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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怒-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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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他想把我们驱离京城的愿望会更加迫切,因为他现在更想要另一块糖果:向世人证明张素元有罪。”

“军师,您是说思宗会派兵攻打我们?”二贝勒阿敏难以置信地问道。

“二贝勒,这是必然的。”心中一声长叹,范文海答道。

思宗就是个孩子,一个想要不顾一切摆脱恐惧的孩子,辽军叛反,他心里的恐惧必然更甚。这一刻,范文海心中明悟道,与其说思宗是个疯子,倒不如说他是个可怜虫,但这个可怜虫却掌握着千万人的生死。

“大汗,您想攻下京城吗?”范文海微微欠了欠身,问道。

“不想!”想都没想,皇天极立即答道。

“为什么?”三贝勒莽古尔泰替帐中众将问出了他们心中的疑问。

“攻下京城后,你们打算怎么办?”皇天极不答反问。

“怎么办?当然是痛痛快快地抢个够!”莽古尔泰兴致勃勃地答道。

“抢完之后呢?”皇天极接着问道。

“抢完之后当然是回家啊。”这有什么好问的?这话不但莽古尔泰糊涂,帐中诸将没一个不糊涂。

“此番我们突入长城,一路过关斩将,势如破竹,你们认为最大的功臣是谁?”皇天极突然转了个话题,问道。

诸将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大汗是什么意思。

“最大的功臣就是思宗,要是没有思宗,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众将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皇天极接着说道:“如果我们想,京城就一定可以攻得下,但京城城厚墙高,非比其他地方,阵亡的儿郎必然很多,若仅为抢掠,地方多得是,为什么非得是京城?更为重要的是,思宗一个人胜过我们千军万马,本王对他爱护都唯恐不及,又怎忍心给他不必要的惊吓?万一吓个好歹的,你们谁能赔给本王?”

皇天极话音刚落,大帐中随即笑声鼎沸,是夜,离人君臣尽欢而散。

世事总是这么有趣,有人喜就有人悲,当张素元被捕和辽东勤王大军叛逃的消息在京城内传开后,立即人心惶惶,朝廷上下惊慌失措,各衙门也乱作一团。

贞清宫中,思宗一反常态,以往每当心绪不宁,极为烦躁时,他都要来来回回走个不停,但今天却老老实实地坐在龙书案后,用如死鱼一样凝滞的眼珠呆呆地凝望着金漆明柱上端缠绕着的龙头。

祖云寿走了,祖云寿让他在天下人面前失了颜面,这是辽军叛反给思宗的最大打击,至于没了辽军八旗兵如何如何,他还不太担心。如今各路勤王大军纷至沓来,而且据楚延儒在朝廷上的说法,满雄麾下大同军的战斗力明显强于辽军。大同兵如此,其他勤王大军的战斗力也不会差不到哪去。

这是刚开始时的想法,但很快至尊至贵又无比睿智的皇帝陛下就觉得有点不怎么对头,因为“总理京城防务”的帅印竟然赐不下去!这就奇了怪了,除了去辽东,以往哪一次有升官的机会时,这帮混蛋不是明争暗斗个不亦乐乎?又有哪一个王八蛋少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猛劲?如今这是怎么了?满雄以人微望轻,力不足以胜任,不能有负圣恩为由坚辞不受。满雄不接也就算了,但他遍询众臣,这帮挨千刀的混账王八蛋不是装老猫肉,就是互相推诿,弄来弄去也没弄出个所以然。从资历上看,顾忠信倒是个合适的人选,但现在这个时候,他怎能把总理京城防务的大权交给顾忠信?

起用顾忠信后,思宗当即详细调查了顾忠信和张素元的关系,结果验证了闻体仁所言千真万确,所以尽管成仲时极力保奏,而顾忠信也没有拒绝的意思,但思宗依然没有答应,至于后来成仲时奏请让顾忠信去辽东,那还可以,反正辽东全是张素元的党羽,再多一个顾忠信也无所谓。

总理京城防务的帅印由兵部来,现在又回到了兵部,只是和以往稍微有点不同的是,现在战事并没有结束,于是古今罕见的奇观再一次在大皇帝的手里出现:一方面诺大的帝国形势危如累卵,一方面却连一个名义上的统帅也没有,一切都如儿戏。

没有统帅,统领为数众多的各路勤王大军的责任就落在了兵部。这会儿的兵部尚书已不是那个相貌堂堂,魁梧威猛,被皇帝陛下当作门神用的张洽。

思宗破格起用张洽时,当时官场中就有笑言,说门神一年一换,这个张门神的兵部尚书一定当不长久,果不其然,闻警的第三天,思宗就以处置不善,将这位门神下狱,成为皇帝陛下第一个泄愤的官员。

门神被摘下后,接替门神的是闻体仁保奏的张廷栋。张廷栋与张素元是同科进士,也是同一年在翰林院授的官,但二人素来不睦,因为张廷栋一向对张素元很热乎,结果却每每是将自己热情洋溢的俊脸贴到张素元拔凉拔凉的冷屁股上,而张廷栋个性睚眦必报,对任何胆敢瞧不起他的人无不恨之切齿,由是之故,可以说自两人见面的第一天起,张廷栋就恨上了张素元,及至张素元飞黄腾达,切齿之恨就变成了碎齿之恨,而“恨”字上也就自然还得加上个“妒”字。

恨火和妒火在一个炉膛里燃烧是什么样的感受,张廷栋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虽是受命于危难之际,前途凶险莫测,但平步青云的喜悦依然无可阻挡。

上任之始,由于外面有张素元顶着,兵部倒也没什么大事,但自皇上将张素元下狱,情况就变了。张素元下狱,张廷栋虽乐得一蹦八丈高,但糟心事自此就层出不穷。以前不管在什么工作岗位,专营,从来都是他的首要业务,而与之无关的都是狗屎,由于他一直坚定不移地贯彻这一张家祖训,所以升起官来一直都是噌噌的往上窜。

凡事有利就有弊,这种常识在他过去无往不利的岁月中渐渐被淡忘,但常识就是常识,总有一天会显示它的存在,对张廷栋而言,这个时候到了。

张廷栋这些年来几乎一直在军队系统任职,张素元作邵武知县时,他就在陪都南京任兵部主事,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这种说法用在他身上不合适。时至今日,张廷栋对军队的事也只能用茫然来形容才算恰当,于是乎也就可以想见,当统领各路勤王大军的重任压在这位既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的张大人身上时,情形会如何。

各路勤王大军抵达京城时,早已累得狗爬兔子喘,但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所以这点累算什么,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叫朝令夕改,这叫运筹帷幄,自然也就别抱怨什么东奔西忙、疲于奔命的,而且抱怨也不见得有什么好果子吃,就如山西巡抚纪如岐。

纪如岐率五千人马勤王来援,刚抵达京城北门,就奉命戍守京东通州,但第二天又被改调京北昌平,第三天再改调京南良乡,于是乎这用在一时的五千兵马不得不每天都赶一百多里路。如此奔波,是人都会有怨言,但怨言归怨言,军人吗,还是该一切行动听指挥,上面肯定是站在全局的高度看问题,绝不会是拍脑门决定的。只是累还好说,但没吃的可就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了,在纪如岐的默许下,士兵们开始抢粮,但抢着抢着就收不住手了,于是帝国勤王大军途径的乡村城镇比之被八旗兵劫掠过的地方还要惨上十分!

幸好,这里是天子脚下;幸好,地方上有数不清皇亲国戚、达官贵人的庄园,于是思宗很快就知道了山西兵的恶行。思宗大怒,照他的性子,这些参加抢掠的士兵本该有一个杀一个,但现在毕竟是非常时期,不能那么办,于是大皇帝法外施恩,只将巡抚纪如岐下狱了事。

纪如岐下狱后,五千山西兵一哄而散,一路抢掠着回老家了,但这种事思宗就不会知道了,因为没人知道盛怒下的皇帝会不会把禀告的人先杀了泄愤,这可是有先例的。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给皇帝陛下填堵的不仅仅是纪如岐一人。虽然京城的城墙是天下第一的高、天下第一的厚和天下第一的坚固,但思宗巡视过一趟后,目光如炬的大皇帝却觉得护卫他的城墙是天下第一的矮、天下第一的薄和天下第一的脆弱,于是当即下旨,令工部将城墙加高、加厚、加固。

皇帝陛下的上下嘴唇一碰不要紧,这可吓坏了工部尚书李丰祥。思宗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清楚,而且三五天后就要看成果,这怎么可能?那么长的城墙就是用纸糊,三五天也糊不起来啊!何况要钱没钱,要物没物,要人没人,这可真要了亲命了!

工部上下人心惶惶,都知道大祸临头,果然,四天后思宗下旨将工部尚书李丰祥和四名郎中廷杖八十后下狱。廷杖过后,三名年老体弱的郎中当场毙命,李丰祥和另一名郎中挺得时间长点,但也没能活着走出大狱。几乎与此同时,由于人心惶惶,刑部疏于防范,竟让一百多名重犯逃了出去。思宗这些天顾此失彼,焦头烂额,精神几近崩溃,再有这等事出现,大皇帝立时五雷号疯,下旨将刑部尚书王云升、侍郎郭世凯以下直至提牢主事统统抓起来,全部关进刑部自己的监狱。

“皇上,成阁老回来复命。”万和鸣小心翼翼地禀道。

“让他进来。”好半晌,思宗这才回过神来,凝滞的眼珠转了转,总算有了一些活人的气息。

“老爱卿,车营如何?能用吗?”成仲时刚刚走近龙书案,还没来得及跪倒见礼,思宗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皇上,老臣以为车营绝不可用。”心中无奈地叹息一声,思宗怕臣下瞧不起他,平日总是拿腔作调、故作深沉,可到了现在这种需要沉住气的时候,却比一个小孩子还不如。

“为什么?”失望和随失望而来的惊恐,使得思宗原本就难看之极的脸色愈加难看了。

“皇上,车营的武器威力确实很大,但由于制造仓促和一些设计上的缺陷使得武器的质量参差不起,在试射的时候有些武器自爆伤人。”

“老爱卿,这算什么原因?武器有威力就行!万和鸣,传金川平、申浦进见。”没等成仲时把话说完,思宗就急不可耐地传下旨意。

“皇上,不仅如此,车营不能用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成仲时赶紧说道。

“还有什么原因?”声音有些微微颤抖,思宗惊疑不定地问道。

“皇上,申浦发明的新式武器需要受过专门训练的士兵操作,而现在操作武器的士兵都是刚刚招募的市井无赖,他们对武器的性能以及如何操作大都一窍不通,若让他们现在就上战场肯定不会有好结果。”

“传旨召见!”沉默了不到一秒钟,思宗就已下定决心。

“皇上,申浦当世奇才,倘假以时日必会为皇上立下不世之功,老臣恳请皇上务必多加慎重。”成仲时跪倒在地,哽咽地恳求道。

“传!”思宗厌恶地看了成仲时一眼,真是不知轻重!若过不了眼前这一关,那把申浦这个奇才留给谁?若过了这一关,有没有一个申浦又如何?

先是张素元,继之顾忠信,现在是申浦,成仲时心力交瘁,不由得瘫倒在地。

所谓车营,是在八旗兵陷三河、顺义,大败满雄、侯师杰的时候,思宗一时六神无主、焦头烂额,就是在这时,翰林院庶吉士金川平乞请面君,他保奏和尚申浦,说申浦是天下奇才,发明了诸如独轮火龙车、抛石车、箭车、兽车和木制西式枪炮等新式武器,这些新式武器进可攻,退可守,无坚不摧。

思宗急病乱投医,立即召见申浦。看了几样战车模型,果然巧妙无比,而且申浦侃侃而谈,于行军布阵也十分内行,思宗大喜,当即发内帑七万,令金川平、申浦召募新军,制造战车。

昨日,金川平、申浦入宫晋见,说战车、新军皆以齐备,请皇上检阅,思宗心乱如麻,没这个心情,于是就派成仲时代他检阅新军。

不一会儿,金川平和申浦入殿,思宗草草问了两句就传下圣旨:擢升金川平为兵部右侍郎,申浦实授副总兵之职。

入选翰林院的进士,都有个一到三年的见习期,见习期满方可外放为官。在这期间见习的进士就是庶吉士,品阶是从九品,官位中最低的一等。如今金川平可以说平地一声雷,连升十三级,奇#書*網收集整理从庶吉士直接成为了朝廷重臣。金川平的平步青云虽说令人诧异,却也还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事,皇帝有这个权力,但申浦从一介平民直接成了副总兵,仅仅差一级就和满雄平起平坐,这可是极其罕有的事,反响更是极为恶劣。

如果思宗将申浦的官再拔几个高,直接任命他为三军最高统帅,这样反倒没什么,因为在帝国文官将将的体制下,从来都是外行领导内行,任么不是的混账王八蛋多了去了,人人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自然也就不多他申浦一个,但将申浦从一介平民直接提为副总兵却是犯了众怒。

不论何朝何代,军队都是个相对封闭的系统,自有其自身运作的规律,其中资历作为升官的重要依据从来就没人敢肆无忌惮地蔑视,所以即便徇私舞弊,也得具有起码的资历才行。

思宗狗屁不懂,在如此危急的关头随心起意地胡乱任命将对士气造成怎样的打击可想而知,但皇帝的威严容不得丝毫挑战,于是深明这一点的成仲时在一旁也就只有无奈哽咽的份儿了。

就在成仲时徒呼奈何、欲哭无泪的时候,一个更加沉重的打击又接踵而至,思宗决定采纳闻体仁提出的建议。

一百零一章 赴死

 昨天朝会的时候,闻体仁奏请设立文武两经略,以张廷栋为文经略,以满雄为武经略,让他们共同总理京城防务。成仲时一听心里就咯噔一下,他当时就质问闻体仁,文武两经略何人为主,何人为辅?文经略负责什么,武经略又负责什么?

按帝国体制,当然应以文经略为主,这没什么好说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因为若以张廷栋为主,满雄必然会以此为借口拒不出兵,而张廷栋又不可能拿得起来,所以思宗一旦逼得紧就必然坏事,于是闻体仁欺思宗无知就肆意胡言,他说遇此国难当头之际,自当人人同心,各个戮力,一起为君上分忧,又何须分主分次?

听闻体仁说完,又见思宗连连点头,对这一派胡言竟深表认同,成仲时差点气死,同时他也第一次怀疑起闻体仁的用心来。责权不分从来都是做事的大忌,何况眼前这等危急时刻!思宗不懂责权不分的后果,但闻体仁不可能不知道,现在闻体仁说的已经超出了邀宠的范围。

若八旗兵攻进京城,这老贼肯定是第一个屈膝投降的败类,否则他就决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一味迎合皇上,成仲时当时就恨恨地想到。其时,成仲时不但犯了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的毛病,他更大大低估了闻体仁的智慧。奏请设立文武两经略,闻体仁不仅是为了迎合思宗怕权归一人容易谋反的心思,他更是为了今后打算,若真的被八旗兵逮住,这就是他给皇天极的见面礼。

皇天极善待唐官的事,闻体仁早有耳闻,这也是他敢这么做的重要原因。闻体仁早就打定主意,若真的城破,他闻体仁不敢说是最后一个投降的人,但肯定不是第一个,他要皇天极三催四请,摆足架子后才肯投降。即便估计错误,被八旗兵五花大绑到皇天极面前,但到那时再投降也不晚,这也总好过恬不知耻一个劲地往上凑,那样未免太不值钱,会让皇天极看轻了他闻某人。

在成仲时和其他几个西林大臣的强烈反对下,思宗也有点犹豫,于是这件事就压了下来,但没想到才隔一天,思宗就下了召旨。

成仲时心中的失望和担忧无可言喻,他知道思宗发了狠,又要孤注一掷迫满雄出兵。如果满雄依然抗旨,张素元就是满雄的前车之鉴,而满雄若遵旨出兵,结果会怎样,成仲时已没有丝毫怀疑,但更令他心如死灰的是,如果满雄再败,那要不要京城就是皇天极一念之间的事儿。

成仲时老迈的身躯一路踉踉跄跄走出皇宫,而与之成为鲜明对比的是刚刚平步青云的兵部右侍郎金川平,他作为天使官奉命去满雄营中传旨。

满雄所部退入京城后,一直结营于平安门外,金川平抵达前,消息已传遍整个京城。对这个消息,别人或许无所谓,但满雄麾下诸将无不群情激奋。

“我等出生入死,历战杀场,从死人堆里滚了多少个来回方才得个副将之职,而一个寸功未立的贼秃竟然一步登天,和我们平起平坐,真是羞煞人也!”满雄的副将百封程愤然说道。

“老百,你气个什么劲?这不正好,就让那个秃驴去对付八旗兵,老子正不愿去呢。”冷冷一笑,麻登云冷着脸说道。他是个参将,比申浦还低一级,心中更是不平。

“如今大敌当前,祖云寿又率辽军离去,我们还需同心协力破敌,不可计较太多,否则一损俱损,没一点好处。”参将孙祖寿劝道。

百封程、麻登云听了孙祖寿的话愈加恼火,立即反唇相讥,孙祖寿不让,三位大将顿时争执起来。

满雄对麾下三位大将的争执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此时他眼中所见,心中所想都是张素元眼中的那一抹痛惜。

张素元一向算无遗策,这次也不会错了,满雄预感到他的路要走到头了。一听说思宗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和尚一下子升为副总兵,满雄立时就感到思宗对他不耐烦了,如果他再拒不出兵,他的下场可能还不如张素元,思宗可能立时就下旨杀了他。

这是极可能的,因为张素元不是说杀就能杀的,至少八旗兵退出长城之前,思宗就决不敢杀!但他不同,思宗杀他就跟捻死个臭虫没两样,满雄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在军中的地位远非张素元可比。

闻报天使官驾到,满雄这才喝止三将,然后出营迎接天使官。

满雄一脸木然,没什么表情,而三将都还沉浸在争执的激动中,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给天使官看。

金川平心知肚明,清了两下嗓子,就开始宣读圣旨:拜满雄为武经略,尽统入卫诸军,赐尚方剑,令即日出师驱敌。

“如今辽东兵已去,敌众我寡,我军只宜坚守,而不可轻战,大人圣眷正隆,还望大人能向皇上陈说利害。”满雄不再推辞,接旨受剑后,向金川平恳切地说道。

金川平脸一红,心中相当不悦,什么叫“圣眷正隆”,这不是当面嘲讽他吗?可转念间,他又很疑惑,因为满雄神色间没有丝毫讽刺他的意思,但不管满雄有没有嘲讽他的意思,他都不可能如满雄的意思劝说皇上。

“满将军,正因辽东兵叛逃,京中人心惶惶,皇上忧心忡忡,恐多有变故,所以才急望将军早日破敌。”金川平急忙说道。

看着金川平光滑的脸庞、鼓动的唇舌,满雄突然不耐烦起来,早晚是个死,又何必对这等黄口孺子客气!于是冷冷地说道:“未料胜,先料败,这是随便一个读书人都该知道的常识,大人既然身为兵部右侍郎更不该不知道,所以我想请教大人,你觉得满某此番出兵有多少胜算?”

“圣上天威,将军神勇,加之将士用命,又怎会不胜?”抵不住满雄如火的眸光,金川平移开目光,声音也越说越低。

“哼!侍郎大人不是举荐了一个和尚吗,何不令他去破敌?”百封程哼了一声,冷笑着说道。

“新军还未练熟,数日之后,他们自然听令破敌。”金川平急忙解释。

“哈、哈、哈……,数日之后,我们把八旗兵赶跑了,你们那些什么火车、水车、人车、兽车就都用不上了吧?大人的官当得还真是容易!”麻登云哈哈大笑着说道。

金川平说不出话来,除了孙祖寿,众将哄堂大笑。

看到金川平被问得哑口无言,满雄没一点痛快的感觉,他只是觉得索然。

“烦大人回禀皇上,率军驱敌,满雄敢不从命,只因几经大战,伤亡惨重,而此前臣之背伤也尚未痊愈,所以还请皇上容臣数日,待背伤有所好转后,臣即率军破敌。”喝住众将后,满雄说道。

金川平见难说动,也不敢强迫,便告辞离营,回转皇宫复命。

得知满雄以背伤为借口不肯出兵,思宗立时大怒,但这次用不着谁劝,大皇帝自己就把自己给劝住了。思宗现在心虚得很,自祖云寿率辽军叛逃后,他就把所有希望全部寄托在满雄身上,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满雄竟一直拒不接受最高统帅的位置。

思宗清楚,对满雄而言,这样的机会多么难得,用千载难逢形容也不为过,从区区一个总兵一跃而为三军统帅,这样的诱惑几乎是任何军人都难以抗拒的,又何况是身为蒙人的满雄。

到了这会儿,思宗就是用脚后跟想,他也能想到满雄拒绝的原因。

从满雄到送不出去的“总理京城防务”帅印,再想到张素元既然不是通敌谋反,却又为什么一直抗旨拒不出兵,思宗知道必然人人都认为出兵破敌凶多吉少,否则那些从来不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劲头的大臣们就决不会在这会儿当缩头乌龟。

想着想着,思宗怒火又起,敌军兵临城下,朝中惶惶不可终日,一日不把八旗兵赶走,就保不定会发生什么大祸,谁敢保证朝中没人贪生怕死而与敌兵暗通款曲?要是一旦如此,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必须把八旗贼兵赶得远远的,离京城越远越好,这样京城才能稳定。这帮王八蛋鼠目寸光,没一个有用,像这样一味惧敌怯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把八旗兵赶走?张素元如此,现在满雄又如此,抓张素元就抓对了,只有抓了张素元,满雄才能知道厉害!

满雄这个蒙厥鞑子也着实可恨,思宗恨恨地想道,要是在平日,敢如此蔑视他的威权,他非剐了满雄不可!但现在不是时候,好吧,满雄不是说背伤好转就出兵吗?那就再容几日,要是过几日还不出兵,那不论有什么借口,他都不会轻饶了满雄,当然也绝不会再犯祖云寿一样的错误,让满雄有带兵逃跑的机会。

想到祖云寿,思宗的怒火又起,但这怒火却不是对祖云寿和辽军,而是对成仲时。当时要不是成仲时这个老家伙危言耸听,他又怎会放了祖云寿!如果不放了祖云寿,辽军又怎会叛逃?自古道,兵听将令草随风,他当时就该施展霹雳手段,不仅将祖云寿拿下,更应该将辽军其他高级将领全都拿下,然后遣天使官入主辽军。当时要是这样做,现在的形势又怎会如此被动?

大皇帝是恨在心头口难开,所以就更恨!他现在想到谁恨谁,有一头算一头,就是心肝宝贝闻体仁他也恨,恨闻体仁为什么不在他最难最怕的时候勇挑重担,替君分忧?虽然明知这么想实在是难为老爱卿,但他无法不这么想。

送走金川平后,满雄不理吵吵嚷嚷的众将,独自一人在大帐中发呆。无论怎么想都没有活路,他不是祖云寿,大同兵更不是辽军,祖云寿可以率军叛逃,但他不行。不管张素元最后落个什么结局,但祖云寿只要不离辽东,思宗就无可奈何,但他却没有这样的福气。

满雄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清楚如果他也率军叛逃,只是能逃过眼前这一劫而已,但今后呢?满雄很清楚,如果不投降皇天极,他就只有死路一条,而且更会累及家人。

投降皇天极,这条惟一的活路满雄从未想过,思宗虽然糊涂,但对他一直恩宠有加,而且不仅是思宗,朝廷也从没有因他是蒙厥人而对他另眼相看过,感激涕零就是他对帝国恩德的心情。

第二天黎明,满雄终于收拾好心情,大丈夫有死而已!

卯时,满雄传下帅令,令各路勤王大军向他靠拢,他要在其中挑选精壮的士兵充实到大同军中。三日后,却只有两路勤王军姗姗而来,满雄一扫听,原来大部分勤王军都被文经略张廷栋派往昌平去守帝陵了。

叹息一声,满雄也无可奈何。守帝陵,大方向上无比正确,皇上的祖坟要是被八旗兵刨了,那还了得!但实质上却是愚蠢至极。帝陵无险可守,三四万乌合之众又如何挡得了八旗铁骑?皇上的祖坟,八旗兵现在想刨就刨,守与不守毫无区别。

原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满雄早已意兴阑珊,也就懒得再争辩个什么。

三日后,金川平作为天使官再度驾临。

察觉到金川平眼里隐隐流露出的得意和傲慢,满雄知道思宗的耐性已经不多了,金川平必是清楚了这一点。这个平步青云的小子虽生了一张聪明脸孔,却丝毫也没觉察到自己死之将至!是啊,若是有这个脑袋,这小子还会这么做吗?也许还是会的,天下间的凡夫俗子又有谁真能抗得了一个“利”?他当初对张素元的怨恨实质上不也是因为贪心所致吗?他和金川平又有什么不同?

见满雄直愣愣地看着自己,铃铛眼里先是嘲弄,后又索然,现在竟满眼都是懊悔的神色,金川平浑身不得劲之余也大惑不解。

“满将军,有什么不对吗?”金川平狐疑地问道。

“金大人,烦你回去转禀皇上,满雄明日出兵。”说罢,满雄转身而去,将堂堂一个天使官晒在了那里。

一百零二章 男儿!

 “禀大汗,帝国军队于永定门外结营。”金顶大帐中,贝勒济尔哈郎躬身禀道。

“确实是满雄的旗号吗?”皇天极问道。

“是的,大汗。”济尔哈郎回道。

“有多少人马?”

“约在三万左右。”

“帝国的军装收集了多少套?”沉了沉,皇天极皇天极又问道。

“大汗,不足五千。”

“足够了,大汗。”看见皇天极瞧向自己的目光,范文海答道。

“济尔哈郎,传令下去,令将士们即刻安歇,明日寅卯之交出征。”

“范先生,今后我们该当如何行止?”济尔哈郎退出大帐后,皇天极若有所思地问道。

“杀将散兵,厚植国力。”默然良久,范文海咬了咬牙说道。

“范先生,此话怎讲?”皇天极疑惑地问道。

“大汗,臣不仅在关中派下暗探,西北诸省和江南各地也都有我们的人。如今江南之地尚可,但西北诸省连年荒旱,其中又以陕西陕北为最。据探子回报,两陕灾荒不断,现在就连树皮草根都没有了,饥饿的父母养不活儿女,只好将他们抛在城角的空场上,这些孩子有的在哭号,有的拾起了粪便在吃。到第二天,这些孩子都死了,但又有父母抱了孩子来抛弃。”

“范先生,你怎么了?”皇天极关切地问道。

“哦,大汗,没什么。”范文海苦笑一声,从自己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大汗,臣料西北各地必将饥民蜂起,只是这些人都是些无知村夫,会很容易被朝廷镇压下去,所以仅凭他们还闹不起多大的波浪,但他们当中若有懂得军事,会打仗的人,情况就会截然不同,这些人就将足以把帝国搅个天翻地覆。”

“范先生,您是说我们今后要尽可能地把帝国军队打散?”皇天极兴奋地问道,他明白了范文海的意思。

“是的,大汗。帝国军队的士兵很苦,为将者克扣军饷,打骂士兵,将他们当牛做马是普遍的现象,而且这些士兵几乎皆身无片瓦,可想而知,一旦将他们打散,这些人必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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