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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把刀杀手系列-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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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哥只是笑笑,收牌,整牌,洗牌。

然后又重启牌局。

没有人注意到川哥背脊上浸透的冷汗。

上一次这么狂赢,可不是什么吉利的征兆。一起值勤的伙伴,在牌局后跟川哥到汽车旅馆与调查毒品的线人密谈,原本只是简单的行动,川哥的伙伴竟被线人神智不清的女友开枪命中,当场就翘毛。

不知不觉,川哥又收走了桌上的钞票。

连着十把。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然后看着川哥,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当差当久了,对这种事情的忌讳可多着。

“丞闵,出去喝个咖啡吧。”川哥把牌放在桌上,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

“这种天气?”丞闵皱眉。

“这种天气。”川哥伸了个懒腰。

18。

风一小,忠孝东路上的雨又大了起来。

这种该死的天气,正常人无论如何是不会想出门的。

台北市最有名的私人精神科诊所,却来了一位不辞风雨的不速之客。

连续多日没睡觉的猫胎人,此时正坐在舒服的等候房里,勉强翻着柜子里的杂志,但视线始终无法精准地对焦,所有的字一下子漂浮在反光的纸页上,一下子被变成一堆单调的黑色形状。

柔软的沙发正一点一滴削弱猫胎人的精神,好像随时会将他埋在里头似的。

但他还不能睡。

没有时间睡。

湿掉的裤管跟鞋子早干了,猫胎人渐渐失去耐心。

“小姐,我已经等了快两个小时了。”猫胎人走到柜台前,压抑心中的不满。

“先生不好意思,上一个先生预约了三个小时,现在还有半小时的治疗时间,还请您等一等,请先喝点茶,稍坐一下。”柜台小姐露出和煦的笑容,冲了一杯热茶递给猫胎人。

“……”猫胎人默默接过热茶,回到沙发上。

猫胎人心中幻想着等一下该怎么把这个柜台小姐剖开肚子,然后把登山背包里的大肥猫缝进她的身体里——刚刚确认了不少次,为了保护病患的隐私,这间诊所并没有装设摄影机。这样很好,省得自己还得去把录像带找出来销毁。

捧着热茶,百般聊赖的猫胎人尝试用茶水上的热气,蒸着过度疲倦的双眼。

此时,唯一的看诊间终于打开了门。

一位穿着风衣的中年男子精神抖擞地从里头走出来,脚步非常轻松。

“嗨。”那男子笑笑地看了他一眼,走到柜台旁拿伞。

“……”猫胎人刻意低下头,不让男子看清楚他的脸。

男子与柜台小姐寒暄,似乎颇有话聊。

不等柜台小姐招呼,猫胎人果断起身,拉起背包快步走进了看诊间。

19。

看诊间很大,但不是让人无所适从的空旷。

阳台外是个生气盎然的花圃,那些细茎植物在风雨的吹打下更为鲜绿。

在寸土寸金的台北市,这间以治疗忧郁症为主打的诊所能够在最精华地区拥有这么傲人的坪数,意味着台北人在精神失常上拥有极傲人的“成就”。

中规中矩的办公桌前,放了一张让人一眼瞧见就会爱上的褐色沙发。办公桌与沙发之间的距离恰到好处,没有步步进逼的压力,也没有冷然的疏离。

墙上挂着一幅达利的仿画,从沙发的角度抬头看上去正好恰恰贴合,超现实的魔幻笔法可以用最潜移默化的方式将病患心里的话掏将出来,不知不觉。

从小细节就可以看出,这位医生的成功并非偶然。

“吃点东西?”医生笑笑,打开办公桌后面的柜子,拿出一迭土司。

“好。”猫胎人随口应道。

极其自然的,猫胎人走到褐色沙发上一坐,完美地融入诊间。

“以前没有看过你,不过看起来你有长期失眠的症状。”医生将土司放进烤面包机里,按下开关:“你想从这里说起吗?”

“最近是睡不好。”猫胎人此时却打了个呵欠。

诊间有种淡淡的精香,松弛着猫胎人肺里的空气。

“医生,你常看电视吗?”猫胎人看着烤面包机。

“偶而会看一点,毕竟有时要跟病患讨论剧情。”医生双手靠在烤面包机旁,藉着机器的温度暖手。

这个小动作,出奇的博得猫胎人的好感。

“你有没有觉得最近的新闻怪怪的?”猫胎人忍不住将鞋子脱下。

“例如呢?”

“例如该报的新闻不报,不该报的新闻一直报一直报!”

“你说的没错。”医生想了想,笑笑说:“不过新闻就是这样,媒体想要加深民众对特定事件的印象,就不断重复某种话题,这种手法司空见惯。”

烤面包机弹出四片土司。

“那么——”烤土司的香气让猫胎人的鼻子抽动:“你觉得最近有个疯婆子检察官,一直在镜头前分析猫胎人的精神状态,说什么阴阳人、性别错乱、或是什么只有国小程度,依你的专业怎么看?”

“当然是一派胡言。”医生直接了当,拿起刀子在土司上涂抹巧克力酱。

猫胎人霍然挺起腰杆,呼吸极为通畅。

“那些偏激的用语很明显是想诱导猫胎人去寻仇,我猜警方已经在女检察官的家里布置好了陷阱,那个猫胎人如果真的去找女检察官,那就太蠢太蠢了。”

医生轻松回答,慢条斯理地涂着巧克力酱,每一刀的份量都很均匀。

“我想也是。”猫胎人一凛。

这个可能他的确有想过,但依照他的犯罪计划,那个女检察官绝对是必死无疑,否则不能平复他的愤怒。事实上,猫胎人这两天简直快气疯了。

“怎么?你是猫胎人的支持者?”医生失笑。

“也不尽然,我只是觉得……觉得那个女检察官一直这样毁谤猫胎人,谁都会感到不舒服。是吧?医生?那个女检察官乱用你们精神病的权威,你也觉得很恶劣吧?”猫胎人颇有期待地看着医生。

医生将涂好的土司拿给猫胎人。

“给你。”

“谢谢。”

医生自己也吃了起来。

“我无所谓,反正精神病的教科书里面,差不多也是一厢情愿的胡说八道。”

“是吗?”猫胎人笑了出来。

这个医生给人的感觉蛮好的嘛——本来这一趟是专程来杀精神科医生泄愤,现在计划稍微变动一下也没关系。先好好聊个天,再杀掉他也不迟。

“别只是提猫胎人了,还是尽量说说你自己吧,别以为我会将吃土司的时间给扣掉。”医生笑笑,吃着巧克力土司:“如果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没关系尽管天马行空地聊,回到猫胎人身上也可以。毕竟很少人会察觉到让自己不快乐的是什么病,我们这些当精神科医生的,就像家庭医学科,自然会从你的讲话里慢慢帮你找出来。”

“是吗?那样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猫胎人着手中的半片土司,这还是他最近一周里,唯一触动味觉的食物。

“我常常头痛。”

“嗯。”

“非常可怕的头痛,相信我,那不是阿斯匹灵或普拿疼可以解决的痛苦。”

“我相信。”

“怎么说呢?这种头痛。后来我去照了台大医院的核磁共振,医院说我的脑袋里面没有肿瘤,没有病变,没有任何异状。测了脑波图也没有发现什么。”

“科学本来就不能解释一切。”

“我也是这么想。不过,我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猫胎人顿了顿,像是下定决心般说道:“医生,你能够保密吗?”

“别的我不敢说,关于保护病人的隐私,是我绝对奉行的职业道德。”

算了,这也是多此一问——死人是最好的守密者。

“我的妈妈,是个贱人。”猫胎人眼睛眯成一条线:“不过算了。”

“喔?怎么个贱法?”医生的表情倒没有特殊的变化。

“我妈以前是个到日本卖春的妓女,歌舞伎町里的每个男人差不多都上过我妈,不过这也算了。真的,这也算了。”

“每个人都得讨生活。”医生耸耸肩:“我的职业告诉我要听一堆废话,然后想办法讲出更多的废话,而且还要尽可能摆出非常优雅的样子。某种程度来说,我也挺贱的。”

“医生,你不一样。我妈是真的很贱。”

“愿闻其详。”

“她在日本卖春的时候,不小心怀了我,理所当然父不详。不过这还是算了,不要紧,我又不是非得知道自己的爸爸不可,是吧?算了,forget it!只不过是精虫一条。”

“嗯。”

“不过我妈贱就贱在,她竟然在怀胎第九个月的时候去拍A片!”

医生愣了一下,完全接不上话。

“贱吧?就是色情网站上在卖的那种大肚子孕妇拍的A片,操,我妈那贱人为了钱竟然连我也出卖。这件事原本我是不知道,不过有一天我在逛色情网站时随便下载了那类的老A片,看着看着,居然看见年轻时候的我妈,你知道我的打击有多大吗?喂!我妈竟然捧着大肚子跟那些臭男人嘻嘻笑笑,让他们的肉棒随便插进阴道,完全不管还在肚子里的我的立场!这样是不是很贱?”

猫胎人开始激动起来。

“有没有可能是认错了?”医生小心翼翼地问,吃完最后一口土司。

“认错?我妈还在片子里讲中文咧!她这贱人到日本卖春那个多年,连日语都不肯好好学!竟然只会那几句很痛、很爽、不要了、快进来——操,真的是贱到骨头里了!”

猫胎人一想到这件事就有气,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地,像是有棒子类的东西猛烈敲在他脸上的胎记上,火烫的触觉几乎要将他的脑袋给砸裂。晕眩。一种极度羞耻、无处闪躲的恐惧感从胎记深处,重击了猫胎人的中枢神经。

“你看过那种变态片吗?那些男人挤着我妈的涨奶,像疯子一样舔着母乳,我妈只会傻笑,还装出非常享受的表情,我看了就恶心。那些臭男人鬼上身,轮流猛操我妈,一下子我妈在上面,一下子我妈在下面,一下子我妈要一次服务两个人,我真想吐!真想吐!你能想象那种丑陋的东西塞进子宫里,猛敲婴儿脑袋的画面吗?能吗?趴搭趴搭趴搭!趴搭趴搭趴搭!”

猫胎人张牙舞爪地配音,青筋像蚯蚓一样盘缠在额头上。

“他们还射在阴道里面!射在我的脸上!”他的脸上,全是愤怒的泪水。

“……”医生遗憾地叹气。

好不容易静下来,猫胎人用颤抖的手指指着脸上的青色胎记,瞪着医生说:“医生,实话告诉你,我这个烂胎记百分之一亿,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他们的肉棒揍到瘀青的,很丢脸吧?我的头痛,一定跟那个时候留下来的冲击有关,像脑震荡,一痛起来就快疯掉,就像被灌了铅的阴茎给扫到,操!你知道我有多不想承认吗!”

真的是,非常难以启齿的羞辱。

“有没有考虑过动美容手术把胎记消掉?”

“我从来没想过要去做雷射手术消掉,因为,这是魔鬼给我的记号。”

医生点点头,似乎很能接受这样的思惟。

“你有问过你妈这件事吗?说不定你妈那个时候非常缺钱,难免——”

“没有,我直接把她给杀了。”

“原来如此,要是我说不定也会忍不住动手。”

20。

这次换猫胎人愣了一下。

“我说我把她杀了。”他慎重其事。

“每个人都会这么做的。”医生两手一摊。

猫胎人点点头,他想医生一定以为他只是神经不正常。

既然连这种事都说了,不如快点进入主题。

“话说回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头痛的?”但医生好像还有话说。

“大概是三年前吧。”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那支网路A片的?”

“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

“在那之前没有像这样头痛过?”

“……”

猫胎人无语,医生也保持沉默,两人静静吃着冷掉的巧克力土司。

许久。

“医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的头痛是心理作用。”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我可以开给你处方药,对治疗创伤型头痛非常有效。”

“别骗我了,那只是普通的维他命吧?电影里看多了。”猫胎人瞪眼。

“是吗?想一直痛下去的话,我也无所谓。”医生吃掉了最后一口土司。

——并不讨厌。

猫胎人仔细打量眼前的医生。

他的身上有股让人信赖的特质,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就在猫胎人的心中建立起独特的地位。不是朋友,也不是医病关系,而是一种气味上的认可。

“医生,你在业界很有名吧。”

“小有名气而已。”

“有名的感觉怎么样?”

“基本上我是一个低调的人,因为只有真正低调的人才可以安安静静享受一切。国税局不大查我的帐,也没有狗仔队偷拍我跟谁约会,我觉得这样挺好。”医生莞尔,转身倒了两杯水,反问:“你呢?想出名吗?”

猫胎人接过水。

“我非常想要出名,想要的程度不是你们这些出了名的人可以想象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想法?”

“无从考证,反正从小我就想当一个非常非常有名的人。”

“普普艺术大师安迪沃荷曾经说过,在未来,每个人都会有十五分钟的成名时间。预言里的未来已经跟着媒体的进步提前到了,就是现在。不过你为什么想要出名呢?想当明星?”

“这年头,谁不想出名?如果我可以当明星我早当了,都是这个胎记限制了我的演艺发展。算了,反正我可以想点别的办法。”猫胎人喝了一大口水,慢慢说道:“几年前网路刚发达时,我看到一则国外的新闻,说是有人把额头放在拍卖网站当商品,最后卖给广告公司当宣传广告牌一个月,卖了新台币二十万!我简直傻眼,那个人的额头根本没有什么了不起,但因为他的鬼点子有噱头,所以就让他赚到了钱,更赚到了名气。”

“嗯,后来还有女人把胸部卖给广告公司写标语,看来是一股跟风。”

“那些新奇新闻让我很丧气,为什么他们可以想到,我却想不到?不,如果我认真想,说不定会让我也想到,但回头看后悔有什么用呢?没有用。他们终究占了先机。我如果学他们卖额头、卖胸部、卖屁股,一定不会有人理我。”

“你有你的尊严。”

“正是尊严。”

“不过你可以慢慢想办法啊,这种事常常是急不得的。”

“张曼娟说,成名要趁早。她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也有成名的压力!”

“是张爱玲。”医生莞尔,喝了口水说:“是张爱玲说的。”

“都好,其实我也明白成名有各种办法,例如去应征许纯美的新男朋友啊,也是一种爆红的捷径。但这种爆红的方式可以长久吗?不能,绝不可能长久。既然要成名,就要把成名当作长远的事业来经营,一出名,就要长长久久。”

“很好,很踏实的想法。”医生点点头,咬了一口土司,说:“柯赐海老是在进出法院的名人后面举牌抗议,大叫马英九还我牛来。法院不会倒,名人也不会少,柯赐海举牌抗议的机会永远都在,你要不要参考一下。”

“那是小丑。”

“喔?”

“后来我杀了我那贱人妈妈以后,我就想到,既然我人都杀了,我就靠杀人成名吧。至少杀人是毫无争议的出名手段,是吧医生?”

“是啊。”

猫胎人血红的眼睛笼罩住医生所有的表情、举动,只要一有异样,全都逃不过他神经质的观察。但医生泰然自若,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他的身上,也嗅不出恐惧的味道。

这个医生,肯定是以为他疯了,毕竟听疯子说故事,正是精神科医生的职责所在。这个想法让猫胎人觉得很不爽。非常非常的不爽。

“后来呢?我不记得在报纸上看过你啊。”

“后来我根据A片上的资料,查到当初拍摄那支A片的制作公司,跟那时操翻我妈的三个男优和导演的名字。”猫胎人眯起眼睛,酝酿着某种气氛,阴侧侧说道:“我在日本待了两个多月,确认其中一个男优因为吸毒过量死掉,另一个男优在黑道火并中被挂掉,所以我就锁定还活着的男优跟导演,逮到机会跟踪他们到家里,活活用铁棒把他们的头打成稀巴烂。”

“头烂了,自然也就死了。”

“——是的,都死了。”

这像是,医生看诊时说的话吗?

“用杀人当作出名的手段,你也真是用心良苦。”

“不过,连我自己都知道,那样的杀人方式非常的肤浅,如果我就这么走进警局自首,一定不会大红大紫,顶多只是两天的社会新闻罢了。”猫胎人皱眉,无法置信地看着医生,说:“所以我开始大量看电影,想要抓出靠杀人遗臭万年的精髓。”

“那你研究出来了吗?”医生兴致勃勃的表情,让猫胎人的眉毛更皱了。

“答案就是——无因果,无动机,纯粹邪恶的法则性杀人。所以最后我决定,一定要成为台湾第一个仪式性犯罪的杀人魔。”猫胎人果决地说。

“很有见地。”

“医生。”

“嗯?”

“我就是猫胎人。”

“所以背包里装的是猫吧?活的?还是布偶?”

猫胎人不动声色地看着医生,像是看着绝种的奇妙生物。

——非常可怕的人。

难道他随时将生死置于度外吗?

还是,他并不觉得自己会死?

猫胎人微微曲起身子,医生吞下最后一口巧克力土司。

很怪,医生手中的土司怎么好像永远都吃不完似的。

“是猫,我用安眠药让它睡了一下。”

“原来如此。那么,想讨论你的犯罪吗?”医生坐在办公桌上,随兴得很。

“好,那就讨论我的犯罪。”

猫胎人猜不透医生的心思,不过他并不觉得医生能够对他产生什么威胁。截至目前为止,也只有这位医生能够在他揭露身分后还心平气和跟他说话,说不定他能够提供自己一些思考上的帮助。

“我猜,你是一个人犯罪的吧?”医生眨眨眼。

“没错,医生是从哪一点确认的呢?”

“如果是双人组,成名了还要分给对方一半的光采,你应该办不到吧。”

猫胎人用微笑承认,他感觉这次的谈话相当的愉快。

“医生,既然电视上都是引我上当的鬼扯,那么从真正精神病学的角度,是怎么看我的犯罪模式呢?”猫胎人颇有虚心。

“羞耻。”

21。

“……”猫胎人瞪大眼睛。

“但丁在神曲里说,地狱最底层布满了冰,而不是火,就是这么个意思。”医生不疾不徐解释:“你不是看了很多犯罪电影,那么也该看过红龙吧?西方人有句话说:羞耻存在人的眼中,电影里面的兔唇杀人魔将被害者的眼珠子全都挖了出来,剧中的FBI警探分析道,消灭了尸体的眼睛,就象征消灭掉凶手的羞耻感,就是这个道理——这个解释也呼应了凶手是个颜面残缺者,从小就遭到歧视的扭曲心理。”

“我是将婴儿活生生从子宫里取出来,缝进猫,工程复杂多了。”

“八零年代,墨西哥有个连环杀人魔,在杀掉被害人时也一并将对方的舌头割掉,他作案三年,一共割掉十四只舌头。这代表什么?舌头代表闲言闲语,会转述眼睛所看到的东西,所以放在这位割舌魔的仪式名单里。”医生不置可否,说:“后来他落网的时候承认,从小他就痛恨同侪到处制造关于他与姐姐通奸的谣言,积压已久后开始杀人,他在笔录里像个娘们大哭,说什么消灭了那些臭嘴巴里的舌头,他们就不会再说我坏话,对我百般嘲讽与羞辱。”

“好,那你说说我破坏子宫是什么心态?”猫胎人的呼吸开始灼热。

“犯罪心理学:羞耻感会激起人想要隐藏、不想被人看见的欲望。”医生似乎对猫胎人的不悦视而不见,用一贯轻松的语调说:“你老是破坏子宫,连你自己都知道会被解释成,你的羞耻感是从还没正式出生就已经开始了,塞进猫,会被解释成你有自我异化的倾向——一种连人都不想当的痛苦。”

“这种言论根本就是——毁谤!”

“别生气,我只是转述精神病学的部份观点,我还没说我的看法。”医生喝了口水,笑笑继续他的治疗:“就我来看,你主要并不是在表现你的羞耻,而是想要别人跟你一样充满羞耻感,想一想,一个婴儿被活生生取出来,换缝一只猫进去的准妈妈,她的遭遇被放在报章杂志跟电视上,她会有多丢脸?你用点滴延长准妈妈的生命,就是想让她们在断气前有时间感到丢脸,是不是?即使最后准妈妈用死逃过了丢脸,她的家人呢?你想想这个画面,殡仪馆的代表尴尬地问家属,不好意思,请问是不是要连那只猫一起火葬?或是一群记者围着家属问,请问你太太肚子里被缝了一只猫,你有何感想?如果被害人还有别的小孩,他要怎么回答学校里的同学妈妈的死因,你在笑了,我说的对吧?”

“我喜欢这个理论。”猫胎人笑得很灿烂:“其实我没想这么多,原来我也蛮有深度的嘛。”

“别急,其实你比这个深度还要有深度。”医生微笑:“因为你的报复对象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就是你的贱人妈妈。”

猫胎人像是遭到了重击,脑袋一片空白。

“你的妈妈很贱。”医生喝了口水。

“不准说我妈贱!”猫胎人失控大叫。

“你刚刚自己也说了啊,你妈真的很贱,很贱,非常的贱。”

“不准说!再说我立刻杀了你!”猫胎人咆哮,猛然从口袋里抽出手术刀。

“哈哈,别激动,你应该感谢你的贱人妈妈,因为你的贱人妈妈正是拉你一把,帮你成为经典杀人魔的经典元素。”

此话一出,神效地解除了猫胎人排山倒海的愤怒。

猫胎人原本已经准备扑上去,现在却不由自主坐回沙发。

“随便拿几部杀人魔电影来说好了。水晶湖杰森为什么成为砍不死的变态?因为他有个更变态的妈妈。惊魂记的主角为什么会疯掉?因为他有个控制欲过剩的变态妈妈。红龙里的兔唇杀手,也有一个擅长虐待跟臭嘴巴的妈妈。一个女人在修道院被一群精神病跟流浪汉轮奸后生了一个孽种,就是大名鼎鼎的佛莱迪。恐怖蜡像馆又是怎么回事?双胞胎主角有个兴趣怪异兼虐待狂的妈妈。人皮客栈里的钩子巨人为什么暴走?因为他有个滥用宗教语言的变态妈妈。”

歪着头,猫胎人简直说不出话来。

“每个连环杀人魔的背后,都有一个贱人妈妈。”医生慢慢弯下腰,双眼炯炯有神看着猫胎人的眼睛,说:“这是经典的血统,任何作案风格都假造不出来的家族历史。”

猫胎人流泪了。

原来他脸上的胎记,果然不是巧合。

而是魔鬼引领他进入地狱名人堂的VIP门票。

他从来不晓得自己可以这么经典。

“你妈妈很贱。”

“你说得没错,我妈真的非常的贱。”猫胎人一直哭,一直哭,说道:“如果不是她这么贱,怎么会有今天这么经典的我?我有今天也不是我愿意的,完全都是恶魔的命运啊——”

医生满意地点点头,翘着脚,侧身为自己与猫胎人各倒了一杯水。

“所以说,你成为经典是势不可免了。”

“过奖。”猫胎人叹气:“不过我并不打算被警察抓到,或是白痴到去自首,毕竟保持神秘感也是成为经典的要素。不过如果我的本尊不现身,社会大众又怎么知道神秘的猫胎人的背后故事,竟是如此的经典呢?”

“有想法,你有今天绝对不是偶然。”

听到医生这么说,猫胎人忍不住把坐姿调整了一下。

“我有个主意,多少可以补强这一点。”

“请你务必给我支持与指教。”

“首先是量的问题,没有一个经典是随便杀几个人交差了事的。你知道台湾连续杀人史上,最高记录是多少受害者吗?”

“不知道,多少?”猫胎人愣了一下。

“七个。”医生想了想,帮猫胎人计算了一下:“救护车临盆孕妇、大安区独居孕妇、名嘴叶教授、板桥倒霉夫妇、电梯小姐孕妇、三重未婚怀孕少女,你目前共杀了七个人。应该是七个吧?恭喜你,平记录了。”

“其实不只。记得吗?我第一次杀人是在日本,一共杀了两个人,加上我妈妈,加起来我已经打破了记录。”猫胎人正经八百地纠正。

“那不算。”

“不算?怎么不算?”

“就两种意义上都不能算数,第一,那不是猫胎人的手法;第二,媒体不知道的犯罪,当然不能够并入计算——你不打算公诸于世不是吗?”

“好吧,反正我继续杀就是了。我有的是时间创造记录。”猫胎人有些泄气。

“除了杀多一点人,更重要的是犯罪讯息的改良。”医生老实不客气道:“坦白说,你是很有杀人的热情,但在研究怎么传递讯息上并没有下过苦心,只是随便从电影里抄一堆烂货下来吧?”

“这——”猫胎人冷汗直流。

“虽然不一定要有犯罪讯息,你也可以只当一个普通等级的杀人犯,不过我想你的志向不仅于此吧。身为台湾第一个仪式性犯罪的开山祖师,如果被想象成普通的罪犯,台湾也会蒙羞的。”

“是,没有错。”猫胎人正襟危坐:“医生,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问我怎么对?那是你的犯罪,不是我的。”

“话虽如此,不过——其实我自认为,自己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对这个社会说的。”猫胎人擦着冷汗,诚惶诚恐说:“但是医生,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协助我发掘更深处、更有内涵的我。”

“宾果。”医生露出笑容,说:“不然我收钱做什么呢?”

猫胎人赶紧从背包里抽出沾了猫毛的笔记本,聚精会神听着。

22。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但如果可以尽量独一无二,我们何必屈就老套的语言呢?”医生断然说:“西方的恶魔图腾?纳粹卍字?东方的鬼画符?易经?塔罗牌占卜?通通都是被一用再用的陈腔滥调,撕掉。”

猫胎人想也不想,找出笔记本里的图腾抄录页,全数撕掉。

“我们可以想想,现在的潮流是什么?”

“政党恶斗,蓝绿对决。”猫胎人不加思索。

“怎么,你希望特定的政治族群站在你那边吗?”

“我不介意,只要能成功制造出话题就行了。”

“错,那样的结果只会造成民众对猫胎人的误解跟偏见,时间一久,猫胎人的犯罪就会变成政党恶斗的边缘产物,失去了本身的主体性。”

猫胎人似懂非懂,但“边缘”跟“失去”两大关键字让他猛点头。

“再想想,仪式性犯罪的迷人之处在哪?”

“一致性,很快的建立品牌。”

“还有呢?为什么要仪式?光是杀人不可以吗?仪式为什么要用猫?你的讯息跟猫做了什么连结吗?如果杀人归杀人,缝猫归缝猫,讯息归讯息,那么你的形象就会被切割成三个零散的区块,而且彼此还不相凑。你能想象有三块理所当然咬在一起的拼图却怎么也兜不起来的困窘吗?”

“……”猫胎人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来这些问题这么大,早知道就提早来看诊了。

幸好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别慌,你为什么要用猫?”

“我只是觉得把大家随处可见的猫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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