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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好丈夫-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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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因为,人性的贪欲永远战胜不了崇高的理想,蒙古人贪天之功,而占据天下,他们贪婪而残暴,可是在这万里江山之中,总有怀有理想的人,他们时时刻刻都想翻过身,去让正义得到伸张,所以元人统治天下,自始至终从未稳固,有元以来,天下总是烽烟四起从未间断。”

柳乘风嘴角微微扬起笑容,恬静的道:“你再看现在的大同城,到处流露出来的都是无穷的贪欲,造作局、八大姓,这些人与暴元又有什么分别?他们为了自己得利,从来不会顾忌别人的死活。我的理想就是铲除他们,这个理想在有人看来可笑,可是若是知我者,一定能体会出其中的崇高。因为我总是相信,就像方才说的那样,人性的贪欲战胜不了崇高的理想。”

柳乘风哂然一笑,继续道:“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柳乘风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也有七情六欲,有喜有怒,我想做的,只不过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而已。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这是圣人说的话,我虽不算什么君子,可是我知道我要做的事却是真正君子愿意做的事,所以我无所畏惧。而那赵公公,心中总是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无时无刻的只不过是想保住自己的权势,这样的人,不过是猪狗而已,有何可畏?他不敢和我拼命,他拼不起,我有命来输,他没有这个命来赌。”

柳乘风一番话,听的李东栋眼眸不由一亮,这时候,反而更加看不懂柳乘风了。不过柳乘风说的好,赵公公是个小人,他时刻想着保住自己的权势,所以他不敢赌,而柳乘风有理想就有信念,甚至为了他心中所想甘愿做出牺牲,两相比较,高下立判,赵公公不敢去把事儿闹大,打了也是白打。

可是……李东栋有个疑问,他不禁道:“侯爷的理想什么?”

“嗯?”柳乘风哂然一笑,道:“理想?我哪里知道,我从前落魄的时候,只想着养活自己,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我娶了妻子,就想着如何立业,能养活自己的妻子。到了后来,我做了百户,只想着把自己手里的事做好。现在嘛,我也说不清了……”

李东栋不禁莞尔:“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柳乘风瞪了他一眼:“这可是你说的,我却没有承认。”

二人相视一笑。

“不过……”柳乘风沉默了片刻后道:“这大同城上下蛀虫实在太多,这污浊教人透不过气来,既然我这呆子来了,这大同城就势必要有人流血,好了,说这些做什么,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李东栋深望了柳乘风一眼,越来越觉得这柳乘风浑身上下充满了谜一样。

※※※

赵公公被打的遍体鳞伤,等到柳乘风他们一走,一干奴仆便冲上去,喊大夫的喊大夫,扶他起来的扶他起来。

赵公公哎哟哎哟地叫唤着,身体每动一下,那伤口便痛得厉害,口里自然忍不住破口大骂,太监骂起人来却也不是好玩的,一通乱骂之后,翻来覆去的居然没有重样的,后来骂的累了,一个仆役在边上道:“公公,那什么陈掌柜的实在太无礼了,公公是什么人,那可是宫里头来的,他连公公都敢打,实在是吃了猪油蒙了心,公公,要不要……”

“啪……”斜躺在榻上的赵公公抡起巴掌一巴掌打在这小厮身上,扯着嘶哑的公鸭嗓子道:“要什么?你要害死杂家吗?一群狗才,混账!混账!”

“去,立即去知府衙门,去给那知府说,所有聚宝商队的人全部放了,一个都不要留,这个案子到此为止,谁要是敢再提一句,杂家剐了他,今日的事,你们这些狗才也不许传出去,谁要是敢乱嚼舌根子,杂家活埋了他!去,快去!”

赵公公病了……

这大同城都在流传这个消息,可是到底生了什么病,却是谁也不知道。不过这个病显然有点儿棘手,没看到城里这么多名医都一个个请了去,出来时别人去问什么病时,大夫们却很是忌惮,什么也没有说。

不过聚宝商队被抓的人,却是实实在在的放了出来,全部都是无罪,查封了的货栈,那些守卫在货栈附近的爪牙和差役,也一下子如潮水一样退去,谁也没有再提这件事,仿佛彻查聚宝商队的事压根就没有发生过。

而商队的出关文牒也已经批了下来,商队已经开始准备出关,毕竟耽误了这么多时候,再不出去就要入冬,到时候关外到处都是大雪,道路泥泞难行,不知会平添多少烦扰。而赵公公每日仍然躲在这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时觉得气不过时,至多也就是在病榻上大骂一通。

商队出关的那一天,赵公公的府邸却是来了不少客人,八大姓的商贾范永,大同总兵王芬,还有不少大同的官员、商贾。

范永是八大姓的领袖,而王芬是巡抚左丘明的心腹,这二人的拜谒,当然不是来玩的。

赵公公的伤势已经痊愈了一些,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是勉强出来待客却还是不在话下,来的人分量不小,他总得出来招呼一下,只不过他这一张脸实在没太好意思拿出来见人,颧骨肿的老高,眼角处有明显的瘀痕,口里几颗大牙不见了踪影,范永和王芬见了他的样子,都不由愣了一下,其实他们也隐隐知道一些事,只是不曾想,这位镇守太监竟是伤的这么重。

范永和王芬对视一眼,王芬微微一笑,竟是露出几分笑容。而范永手里摇着一把折扇,自然免不得要嘘寒问暖一番。

赵公公只恨不得自己找个地缝钻进去,堂堂镇守太监,居然在自个儿家里被人打个半死不活,真真羞煞人也,可是偏偏,他拿那打人的柳乘风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挨了打不说,还得乖乖的就范。

对范永的嘘寒问暖,赵公公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客气了几句,那范永见他提不起多少精神,也就不再说什么题外话,直截了当的道:“赵公公,今个儿一早,聚宝商队就出关去了。”

赵公公冷笑,不过他这脸部肌肉一动,立即感到钻心的疼痛,不禁龇牙咧嘴起来,好不容易镇住了痛,只得木着脸道:“范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来取笑杂家的?”

现在赵公公最不愿意提的就是聚宝商队,偏偏这范永有点儿不太识趣,硬是扯出这几个让他不愿意听的话出来,赵公公心里头怫然不悦。

范永呵呵一笑,道:“赵公公息怒,范某只是想说,这聚宝商队出了关,对咱们哪一个都没有好处,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们迟早死无葬身之地,到了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总要分出个你死我活才是,王总兵呢,和我也是一个意思,不过这事儿太大,没有赵公公点头,咱们什么事都做不成。”

赵公公见他们二人凝重的样子,也不禁骇了一跳,道:“你们要做什么?”

王芬淡淡地道:“杀人灭口!”

这一句话说出来,顿时吓得赵公公失了颜色,可是随即,他的目光又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在哪里杀,又如何个灭口法。”

“他们现在出了关,还不是想怎么杀就怎么杀,事后,全部推给鞑靼或是瓦刺人就是,关外这么大,部族众多,怕个什么,只要众口一词,朝廷也查不出什么。”

第三百八十二章:杀人灭口

赵公公被王芬的话吓了一跳。

杀人灭口……

这可不是好玩的,一旦事发就是抄家灭族,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不会有。

赵公公干瘪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现出踟躇之色。

这事儿风险太大了,赵公公可不是傻子,他和八大姓和王芬这些人可不一样,聚宝商行触犯的是他们最根本的利益,所以对他们来说,但凡有一线可能,都只能破釜沉舟。他这镇守太监若说和造作局有什么太深的关联,那也说不上,好处,他是收了,却没有陷进去太深,而聚宝商行对八大姓的打压会令他减少一大笔不菲的孝敬,可他犯不着去为了这个去拼命。

王芬和范永二人看赵公公踟躇不决的样子,心里都是叫苦,要杀人灭口就免不了调动军马,边镇这边调动军马比其他地方方便一些,可是也得巡抚衙门和镇守太监一起同意,若是赵公公不搀和进来,谁能保证他不去揭发?所以不将赵公公拉下水,这事儿就黄了。

范永这边,打击聚宝商队是最为迫切的,袭击聚宝商队,他的开泰商行的生意才能继续做下去,祖宗们传下来的基业,他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再者说,这生意做了这么多年,想要改行哪里有这般容易?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人越货,将这事儿搅黄了才有活路。

至于王芬也是为了清除后患,柳乘风一日在京师蹦达,他就一天不安心,若是这次能让聚宝商队覆没,那柳乘风在京师如何向朝廷和宫里交代?柳乘风现在已经闭门思过,若是聚宝商队再出点儿事,朝廷攻讦不说,皇上对他也未必再肯信任了,如此,大家才能高枕无忧,毕竟工部尚书的前车之鉴不远,无论是巡抚左丘明还是他王芬,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只有彻底把柳乘风拉下马来,才能让人放心。

王芬淡淡地道:“赵公公,事情仓促,容不得再犹豫了,若是不除掉聚宝商队,你我就算能苟且偷生,可是莫要忘了,赵公公可是收拾过聚宝商队的,那个廉州侯本就是个睚眦必报之人,难道还容得下赵公公吗?他深受宫中信任,而赵公公又远离京师,若是进谗,赵公公迟早是要死无葬身之地,狗急了还要跳墙呢,赵公公难道就愿任人宰割吗?实话说了吧……”王芬沉默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继续道:“左巡抚亦是深恨那个柳乘风的,这件事,巡抚大人已经默许,大同上下同仇敌忾,到时候抽调一支军马换上瓦刺人的衣甲趁夜出城,对外,咱们就说是出城巡视,对内呢,抽调最信得过的营合为一股,直接围了商队的营地,一个都不要放过,统统杀个干净,掠了他们的货物,再囤入开泰商行去,到时候让开泰商行去与瓦刺、鞑靼人贸易,如此一来,聚宝商队第一次出关就这个样子,柳乘风难辞其咎,而咱们大家也能狠狠地赚上一笔,范先生,这批货价值多少,你来说吧。”

范永淡淡地道:“聚宝商行为了这一次出关就已囤积了数十万两银子的货物,往大同这边押来的货物至少在三十万两银子上下。大家也知道,什么货物到了关外,这价值至少也要翻个几倍,依我看,只要兜售出去,至少能换来纹银两百万两以上,赵公公,这可是巨利,只要你点个头,这一辈子就衣食无忧了。劫掠的事自有王总兵去吩咐,销赃呢,咱们大同八姓来解决。王公公只需下一个批文,调动一支军马出关巡逻即可。”

赵公公这时候不得不动容了,两百万两银子,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往年的时候,朝廷一年也未必有这岁入,真要分下来,他能到手的至少四十万,这还真足够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了。此时他不禁有些激动起来,手指头都在颤抖,又想到那个姓陈的掌柜殴打他的事儿,顿时一腔怒火升腾起来,冷笑道:“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真要动手,就得有信得过的人,得让人闭口,还有,商队的护卫不少,出了关,务求要做到一网打尽,这人手也不能少,既要这么多人手,又不能走漏了消息,这可就难办了。”

见赵公公话语有了松动,王芬顿时打起精神,道:“这个放心,柳乘风在京师里怂恿彻查造作局,实话和赵公公说了吧,这造作局和咱们宣府息息相关,不少将士都要请战呢,我的意思是这样,大同城里的各营人马,谁也别想置身事外,所有和造作局有关系的军将都得动手,再从他们各营中抽调数十上百人马,凑个三五千人,再趁夜出城追上商队,商队见了咱们的人马未必会有防备,等咱们一靠近,再突然发难,杀他们个人仰马翻,赵公公,只要聚宝商队垮了,绝对是万无一失的,这时候若是再犹豫,等到商队深入了大漠,咱们就想追击也迟了,大丈夫当断则断,万万不能犹豫,省得将来追悔莫及。”

王芬一句大丈夫差点儿没把一边的范永呛到,人家是大丈夫吗?在一公公面前说什么大丈夫,你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吗?

不过赵公公显然没有察觉出话中令他难堪的地方,他犹豫再三,道:“杂家只需批一道军令即可?”

边镇的军事行动一般都是总兵先向巡抚衙门报备,再打到镇守太监这边来拟准,这才生效,因此这镇守太监自然而然就有了监军之名,只要镇守太监不合作,巡抚衙门和军中便是再如何使劲,那也是假的。

王芬道:“不错,赵公公只需在大同等消息就行了。”

赵公公叹了口气道:“本来呢,杂家和聚宝商队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可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杂家岂能再无动于衷?罢了,你先去巡抚衙门报备吧。”

王芬微微一笑,不由松了口气,随即道:“公公,巡抚衙门已经报备了,这是军令……”他如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抽出了一份军令,呈到赵公公的手上。

赵公公看了军令,上头有巡抚衙门的大印,眼睛眯起来,心里忍不住想:“看来他们早就准备好了的,就瞒着杂家一个,只怕那个巡抚左丘明就是这幕后的推手。”想到这里,赵公公倒是没什么恼火的,反而觉得他们考虑得还算周全,于是便打起精神,道:“来人,去取了大印来。”

有个仆役去取了赵公公的大印,盖了封泥,随即狠狠地压在这军令上,赵公公拿起这份同时盖了巡抚衙门和自个儿大印的军令,心都要跳出嗓子眼来,他心里头清楚,这东西一旦交给了王芬,是荣华富贵还是抄家灭族就只在一线之间了,他还不肯轻易将军令交还王芬,忍不住问:“王总兵当真有十全的把握?”

王芬盯着这军令,眼睛热切起来,随即道:“公公,他们在明,我们在暗,再者说了,聚宝商队得罪的不是咱们一两个人,这大同城不知多少人巴望着它倒霉,现在万事俱备,又是在那人烟稀少的大漠,就算是有人怀疑,又能如何?公公多虑了,末将今个儿夜里就带着人出城,从大同往北追个一夜,我们和商队应该会在白沟遭遇,白沟那地方,公公想必也是知道的,那儿离大同已有上百里了,而鞑靼和瓦刺的部族也极少在那里出没,那里往北是一条河,向南就是咱们大同,他们无处可逃……”

赵公公听了信誓旦旦的话,才点头道:“你说的没有错。”可是手里的军令还是没有伸过去,又向范永道:“那一批货物……”

范永连忙道:“公公放心,咱们就是再不懂事,公公的这一份也是会孝敬上的,将来还有许多事指着公公呢。”

赵公公才将军令交给王芬,扯着嗓子道:“好吧,杂家就在这儿等着,王总兵,杂家还有件事要拜托你,等你袭了那商队,若是能寻到那个叫陈丰的掌柜,务求要提了他的头来见杂家,杂家和他……”赵公公眼中杀机重重,咬牙切齿地道:“势不两立。”

顿了一下,赵公公继续道:“罢了,你们各自去准备吧,杂家有伤在身,就不远送了,各自小心一些,出了差错是要掉脑袋的。”

王芬和范永此时都是浑身轻松,他们和谨慎的赵公公不同,对这一次奇袭,他们有着足够的把握,只要事情办成就可以毁尸灭迹,谁也寻不到丝毫的证据,朝廷就算生疑,也不可能出关去搜寻什么证据,到时候只要报一个遭受马匪袭击就是了,反正这种事,他们也不是没有做过。

“那么,末将告辞了。”王芬站起身来。

范永也不禁道:“赵公公好好调养身子。”

第三百八十三章: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宣府巡抚衙门的后院子里,左丘明一副疲倦之色,看了看天,天边宛霞云万道,火烧云一般令天边通红一边,这红光洒落在大同城,让大同染了一层红晕。

天色将晚,后院子里的池塘听不到虫鸣鸟叫,此时是初冬时节,万物静籁,左丘明如老僧一般站在石桌子边上,一只手捏着另外一只手的长袖,右手上捏着笔,狼毫的笔尖如龙蛇一般在白纸上舞蹈。

纸上写着的是一首小诗。

一个门房碎步过来,低声道:“王总兵求见。”

“嗯……”左丘明疲倦地抬抬眼,沉吟了片刻,道:“告诉他,天色不早了,这个时候老夫和他也没什么可说的,让他自己保重吧。”

门房迟疑了片刻,却是不明白平素王总兵来见老爷,老爷不管多忙都会见的,可是今日却是怎么了,再联想到王芬来通报时略带几分焦躁的脸色,让这门房更加生出疑窦。

不过不管如何,老爷的话还是要听的,他应了一声,转身要回去把王芬打发走。

“回来!”正在此时,左丘明突然叫住那门房,又是沉默片刻,才道:“叫进来吧,叫他到书房来见老夫。”

左丘明一边说,一边搁下笔,背着手朝书房走过去。

左丘明的书房很是清雅,一桌一椅、书架、灯架,还有那一册册泛黄的古籍,唯一的装饰也只是书桌上的一方獸炉而已,这獸炉想必是古物,可是此时却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麝香。

王芬虽然经常来这府上拜谒,却是第一次进这书房,这书房一向是禁地,除了左丘明谁也不能轻易进来,不过今天,左丘明却是破了例。

“来,坐,上茶……”

很简单的一句话,语气也很冷淡,左丘明的态度和从前很不一样。

王芬欠身坐下,却是对那准备去斟茶的老仆受宠若惊地道:“不必,我坐坐就走。”

左丘明似乎也没有再客气,朝老仆挥挥手,示意他回避。老仆出了门,把这书房的门死死地关紧,左丘明端起书桌上的茶水,慢悠悠地道:“赵公公那边如何了?”

王芬小心翼翼地道:“都准备妥帖了,赵公公在军令上也盖了印。”

左丘明并没有露出什么喜色,只是点点头,道:“很好,今夜王总兵就要出城了吗?”

王芬道:“是,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末将倒是有个想法。”

左丘明用茶壶盖轻轻磨着茶杯沿儿,淡淡地道:“你说。”

王芬道:“虽说咱们自己人不少,各营都有人,可是其中也不乏有蛇鼠两端之辈,这些人既与造作局有些关系,可是牵涉也不深,难保到时候他们不会胆怯,突然去告发我们……”

左丘明听到我们两个字,重重咳嗽地一声,双眉不禁皱起来。

王芬心里恨不得骂他,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惺惺作态什么?他随即道:“所以末将的主意就是出城的军马都从各营中抽调,只要和咱们有关系的人都得跟着末将出城,那些游击、千户人等,谁也别想置身事外,唯有这样,大家的手里都沾了血,这些人才会和我们一条心,大人以为如何?”

左丘明沉默片刻,随即颌首点头,道:“这是个好办法,总不能让他们吃的时候吃了,吃完了抹干净了嘴又想做朝廷的忠臣,只是拼凑各营的人马汇聚在一起,会不会……”

王芬变得轻松起来,道:“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说,各营抽调人马临时拼凑,只怕到时候不能齐心协力?这个请大人放心,咱们这一次就是要将商队打个措手不及,到时候一拥而上就是。”

左丘明阖上眼睛,淡淡地道:“这种事,老夫不懂,也不想懂,既然你拿定了主意,那就这么办吧。”

王芬欠欠身道:“是。”

说罢,王芬站起来告辞,左丘明也没有相送,只是目送他出了书房,左丘明才喝了口茶,脸上露出阴沉之色。

若不是万不得已,左丘明不会走这一步险旗,可是工部尚书的死对他的震撼太大,他寒窗苦读,也努力经营,好不容易才有如今这局面,封疆大吏,这是何等的光耀门楣,他绝不允许自己的身上有任何污点,若是有人想揭自己的丑,令自己身败名裂,他输不起。

“今夜之后,一切都会过去,京师里的廉州侯将会获罪,再不受宫中的信任,各部堂的弹劾奏书都会充塞内阁,柳乘风势必要为这件事负责。而大同……大同就再不会有什么忧患了,明日清早的时候,一切都会不一样,老夫明日可以睡个好觉了。”

左丘明心中想着,那一向和蔼的目光中杀机重重。

总得有人去死,老夫不想死,那么该死的,自然是你们……

※※※

总兵衙门里,一个个被点到的军将都已经出现在衙门的正堂,衙门里的所有差役,除了几个心腹之外全部打发走了,众参将、游击、千户们齐聚在这里,总兵大人还没有出现,不过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今日的不同,彼此之间都在窃窃私语着。

“此时天都黑了,不知总兵大人到底有什么事召唤我等,莫不是有边关的告急?”

“莫不是平远堡那边出了意外?听说瓦刺人近日在平远堡附近活动,这么多斥候派出去,到现在还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这也未必,就算是出了事,按道理也该是巡抚大人召见,再请赵公公旁听,等有了主意才是总兵大人擂鼓升帐,可是巡抚衙门那边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大家都是议论纷纷,可是却有人看出了不同,召唤来的军将,几乎清一色都是巡抚大人的心腹,而且一般情况都是总兵大人先在这儿等候,等所有人到齐了再传达朝廷的命令,可是今个儿却是很不一样,总兵大人还没有来。

莫非……

正在大家胡思乱想之际,门洞外黑漆漆的夜色之中,一个差役低声道了一句:“总兵大人到。”

王芬一身戎装,全身铠甲,头上顶着兽盔,腰间别着铜带,挎着腰间的长刀踏着长靴进来。

见了王芬这一副装束,所有人都不由咋舌,可是那些平素和王芬嬉皮笑脸的人此时已经感觉到了王芬脸上的冷意,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王芬一步步进来,看着左右站立的部下,随即道:“诸位都还活着,实在可喜可贺!”

众人一惊,都不知道这王芬为何说出这种话,有个游击将军干笑一声道:“总兵大人的意思是……”

“哼!”王芬冷笑道:“别以为本总兵不知道,你们平时在造作局里吃拿的还少吗?知道吗?现在朝廷已经议论纷纷,都说是你们吃拿了,才让我大明的军备糜烂,使社稷不固,天下不宁。每日内阁里都有彻查造作局的奏书递上去,都是要严惩你们,杀一儆百,厘清造作局,还天下一个公道。”

所有人一听,顿时面如土色,这些事儿,他们也知道一些,其中一个道:“不是说宫里已经否决了吗?”

王芬不禁笑起来,道:“可是那些奏书,陛下都是留中不发,更何况廉州侯三番五次地向皇上进言,你们能活得过今日,难道就能保证明日脑袋还能在自己的脖子上?”

王芬大剌剌地坐下,随即恶声恶气地道:“有这个隐患,我等迟早死无葬身之地,谁要是心怀侥幸,那就是不知死活!”

“那廉州侯要置我们于死地,我等都是七尺男儿,岂可坐以待毙?这廉州侯主营聚宝商队,曾向宫中吹嘘,说他的聚宝商队能为大明挣来白银万兆,宫中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今日我等要死中求生,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即出城劫杀商队,令宫中对廉州侯再无信重可言,廉州侯一心要清查造作局,今个儿咱们就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大家以为如何?”

听了王芬的话,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王芬的目光掠过每一个人的脸,随即淡淡地道:“怎么?不敢?这里是边镇,有什么不敢做的?商队出了大漠,便是被斩杀殆尽,又有谁能查得清?”他一面说,一面取出军令,狠狠地敲在手肘边的茶几上,道:“来了衙门的,每人抽调本营人马一百在北门集结,不得有误,今天夜里,所有人随我出城,若是有谁敢说个不字……”王芬森然一笑,继续道:“这就是要出卖咱们自家兄弟,不但本总兵不会轻易放过,便是巡抚大人和赵公公也定要拿下他的脑袋!”

王芬根本就没有给这些人考虑的时间,时间紧迫,出城的计划就定在半个时辰之后,而且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把柄在,不怕他们不就范!

“大家速去准备,都记着,不要昏了自己的脑袋!”

第三百八十四章:萧墙之祸

从大同城往北便是一处叫白沟的地方。

之所以叫沟,或许是自西有一条小河通过,河水蜿蜒向东,因为是冬季,所以河床并没有干涸,两岸的水草异常的丰美,此时已到了初冬时节,在这湛蓝的天空之下,水草摇曳,与天地连为一线,宛如仙境。

商队经过两天的跋涉抵达了这里,无数装载着货物的骡马纷纷聚拢起来,大家各自去安营扎寨,一会儿功夫,一顶顶简易的帐篷便堆了起来,大营背靠着河水,前面是开阔的草原,四面扎起了栅栏,黑底的商会会旗飘扬在大营各处的大帐,猎猎作响。

柳乘风在选定了扎营的地点之后,便骑着马带着十几个随从围着这附近勒马奔驰了一段,随即便带着人回到了营地,此时他的大帐子已经扎好了,里头升起了火盆,温暖如春。

柳乘风穿着一身裘衣,走入这帐篷里,才觉得浑身有些热,方才跑了马,做了剧烈运动,再加上进了这帐子便感觉有一股股的热气扑面而来,便将厚实的裘衣脱下,只穿着内衫,几个随他一起进来的向导向他说起这白沟的来历。

说是文皇帝在的时候,出征漠北,在这里遭遇了数万蒙古铁骑,当时明军有大军三十万,将这股铁骑三面围定,只留下一个缺口,不过这缺口却恰恰是湍急的河流,双方在这里旷日厮杀,鏖战了三天三夜,北元人大败,却是无路可逃,鲜血和尸首将这河水差点儿填满,文皇帝骑马到了这河畔边,看到这战后凄惨的场景,指着那河沟里被鲜血浸染了的河水,驻马扬鞭道:“血流成河令人闻之不详,自此之后,这就是我大明的疆界,不如取名白沟。”

自此之后,这地名便流传下来。只是历史是否当真如此,柳乘风也不愿深究,无论真假,出了这大漠,他都能真切的感觉到那文皇帝横扫大漠的雄姿,数十万虎贲精兵,随着旌旗的方向汇聚成无数道河流,朝着大漠的深处挺进,所过之处,北元闻风披靡。

这是何等雄壮的场景,那嘶声的战马,咚咚的战鼓,看不到尽头的步卒,在一个号令之下,宛如吞噬一切的野兽,将大漠人最后那么一点可怜的野心都击碎的体无完肤。

柳乘风盘膝坐在帐上,不由道:“国家承平日久,又历经土木堡之变,现在是多么需要一个文皇帝,重振雄风。”

他说了这番话,便让向导们各回帐中休息,又叫刚刚伤势好转的小掌柜吴鹏货物仓储的情况,吴鹏答了,柳乘风对他道:“你好好的歇着去吧,伤势刚好,不要过于操劳,琐碎的事交给下头人去做也没什么关系。”

过了一会儿,外头又有人来求见,却是钱芳。

钱芳这一次随行而来,不过一直都没有抛头露面,他现在的身份是商队的护卫队长,在外头通报了一声,柳乘风请他进来,钱芳道:“侯爷吩咐的事,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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