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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好丈夫-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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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若是撤出锦衣卫,那就是告诉天下人,锦衣卫错了。

锦衣卫错了,就得有人背黑锅,柳乘风首当其冲。除此之外,朱佑樘深信,柳乘风这么做定有用意,一旦把人全部撤走,只怕会坏了大事。

他抚着御案,沉吟不决,可是谢迁却不管这么多,再三催促,声色俱厉地道:“陛下何故迟疑不下?锦衣卫这般放肆,难道不该惩处?柳乘风平时固然有功,可是仗着自己有功劳便如此放肆,这难道不该处置?陛下三思,切不可因此而引起天下的非议。”

朱佑樘淡淡道:“锦衣卫办公,却也无可厚非……”

“陛下,办公能办到大学士的府邸去?还是要办到鸿胪寺去?莫非大学士都成了反贼,鸿胪寺里也出了反贼吗?”

这一句反问,让朱佑樘瞠目结舌,正在犹豫不定的时候,一个主意却是涌上了心头,他道:“是不是反贼,自有公论,不如这样,传旨,准备乘舆步驾,朕即可出宫,摆驾大学士刘吉府邸,听说刘吉近来身体有恙,朕去瞧瞧他。”

第六百四十七章:礼多人不怪

鸿胪寺已经陷入了混乱。

鸿胪寺卿亲自出来与外头的人亲军千户交涉。这位老爷算是有点儿倒霉,今日恰好碰到自己当值,见了这些凶神恶煞的校尉,早已有点儿站不稳了。再加上外头下着磅礴大雨,连伞都撑不住,只得穿着蓑衣冒雨出去,这大雨把外头的人全部淋湿了,不过外头的人都没有动,一个个执刀在手,一副随时要冲进去的模样。

“是谁打的头,出来和本官说话?”鸿胪寺卿还是此前的那个赵毅夫,赵毅夫原本想摆出一点官威出来,可是被这雨一淋,什么威风都没有了,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几分沮丧。

“卑下聚宝商行千户所千户陈鸿宇,不知大人亲临,还请恕罪。”

陈鸿宇放马出来,对这陈鸿宇还算是客气,他到了赵毅夫跟前翻身下马,身上早已被淋透了,不过精神还算不错,眼见这赵毅夫踩在积水里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搀扶了他一把。

赵毅夫脸上露出苦笑,随即道:“你们这奉的是谁的命令,可知道这里是鸿胪寺吗?里头安顿的可都是各国驻京的使节……”

陈鸿宇的脸色却是如常,微微一笑,道:“亲军奉命而来正是要捉拿这鸿胪寺里的刺客和乱党,大人来得正好,卑下正要问一问,不知那新来的瓦刺漠南使节在不在?”

漠南使节……

赵毅夫身为鸿胪寺卿,当然知道这些人,瓦刺内部分裂之后,汗庭与漠南诸部势同水火,而此时,自封为赛刊汗的李若凡眼见瓦刺汗庭势大,于是立即派出了大规模的使节到了京师,他们的目的很简单,结好大明与瓦刺汗庭相抗。就算不能得到大明的资助,至少也不能让大明出兵,腹背受敌。

这个使节团颇为庞大,大明倒是颇为理解,毕竟瓦刺汗庭现在千方百计的在破坏大明与漠南的接触,谁能肯定他们不会从中捣乱?因此增加一些护卫是理所应当的。

使节团到了京城,很快就受到了礼遇,大明巴不得与漠南打成一片,借着漠南来牵制瓦刺汗庭。

因此这些人已经安置在了鸿胪寺的上宾房里,赵毅夫不由警觉起来,忍不住道:“你问起这个却是何意?”

陈鸿宇冷冷一笑:“大人,指挥使大人怀疑他们就是杀死朝廷命官的凶手,特命我等前来缉拿,望大人配合亲军,一举将他们拿获。”

赵毅夫先是一惊,可是随即却突然笑了,他不由冷冷道:“哼,鸿胪寺是说拿人就拿人的地方,捉拿乱党和刺客,自然是你们锦衣卫该当做的事,可是本官的职责却是迎送使节,现在这寺里住着的都是我大明的国宾,你们要拿人倒也简单。”赵毅夫伸出手,雨水疯狂的宣泄在他的手心上:“去讨了圣旨来。”

赵毅夫这个态度也是没有办法,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们锦衣卫有他们锦衣卫的职责,可是他的鸿胪寺也有鸿胪寺的规矩,现在这些人说拿人就拿人,若是这些人真和刺客有关倒也罢了,可要是拿错了人他赵毅夫找谁说理去,他好歹也是从二品大员,当然也不是傻子,看不到圣旨怎么会轻易听信他们的话。

陈鸿宇正色道:“事情紧急,非是北镇抚司不讲规矩,实在是我家大人刚刚发现了这些人的证据,为防这些刺客滋变,以防夜长梦多,所以指挥使大人不得不先命我等出动。指挥使大人已经派了人进宫讨要圣旨了,还请大人见谅。不过……想必大人也知道,若是内阁亦或者是我家大人要入宫倒也容易,可是其他人要传递消息,只怕……”

陈鸿宇说的也有道理,入宫陈词,这可不是是人就能办到的,有人能随意出入,可是大多数人都挡在这宫墙之外,想要入宫传递消息倒也容易,那得按规矩来,要先通过了通政司才成。

赵毅夫却是板着脸,冷冷道:“既然没圣旨,本官理你作甚?速速带你的人后退三百步,不得滋扰国宾,至于其他的,先请旨意。”

他铁青着脸,拂袖便走。

陈鸿宇脸色已有微怒了,他奉的命令是将鸿胪寺团团围定,随即带人入内捉拿刺客,这是指挥使大人亲口下的命令,他怎么敢怠慢?他的大手已经握住了刀,正要亲自带人杀进去。而这时候,变故却是发生了。鸿胪寺里突然传出一阵惊呼,发出惊呼的人或许是鸿胪寺里的差役,这差役竭斯底里的大吼:“来人……有人行凶了……”

外头的锦衣卫精神一振,他们心里知道,这肯定是里头的刺客察觉出来了外头已被锦衣卫围住,因此狗急跳墙,趁着鸿胪寺寺卿在与锦衣卫交涉的功夫已经先下手为强,妄想趁机突围。

果然,在这大门处,一队人提着刀杀出来,有人刀头上染着血,一个个凶神恶煞。

赵毅夫原本要走上台阶回寺里去,迎面突然遇到这么一帮子歹徒,顿时脸色骤变,连滚带爬的返身便往寺外的锦衣卫这边跑,陈鸿宇见状,已是抽出了腰刀,长刀前指,大喝一声:“这些就是刺客,杀!”

外头里三层、外三层的校尉顿时一齐大喝,一齐冲杀进去。

※※※

京师里,隐隐传出了刀兵之声,好在风雨正急,轰隆隆的雷鸣掩盖了这声音,一辆马车在街道上飞快地朝着鸿胪寺背道的方向驶去,越往前走,穿着飞鱼服的校尉就越是密集,等到了一处宅子,马车稳稳停住,一个千户飞跑着过来,到了马车车辕边,弓着身一动不动,任由雨水浇灌在他的脸上,他的胡子早已粘成了一团,滴答答的淌着水,不过这千户却是没有顾忌到这些,他朗声道:“卑下奉命围住了大学士刘吉的府邸,指挥使大人远来,卑下不能远迎,还望恕罪。”

马车里先是一阵沉默,等过了片刻,突然从车厢里传出声音,道:“里头的人怎么样了?”

“回大人的话,还没有动静,以卑下的浅见……”这千户顿了顿,继续道:“里头的人应当已经慌了。”

马车的帘子掀开,露出柳乘风的脸来,他一副要下车的样子,这千户吓了一跳,道:“大人,外头下着雨呢,大人在车里就好。”

柳乘风却笑了,道:“你猜我多少岁?”

“啊……”千户呆了一下,随即道:“大人不是二十一吗?”

“是啊。”柳乘风居然笑的很灿烂,与这天气格格不入:“我这么年轻,你倒是将我当作老头子来看了。”他说罢,已经顺势从车厢里钻出来,精神奕奕的从车辕处跳入积水,靴子入地,溅起了不少积水,连忙有人给他递来了斗笠,柳乘风戴在头上,看到眼前这巍峨的府邸,一道闪电划过,整个府邸瞬时闪闪生辉,柳乘风叹了口气,对着身边的人道:“你看,高楼起了,宾客也宴了,眼下这好端端的楼就要塌了,所以说做人不能得意忘形,要安份。”

他的话自然饱有深意,可是这些人未必能明白,柳乘风板着脸,道:“叫门吧,客气一些。”

高强已是骑马过来,翻身下了马,走上府邸的台阶,随即摘下斗笠,拉住门环扣了扣门。

门没有开,可是里头分明听出了动静,似乎有人在低声争吵。

高强只得耐着性子继续扣门。

咚咚……

声音不大,只是恰好掩盖了风雨声。

经过短暂里头的人短暂权衡之后,门终于嘎的一声拉开了一线,这是很厚重的大门,与主人的身份相衬得宜。大门里头,露出了一张惊慌失措的脸,这显然是个门房,门房后头,想必还有人,门房看到了外头黑压压的人,期期艾艾地道:“你……你们找谁。”

柳乘风这时候已经一步步走上这中门的石阶,到了门前,语气温和地道:“鄙人锦衣卫指挥使,奉旨查一钦案,有些事,要向你家老爷请教,原本以为你家老爷去了内阁,后来才得知他今日告假在家‘养病’,所以特意前来拜访。”

拜访……这玩笑有些开过了,成败数千的校尉将这宅邸围了个水泄不通,刀枪都拿在手里,就连柳乘风,也都把剑柄按死死的,分明是来意不善,可是偏偏说是拜访,这种话也只有鬼才信。

不过看柳乘风的语气还算客气,这门房倒也小小松了口气,他深看了柳乘风一眼,道:“小人这就去禀告,大人请稍后。”

“不必了。”柳乘风笑了笑,温和地道:“刘大学士与我是老相识,就不必讲这些虚礼,我自己去寻吧。”

紧接着,柳乘风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大手一挥,道:“内西城千户所上下人等,随我进去搜查,其余人等,好好守住,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第六百四十八章:出来混是要还的

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的校尉如潮水一般冲杀进去。

那门房吓得眼睛都直了,很快便被当先冲来的校尉掀翻,他打了个趔趄,跌入地下的积水,紧接着就被后头几个校尉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这些校尉都是老油条,行军打仗不在行,可是抄家拿人却都是好手,根本就不必吩咐,所有人各司其职,有的控制各进的房子,有地堵住了府里的小径,有的直接进去拿人。

柳乘风在一队人的拥簇下,对身边的惊呼和怒喝充耳不闻,此时此刻的他,一步步直接往这府邸的深处走过去,脚下的靴子已经进了水,脚底透进一股子的冰凉,他也恍若不觉。

“大人,已经问出来了,刘吉在书房。”

一个校尉踩着水过来,半个膝盖直接扑倒在水里,在大雨中高声道。

柳乘风点点头,紧了紧身上的蓑衣,他惜字如金,道:“带路。”

那校尉站起来,裤管全部湿透了,却是扶着腰间的跨刀飞快地在前引路。

这一路过去,暴雨之下都是一片狼藉,受惊的孩子的啼声,贵妇和丫头的惊叫声,偶尔还有几个护院试图要顽抗,可是武器还没拿出来,便有如潮的校尉冲上去,直接就地斩杀。

来之前,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违抗亲军者,杀无赦!

这个命令自然是柳乘风下达的,这里可是大学士的府邸,是天下最中枢最尊贵的人处所,可是柳乘风的命令无疑没有给这位内阁大学士留任何情面。

这也意味着,柳乘风的校尉出发的那一刻起,柳乘风就没有了任何选择,刘吉必须垮台,必须完蛋,甚至肉体消灭,双方的斗争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共戴天了。

柳乘风一步步地走到书房外头,看着这古朴的书房,突然伸出了手,后头拥簇尾随而来的校尉见了柳乘风这个动作,顿时整齐划一地驻足,柳乘风孤身一人走上了这书房的台阶,沉默了片刻,按着腰间的宝剑,朝着这书房里头的人朗声道:“卑下柳乘风,特来拜见刘大人,惊闻刘大人身体不适,不知大人贵体好些了吗?”

里头没有动静。

耳中所能听到的,只有狂风的低吼和雨声的淅沥。

柳乘风耐着性子,继续道:“卑下柳乘风,谒见刘大人。”

终于,里头传出了一阵咳嗽,紧接着,便听到声音道:“请进。”

一个校尉乖巧地小跑上前,为柳乘风开了门,幽森的书房里居然没有点蜡烛,一片黑暗,柳乘风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他进去的那一刻,一队校尉立即行动,将这书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书房的外头已沦为了人间地狱,各种惨呼此起彼伏,可是在书房里头却是静籁无声。

书桌之后是纹丝不动的刘吉,刘吉坐着,整个人似乎已经僵硬,他的表情并没有畏惧,也没有威严,很是平常,仿佛看破了生死荣辱,什么都已经看穿了。

可是他的眼睛,却连柳乘风都感觉到了一点异样。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眼睛里流露出了人类的所有情绪,有愤恨,有默然,有不屑,还有杀气。可是若你仔细去看,却又发现这眼底的最深处又似乎透露出了一丝无奈,一丝彻骨的疲惫。

书桌之前是一方小凳子,柳乘风没有做声,直接坐了上去,两个人就是这样相对而坐。

良久……

刘吉叹了口气。

这叹气声饱含着什么情绪,连柳乘风都分不清楚了。柳乘风只是身体像标枪一样挺直坐着,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这个人……曾经进士及第,曾经光耀门楣,曾经鲜衣怒马,曾经手掌天下,他卑鄙,他无耻,可是正是借着这股对权利的欲望,他一步步爬上来,他侍奉过三个皇帝,历经两朝内阁,他心思阴险,可是手段却是毒辣无比,他被人戏称做棉花,可是他仍然屹立不倒。

可是现在呢……

现在的刘吉在柳乘风面前实在太普通了,普通得柳乘风都有了错觉,眼前这个人,怎么可能是一个饱读诗书的翰林,怎么可能是一个历经宦海的学士。

刘吉又叹了口气,他终于要说话了。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和疲惫,其实他根本不必问自己犯了什么罪,只需看柳乘风的笃定眼神,他便已经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老夫年纪不小了,不成想最后竟是落到这个下场,也罢,终究是黄粱一梦,廉国公想必已经磨刀霍霍,能和老夫说几句话吗?”

刘吉的语气很镇定,可是他的眼神却很是不安。

柳乘风抿嘴微微一笑,道:“刘大人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

刘吉的眼眸渐渐有些迷离了,淡淡道:“我自幼家贫……那个时候,家里只有几亩薄田,耕作之余,才能捡起书来读。也幸好我天资尚可,这书读得还算不错。老夫记得有一次想向人抄录一本‘尚书’,老夫的父亲便跑到九十里地的一个人家相借,你道结果如何?”

柳乘风倒也有耐心,问道:“愿闻其详。”

刘吉叹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道:“家父被那人家耻笑一番,还叫人打了一顿,非但书没有借来,家父带伤回来的路上却是不禁去世了。”

刘吉的脸色变得阴冷起来,咬牙切齿地道:“自此之后,我更加用功,到了二十岁,院试第一,中了秀才,此后又在乡试之中考了第三,一举名动天下。当时我便对自己说,这世上再不会有那个受人白眼的刘吉,再不会有看人脸色的刘吉,所以我做官之后,有人非议国策,我却不肯做声,有人不畏权贵,大肆弹劾内阁亦或者部堂官员贪赃不法,我也不去做声,因为老夫知道,老夫绝不能丢了这个官,只有官身还在,我刘吉才能有体面,才能享受佳肴,才能有仆役使唤,才能堂堂正正地活下去。到了后来,我先后受人提携,最后终于入了阁,你可知道要入阁有多么不容易?皇帝要伺候着,不能忤逆他的心思,大臣们也要好好地安抚着,不让他们成为你的绊脚石,哼……”刘吉冷笑一声,淡淡地道:“有人说老夫是刘棉花,这些人又懂什么?他们哪里受过颠沛流离之苦?哪里经历过丧父之痛?他们丢了这个官,尚且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是老夫一旦丢了官,就什么都没了……”

刘吉说到这里,脸色突然一变,又变得无比沮丧起来:“只是可惜,老夫宦海沉浮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对手不曾遇到过?只是想不到……想不到啊……”

柳乘风笑吟吟地看着他,道:“刘大人说了这么多,现在我可以说话了吗?”

“刘大人……”不待刘吉是否同意,柳乘风已经开口了,他语气很是平淡地道:“你要做官,无人去妨碍你,可是你为了做你的官不择手段,却是该死,其他的帐,我且不和你算,可是周成却是你的门下走狗,他为你丢了官,可是到头来,你却授意别人杀了他的全家,有一句话叫做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刘大人,你欠下的债太多了,现在也该到还的时候了。”

柳乘风说罢站了起来,冷冷地看了刘吉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刘吉陷入了沉思,正在这时候,外头却突然传进一个喊声:“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

柳乘风微微有些诧异,看了刘吉一眼,刘吉此刻万念俱焚,倒是没有露出其他的表情。

二人一起出了书房,冒着雨到了刘府的大门处,沿途上,到处都是跪在地上的校尉,还有不少刘府的家人,方才双方还在逃的逃、追的追,现在却都跪在这水中,任由雨水打在身上。

中门这边,朱佑樘坐着密不透风的步撵出现,这里发生的事,想必也是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此时他躲在步撵内,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况,而柳乘风与刘吉已经到了步撵下,二人一起拜倒在地,道:“微臣恭迎圣驾。”

朱佑樘的后头是谢迁和萧敬,这二人也一起尾随来了,谢迁看到锦衣卫居然冲进了人家家里行凶,顿时火冒三丈,怒容满面。至于萧敬只是微微愕然,可是心思却又飘到了九霄云外。

柳乘风敢这么做,肯定有他的依仗,这个家伙绝不是傻子,他有这个胆子来动刘吉,肯定就有办法来圆场。萧敬心里暗暗猜测,只怕周成一案已经有了结果,柳乘风已经有了铁证,否则绝不敢如此。

“这里风大雨大,请陛下到屋子里说话。”柳乘风在步撵下道。

紧接着,步撵抬入府中,一干人尾随其后,大家各怀着心思,柳乘风在琢磨皇帝亲临的用意,而刘吉似乎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而一直默不作声的朱佑樘,只怕心思就更加复杂了,谁也猜不透。

第六百四十九章:告诉你怎么死

刘吉的厅堂布置的很是雅致,如今这里已经掌了灯,捣乱的家私也已经恢复了原位。朱佑樘自然是居首坐着,可是其他人却是不敢坐,纷纷在两边站定。

皇上的脸色很不好看,以至于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叫人上了一盏茶来,朱佑樘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眼睛只是看看柳乘风又看看刘吉,随即才对刘吉道:“听说刘爱卿身体有恙,朕因此特意来看看,谁知到了这里,却想不到这儿竟是这般的热闹。”

他的话里明显带着讽刺,说到热闹两个字的时候,朱佑樘特意的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柳乘风一眼。

“嗯?这是怎么回事?谁来说说。”朱佑樘用手指头磕着茶几,漫不经心地问。

刘吉已经不敢站立了,连忙拜倒在地,既不为自己辩护,也不请求皇帝为他做主,只是无力的跪倒在地,低垂着头。

终于还是谢迁忍不住了,今日柳乘风可以带着人抄了大学士刘吉的府邸,谁能保证明日柳乘风不会把他的府邸抄了?他恶狠狠地看着柳乘风,道:“柳乘风,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不事先请旨,擅自查抄大臣府邸?刘大人犯了什么罪,你带着人这般在这里撒野!”

谢迁说话的时候,朱佑樘的眼睛也不禁阖起来,他现在要等的也是柳乘风的解释。

柳乘风看着咄咄逼人的谢迁,客气地道:“卑下之所以带着人围了刘大人的府邸,是因为刘大人牵涉到了一桩钦案。”

“哪桩钦案?”谢迁继续追问。

朱佑樘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诧异地看了刘吉一眼。

柳乘风道:“周成!”

厅中所有人都不禁打起了精神,便是朱佑樘的脸也都拉了下来,他眯着眼看着刘吉,渐渐有了些严厉。

谢迁冷冷道:“证据确凿吗?若是证据不确凿,却也不该如此放肆。”

柳乘风毫不犹豫地道:“证据确凿。”

当着皇上说了证据确凿四个字,所有人都明白,这柳乘风肯定是有底气的,朱佑樘对柳乘风的话深信不疑,此时此刻,脸色就更加阴沉了。堂堂内阁大学士,涉及到了杀人灭口的钦案里头,这是建朝以来前所未有的事,这么一大桩丑闻若是传出去,又不知会闹出多少笑话来。

皇上不肯开口,那么这问话自然得让谢迁继续下去,谢迁的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不过还是有些咄咄逼人:“就算你有确凿证据,为何不立即呈报入宫,先请了旨意,再动手拿人。”

对于这个,柳乘风的理由却是十分充分,若说一开始,他还是乖乖地回答问题,可是现在就有反唇相讥的意味了,他道:“谢大人难道不知道,杀死周成等人的乃是上百个训练有素的武士?这些武士一个个仍然潜藏在京师,若是换了大人知道此事,会不会忧心如焚,因为这些人随时有可能继续行凶,多耽误一刻,就可能多几分危险,大人难道还会先入宫禀奏吗?更何况,要一举铲除他们,就必须有人居中坐镇调度,柳某人必须亲自部署,暂时也抽不开身,本来也想让人到宫中去传递消息,只是可惜,入宫传递消息需要经过通政司,而通政司里头,也有这些刺客的同谋,换了是大人,会怎么做?”

柳乘风越说语气越是高昂:“其实我知道大人怎么想,你们只求稳妥嘛,可是柳某人不一样,柳某人在其职就必须谋其政,现在京师有了这么大的隐患,只能将在外君命不受,就算将来宫中怪罪,可是只要这些危险的刺客得以铲除,柳乘风也值了!”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

可是他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却让所有人都不禁震惊无比,通政司有刺客的同党,刘吉是主谋,此外还有这么多刺客,这些人蛇鼠一窝的混在了一起,能量确实巨大无比。

柳乘风的理由也是站得住脚的,宫里、内阁、还有一批死士,这些人组成的联盟,锦衣卫一旦侦知,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若是只想着稳妥一些,先进宫去请旨,一旦事泄,或者是他们还有更大的图谋,因此而耽误了时间,那么又有谁能承担这个干系。

谢迁被柳乘风一番话说的无言以对,连说了两个你字,显然是心有不甘,肚子里的火无处发泄,可是又压不住这柳乘风。

朱佑樘听到还涉及到了通政司,脸色更加阴沉了,其实他一向知道,柳乘风做任何事都是有理由的,锦衣卫没有请旨就倾巢而出,肯定是哪里出了乱子,方才柳乘风的解释,正中朱佑樘的猜测。

萧敬笑吟吟的出来打圆场,道:“眼下这个时候,意气之争有什么用?柳指挥使,你说刘吉刘大人指使人灭了周成一家老小,可有什么理由?若是当真铁证如山,那么柳指挥使自然是忧心社稷,没有请旨就做出这么大的举动倒也情有可原。可要是含糊不清,只是你的臆测,那么……哈哈……杂家说就难听的话,柳指挥使可就得给出一个交代喽。”

萧敬的话如沐春风,可是也事先挖了一个陷阱,你不是说证据确凿吗?现在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证据,有证据的话,你方才的话倒也圆的过去,可是证据不力,你就别想收场了。

柳乘风微微一笑,看了刘吉一眼,刘吉则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此时的他,未必不想听一听柳乘风是凭着什么揭穿他的。

而朱佑樘也是露出几分好奇之色,他一直没有开口,现在更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柳乘风正色道:“案发之后,我便立即命人前去案发现场查探……”柳乘风先将自己查看现场的事一一道出来,他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盖过外头的风雨:“此后,那个香囊果然引来了一个刺客,这个刺客自称叫曾超,说是苏州人,可是微臣分明听他所说的是江北口音,于是微臣就起了疑心,此后,又发现了他的一个秘密……”

说到这里,柳乘风故意的顿了顿。这让厅中听着柳乘风叙述的人很是恼火,这个家伙,说一半留一半,有了上面总是没了下面了,跟死太监还真没什么两样。

当然,其余人是这般想,可是萧敬就不会这般自己骂自己了。

柳乘风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才继续道:“我发现这个人的腰带有问题。”

腰带……

只怕谁也不会去关注别人的腰带,更不会想到,破案的关键是一条腰带。

柳乘风淡淡笑道:“就是那人的腰带,大家想必也知道,汉人与番人不同,所谓汉左番右,也就是说,汉人穿衣的特点是左衽,是将衣服往覆身,此后再缠上腰带。可是番人却是恰恰相反。因此,汉人和番人在腰带上的系法其实也有区别,汉人腰带上打结的地上,因为左衽的习惯,所以习惯在左腰上打上结。可是番人因为习惯了右衽的衣衫,大多习惯在右腰附近打结。这只是生活习性的问题,而大多数也不会关注到这个。我发现的是,那个自称是苏州人满口北地官话的曾超,虽然穿着是我汉人的左衽衣衫,可是这腰带上的结却是打在了右腰上。这就有点不同寻常了。当时我并没有拆穿他,心里只是在想,这个人莫非是个番人,或许自幼因为生活习性的问题,所以虽然穿的是汉人的衣衫,却改不了这个从前的习性?”

“有了这个念头,我又想起了那个香囊,诸位想必也知道,我们汉人的规矩,对礼教是尤为森严的,女子向男子送定情信物,这是伤风败俗的事。更何况我看那个刺客不过二十三四岁,可是那个香囊,想必已有七八个年头,也就是说,这个香囊,是在他十五六岁时相赠的。这就奇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赠予他香囊的女子大致也就是在十三四岁之间,情窦都未开的年龄,怎么可能就与他定情?就算是荡妇,这年龄上似乎也有些不太合适。”

柳乘风的话让不少人老脸一红,在这个时代,公众场合说这种话确实有点儿失了体面。不过大家还是忍不住顺着柳乘风的话不禁点头,荡妇……荡妇,荡字后面加的是个妇字,也即是说,一个连情窦初开都算不上的少女,怎么可能会如此大胆。

柳乘风继续道:“于是我便突然想到,要是这个人是个番人呢?更确切地说,这个人若是个蒙古人呢?当年蒙古人入关到太祖将他们驱逐出去,这些元人早已沾染了关内的不少习俗,尤其是香囊为蒙人熟知,元人素来开放,男子和女子自小便在一起玩耍也不稀奇,那么我能否说,这个自称是曾超的刺客是个蒙古人,他自小与一个少女青梅竹马,可是后来,这个男人接受了一个使命,不得不远走他乡,而青梅竹马的少女依依不舍,于是自制了香囊相赠?”

第六百五十章:水落石出

柳乘风一番推论下来,让所有人都愕然不已。

事实上,当周成一案发生之后,猜测杀人凶手的人可谓大有人在。无论是柳乘风、宁王、还有所谓的明教,其实都在大家的猜测范围之内。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动手的人居然是蒙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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