咐,把要买的东西统统买回来。”
  “请问,老仆人该买些什么东西呢?”小男孩模样的仆人向托钵僧问道。
  托钵僧打量着男孩子。男孩子那柔和的面庞,托钵僧大有似曾相识之感:我到底在哪见过他呢?托钵僧说道:
  “让老仆人提上一只篮子,就像给他多年未曾会面的兄弟采买东西一样,弄得全一些。至于该买些什么,让他挑选好了。”
  老者把男孩招到身边,对他悄悄说道:
  “萨克拉卜从市场回来以后,别让他像往常那样穿得像个叫花子一般在这里露面,换上我的旧袍子再来。你把这枚金币交给他,带上墨水瓶、芦杆笔和纸张到我这里来。你替我把托钵僧讲的故事记录下来。”
  小男孩退出房间。片刻之后,他便带着纸张笔墨走了进来。
  “云游客人,请你先告诉我你的尊姓大名,你的家乡故里,再告诉我你是如何到达光荣的巴格达的?”
  “我叫哈吉·拉希姆·巴格达迪。我的故乡是巴斯拉附近的一个小村庄。我十分乐意回答您的一切问题,不过请你允许我先谈一件让我牵肠挂肚的事。”
  “你谈吧。”老者说。
  “在巴格达,我曾在高级宗教学院①拜一批最有名的学者为师。在我们这批向知识先驱者求教的学生中,有一个谦虚谨慎、性格内向、学习刻苦的青年。有一天,我对他说,我打算系上‘云游者的腰带’,拿起‘流浪者的手杖’,去光荣的玉龙杰赤、崇高的不花儿和美丽的撒麻耳干旅游一趟。他便对我说:‘哈吉·拉希姆·巴格达迪,如果你去了花拉子模沙富庶的京城玉龙杰赤,在市场到西城门的大街上第三条小巷里有一个开铁匠铺兼售火器的卡雷-马克苏姆,请你找到他的住处,向他打听一下,我可敬的双亲是否还健在?还请你把我在巴格达的一切情况都告诉他。倘若你再回到巴格达时,请把你打听到的我双亲的情况都转告给我。’我答应了他的请求,就离开了巴格达。后来,难以预料之风和苦难考验之雨把我抛向世界各地。我到过阳光炽热的印度,到过鞑靼里亚②广漠的沙原,到过中华帝国为防御鞑靼人入侵而筑成的万里长城,到过波涛汹涌的海岸,到过风雪弥漫、陡峭高峻的天山;到处我都见到过穆斯林④。就这样,我经过多年流浪之后,最终来到玉龙杰赤,来到我那巴格达朋友要我寻找的这条小巷。我找到了这座房子,找到了洋槐树茂密的白色枝叶掩映下的这座院门,于是有幸同你这位奇迹创造者屈膝谈心。你想必还记得这么一个人吧——他年轻时代在这处院子里住过,15年前离开玉龙杰赤?”
  “这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老者冷冰冰地问道。
  “在高级宗教学院时他叫阿布…扎法尔·花拉子米。”
  “啊呀,你说的原来是这个人呀!”老米尔咱不禁高声叫道,唾沫星子乱飞着。“你难道不知道,他原来是个大逆不道的家伙?他年轻时代,不但毁了自己和父母的名声,还几乎把所有的亲戚都抛进苦难的深渊。”
  “他当时不是很年轻吗?年轻人还会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吗?他是杀过人呢,还是对显贵们下过手呢?”
  “平心而论,这个令人可怖的阿布…扎法尔幼年时代还算天资过人,刻苦用功。他跟其他学生一起在我们最优秀的教师手下学习,既学阅读,又学书法,还学伟大之卷《古兰经》的精深含义。他各科成绩优异,开始模仿菲尔多西⑤、鲁杰吉、阿布-赛义德⑥的风格学习诗歌创作。但是,他写诗歌不是为了劝诫世人,而是为了蛊惑那些轻佻之人……”
  老者继续小声说道:
  “这个荒唐的年轻人开始胡闹起来。他竟然同白发苍苍的乌里玛⑦和伊玛目发生了争执,使一些头脑单纯的学生产生了糊涂想法。后来伊玛目说他:‘你走的不是一条升入天堂之路,而是一条堕入地狱之途。’他居然直言不讳地声称:‘请随自便吧,别再送我进天堂就感激不尽了!你在那里大谈什么捻珠呀,祈祷之地呀、净心节欲呀的时候,我这里想的却是去穆罕默德清真寺呢,还是去钟声轰鸣的伊萨⑧寺呢,抑或是去摩西的犹太教堂呢,在我看来,去哪儿都一样。我到处寻找上帝,可是哪里也找不到。原本就没有上帝,上帝不过是那些贩卖他的名声者杜撰出来的。我的指路明灯,我的带路向导,是阿布…阿里·伊本西拿⑨。’结果他受到了圣伊玛目们的一致诅咒,他们下令把他抓起来。伊玛目们打算把他弄到城市广场上当众割掉他那散布毒言恶语的舌头,剁掉他的双手,不让他再写坏人心术的歪诗。但是,阿布…扎法尔像蛇一样机灵地逃走了。最初,人们以为是他的父亲出于怜悯之心把这个犯罪的儿子隐藏起来了。于是,花拉子模沙摩诃末从伊玛目口中得知此事后,便亲自下令把他的父亲抓起来,投入‘曾丹’⑩大狱,带上镣铐,还在脖子上挂了这样的牌子:‘终生关押,至死勿释’。如果父母瘐死狱中,沙下令再抓进一个近亲,直到阿布…扎法尔自首为止。”
  “这么说来,他的父亲至今还被关在监狱中了?”托钵僧低声说道。他双眼大睁,闪闪发亮,面色却变得十分难看,如死人一般呈灰白色。
  “他的父亲在地牢里受尽潮湿、黑暗和可怕的跳蚤壁虱的折磨,死去了。刽子手们根据花拉子模沙的命令,又把他的弟弟图干抓起来,戴上同样的镣铐,投入同一个地牢。”
  “实在是罪孽呀!”托钵僧低低地长叹一声。
  “我很可怜图干这孩子,”老者接着说道,“我曾经多方关照过他。为了不让他重蹈哥哥的覆辙,我尽量对他进行教育。图干跟我学过阅读和写字,可是他更喜爱学习手艺,摆弄火器,于是我就把他送到铁匠卡雷…马克苏姆的作坊里学徒,在卡雷·马克苏姆的指点下学习精良火器的制作。现在,我收留了一个女奴的遗女本特…占吉札,来顶替图干。这个女孩子读书、写字样样聪慧,各种诗歌小曲也能烂熟于心。随着岁月的流逝,我的眼力日益不济,眼前的东西影影绰绰,一个月牙能看成三个。本特…占吉札便成了我的帮手和录事。她为我记录谈话内容,替我抄写书籍。此刻,她正手握芦杆笔坐在你的面前。”
  至此,托钵僧才醒悟过来,这个头戴蓝色缠头的录事,原来就是刚才他在院门口看到的那位手拿铲子的姑娘。
  托钵僧凝视了姑娘片刻,埋下眼睛。他没有勇气打听他十六岁时在这里见到过的那位姑娘的情况。托钵僧驱走心中漾起的那股激情,大声说道:
  “哪能说你不是位奇迹创造者呢?你教会这位姑娘读书写字的本领,并且使她有权戴上只有米尔咱才得以佩戴的缠头。在我看来,你的住房里到处充溢着书卷的气息。”
  老者双手十指交叉,凝望着托钵僧。
  “现在请你谈谈你的情况吧。你还打算长久流浪下去吗?”
  托僧钵点点头——满头乱发也随之前后晃动着,并用他那黑色闪亮的眼睛同样凝望着老者。
  “我的父亲是驱使我穿行于荒原大地的饥饿,我的母亲是不可能为新生儿提供乳汁而只能使他在屈辱中哭红眼睛的贫困,我的老师是刽子手举起屠刀时产生的恐怖。不过,我时时可以听到这样的声音:‘不要悲伤吧,托钵僧,你永远在创造你值得自豪的奇迹。’”
  年长的米尔咱摇摇头。
  “你知识渊博,只要肯于屈就,随时可以为一切法官或者地方官担当录事之职。就是我本人,现在也可以雇你去沙的图书馆中抄写典籍。沙的图书馆中有一批人们连书名都不知道的珍贵善本书; 为了使这批书籍不至于失传于人世,急需要把它誊抄下来。你为什么非要飘泊于路途之中呢?难道这种浪迹生涯以及脚下的尘土、泥泞、土石对你就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
  托钵僧低声回答道:
  “我读到过这样的诗句:‘你为何不用五彩的地毯装饰你的住所?’但是,‘当勇士们的召唤呐喊声传来时,歌手们的歌声该当如何唱出?’‘当战马向战场疾驰而去时,我怎能静卧于盛开的玫瑰之中?’”
  老者大惑不解地摊开了双手。
  “你说要打仗吗?谁人敢于危胁全体穆斯林世界最富饶、最强大的算端国?要说打仗,那就只有看算端本人的意愿了。只要他想打仗,战火才会在异国的军营中燃起……”
  “可怕的战火来自东方,这场战火会将一切烧毁殆尽。”老者摇摇头。
  “啊,不会的!只要花拉子模沙的战剑收进剑鞘中,无论马维阑纳赫尔山谷,无论花拉子模国四境,都将平安无事。”
  谈到这里,一个老仆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他脚上拖着沉重的铁链,铁链用皮带系在腰带上;手里提着一只篮子,篮子里装满用那枚奇异的金币买来的各种食品。
  老仆瘦削高大的身上披着一件短小的条格袍子,满头花白长发散披在肩上。他把一方绸子铺在地毯上,然后摆上烙饼、杏仁点心,端出盛满蜂蜜、莲子、杏仁、葡萄干和装着撒了糖的香瓜等等甜食的碗盏。
  “你可以让我同这个老仆说几句话吗?”
  “说吧,可敬的过路人。”
  “你是何方人士,老伯伯?”托钵僧问老仆。
  “我的祖籍离此地很远,是俄罗斯人。我的父亲是个渔民,我们一起住在大河伏尔加岸边,——这里的人们把伏尔加河叫做亦的勒河。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被邻近我们的苏兹达尔公国公爵手下的骑士们抓走。我们那里的公爵就是你们这里的汗或者伯克。我们那里的公爵们常常互相打仗。哪个公爵打胜了,就从被打败的公爵手中掳人,掳走的有男子汉,有老太太,有年轻姑娘,也有孩子们。然后,取胜的公爵就把掳去的人像羊一样通通卖到别的国家。就这样,我和我的妹妹被公爵卖给不里阿耳商人,不里阿耳商人又把我们运到卡玛河畔的商业城市比列尔,从比列尔城我和所有的俘虏被吆赶着穿过荒漠来到玉龙杰赤。我妹妹被卖到什么地方,我至今不知下落。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我虽然白发垂肩像老山羊似的了,可是总愿意爬上陡峭的河岸眺望遥远的故乡。我学会了突厥语和波斯语,倘若这里再没有别的俄罗斯俘虏,我的本民族语就全忘了。有时候,我在市场上偶然能碰上几个老乡,有机会互相说几句俄语。这里俄罗斯俘虏很多,都戴着铁链走来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托钵僧问道。
  “此地人们叫我萨克拉卜,我们俄国俘虏叫我原来的名字:‘斯拉夫卡老爷爷’。请恕我斗胆直言,”老仆向托钵僧一躬到地,“我听说你云游世界,还能像圣人一样把铜币变成金币。倘若果真如此,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我从我的主人手中赎出来了。你把我赎出来吧,我可以忠心耿耿地为你效劳。你或许能去我们俄罗斯地方,那就求你带我一起去吧。”
  “你想拐骗我的老仆吗?”主人皱着眉头问道。
  “我哪里顾得上老仆呢,”托钵僧回答说,“我不过是贫丐一个,自己也只是靠慷慨之手的施舍,才能得到一把小麦罢了。”
  “这么说来,我这把老骨头就只好扔在遥远的异国他乡了?”萨克拉卜叹了口气,低声咕哝道。而后,他大声说道:“那就请品尝我们的‘多斯塔尔罕’ 吧!”他谨慎地在地毯上移动着脚步,端来了一只铜盆和一只雕花水罐。
  米尔咱…玉素甫与托钵僧一起就着铜盆洗了手,用绣花毛巾擦干净,默默地吃起饭来。托钵僧尝过各种食品以后,郑重地道了谢,请求主人允许他离开。
  走到空旷的小巷,他在树荫下伫立了许久,望着那座破旧的院门。
  “我再也见不到这座房子了,当年,在这座房子里一位善良的老人教我拿起芦杆笔,教我写下第一行字母。我虽然用去唯一的一枚金币换得了与他呆在一起并听到他那亲切而熟悉的声音这样一次机会,但是我是值得的……现在,我又得上路了!”
  米尔咱…玉素甫久久地望着云游之客走出去的房门。这时,本特…占吉札走了进来,说道:
  “我善良的爷爷米尔咱…玉素甫!我心里不知怎么油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这位名叫哈吉·拉希姆·巴格达迪的托钵僧很像从我们这里逃走的那个胆大妄为的阿布…扎法尔。他只不过胡须花白、面色黝黑,你难以认出原先的孩童模样罢了……”
  “别说了,否则灾难会降临我们这座房子的!我难道真的是和那个违背教义、受到神圣伊玛目诅咒的家伙长谈了一阵不成?以后再不许跟我提起这个不速之客。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实在太危险,每个墙孔都可能贴着一只罪恶的耳朵在偷听我们的每一句轻言耳语。我们应当日夜牢记一位诗人的话:‘只有沉默是强大的,其余的一切都是软弱的。’”
  “难道在朋友面前也要沉默吗?这位伟大的诗人不是还说过这样的话吗:‘在一切人面前闭上你的嘴吧,只有朋友除外!’一辈子沉默不语是不可能的!死亡不可怕,但是应当唱着歌儿、说着愉快的笑话去死亡!”
  “住嘴,住嘴!”老者喊叫起来。“啊,真主啊,请帮助我吧!我太孤独了!黑夜没有尽头,伟大的花拉子模沙的故事也看不到结局。我一直企望他会有光荣的建树,可是我见到的只有杀戮,而见不到伟大的业绩。我担心英雄会变成一尊石头偶像,他腹中空空,只有蛾子在乱飞,毒蝎在乱爬。安拉,请你惠顾我吧,启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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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王宫的早晨
侍候君王包含着两层意思:一则想谋求俸禄,二则须提防性命。
  (萨阿迪①,十三世纪)
  三位年长的伊玛目踏着晨光行走在玉龙杰赤城一条狭窄的大街上。一个仆人打着一盏昏暗无光的油纸灯笼走在前面,为他们带路。一位伊玛目手提宽大长袍的前襟,不时跳过一道又一道溪流潺潺的小河沟。
  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他们一会儿路过尚未开门的出售辣椒、生姜、油漆的小铺——这里可以闻到一股又香又辣的浓烈气味,一会儿路过堆放挽具、马鞍、马靴的马具店——这里可以闻到一股强烈的皮革味。最后,来到广场上时,一声粗野的喊声喝住了他们。
  “站住!干嘛半夜上街?”
  “我们是神职人员,大清真寺的伊玛目,要到国王的宫廷里做晨祷去。”
  “去吧!”
  三位伊玛目走到高大的王宫门前,停下脚步。敲门既无济于事,又有失身份。幸好这时城门半敞开,从黑暗之中冲出几名骑士,转眼间穿过广场而去。这些骑士们怀揣“信仰与正义之伟大而卓越的保护者”的指令,奔向除了他们的派遣者之外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三位长者踩着石块渡过一片大水滩,走进宫门。进了宽广的宫院,他们看见沙的士兵来来往往,忙个不停。有两个哨兵走上前来,看清他们是神职人员,便闪开身子让他们过去。三位长者穿过几座院落。每经过一座院门,都由睡眼惺忪的门卫吱吱呀呀地转动铁钥匙,为他们打开沉重的大门。
  终于,那座双扇门出现在眼前。门两侧,各站着—个身穿盔甲、手执长矛的士兵,纹丝不动。
  这时,走来一名仆人。他拿着一盏陶瓷灯台,灯捻管熏得漆黑。他说道:
  “信仰的保护者还没有出来。”
  “那我们就等一等吧,”三位长者回答道。说罢,他们脱掉鞋子,踏上地毯。跪坐下来,各自打开一本以皮革为封面、用铜纽为扣绊的大书,摊在面前。
  “昨天有四个企图叛乱的汗把年幼的儿子送来做了人质。沙大摆宴席,一下子端上十二只烤羊,”头一位伊玛目说道。
  “他今天也许还会搞什么名堂吧?”第二位伊玛目低声说道。
  “最主要的是,一切都要顺着他说,不能发生争论,”第三位伊玛目叹了一口气说道。
  花拉子模沙摩诃末此刻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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