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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怒-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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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大汗。帝国军队的士兵很苦,为将者克扣军饷,打骂士兵,将他们当牛做马是普遍的现象,而且这些士兵几乎皆身无片瓦,可想而知,一旦将他们打散,这些人必将成为流动的暴民。这些人和饥民如果分处两地,就什么都不是,造成的破坏将极其有限,但他们一旦合流一处,破坏力必将千百倍地增加,唐人历史上的历代帝国几乎尽亡于此。”

“至于为将者,不降则杀。”顿了顿,范文海最后说道。

“范先生,厚植国力又如何?”皇天极愉快地问道。

“大汗,对帝国而言,金银珠宝是财富,但对我们却不是,至少目前不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粮食,就目前而言,我们的国力实质就是军力和粮食,二者缺一不可。军力主要靠我们自己,而粮食却要靠唐人百姓解决。我们有大片肥沃的土地无人耕种,而现在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大好机会。”范文海字斟句酌地说道。

“范先生,这个自然,我们回去时当然得掠走大批唐人百姓。”皇天极说道。

“大汗,今时已不同往日,我们的眼光必须要放得长远些,我们应该要顺民,而不是奴隶。唐人成为顺民,会让后箭长治久安,而唐人奴隶却是随时都可能暴发的火山,而且还有一点同样重要,就是顺民的生产效率和奴隶不能相提并论。”范文海语重心长地说道。

“范先生,您的意思是……?”默然半晌,皇天极迟疑地问道。

“大汗,我们不能向以往那样只掳掠年轻妇女和精壮男子,只要不反抗,我们应该把他们全家一起带走,不仅如此,大汗还要善待他们。”范文海恳切地建议道。

“先生金玉良言,本王一定尽力约束他们。”皇天极心悦诚服地说道。

云历一六*四一年十二月十一日的黎明,鲜血和无数倒卧在大地上的尸体迎接着万古如斯的晨辉。

战斗从寅卯之交开始,到卯辰之交结束,十万余人的大会战仅仅进行了一个多时辰,但就是这短短的一个时辰,却是有史以来唐离双方最惨烈的一次大战。

本着杀鸡也要用牛刀的精神,皇天极前后共投入了八万铁骑,而随后的事实立即就证明了皇天极谨慎的无比正确。要是诸将的乐观情绪稍为影响了皇天极的决定,而没能在战前做好充分的准备,则胜利的代价就不只是七千儿郎埋骨异乡。

皇天极原本以为这一战会很轻松,因为八旗兵不仅占了天时、地利、人和,而且军队的人数、战斗力也都远过对方,何况还有范文海以假乱真的突袭妙计,但立马在山丘上,他看到的景象却与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最初的混乱过后,帝国的三万残兵却在满雄和一众部将的带领下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人人俱都舍死忘生,拼死杀敌。

大战的结果早已注定,除了副将百封程、麻登云外,当帝国军中上至满雄,下至百夫长尽皆战死后,帝国军队终于溃散。

此番战死的将军中,除了满雄麾下诸将外还有一人,就是和尚总兵申浦。

得知满雄明日出兵,思宗当即命申浦的车营随军出战,他要毕其功于一役,于是这只本可以创出惊天功勋的新军自然也就消亡得无声无息。

看着眼前这一幕,皇天极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范文海话中的涵义,他认识到离人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须按照范文海的话去做,这是他们惟一的活路。

烟消声寂,尸体铺满旷野,滩滩血水流出道道沟渠,晨风刮过,卷来阵阵血腥气。阿巴泰、济尔哈朗、豪格、多尔衮押着两个伤痕累累、五花大绑的人走上山坡。

“陛下,满雄和三十余名将佐尽皆战死,只有这两个兵头儿被我们擒了。”都统阿巴泰高声喊道。

“松绑!”皇天极喝道。

绑绳去后,皇天极平和地问道:“二位将军是何许人?”

“要杀便杀,何须多问!”

“败军之将,还敢狂言!”旁边岳托扬起拳头,一拳擂在百封程的胸口上,把百封程打个趔趄。

岳托是大贝勒代善的儿子,素与皇天极叫好,皇天极当初之所以能兵不血刃地登上汗位,多得岳托之助。

“不得无礼!”皇太极喝阻道。

麻登云一瞪眼,不屑地说道:“哼,使诈而已,小人行径!”

皇天极听了,不禁捻髯大笑,良久方歇:“治国在信,治兵在诈,治国无信必亡,治兵无诈必败,古来如此。将军饱读兵书,当然懂得这个道理,如今却说是小人行径,哈哈……!”

皇天极几句话说得百、麻二人面红耳赤,无辞以对,都低下头去。

“二位将军当是体力耗尽,取马扎来,让二位将军坐下说话,也算你给二位将军赔礼了。”皇天极转头对岳托命令道。

岳托气哼哼地去取了马扎来,这一下倒弄得两个被俘之人有些手足无措了。

“请坐。”二人也确是疲劳,互相看了一眼,向皇天极浅浅一揖算是告谢,就坐下了。

“二位将军有何打算?”皇天极也坐下后,问道。

“自然没打算活着,生不能报皇恩,死便死了。”麻登云冷冷一笑,说道。

“本王既没打算取二位性命,也没打算劝降二位,但更不能放你们回去。一则不想放虎归山,留我大箭后患,二则思宗小儿冷酷多疑,滥刑枉杀,二位回去,凶多吉少,本王不能误了二位将军性命。”

看了看二人的神色,皇天极接着说道:“本王虽然不愿令二位将军为难,但还是要请教二位将军名号。如不知二位将军名号,本王又如何请来宝眷?不请来宝眷,以思宗之鼠肚鸡肠,二位将军难免有诛族之祸。”

见二人神色依旧迟疑,皇太极站起来吩咐道:“送二位将军去休息,不许慢待,不许搅扰,朕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

百、麻二人站起来刚刚要走,就听皇天极对阿巴泰命令道:“死了都归尘土,不论我八旗儿郎,还是帝国军兵都一并焚烧,至于满将军和诸将的尸首要擦洗干净,装棺,运去京城,交还给思宗小儿或他们的家人。”

皇天极这话一说完,百、麻二将就再也挪不动脚步,二人相互看了看,而后百封程作了个大揖,抱拳躬身说道:“大汗,我乃新平总兵百封程,他是梧州总兵麻登云,战死的将军中有孙祖寿。”

皇太极笑了,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对阿巴泰吩咐道:“满将军诸将还是入土为安的好,一并烧了吧。”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范文海笑着说道:“百、麻二人都是难得的将才,恭喜大汗!”

“范先生,我们何时开拔?”皇天极一笑,换了个话题问道。

“我们得立刻开拔,以防思宗万一被吓破了胆,再将张素元放出了就麻烦了。大汗,只要我们离京城远点,那无论我们怎么折腾,思宗都不会将张素元放出来,不过走之前得将各路援军尽可能击溃,而且京郊附近最好能够房不留一间,树不留一颗,但有一个地方除外。”范文海郑重地说道。

“哪里?”皇天极奇怪地问道。

“皇陵。”

“为什么?”皇天极沉声问道。

“大汗,不论我们杀了多少人,抢了多少金银,掳掠了多少人口,对帝国造成了多大的破坏,我们和帝国之间都有转圜的余地,可一旦动了皇陵,就再无丝毫妥协的可能。如果一旦如臣先前所想,出现张素元占据辽东的局面,我们就必须设法和帝国配合,联手对付张素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说张素元可能越狱,逃回辽东?”皇天极满脸惊疑地问道。

“大汗,辽军折返关外后,臣一直觉得不安,但直到昨晚臣方才想通了张素元前后行事的脉络。”轻轻叹了一口气,范文海的语气里有着淡淡的钦佩和淡淡的落寞。

皇太极也听出了范文海语气中的异样,不由得大为惊讶,他以前从未听到过范文海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这么说范先生想通了张素元不对劲的地方?”皇天极微微有些紧张地问道。

“是的,大汗,我们和张素元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范文海的眼中开始闪烁起点点火光。

“范先生,怎么回事?”皇天极平静地问道。

“大汗,张素元一定是预见到他挺不过我们和思宗的两面夹击,所以才不得不冒险一搏,以期形成一个思宗不但不能对他兵戈相向,反而得继续为辽东供应军需粮饷的局面。”

“张素元如何能做到这一点?”皇天极连日的好心情一扫而空,他重又成了以前那个终日眉头紧锁的君王。

“大汗,帝国将君主集权发展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在这种制度下,君主个人的品质对国家发展的影响也必然登峰造极。以臣素日的观察,思宗极好面子,舆情对他的影响极大,如果张素元成功营造出某种氛围,很可能迫思宗就范。”

“什么样的氛围能迫使思宗这样的人就范?”

“先是举国皆知其冤,而后昭告天下,如果朝廷提供军需粮饷,他将保证不让我们踏足关内半步。”

默然良久,皇天极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范先生,倘然如此,则我辈休矣!”

“世事变化每每出人意表,不到临头,没人能知其祸福,您也不必太过忧虑。”范文海劝道。

“范先生,我们该当如何?”皇天极深吸了一口气后,问道。

“大汗,这是思宗和张素元之间的博弈,我们目前使不上多少力,有臣一人足以应付,而大汗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杀将散兵,厚植国力。如此,即便张素元图谋成功,而若帝国一旦烽烟四起,我们仍然有机可乘。”

“范先生,一旦帝国烽烟四起,思宗不是更不敢动张素元了吗?”皇天极疑惑地问道。

“大汗,只有帝国内部大乱,我们才有机会!”范文海重重地说道。

“好,我们就尽一切可能加以破坏,不仅是京郊,大军所经之地尽皆照此办理。”皇天极咬了咬牙,说道。

“大汗所言极是,我们就是应该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尽一切可能穷尽帝国的人力物力。”稍停片刻,范文海接着说道:“大汗,目前看来,只要辽军不出关,关中大地就任我们驰骋,所以臣以为应当分出一部分军力押送虏获的人口财物回师辽东。这样一来可以稳固后方,以防万一,二来如果条件允许,他们可以多次往返,把尽可能多的人口财物运回去。”

满雄、申浦阵亡,援军主力和车营新军全军覆没的噩耗传进皇宫,思宗立时惊得魂飞魄散,瘫在龙椅上一动也不能动。完了,全完了,援军走的走,亡的亡,而京城里现在只有京营的卫戍部队,如果皇天极这个时候攻打京城,他就难保不学宋时的徽钦二帝,成为离人的阶下囚。

大殿里如死一般沉寂,不知过了多久,吏部尚书崔承秀率先打破了沉默。崔承秀声泪俱下,恳请皇帝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赶紧迁都。

见思宗对崔承秀的提议没什么不良反应,于是监察御史李捷、田唯嘉、山东道御史史范、通政使张光岳等一帮人立即随声附和。

“朕决不迁都!”

思宗这一声突如其来、撕心裂肺的嚎叫将跪在地上恳请迁都的几位全都吓趴下了,就是站在班列中的大臣也有几位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思宗的情绪就跟输红眼的赌徒似的,一会儿萎靡不振,一会儿又亢奋到了极点,崔承秀迁都的提议不知道触到了皇帝陛下的哪根神经,使他立刻就从极度萎靡过渡到极度亢奋。

偷眼看到皇帝盯着他们的双眼布满道道血丝,眼角几欲瞪裂,有几位趴在地上的帝国精英的生理机能立时就失去了控制。

双颊潮红,大口喘着粗气的皇帝陛下闻到阵阵涌来的骚臭气,变得更加怒不可遏。

“臣死君,君死社稷,自古皆然,可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却在想什么?你们贪生怕死,却要朕学那南宋小朝廷,受天下人耻笑,还美其名曰什么以江山社稷为重。哼,该死,来人,将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俱廷杖四十,然后打入死囚牢!”思宗语调之阴沉犹如地狱吹来的寒风。

接连三天,紫禁城的宫门紧闭,思宗既不上朝,也不让任何大臣晋见。

百官不是酒囊饭袋,就是乖巧藏私,紧要之时,无一可用之人!上朝又有何用?召见这群饭桶议事又有何用?

三天来,思宗一眼未阖,整天就跟个魔怔似的跟自己较劲,因为他怎么也转不过这个弯来:朕之勤政超过列祖列宗,为何反倒国事日颓,以至弄到都城不保的地步?难道真是我季由检无德无行,上天不容?祖宗三百年的基业真要毁在我手里?

正当反躬诸己的皇帝陛下百思不解的时候,总管大太监万和鸣一路小跑着跑进贞清宫。

“皇上,皇上,离人跑了,离人跑了!”万和鸣满面春风地大声喊道。

“跑了?跑了……”满脸憔悴、容色恍惚的皇帝喃喃自语着。

“真的跑了?”跟抽风似的,思宗陡然明白过来,双眼放射着难以置信的光芒问道。

“皇上,是真的,是真的,千真万确!”万和鸣哭跪在地,哽咽着回道。

可能是好多天没洗头了,思宗向上推了推皂纱冕冠,使劲挠了挠头皮:不,不对!张素元逮了,祖云寿跑了,满雄死了,对皇天极来说正其时也,怎么反倒撤兵了?离人诡诈,莫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招?

“万和鸣,快招百官上朝,朕要上朝!”大皇帝终于回到了阳世三间。

确实了八旗兵已远离京城的消息,思宗就如已经绝望的赌徒猛然间得知自己还大有翻本的机会一样,一下子就跟抽了大烟似的亢奋起来,劫后余生的幸福感充斥在大皇帝的每一丝血脉中。

可惜,人性就是如此,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劫后余生的幸福感很快会消失,曾经劫后余生的人们大多很快会忘了他们曾经有过劫后余生的幸福和感恩,对思宗而言就更是如此,不过半日,思宗又是以前的那个大皇帝,烦恼依旧,想法依旧。

大箭国汗谨奏帝国皇帝:小国起兵,原非自不知足,希图大位,而起此念也。只因边官作践太甚,小国恼恨,又不得上达,忍耐不过,故吁天哀诉,举兵深入,欲将恼恨备悉上闻,又恐以为小国不解旧怨,因而生疑,所以不敢详陈也。小国下情,皇上若欲垂听,差一好人来,俾小国尽为申奏。若谓业已讲和,何必又提恼恨,惟任皇帝之命而已。夫小国之人,和好告成时,得些财物,打猎放鹰,便是快乐处。谨奏。

这是皇天极置放在永定门外的国书,就是这封表面客气而实尽揶揄嘲讽的国书使得皇帝陛下不过幸福了半天就从美梦中醒来,知道危机仍在,危险仍在!

接下来的数天内,依旧噩耗不断:十二月十六日,山东两万援军被莽古尔泰部击溃,山东巡抚朱治论战死,总兵李成德战死;十八日,陕西一万援军被阿敏部击溃,陕西巡抚被俘,总兵张友良战死;二十日,皇天极攻入河南地界,连陷安阳、鹤壁……

一封封十万火急的塘报和奏章摆在贞清宫的御案上,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但内容却是千篇一律-哪里又失守了,谁又阵亡了,哪支军队又被消灭了,要兵,要饷。。。。。。怎么办,怎么办?到了这会儿,思宗放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八旗兵的利害和关宁铁骑的分量,他知道现在唯一可能与鞑子一战的就是关宁铁骑了,但如何能调回关宁铁骑呢?

想到此处,思宗怒火又起,杀机也更盛,要不是张素元,关宁铁骑怎会不听他的调遣?

就在紫禁城中的大皇帝伤心烂肺的时候,万里飘雪的关东大地上,顾忠信目睹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白茫茫的一片冰雪中,数万名间关百战、满身累累枪伤箭疤的关东大汉,伏在地下向着京城号啕痛哭,因为他们的督师被万恶的狗皇帝关进了大狱,可能命不久矣。战马悲嘶,朔风呼啸,绵延数里的雪地里尽是伏着愤怒伤心的豪士,白雪不断的落在他们的铁盔上、铁甲上……

“兄弟们,都站起来,都挺直你们的身躯!”祖云寿炽热冰冷的声音刺透寒风,钻进了每一个关东儿郎的心中。

高岗上,站立着祖云寿、赵明教、顾忠信和数十员大将。

“兄弟们,现在还不是我们哭泣的时候,大帅还没有死!我们也绝不能让狗皇帝杀了大帅。”

祖云寿的话不多,却让数万关宁儿郎重又挺直了他们无比高贵的身躯!天地间陡然没了凄惨,有的,只是说不尽的肃杀!

“我们该怎么办?”祖云寿的断喝如惊雷在呼啸的寒风中炸响。

“杀进京城救大帅!杀进京城救大帅!……”怒涛驱散了天地间的肃杀,四野苍穹只有男儿的热血奔涌。

“兄弟们,我们现在不能这么做。这么做只能令亲着痛,仇者快,而大帅也绝不会原谅我们。”

“大将军,怎么做才能救大帅不死?”一个身高几达两米的大汉越众而出,高声问道。

“兄弟们,狗皇帝很快就会明白,要想打走八旗兵,非我们不行,到那时我们就要求狗皇帝放了大帅。”

看着静静默立在风雪中的数万儿郎,祖云寿缓缓解下盔甲,退下征衣,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腹肩背。

“兄弟们,祖某今日立下誓言,如果不能救大帅不死,我祖云寿先要杀了狗皇帝替大帅报仇,而后以死谢罪。”说着,祖云寿右手拔出一柄短刀,缓缓刺入左肩,直至没入刀柄。

霎那间,数万关东大汉,包括高岗上数十员大将皆袒胸而立。

“大将军,您有什么吩咐,我等无不誓死相随!”大汗赤膊跪倒在祖云寿身前,说道。

“兄弟们,我要你们每一个人都练成铜筋铁骨!”祖云寿如火的目光直视着坡下的数万儿郎放声呐喊:“如果有谁怕吃苦,现在就回家去,不要在这里丢大帅的脸!”

坡下声息皆无,只有数万双同样喷火的眸光。

“好!兄弟们,就让我们生死与共!”说罢,祖云寿跪下身躯。

寒风依然在呼啸,雪落也依然似鹅毛,数万袒胸露臂的大汉跪倒在满是冰雪的大地上。

顾忠信没有跪下,也没有袒胸露臂,这一刻,他不再为京城四周虎视的八旗兵焦急,也不再因为神圣不可侵犯的皇帝被麾下公然以“狗”名之而愤怒,他更不觉难堪和失落,他的头脑已经麻木。

数万双喷火的眼眸给与了顾忠信怎样的压力,只有顾忠信自己清楚。回到山海关后,顾忠信略作交待,第二天天一亮他就启程回京。

昨天在高岗上,顾忠信不仅想清楚了他在辽东的境况,同时也想清楚了帝国的境况。他在辽东已径毫无意义,只要张素元不死,辽东就稳如泰山,而张素元一旦被思宗所杀,整个帝国即成风中之烛。

一百零三章 相知

 一番惊涛骇浪过后,思宗总算练过了一回,知道了那叫黑云压顶,什么又叫旦夕城破。眼前的形势虽依然危险,但至少暂时没有了破城之危,于是大皇帝又恢复了以前的高深莫测,当然也不能拉下没事在贞清宫中来回走几趟的习惯。

这帮废物,一群饭桶!就知道跟朕要钱,别的任麻不是!思宗烦躁地来回走着。怎么办呢,怎么才能调回祖云寿,调回辽军呢?大皇帝越想脑袋越疼,两条小瘦腿叨登得也就越快。

“皇上,首辅周勋儒和阁老成仲时求见。”万和鸣小心翼翼地禀道。

“让他们进来。”思宗犹豫一下后,说道。

周勋儒是让成仲时给硬拉来的。

周勋儒原本死活不来,他预感到大祸临头,怎还有心思趟这种浑水,但最后听成仲时说得有理,以为这或许是他将功折罪的机会,于是半推半就地跟着来了。

“皇上,辽军将士浴血沙场,他们都是忠君爱国的勇士,都是陛下的股肱臣民,任何人也不能令他们投敌叛国。他们随祖云寿叛逃,也只不过是怕被张素元牵连而已,他们至今打的仍是帝国的旗号,这就足以证明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论任何什么人,都绝不能让他们投敌叛国,只要皇上善加对待,他们绝对还可以为朝廷所用,成为陛下中兴帝国的雄狮劲旅。”看着思宗烦躁、冷漠的目光,成仲时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这话成仲时说得模模糊糊,表面上思宗听什么顺耳他就说什么,但细究起来确是前后矛盾,因为“绝对”是不该有条件的,既然有条件自然就不能叫“绝对”,也就是说成仲时话里真正的意思依然是:如果思宗不善加对待,辽军仍有投敌叛国的可能,自然也就遑论为朝廷所用了。

如果是以往,思宗绝不会忽略这种明显的语病,但今时不同往日,此时此地,成仲时这番话可以说句句顺耳,字字对心。

“皇上,顾忠信本就是辽东督师,辽东将士多为其旧部,此番虽没能留住辽军,但也必然可以稳住军心,现在不需皇上下旨,只要皇上默许,老臣就有办法召回辽军为朝廷效力。”成仲时话音刚落,周勋儒立刻跟着说道。

一进贞清宫,周勋儒就看见了皇帝陛下瞧向自己的阴冷目光,他的某些生理机能立马就有了失效的迹象,但一想到日前死在廷杖下的几位,首辅大人马上不由自主地绷紧了几处关键地方的肌肉。

成仲时一开口,周勋儒就不错眼珠地盯着思宗那张惨白的小脸,他这会儿已顾不得什么君威不君威的,现在保命要紧!周勋儒清楚,不管张素元是死是活,只要定罪,他就得死!真他妈冤出大天来了,但没办法,这就是现实。

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搏的机会,周勋儒强烈地感到了这一点,于是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精神,他就陡然间跟变了个人似的,话第一次说得这么钢梆硬正,再也看不见一点滑头本色。

“周卿家,你这是何意?”思宗不禁脱口问道。

这话,思宗本是想问成仲时的,却被周勋儒给打断了,于是大皇帝对他这位内阁首辅的憎恶劲自然百尺竿头,再进一步,但思宗万没想到,周勋儒竟能说出这么石破天惊的人话,于是恶感立消,于是原本问成仲时的话也就脱口而出。

“皇上,张素元有负圣恩,罪该万死,老臣荐人失察,致使皇上劳心,国事倾颓,同样罪该万死,但为了皇上的中兴伟业,老臣纵然万死却又如何?皇上圣恩,古今无二,老臣仍有些许心力,又敢不续效驽钝!”周勋儒老泪纵横,哽咽地说道。

“老爱卿,起来说话。”就这功夫,思宗的脸色已经和缓了不少。

“皇上,张素元罪该万死,但依然有用,只要皇上默许,老臣可设法让他写一封书信,召回辽军。”站起身后,周勋儒信誓旦旦地说道。

“你们看着办吧。”听了这话,思宗沉吟了良久,方才淡淡地说道。

“首辅大人,没有皇上的圣旨,你如何让张素元写这封信?”回到周勋儒的府第坐定后,成仲时当即黑着脸问道。

欲解决当前危局,召回辽军是唯一的解决之道,而要召回辽军,就必须过张素元这一关,但要皇上放了张素元又显然不可能,于是成仲时经过数日冥思苦想,终于想倒了一个折衷的办法,就是让思宗下一道圣旨,令张素元写下手书召回辽军。

成仲时和周勋儒商量了多时,他们都认为只要张素元写下手书,召回辽军应该不成问题,所以问题的关键仍在皇帝身上,最难办的是思宗能否下这道圣旨,因为抓人于先,现在却又要厚着脸皮求张素元写信召回旧部破敌,这无疑是对皇帝陛下的圣明和尊严的莫大嘲讽!

思宗这么好面子,他能拉得下脸来吗?成仲时和周勋儒最后认为,在要江山和要脸皮之间,思宗还是会选择江山的,只要他们把话说得宛转些,尊贵的皇帝陛下还是会顺坡下驴的,但成仲时万万也没想到,周勋儒这个老家伙竟只字没提圣旨的事。

“成兄,如果我们提了圣旨的事,你觉得结果会有什么不同吗?”周勋儒泰然自若地笑着反问道。

两年来,首辅大人的心情第一次这么轻松。

成仲时轻轻叹了口气,细想一下,周勋儒说得确实有道理,但没有圣旨如何能让张素元写下手书呢?

“成兄,我们先去劝说张素元,如果不行,就再促请六卿九部的官员同去劝说。”见成仲时默认了自己的话有理,于是周勋儒接着说道。

“首辅大人觉得这样就能说动张素元吗?”成仲时担忧地问道。

“成兄,你是当局者迷,如果这都没用,不是还有顾忠信吗?”周勋儒一笑,然后不无得意地说道。

周勋儒说得没错,他确是当局者迷,成仲时心中叹道。

“首辅大人,既然如此,你刚才为什么不立即陈请皇上下旨召回顾忠信?”成仲时的脸色愈加难看。

“成兄,辽东千头万绪,若我们能办妥,又何必让顾忠信往来劳顿?”周勋儒依然和颜悦色。

微微哼了一声,成仲时起身告辞。

回到府第,成仲时立即写下手书,差人快马送往山海关。

当误一天,就会有多少百姓惨死在离人刀下?但对老奸巨滑的周勋儒,成仲时却无可奈何,现在他不仅不能拆周勋儒的台,反而还得千方百计地尽力维护,也许周勋儒这个老狐狸不请思宗下旨召顾忠信回京,就是想到他会这么做。

成仲时知道周勋儒的处境,也理解周勋儒的做法,但他依然觉得无力、无奈。

当晚,周勋儒和成仲时一同来到北镇府司死囚监。成仲时原本想带些酒菜过来,但被周勋儒挡下了。成仲时知道周勋儒顾虑什么,也就没再坚持,是啊,没必要在这种琐事上惹怒思宗,给自己种下杀身之祸。

官法如炉,这还没怎么着呢,却仅仅十几天不见,威风八面、英姿勃勃的三军统帅就已蓬头垢面。

看着躺在茅草中呼呼大睡的辽东督师,闻着从张素元身上传过来的阵阵恶臭,不要说成仲时,就是周勋儒心中也不觉一阵难过。这种心情,固然多是兔死狐悲之心,但也难免有可怜张素元之意在内。

“敌军兵临城下,二位阁老身担社稷安危,怎会还有空闲探望张某?”醒后,张素元淡淡地问道。

“素元兄,我等今日前来乃是有求于你,望莫推辞!”虽然尴尬,但成仲时依然恳切地说道。

“成阁老,素元缧绁之人,何能劳动您有求于我?”张素元不解地问道。

“自素元兄入狱,三日后祖云寿即率辽军折返山海关,京师援军顿失一臂,满雄被迫出战,但独力难直,最终满雄战死,全军覆没。如今八旗兵虽暂时退去,京城之危暂解,但八旗兵又横掠四方,现已侵入山东、河南等地,现在天下间除了辽军,已无人能将八旗兵赶出长城,解万民于倒悬!”成仲时痛心地说道。

“看二位阁老的意思,似乎不是来放素元出去御敌。如果不是这样,素元愚钝,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帮得上你们的。”沉默了片刻,张素元沉声说道。

“祖云寿叛逃时,顾忠信顾大人也曾奉旨前去招抚,可是没能留住,因此……因此想请素元兄以万民福祉为念,写下手书召回辽军。”虽然难以启齿,但成仲时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素元兄,如果你召回辽军,一来可以尽为人臣者的本分,为君分忧;二来可解民于离人的屠刀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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