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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好丈夫-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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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陈泓宇方才挨了寿宁侯一巴掌,脸上的掌印至今清晰可见,不过他倒是没什么怨言,打他的,可是堂堂寿宁侯,高不可攀的存在,你还能生什么怨不成?

倒是柳乘风安慰了他几句,让陈泓宇的心里舒服了一些。

至于王司吏,脸色却是很难看,若说立功心切,王司吏还真有那么点儿心思,明教的案子,对前程有很大的助益,原以为一切顺利,谁知道却是撞到了这么一块铁板。

柳乘风的脸色平静,倒是没什么说的,在外头侯了一炷香时间,门子终于回来,这门子也没给他们好脸色,俗话不是说吗,宰相门前七品官,寿宁侯虽然不是宰相,可是比宰相更清贵一些,这是弘治朝,弘治朝只有一个皇后,只有两个国舅,单凭这个,就足够了。

“侯爷已经入睡,诸位请回!”

门子不屑地看了外头这些人一眼,随即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

王司吏不由道:“既是睡了,那么明日再来拜谒。”他拉扯着柳乘风,想叫柳乘风回去再从长计议。

门子却是发出冷笑:“明日?我家侯爷忙碌的很,哪有功夫见你们,莫说是明日,便是这辈子也不必来了,快走,快走!”

柳乘风熙和一笑,道:“老兄,这是什么话,我们是有公事拜访,怠慢不得,还请老兄进去再禀告一声,就说……”

门子厌恶地瞪了柳乘风一眼,道:“你说禀告就禀告?你是什么东西,一个狗屁百户而已,也敢在这儿啰嗦,我家侯爷……”

柳乘风的脸色有点儿不好看了,忍住怒火道:“下官自然不敢打扰侯爷歇息,只是现在有反贼进了侯府,为了侯爷安危,下官也要见上侯爷一见,劳烦老兄再报个信,王司吏……”柳乘风朝王司吏打了个眼色。

二人接触的久了,一个微笑,一个眼神都有了默契,王司吏立即明白,笑呵呵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银,往那门子手里塞过去。

锦衣卫做到这份上,也算是卑躬屈膝了,不过柳乘风现在最紧要的是拿住那天玄子,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谁知这门子银子到手,却是往怀里一塞,随即又是冷笑:“你们拿银子给我,却是想贿赂于我吗?嘿嘿……这银子,大爷收下了,不过叫大爷去禀告,却是休想,你们也不想想,这儿是什么地方,侯爷也是你们能见就见的?快走,快走!”

柳乘风愣住了。

原以为这时代大家久受忠义礼信的熏陶,怎么着也该有点廉耻,可是怎么自己,尽都碰到这种没有廉耻的人。

柳乘风眼睛眯起来,脸色已经有些冷了,淡淡地道:“银子还我……”

门子嗓门大,怒道:“谁拿了你的银子,你可莫要……”

他话说到一半,柳乘风便如猎豹一样,攥起拳头朝他的面门砸过去,这门子反应也快,妈呀一声,头一偏躲过去,随即发出杀猪的大喊:“锦衣卫打人了,锦衣卫要破门而入了,侯府重地,也是你们说进就进的,来人,快来人……”

柳乘风这一下子怒火腾地冒了出来,手指着这门子,大喝一声:“这厮敢躲我的钱财,只怕与反贼有关系,来人,拿下!”

校尉们早已积攒了一肚子火气,只是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却也知道,一时面面相觑。

倒是那陈泓宇这时血气也沸腾起来,方才那一巴掌,他可记忆犹新,现在既然百户大人发话,他二话不说,抢不上去,一脚将这门子踹倒,校尉们见总旗大人先动了手,便呼啦啦的拥上前,围着这门子拳打脚踢。

连柳乘风也排众而去,狠狠地在这门子身上踹了几脚,道:“光天化……深更半夜你也敢抢我的钱,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寿宁侯的看门狗而已,竟也敢在本官面前放肆。来人,绑起来,拿回去,和那些反贼关押在一起。”

门子一声叫喊,早已引人注意,再加上殴打和惨呼声,就更将整个侯府惊动起来,许多侯府的下人,这时候都各自拿着棍棒冲出来,见这门房附近拥簇的是穿飞鱼服的亲军,一时都呆住了。若是贼人,他们冲上去打了就是,可是对面却是锦衣卫,而且一个个凶神恶煞,这时候反而都冷静下来。

“大胆……”

“是谁这样无礼,竟敢在侯府家门口打本侯的家奴!”

正在所有人迟疑的功夫,张鹤龄终于在几个掌灯的奴仆拥簇下,背着手慢悠悠的走出来。他的脸色铁青,在这暗淡的灯火中显得很是恐怖,张鹤龄是什么人,从来都是自己欺负别人的角色,现在这不知死的百户,原本想着打发走就是,谁知竟敢在这侯府门前行凶,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全部住手,把人放了,你们是什么人,哪个是柳乘风?”

张鹤龄显然有点儿气急败坏,以至于连说话都有点儿语无伦次,嗓音都略带几分颤抖。

侯府的仆从,不自觉地将张鹤龄拥簇起来。

而柳乘风也站了出来,朝张鹤龄呵呵一笑,随即作揖道:“下官柳乘风,见过侯爷。”

张鹤龄冷哼,轻蔑地看了柳乘风一眼。

柳乘风倒也不以为意,随即道:“侯爷,下官今夜缉拿乱党,这贼人却是被侯爷的门人放入了侯府,下官为了侯爷的安全,也为了防止这贼人混入侯府之后对侯爷不利,因此特来拜谒。”

张鹤龄冷笑:“我这里并没有什么乱党,也没有什么反贼,你带这么多人来要做什么?立即滚出去!”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侯爷三思,这件事关系重大……”

张鹤龄打断他道:“你若是再不滚出去,本侯明日就进宫,参你一本,莫以为你与太子有些关系,就可以在本侯面前放肆!”

柳乘风的笑容僵住了。

月夜下,那笑容渐渐冰冷,随即,眼眸中掠过一丝冷意。

柳乘风昂起了头,手不自觉地握住了剑柄,直勾勾地看着张鹤龄,正色道:“反贼是下官的属下亲自看他进来的,现在侯爷却告诉下官,侯府里并没有反贼,侯爷,我大明朝的国舅虽然尊贵,可是窝藏包庇反贼,却是以谋反无异,侯爷不要自误的好。”

这才没有说几句好话,姓柳的就敢污蔑张鹤龄是反贼了,张鹤龄不由哈哈大笑,道:“你说本侯爷是反贼,那么我告诉你,我就是反贼,你又能奈我何,那天玄子,也就在我的府中,本侯不但窝藏,还要待他如上宾,你一个小小锦衣卫百户,仗着几分宫中圣眷,也敢在本侯面前放肆,来人,立即赶出去!”

张鹤龄的张狂不是没有道理,他面对的,不过是个百户,就算与宫里关系亲近,可是比起他张鹤龄来还差的远了,太子与柳乘风就算关系再好,可是张鹤龄是太子的舅舅,这一层亲缘,是无论如何也斩不断的,柳乘风不能将他怎么样,至于说他张鹤龄是反贼,那更是天大的笑话。

张鹤龄吩咐之后,正准备旋身回府,一个百户,实在不必浪费他太多的口舌。可是他刚刚旋过身,耳边突然传出嗤的长剑出鞘声响,张鹤龄愕然了一下,回头看了柳乘风一眼,张鹤龄呆住了。

柳乘风抽出了腰间的剑,月光之下,长身伫立,手握着长剑狠狠地向下一刺,剑锋入土,他的双手搭在了剑柄上。

柳乘风随即大喝一声:“寿宁侯乃是国亲,一言一行代表着皇后娘娘,侯爷说出这等话,难道就不觉得羞愧吗?”

他这一喝问,张鹤龄不由呆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

这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方才不该说这等话,只是方才怒极,才口不择言。

柳乘风继续大喝道:“既然连侯爷也承认包庇了反贼,那么柳乘风身为亲军武官,奉命缉拿反贼,少不得要得罪侯爷了。来人,进府,给本官好好搜,莫要走了贼人。陈泓宇……”

“卑下在!”陈泓宇精神一振,朝柳乘风抱了个拳。

柳乘风的脸上变得有几分狰狞,恶狠狠地道:“既然寿宁侯与反贼有关系,少不得要请寿宁侯到百户所一趟,本官自有话问他,拿下!”

“你……你敢……”

一开始,柳乘风说要进侯府搜查已经令张鹤龄目瞪口呆,可是之后,柳乘风却是连他都一起拿了,张鹤龄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起来。

“还啰嗦什么,拿下!”

柳乘风又是一声大喝,校尉们这才反应,略带迟疑之后,却终于有了动作。

第一百八十章:柳杀神

弘治十三年十一月初九。

一夜过去,拂晓时天空突然飘出无数飞絮,京师的第一场雪终于来了,大雪落下,内西城一片银装素裹,以至于街市也萧条了许多。

天寒地冻中,柳乘风肃清天一道的事竟是无人关注一样,而拿捕寿宁侯,更好像从未发生过。按理说,现在虽是宫里和朝廷最忙碌的时候,因为这雪一下,一定会有流民冻死,赈济不利,又不知该如何躲过京察。宫里也是一清早就连续颁发了三道旨意,都是责令京师、通州、天津等地全力赈济流民的事项。

第一份圣旨,只是一份草诏,只是严厉的呵斥地方官员不得懈怠。等到大学士们拂晓入宫,与皇上商量了具体章程之后,第二道圣旨则是细致得多,开设粥棚、差役巡街等等事项都已经定夺下来。至于第三道圣旨,则是皇上与皇后拿出内帤,全力救灾。

似乎所有人都把精力放在了救灾上,内西城和寿宁侯府发生的事仿佛无人过问。

倒是寿宁侯的兄弟建昌伯张延龄清早过来闹了一下,无非是叫柳乘风放人,他带着几十个私奴,差点儿打进门来,柳乘风压根没有理他,连见都没兴致去见。这建昌伯张延龄拿柳乘风没有办法,便立即入宫,去见张皇后哭诉。

张皇后正发动宫人织布,打算赶制一批衣料送出宫去给流民御寒,这样的做法虽然形式大于实质,却是显露出皇后宽厚的一面,几乎整个内宫,数百个宫人此时都被发动起来,连朵朵公主都不能避免。

宫人们还好些,这丝线落到了朵朵手里,纯属就是糟蹋,不过她今个儿兴致不错,虽然女红差劲儿,却是乖乖地在坤宁宫的耳室里忙得不亦乐乎。

听到小国舅来见,母后正在一旁的屋子里出面招待,朵朵侧着耳想听听舅舅说什么,从另外一边的屋子里传出张延龄的恸哭声,用着含糊不清的声音道:“姐姐,柳乘风实在欺人太甚了,原以为姐姐如今贵为皇后,又受陛下宠爱,我们兄弟这辈子都不会遭什么罪了。父亲死得早,如今这世上只有你我姐弟三人而已,谁知道……谁知道……”

张延龄倒是聪明,一张口就提到了张皇后的爹,这么一来,连张皇后也不免泪眼婆娑,抹着眼泪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要闹到这个地步?”

张延龄便将夜里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自然是诽谤了柳乘风无数句,张皇后只是默默地听,随即道:“好了,这件事,哀家知道了,不过现在处置未免不妥,眼下赈济正急,若是本宫不问灾情而只问兄弟的私事,难免为人诟病。这件事,哀家会过问,你也不必哭诉,自家的兄弟出了事,本宫心里比你还难受。只是这事儿还需从长计议。”

张延龄道:“怕就怕兄长在柳乘风手里受苦……”

张皇后脸色也有点儿不好看了,这个柳乘风实在太不懂事了,谁不知道她只有这么两个兄弟,现在这家伙居然连自家兄弟都敢为难,谁都有私心,张皇后就算再端庄,性子再好,可是自家兄弟被柳乘风拿了,也难免心中不悦。

张皇后想了想,道:“那个柳乘风未必是个做事没有分寸的人,放心,不会吃什么苦的,太子殿下不是和他玩得好吗?你若是不放心,就让太子去看看他的舅舅,至于这件事,明日或是后日,本宫就会过问,你放心便是。”

张延龄便哭哭啼啼地道:“是……是……”

张皇后继续道:“还有,这件事暂时不要和陛下说,不要闹。陛下现在急着赈灾,生怕京郊附近有流民挨饿受冻,此时也正心烦着,你不要去惹他。你先回去吧,不要惹事。”

张延龄这才告辞出去。

朵朵在另一边的房子里把事情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不由地想,这个柳乘风当真是胆大极了,连大国舅也敢拿,母后现在虽是坐得住,这心里头肯定难受得紧,到时候看他如何脱身。

只是……

朵朵又不免紧张起来,柳乘风固然是坏,却不知怎么的,朵朵竟为他担心起来:也不知母后会不会动了真怒,到时候当真怪罪下来也不是好玩的,这家伙,成日惹事,怎么就没有一日消停的!

她想到这里,脸颊上生出些许嫣红,对柳乘风这个家伙,朵朵的心情很是复杂,明明柳乘风对她很不客气,这家伙的骨子里就好像天生有一根反骨一样,几次把朵朵气得半死不活,可若要朵朵对他生出恨意,却是实在没有,只是每当想起那个小子,总不免会想到那一日浴房里的事,这一想,整个人就觉得羞愧难当了。

“啐……我担心他做什么?他死了才好。”

朵朵回过神来,心里又是喃喃念了一句,恰巧边上一个宫人一边做着女红,听到朵朵发出为不可闻的声音,不禁问:“殿下,谁死了才好?”

“啊……”朵朵的眼神儿不禁慌乱了,立即垂下俏生生而带着桃色嫣红的脸蛋,道:“没,没什么……”

※※※

寿宁侯虽然被关押起来,倒是没有受什么皮肉之苦,至少相较隔壁牢房的‘乱党’来说,实在是给足了他的面子。

一开始,他还是在骂骂咧咧,后来见无人理他,喉咙也有点儿冒烟了,因此也就沉默下来,时不时会有几个天一道的道众提出来,有的永远不会回来,就算侥幸能回来继续看押的,也是奄奄一息。

这百户所的手段让寿宁侯看得心惊肉跳,敢情柳乘风不是疯子,而是个煞神?谁落在他手里,都是有死无生?

关押他们的牢房其实就是一座百户所买下来的大宅院,里头各有厢房数十间,张鹤龄所关押的地方,囚室还算干净,倒是没有怠慢他的地方。这屋子还有个窗,外头就是带刀的亲军,开窗可以,可是想要借机逃走,却是不能。

原本寿宁侯张鹤龄还指望着自家的兄弟来探望自己,少不得与姓柳的对峙一下,谁知到现在,外头鹅毛大雪纷飞,已经将近了晌午,张鹤龄的心也如这严冬一样,开始变得冰冷起来。

皇后没有动作,兄弟不来探视,隔壁的房子时不时有人被提起打得遍体鳞伤,还有那些校尉漠然的脸色,都让张鹤龄有点儿慌了。

这柳乘风若真的发了疯,也这般对付自己,自己这小命岂不是交代在这里?想到这里,张鹤龄不禁有点儿后悔了,早知如此,收留那贼道士做什么?

过了午时,之前被张鹤龄赏了一巴掌的总旗陈泓宇按着刀到了这院子里,大叫一声:“大人有令,把贼囚张靖提出来。”

片刻功夫,便有几个校尉从一个囚室里拿了天玄子出来,天玄子张靖这时候显得很是落魄,道服被人撕扯成了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被几个校尉押着走了。

张鹤龄听到有人叫张靖的名字,不由打开窗愤恨地瞪了张靖一眼,心里暗暗生恨。

百户所里,柳乘风和王司吏正在商量着什么,虽说拿了寿宁侯,柳乘风的脸色并没有显得如何忧心,眼下他的当务之急是把明教深挖出来,正如他此前的想法,那些天一道的骨干份子果然对明教一无所知,眼下要有突破,只能将目标落在张靖身上。

张靖被带到之后,柳乘风也不和他客气,直接道:“来,先拿下去抽三十鞭子,再让他来给本大人说话。”

这叫杀威鞭,是从诏狱里学习来的先进经验。若是天气炎热,一般是不能打的,否则被打得皮开肉绽,伤口发炎,最后直接化疮毙命也有可能。只是现在天寒地冻,没有化疮的可能,柳乘风自然随意地折腾。

谁知张靖并没有下头那些天一道的骨干那般硬朗,一听到柳乘风要动刑,立即道:“大人,贫道招供,贫道招供……”

柳乘风不禁有点儿生气,这打还没有打,你这就招供,岂不是一点挑战都没有?为了让你这老东西就范,本官还特意命人去诏狱取经,现在岂不是白劳碌了一场?

柳乘风与王司吏对视一眼,王司吏朝他点点头,柳乘风只好道:“既然你肯招供,那这顿鞭子就免了。”他沉默了一下,随即喝问道:“堂下何人。”

张靖耸拉着脑袋跪在堂下,他毕竟活了这么大的年龄,要说硬气还真是没有,心知这一次躲不过,索性还是老老实实地招供了好,反正是死,又何必受这折磨?

“贫道张靖。”

“张靖,你是哪里人士。”

“回大人的话,贫道乃是苏州人。”

“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罪。”

问到这一句话的时候,柳乘风的眼眸不由眯起来,心里竟生出几分紧张,这臭道士虽说愿意招供,可是天知道他肯不肯交代明教的事?能不能挖开明教的冰山一角,就看张靖如何答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张靖舔舔嘴,脸上平静了一些,事到如今,就是求饶也没有用,他当然明白自己的处境,左右都是死,可是老老实实招供还能落个痛快,只是……自己的罪行自然是越少越好。

张靖低声下气地道:“大人,贫道意图谋杀朝廷命官,罪无可赦。”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柳乘风的脸色沉了下去,道:“只是意图谋杀朝廷命官?还有呢,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

张靖沉默了一下,道:“大人若是觉得不够,还请大人指点,贫道认了就是。”

这意思就是,张靖只认这一条罪状,你若是想逼供,那也随你。

柳乘风冷笑,拍案道:“果然是狡猾的反贼,事到如今还敢嘴硬。”他捡起书案上的一本佛经直接丢下去,道:“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张靖看了佛经,脸色骤变,嘴唇开始哆嗦起来,这时他才知道,柳乘风早已发现了那间密室,他连忙道:“这是一本佛经。”

柳乘风喝问道:“佛经哪里来的?”

“是……是……”

柳乘风冷笑道:“老实招了吧,否则免不了受这皮肉之苦,如今你已经必死无疑,何必又要为别人遮掩?我来问你,你和这本摩尼经有什么关系?”

张靖的额头上已是冷汗淋漓,道:“贫道……贫道……”

柳乘风继续冷笑道:“我还是开门见山吧,你和明教有什么关系?你在明教里任什么职务?”

这一句,犹如晴天霹雳,一下子击在了张靖的脑门上,他跪在堂下,脸色变幻不定。

柳乘风慢悠悠地道:“事到如今,你还想遮掩吗?实话和你说了,明教的事,不但是我,便是宫中也早已知道,也正因为如此,本官才打草惊蛇,让你的同伙生疑,最后才决心刺杀于我,你奉命刺杀本官,早就在本官的预料之中,否则你们计划如此缜密,又怎么会出差错?要不然,本官到了,数百校尉随即就将那儿围住?你们的一切都尽在本官掌握里,本官只给你两条路可选,一是给你一个痛快,若是再敢胡说八道,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卫所里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你自个儿掂量吧。”

事到如今,便是想遮掩也遮掩不住了,跪在地上的张靖沉吟片刻,道:“贫道全部招供,只求大人一个痛快,贫道确实是明教中人,早年曾在苏州一带活动,后来得了左护法的资助前来京师开设香堂,打着天一道的名义活动,这些年来为明教传递消息,积聚钱财。”

“明教有多少个香堂?”

“这个,贫道不知。”

“你们的头目又是谁?”

“贫道也不知道。”

柳乘风的眼眸掠过一丝冷意,道:“宁王和明教有何关系?”

“贫道只知道明教在各处设了香堂,小人的上头有左右护法负责与贫道联络,再上就是教主和明王,至于其他的,都一概不知。”

柳乘风不禁无语,原以为张靖既是骨干,多少对明教也有几分认识,正好可以借助他揭开明教的内幕,谁知竟是一问三不知。

只是他说明教在各地都开设了香堂,倒是令柳乘风不禁警觉起来,继续问道:“各地开设的香堂都是打着什么名目设立的?”

张靖道:“有道门,有佛门寺院,还有一些商会之类,名目繁多,这还是贫道从左护法那儿听来的。”

“左护法是谁?”

“就是上一次与大人相见的僧人。”

柳乘风不禁皱眉,随即又问:“还有呢?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所说的这些,想换来一个痛快还远远不够,你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否则本官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张靖沉默了一下,随即道:“贫道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你说。”

张靖道:“这一次左护法奉命设局除掉大人,贫道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听说教主和明王打算在北通州做一件大事,只是具体是什么事,贫道并不清楚,不过锦衣卫所里连续死了两个千户,多半和这事儿有些关系。”

“大事……”柳乘风不由阖起眼。

北通州是连接南北的中枢所在,天下最紧要的漕粮运送和商道,这些明教的余孽想做什么事?

“还有呢?”

张靖道:“再没有什么了。”

柳乘风也变得寡言起来,北通州要发生大事,难道在那北通州连续死了两个千户,这事儿还不够大?或者说,这两个千户之所以被人杀死,肯定和明教有关,这件事要不要向牟斌禀告?

至于张靖,柳乘风挥挥手,道:“押下去,明日让王司吏继续去审。”

待张靖被押了下去,柳乘风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明教的组织比他想象中更加严密,也更加庞大,至于北通州连续死了两个千户的事,柳乘风只是略有耳闻,却不太关注,可是现在,这事儿既然涉及到了明教,只怕就不太简单了。

他沉思了片刻,一时也理不清头绪,正在这时候,有个校尉快步进来禀告道:“大人,太子殿下来了。”

柳乘风连忙站起来,出了值房去迎接,迎面正是朱厚照带着一个三旬上下的人来,这人生得清瘦,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柳乘风,柳乘风却是想起来了,这人曾在皇后的寿宴上见过,是建昌伯张延龄。

朱厚照一见到柳乘风,便哈哈大笑,道:“柳师傅,你昨夜又杀人了?”

这话儿说得倒好像杀人跟切菜一样,口吻更像是说:你昨夜又吃了包子了?

杀人跟吃包子一样稀松平常。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今日怎么得闲来了?前几日让你临摹的字帖,你可曾临摹了没有?”

朱厚照干笑道:“过几日就送功课来。”说罢对柳乘风介绍道:“这是本宫的舅舅建昌侯。”

柳乘风朝建昌侯张延龄作揖道:“见过侯爷。”

张延龄冷笑一声,侧过身去,意思是不受柳乘风的礼。

柳乘风道:“太子殿下过来,莫非是要来探视寿宁侯的?”

朱厚照点头道:“柳师傅,我知道你有公务,可是昨夜大水冲了龙王庙,拿的是本宫的自家人,咳咳……我也不让你放人,至少也该让我们去看看他。”

话说这朱厚照对柳乘风还是很客气的,要求也不过份,柳乘风自然道:“这个好说,殿下随我来。”

柳乘风带着二人到了囚室这边,叫人开了寿宁侯的门,朱厚照和建昌伯踏步进去,柳乘风和刘瑾几个就在外头等着。

张鹤龄见到自家兄弟和太子来探望自己,霎时激动起来,人的胆子也肥了,大声道:“你们不必来看我,就让姓柳的作践了我就是,我一个寿宁侯在一个锦衣卫百户的眼里屁都不是,阿姐不来帮衬,连自家兄弟也姗姗来迟,自个儿的外甥还和这百户是一路人,你们不必来,都出去,出去。”

张延龄就劝他的兄弟道:“家兄,这是什么话?我清早就来了,是那个可恶的百户不肯让我进来,不得已,我便入宫去见娘娘……”

朱厚照脆生生地道:“阿舅,柳师傅也是为了你好,你勾结乱党,这么大的罪,若是传到父皇耳中,你吃罪得起吗?母后正午的时候也召我进去说了话,叫你反省一下,不要老是浑浑噩噩,让人看轻了张家。”

“吓!”张鹤龄怒了,原本他还是提心吊胆,看到周边囚室的人一个个提出去殴打,有的奄奄一息,有的永远没有回来,有的遍体鳞伤,哀嚎阵阵,张鹤龄毕竟是第一次见这种事,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可是太子和自家兄弟来探监,就知道柳乘风不能把自己如何,胆子自然大了不少,呵骂道:“太子,你我可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血脉至亲,到现在你还偏帮外人?好,好,你们都走,让我死在这里。”

朱厚照呵呵一笑,他这一对舅舅,其实性子和他差不多,都是浑浑噩噩的主儿,平时说话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朱厚照眼珠子一转,便道:“国舅身陷牢狱,本宫岂能坐视不理?今日就陪着你在这儿玩玩吧,省得舅舅寂寞。”

说罢大喝道:“刘瑾,把家伙拿来。”

刘瑾背了一个包袱进去,这一对国舅都不知是什么,连张鹤龄一时也有些好奇,等刘瑾将包袱在桌上一抖开,便是一百余个方块散落在桌上,张鹤龄不禁道:“这是什么?”

朱厚照道:“麻将,这玩意比叶子牌有意思,舅舅陪本宫玩玩。”说罢又道:“只是还少了一个人,刘瑾这家伙已是将下年的俸银都输给本宫了,自然不能让他来作陪,柳师傅……柳师傅。”

柳乘风听到朱厚照在囚室里叫唤他,不禁苦笑,举步进去,道:“太子有何吩咐?”

朱厚照已经捡了个凳子坐下,道:“来,三缺一,就差你一个,你上一次赢了本宫这么多银子,这次本宫要连本带利赢回来。”

张鹤龄看到柳乘风进来,又怒又气,瞪着眼睛看他,张延龄也是如此,一对兄弟同仇敌忾,恨不得将柳乘风吃了。

柳乘风连忙摇头,道:“太子和两个国舅随便寻个人玩吧,我还有些公务要做,只怕不能作陪了。”

朱厚照却是不肯,硬拉着柳乘风坐下,道:“柳师傅,平时本宫按着你的吩咐都在东宫里读书练字,你今日就不能迁就一下本宫吗?来,来,好久没有和柳师傅玩儿了。”

说罢又对张鹤龄和张延龄道:“舅舅们该不会不敢和柳师傅打麻将吧?若是不敢,那就算了。”

听了朱厚照的话,张延龄瞪大眼睛道:“如何不敢?”

张鹤龄还有些迟疑,不凑一下热闹,太子这边似乎又不悦,可是拉下脸来和姓柳的打麻将,一口气又咽不下去。

柳乘风索性也据住桌子的一角,淡淡道:“太子殿下,为师的麻将天下无双,既然要我来凑一个角儿,待会儿输了银子,可不要哭哭啼啼。”

这句话表面上是跟朱厚照说,却是分明向张鹤龄说的,意思是说,小子,玩不起就别玩。

张鹤龄怒了,咬着牙道:“来就来,只是这麻将,怎么个玩法?”

第一百八十二章:微臣不知有罪

灾情如火,今年的第一场雪,已经连续下了三天,因为雪来的早,官府没有准备,大量的流民暂时无法安置,再加上不少贫户被大雪压塌了屋顶,死亡的人数,已经骤升到数十人。

天子脚下,出了这等事,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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