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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好丈夫-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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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乘风不由追问:“宫中可有档案?”

柳乘风所问的档案其实就是起居注,既然那太监曾说过太常寺有仙药,先帝又命金吾卫去搜索,按道理,起居注会详细记载的,以此来作为将来修史的资料。

“这个……”娄封却是苦笑起来,道:“这个老夫也是不知,不过劝柳佥事不要报太大的期望,先帝在的时候,宫里头乱得很,很多事儿……”他的话点到为止,不便再继续说了。

柳乘风自然也明白娄封的意思,成化年间的时候,可以说整个宫里到朝野都是一片混乱,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都有,起居注有没有记载,也只有天知道,说到底,什么事儿查到成化年间,就是一笔烂账。

第四百八十三章:凶险万分

越是往下查,牵涉的人就越来越多,柳乘风已经隐隐感觉到,事情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困难。

明教的内部组织当真是严密无比,不只是如此,这明教只怕在成化年间更为猖獗,想要一网打尽,很不容易。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成化年间的太常寺卿这样的高官居然都和明教有关系,如今又过了十几年,只怕在京师里,像杨作这样的人不只是一个。

柳乘风喝了口茶,调整了心情,才向娄封道:“大人可还记得此前那个向先帝言说太常寺的人是谁?”

娄封倒是坦白,道:“老夫依稀记得,是御马监的一个小太监,姓刘,叫刘昌,哦,是了就是他,他现在如今已经贵为御马监提督太监,柳佥事不问,老夫几是忘了。”

御马监提督太监。

在宫里,御马监地位仅在司礼监之下,司礼监负责掌印玺,为皇帝负责奏书和旨意的传递甚至是批红,可是御马监则是掌握军马,负责向各镇派出监军,而且还掌握着京师腾骧四卫军马。

腾骧四卫,也是禁军之一,甚至比亲军更为精锐,在紫禁城里,亲军是专门负责装点门面的,说穿了,其实就是显摆威风,可是腾骧四卫作为宫中直属的军马,乃是守卫京师最重要的一支军马,真正保护皇帝的也是他们。

若说亲军只负责守卫紫禁城各处城门,也有一些负责随驾,可是在皇上左右真正保护皇帝安全的就是这腾骧四卫。

由于御马监职掌御马,自然有养马、驯马人员,由此产生了一支由御马监统领的禁兵。这支禁军最初的来源,是从各地卫所挑选的精壮之士,以及从蒙古地区逃回的青壮年男子;腾骧四卫不属亲军指挥使司所辖的上十二卫,但地位显然高于上十二卫,是禁兵中的禁兵;这支禁兵的职责是“更番上直”,担任宿卫。

而掌握这支禁军的就是御马监,由御马监提督太监负责操练,并且安排当值。

也就是说,腾骧四卫也就是坊间常说的勇士营是一支完全控制在御马监提督太监手里的军马,他们的人数在三千人上下,分为四营,轮番保护皇帝。

可是现在,提督太监刘昌居然极有可能和明教有染,这让柳乘风不禁呆了……

刘昌确实也姓刘,而且在京师之中,也有足够的能量暗中活动,若是这个人是明教的同党,那么……

柳乘风不禁打了个冷战,居然发现自己的衣襟都已经湿透了。

娄封见柳乘风脸色不好,不禁道:“柳佥事何故如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柳乘风忙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娄封的脸色顿时苍白无比,不由期期艾艾地道:“这……这……怎么会这样,那陛下岂不是已经置身于万劫不复的境地,那刘昌既是明教之人,定会在勇士营中培植亲信心腹,若是……若是心怀不轨,那陛下的安危……柳佥事,此事事关重大,我……我们速速入宫,告知陛下,否则……否则便是抄家灭族也难辞其咎啊。”

柳乘风咬着唇没有说话,此刻他的脑子居然是一片空明,并没有慌张。

或许这就是不平凡的人与平凡的人之间的区别,见多了大风大浪,柳乘风若是首先慌乱起来,那么结果反而更为可怕。他心里告诫自己,不要急,千万不要急,这个时候任何一个决定,都对造成极大的影响,一个不好,就会阴沟里翻船。

他随即道:“不成。”

“不成……”娄封惊讶地看着柳乘风,随即不由大怒,道:“你可知道,将陛下置身险地是什么后果,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就算是乱党们没有举动,陛下安然无恙,你也万死难赎,柳佥事,事情紧迫,断不能再有丝毫犹豫了,无论刘昌是不是乱党,也要先把他控制住。”

柳乘风大声道道:“此时是深夜,现在入宫,不说宫里已经落了钥,就算你我能进去又能如何?进去之后,或许会打草惊蛇,让刘昌以为事情败露,到了那时候,提前发难,这个责任,大人承担得起吗?”

他这么一问,倒是把娄封问住了。

娄封呆了呆,随即也明白,此时确实不是入宫的时机,按照朝廷的规矩,一旦宫里落了钥,任何人不得出入的,就算要传递消息,也只能由门缝中夹带进去,问题是,谁知道里头接了消息的太监是不是刘昌的党羽,这个险绝不能冒。

而且就算皇上肯让二人吊着宫墙入宫觐见,在探查明教余孽的风口浪尖上,负责追查此事的钦差深夜入宫,也足够引起别人的怀疑,这么做,也确实是打草惊蛇。若是那刘昌提前发动,指使自己的心腹做出什么对陛下不利的事,单凭他和柳乘风,又如何护驾?

娄封脸色惨白,一屁股坐在椅上,苦笑道:“这么说,咱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明知陛下有危险,却只能无动于衷,柳佥事……我们……我们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

柳乘风锁着眉,不由变得焦躁起来,也顾不得再和娄封客气什么,从座椅上起身,负着手围着这小厅里团团转。

眼下的局势实在是凶险万分,若刘昌真是明教余孽,那么这个人不啻是个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炸开,说不准,这刘昌就在今夜里突然有什么动作也是未必。

可是现在是夜里,就算向布置也不成了,只能干着急。

左思右想,他突然抬眸,正色道:“刘昌固然可疑,可是还有一人,也有极大的嫌疑。既然现在查不了刘昌,暂时也不宜打草惊蛇,那么索性先从另一个人动手。况且这刘昌身居御马监提督太监多年,就算有所动作,忍耐了这么久都没有发作,想必也有顾虑,只要我们不惊动他,他暂时也不敢有什么举动,倒不如先从另一个人身上查起。”

娄封惊诧地道:“怎么,不知此人是谁?”

柳乘风道:“那个杨作,乃是大学士刘吉的门生,刘吉在成化年间的时候,又是内阁大学士,刘吉的嫌疑只怕也是不小,或许这件事根本就是刘吉在背后操纵也是未必。”

“啊……”

或者是今个儿夜里,听到骇人的消息实在太多,娄封整个人不禁惊呆了,眼下最有嫌疑的两个人,一个此时掌握着皇上的生死,一个却是内阁大学士,任何一个,都是要命的。

娄封不由道:“那么柳佥事打算怎么办?”

柳乘风沉默了片刻,随即道:“最坏的打算,是那乱党是刘昌,若是此人是乱党,那么陛下和娘娘的性命就落入他手里了,更为可怕的是,就算明日我们进宫将他拿住,可是这宫里想必已有他不少同党,到时候又该如何甄别?一旦有错漏,那些同党们狗急跳墙可不是好玩的。”

“所以……无论刘吉与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我们都必须做出一个样子来,咬死了他就是乱党,这样,才能让宫里的刘昌放心。为我们多争取一些时间,好将事情查明,将这刘昌一网打尽。”

娄封瞪大眼睛,道:“你……你是说,我们要栽赃陷害,陷……陷害内阁大学士。”

柳乘风撇撇嘴,脸色很是平淡,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且不说刘吉也有诸多的嫌疑,你我又是天子亲军,只对皇上的安危负责,给皇上降低一分的危险,莫说是一个刘吉,就是首辅刘健,我柳乘风也不怕。”

娄封不由苦笑,道:“这事儿最好还是从长计议才好。”

娄封可不是傻子,他柳乘风有发疯的资本,他可没有,内阁大学士那可是宰相,且不论他的官职,任何一个内阁中任职的学士,哪个手底下没有一伙的门生故吏,到时候人家一人一口吐沫,也足够淹死他的。

到了弘治朝,什么锦衣卫,什么亲军都指挥使,其实都不值钱,敢拿内阁人开涮,那是嫌自己的脑袋在脖子上呆腻歪了。

柳乘风见娄封如此,倒也没有为难他,事实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强迫也强迫不来,娄封能协助自己到这个地步,已经算很难得了,让他陪自己去发一回疯,人家不肯也没办法。

柳乘风狠狠的一拳砸在桌几上,正色道:“既然如此,那么卑下也不勉强,只是明日清早,还要请大人随卑下一道入宫,咱们就装作是寻常的拜谒,将此事告知陛下,请陛下圣裁,只不过今个儿夜里,卑下无论如何,也得做这么一次坏人了,夜深了,大人还是及早歇下吧,卑下告辞。”

他拱拱手,长揖而去,娄封苦笑,或许是有几分愧疚,不由道:“老夫送送你。”

二人出了小厅,趁着夜色娄封将柳乘风送出门去,外头守候的亲信护卫为柳乘风牵来了马,柳乘风翻身上去,坐在马上朝娄封行了个礼,道:“大人请回。”

第四百八十四章:谁比谁狠

子时三刻。

夜色暗如浓墨。

内城里头却是紧张无比,五个千户所的人手已经全部抽调了出来,不管是当值还是不当值,此刻全部召集起来,除了一部分上街维持之外,太常寺那边也聚了不少人。

柳乘风带着一批人出现在刘府。

刘吉此前便主持内阁十八年,可谓位高权重,他的府邸在京师里也是赫赫有名的,数百个校尉才勉强将这府邸围了起来,柳乘风翻身下马,朝身边的校尉努了努嘴,校尉会意,上前拍门。

门子刚刚将大门开了一丝缝隙,紧接着后头数十个校尉便一拥而上,将这门撞开,里头的门子打了个趔趄,忍不住怒骂:“是谁这么大胆,你们可知道……知道……”

后头半截话,戛然而止。

这睡眼惺忪的门子看到了一柄柄明晃晃的绣春刀抖了抖,出现在他的眼前。

柳乘风拾级而上,脸色平淡,走到这门子跟前,淡淡地道:“奉旨缉拿乱党,你立即去内府,请刘吉出来说话。就说柳某人已在厅中等他,他若是不来,本侯只好硬闯了。”

随即大喝一声:“所有人听令,守住宫中所有要害,有谁敢私逃、乱动的,杀无赦!”

“遵命!”

阖府上下传出一阵整齐的呼喝声。

这一下子,刘府里头的人终于惊动了,一间间屋子里点起了灯,有人趿鞋出来询问:“出了什么事,是谁在呼喊,夜半三更的……”

谁也没有理会他们,而那门子已经飞快进了内府。

刘吉的内府里头更是金碧辉煌。

刘吉虽然老迈,可是精神却一向很好,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便是这个道理,为了寻乐,刘吉特别建了一座丝竹阁,其金碧辉煌的程度,绝对教人咋舌,这里头不但圈养着不少的歌姬,甚至还有不少相貌俊秀的男童,一到夜里,丝竹靡靡,莺歌燕舞。

此刻的刘吉,正端坐在琴案之后,双手抚弄着琴弦,数十个舞姬在这阁楼当中轻歌曼舞,刘吉的两侧,分别站着一对俊美的道童,琴音悠扬,妙曼的舞姿让人炫目。

刘吉乐在其中,却被黑夜中一阵大吼声惊扰了他的清梦,那琴音霎时戛然而止,发出很是难听的锵锵声。

刘吉皱眉,脸上很是不欢快。

舞姬们也都停止了舞动,一个个惊诧莫名,再见老爷这个样子,纷纷福身,寰首垂头,现出慌乱之色。

老爷的家法是出了名的,尤其是生气的时候,现在莫名其妙府外头传出这么大的响动,老爷不高兴,肯定是要寻人来发泄。因此所有人都不敢做声,生怕触了霉头。

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内阁大学士的宅子,是什么人,居然敢冲撞刘府,莫说是刘吉现在已经重新入阁,就算是致仕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人这么大胆。

入阁十八年,刘吉虽然被人戏称为刘棉花,可是养成的威严却不是什么人都能亵渎。

他方才分明听到许多军士的遵命声,一双眸子掠过一丝冷锋寒芒,随即慢慢阖起来,依旧跪坐在琴案之后,淡淡地道:“人来。”

片刻功夫,便有一个武士模样的人飞快进来,不敢去直视刘吉,拜倒在地,保持着一个姿势纹丝不动。

“现在是什么时辰。”刘吉一副坏了兴致的样子,脸色很冷。

“回主上的话,子时三刻。”

“外头是什么动静,何故喧哗!”

“小人这就去查。”武士惜字如金,雷厉风行,飞快出去。

刘吉的眼眸中,却是掠过了一丝淡淡的忧色,那双眸子里,同时也掠过了一丝杀机。

边上的两个道童见了,其中一个道:“老爷,快到进丹药的时辰了。”

刘吉摆摆手:“不急。且等等。”

再过片刻,那武士没有回来,倒是急匆匆的进来个门子,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吓得舞姬们发出一声惊叫,这门子带着哭腔,大声道:“老……老爷不好了,锦……锦衣卫来了人,廉州侯也来了,带着不少人,还拿了刀,冲进了府来,说……说是奉旨要拿乱党,还让老爷出去……”

听了这话,阁中所有人都不禁又发出一阵惊呼,舞姬们本就是女子,哪里受得了这些惊吓,个个魂不附体,娇弱的身躯有的已经彻底软了下去。

刘吉脸色平淡,可是眼眸中却是掠过了一丝冰凉,他慢悠悠的看着这门子,淡淡地道:“刘柱,你进府几年了。”

门子期期艾艾地道:“老爷,成化年间的时候,小人就伺候老爷了。”

“哦,都有十几年了,时间可过得真快。”刘吉不由感叹了一下,随即道:“你跟了我十几年,想不到这府里头的规矩你却是一点儿也没有记住,你一个门房,居然敢闯入内府来,你可知道惊动了家眷,尤其是在这夜深惶惶的时候,是什么罪吗?”

门子脸色惨白,忙道:“可是……老爷……他们……”

刘吉站起来,甩甩袖子,看都不看门子一眼,语气冰冷地道:“人来,将他拿下……”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语气停顿了片刻,随即毫不犹豫地道:“打死!”

他一边说,一边甩袖而去。

在这阁楼外头,不知暗藏着多少心腹的武士,这些人从黑暗中冲入阁楼的同时,刘吉已经跨槛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丝竹阁里传出一阵惨呼和求饶声。

另有一标武士,呼啦啦的拥簇着刘吉,刘吉如闲庭信步一般,带着一大群人信步出了内府。

先前一个武士恰好迎面而来,在黑暗之中,对刘吉密语几句。

刘吉冷哼一声,道:“竖子安敢欺我。”他撇撇嘴,道:“随我去正气堂。”

刘府广大,单厅堂就有三个,各有用途,而柳乘风已在正堂里等候,刘吉却不去正堂,转而带着一队人,直接去相隔五十丈的正气堂。

这正气堂也是建于成化年间,先帝素爱丹药,满朝上下也渐渐对修仙炼丹之术风靡起来,刘吉身为内阁首辅,除了写的一手的好青词,更是在府内建丹药房,聘请许多道士,每日从值房里回来,便与道士们在这正气堂里谈玄。

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刘吉虽然没有改掉吃丹药的习惯,可是因为弘治皇帝很厌恶修道这一类事,所以刘吉早就遣散了道人,这正气堂也不怎么来了,而现在,刘吉步入堂中,高高坐在首位,双眸微张,一列列武士护卫分列两边,外头更隐藏着不少武士,他随即淡淡地道:“廉州侯深夜来拜访,想必也是有大事相告,来,去把廉州侯请来说话。”

一个武士飞快去了。

而在正堂那边,柳乘风事实上也坐在了首位,他这喧宾夺主的功夫早就练得如火纯清,侯了多时,不见刘吉过来,倒是有个校尉匆匆地来禀告,道:“大人,刘阁老已从内府出来了,不过没有往这边来,倒是往另一处厅堂去了。”

柳乘风刚要说话,外头便有个武士进来,打量了柳乘风一眼,朗声道:“阁老请廉州侯去正气堂说话。”

柳乘风顿时明白了。

自己是喧宾夺主,占据了事情的主动权。

而刘吉则是争锋相对,想把这主动权抢回去,他冷冷一笑,道:“你回去禀告,就说本官在这里久候多时,还是让李阁老来见本官吧。”

武士面无表情,道:“我家阁老说,柳佥事深夜前来,便是府上的贵宾,阁老已在正气堂准备好了茶水,专侯大人前去。”

柳乘风却是笑了,道:“茶水就不必喝了,本官奉旨前来公干,可不是来做客也不是来喝茶水的,来人,去请刘阁老。”

那武士再没说什么,旋身便走。

紧接着一个校尉飞快去了正气堂,看到这两侧都是带刀的武士,再看刘吉倚在躺椅上默不作声,校尉行了个礼,道:“卑下见过大人,我家大人请大人去正堂说话。”

刘吉眯着眼,似是没有听到。

这校尉气势顿时不由一弱,只好继续重复道:“李大人,我家佥事大人请大人前去正堂,有要紧的事要询问。”

刘吉嘲讽似得看了这校尉一眼,随即双眸又是阖上,慢悠悠的似在养神。

这么一来,倒是让这校尉手足无措起来,走又不是,继续再说下去,人家又不搭理,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这个时候,一个武士从列中站了出来,看着这校尉,狰狞一笑:“你是何人。”

校尉不禁道:“卑下锦衣校尉张实。”

武士毫不客气,踏前一步,抡起一巴掌狠狠摔在了这张实脸上,啪的一声脆响:“一个小小锦衣校尉,居然敢在我家老爷的府上大吼大叫,没有规矩的东西,还不跪下说话。”

这一巴掌是蓄意为之,打的这张实七荤八素,脸都肿的老高,可是他不敢痛叫,连忙拜倒在地,方才的气势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跪在地上道:“卑下……卑下无状,还请李大人恕罪。”

第四百八十五章:隐情

刘吉的嘴角上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淡淡地道:“先帝在的时候,朝野混乱不堪,再有万贵妃手持国器,任以私人,这上梁不正,下梁也就歪了,以至于这朝野上下,放眼看去都是阿谀迎上的小人,庙堂内外,人人都不思报效,到了最后礼崩乐坏,苍生涂炭。”

他的眼眸微微一张,冷冷地道:“到了陛下继位以来,驱逐那些奸邪的小人,远离那些方士,让君子和贤能的大臣来处置国家的大事,陛下更是亲自来做表率,废寝忘食,日夜勤恳,而有了今日的太平盛世。陛下继位,第一件事就是立下规矩,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各部有各部的规矩,君有君道,臣有臣道,则职责分明,三教九流各司其职,因此才能迅速革除掉弊政,还天下一个清静。”“老夫身为内阁大学士,位居六部之上,陛下托庇政事之人。你又是何人?一个小小的锦衣卫,仗着有什么追查乱党的旨意,竟敢闯入老夫的府上出言不逊,桀骜无礼,你的心里可有规矩二字?小小一校尉,蜉蝣撼树,可笑,可笑!”

刘吉对着这魂不附体的校尉说了这么一大番话,天知道这话儿是给校尉说的,还是给那柳乘风说的,多半怀着的就是指桑骂槐的心思。

他的话若是对柳乘风说,那意思便是:你不过是个锦衣卫,老夫却是内阁大学士,别以为仗着有个什么查乱党的旨意就敢来老夫头上撒野,蜉蝣不可撼树,螳螂不可挡车,今个儿你敢来,可要承担后果。

校尉已被刘吉的气势吓得动弹不得了,长跪在地,一声不吭。

而在这时,外头却传出一阵掌声。

紧接着,柳乘风身穿钦赐飞鱼服,腰佩着宝剑漫步进来,一边鼓掌,一边道:“刘学士高见,让卑下听了受益匪浅。”

柳乘风一边说,一边进了这正气堂。

其实原本他是想和刘吉耗一耗的,只是现在时间紧迫,再耗下去,天都要亮了,实在不太值当,左等右等,不见正气堂这边有回音,索性就来了。

柳乘风跨入槛中的时候,见乌压压的校尉自柳乘风的身后冲进来,如潮水一般拱卫住柳乘风,将刘府的武士推到了一边。

刘府的武士虽然人数没有校尉多,却都是彪悍的汉子,其中一个头目模样的人不禁抽刀,将刀抽出半截,怒气冲冲地道:“谁敢在我家主上面前无礼!”

柳乘风不去理会他,柳乘风身后的卫士高强不甘示弱,冷哼一声,也是将刀抽出半截来。

双方纷纷要拔出刀来,剑拔弩张。

刘吉却是笑了,伸出手道:“陈风,不得无礼。”

那护卫头目才恶狠狠地瞪了柳乘风一眼,然后收刀入鞘。

柳乘风打量着这已被人挤满的小厅,不由笑道:“本来呢,卑下是想请大人到大堂那里去坐的,地方宽敞嘛,谁知大人竟是不肯,不得已,卑下只好来这儿了。”

他皱皱眉,继续道:“这儿还真是拥挤,罢了,既然大人喜欢,那卑下也只好客随主便,有话就在这儿说吧。”

刘吉看着柳乘风,不由道:“廉州侯深夜来这儿,又带着这么多人,又是什么意思?”

柳乘风却是笑了笑,道:“方才听到刘大人无规矩不成方圆的高论,让卑下茅塞顿开,怎么,大人难道不要给卑下一个椅子坐坐?”

他这句话也是绵里藏针,若是刘吉不肯给他座椅坐,那就是刘吉自己打自己的脸,自己不懂规矩,不管怎么说,他的职事虽然不好,不过是个锦衣卫佥事,可是毕竟还是驸马,是万户侯,爵位的品级上,也不比刘吉低太多。

刘吉神色镇定自若,朝身边的武士使了个眼色,那武士会意,给柳乘风搬来张椅子,柳乘风不客气地坐下,刘吉已是有些不耐烦,他一宿没睡,又没有服食丹药,这个时候已经很是困乏了,淡淡地道:“现在柳佥事可以说明来意了吗?”

柳乘风毫不客气地道:“捉拿乱党!”

刘吉神色一变,道:“谁是乱党?”

柳乘风盯着刘吉的脸色,一字一句地道:“现在可说不好。”

刘吉冷哼:“莫非柳佥事是来消遣老夫的吗?”

柳乘风正色道:“消遣却是不敢,但有几句话要问一问刘大人。前太常寺寺卿杨作,可是大人的门生?”

“杨作……”刘吉眯起了眼,随即道:“是又如何?”

柳乘风道:“卑下调查中得出,杨作曾是你的心腹,隔三岔五地来拜谒你,对你言听计从是不是?”

刘吉很快就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矢口否认道:“他中第的时候,恰好老夫是主考,算起来自是老夫的门生,可是要说他和老夫有什么亲密的关系,柳佥事却是想岔了,成化年间的时候,老夫的门生没有数百也有上千,若是再算上故吏,那就更加了不得了,怎么?杨作不是已经去世了吗?莫非柳佥事查到了他和乱党有什么关系?这个人看上去倒是蛮面善的,为人还算老实,若他是乱党,这倒是真让人不得不唏嘘了,果然是自古大奸大恶之人,往往貌似忠厚。”

一番言语,就把自己的关系瞥了个干干净净,不但如此,还故意以旁观者的口吻评论一番,洗清自己的嫌疑。

可是柳乘风分明感觉到,方才自己提起杨作时,刘吉的眼中掠过了一丝震惊,整个人的身体都有了微微地颤动。

柳乘风冷笑道:“刘大人,到现在你还要隐瞒吗?”

刘吉脸上升起怒意,怒道:“隐瞒什么?柳乘风,你深夜到老夫的府上,待老夫如阶下囚一般,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以为可以仗着宫中的宠幸,欺到老夫头上?你可记好了自己的身份!”

他明里是向柳乘风挑衅,可是给柳乘风的感觉却是故意要转移话题。

柳乘风眯着眼,淡淡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刘大人,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他慢吞吞地继续道:“成化二十年,京师地崩,有声如雷。天寿山、密云、居庸关、古北口一带,城垣墩台驿堡倒裂不可胜计,人有压死者,先帝命拨京营军士二千人修理居庸关楼,而朝廷有人上书,说是此次地崩,乃是上天警示,是太常寺祭天的礼仪出了错,先帝听了,要罢免杨作,是你站出来为杨作求情,奏书中还说,杨作与你交从甚密,你知道他的为人,一向敬天地鬼神,不敢有丝毫造次,也正因为如此,先帝才罢了这个念头,这份奏书,现在还留有存档。怎么?刘大人要抵赖?”

柳乘风既然来了,自然是做足了功课的,至少杨作的所有蛛丝马迹,都已经让人查过,锦衣卫里头,几乎所有的高官都有一份记录,可以随时取来看。

柳乘风的疑心已经越来越重,因为以刘吉的老奸巨猾,就算索性承认了他和杨作的关系,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也只是说识人不明罢了。可是现在却百般地推诿,明知道锦衣卫可能查出点什么,却咬死了不肯承认,这未免也太不寻常了一些。

难道他还怕一个小小的杨作能掰倒他一个大学士?就算杨作犯了天大的事,刘吉只要没有参与,就没有人动得了他,可是现在,刘吉却是这般遮掩,却又是为了什么?

柳乘风眯起了眼睛,正色道:“到了现在,刘大人还有什么说辞?”

刘吉显然已经恼羞成怒,狠狠地拍案而起,似是柳乘风触到了他的逆鳞,冷笑连连道:“柳乘风,你住口!那只是奏书里的一些说辞,不过是老夫见这杨作颇有几分干练,因此上书保他的乌纱,为了取信先帝才不得已说之,莫非就因为这只言片语,你就可以说老夫与他有什么勾结?”

柳乘风抓住了刘吉话中的一个弱点,道:“你说取信先帝而故意说谎?这不是欺君吗?”

刘吉淡然,微微一笑道:“是不是欺君,不是老夫说的算,也不是你一个佥事说的算,只有皇上才说了算,你若是诚心要找老夫的茬,尽管去弹劾老夫就是了。”

柳乘风的心里不由在想,刘吉和杨作之间到底有什么?这刘吉宁愿被人说是欺君,也不肯承认和杨作有什么关系,看他这恼羞成怒的样子,哪里像是个内阁大学士?

他心里更加起疑,只是单凭一份奏书就说刘吉是欺君,告到皇上那里,只怕也整不了刘吉,毕竟刘吉要欺的也是先帝,先帝虽说是当今皇上的父亲,可是这父子二人的关系嘛……

第四百八十六章:真相浮出

刘吉的疑点,已经变得越来越多起来。

原本柳乘风认为堂堂内阁大学士,就算再如何吃了猪油蒙了心,要说他勾结乱党,难免都有点儿牵强。

毕竟凡事做任何事,都要有动机,说穿了就是理由,要做这种谋反的事,首先是有没有好处,任何事有了好处人家才肯做,而刘吉已经贵为大学士,虽然一度致仕,可是年纪也是不小,现在又重新入阁,在大明朝里位极人臣,这样的人,又何苦要去与反贼勾结,这样做对他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可要说刘棉花这种人有什么理想或者是宏愿,那就更加扯淡了,这种不要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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